☆﹀╮=========================================================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古剑]天上掉下一只汪 作者:尹瑞泽 陵端带领天墉城众弟子练剑的时候,听到天上异响,抬头一看便是黑乎乎一块砸下来……弟子们只看到二师兄被只汪砸晕了,等二师兄醒来,好像有点变了,不光没了记忆成天傻笑,看到谁法力高了都过去蹭一把,愈发的像只……汪 穿到狗身上的陵端欲哭无泪,师尊,师弟,我在这!占据我身体的是那条破狗啊!!!为什么只是被砸了一下就灵魂互换了! PS:本文非原著无考据,看文中如遇任何不适请及时撤退,否则不管你是雷得香酥还是焦脆,某泽概不负责。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三教九流 仙侠修真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陵端 ┃ 配角:泼墨,肇临 ┃ 其它: ☆、泼墨(一) ?  陵端讨厌百里屠苏,讨厌了许多年。   屠苏来到天墉城的时候还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包子,彼时陵端是个更加软萌的大包子。本来天墉城十二代弟子里陵端是天赋不错,人也很可爱,倍受宠溺,可是百里屠苏一来,情况就变了,所有的长辈关爱包括大师兄的关爱全部都到了他那里,陵端只能带着其他的小包子玩,就连芙蕖都不怎么跟自己玩了。   一个怪物,凭什么拜在执剑长老门下,凭什么独自在后山受大师兄指导?大包子陵端揣着一口气憋了许多年,一直憋到成年,憋到自己已经不是包子的时候还没咽下去。   这一回大师兄下山,掌教真人嘱咐陵端督促弟子练剑,陵端笑呵呵应下。没有大师兄护着,看我怎么收拾里,小怪物百里屠苏!   陵端背着手站在展剑称上,脸上笑得桃花朵朵开,心中满是折腾百里屠苏的计划。   “二师兄,你笑得这么开心,在想什么啊?”肇临作为一号小跟班立刻凑了上来,看着陵端的笑容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是不是大师兄不在,二师兄打算收拾百里屠苏?”   “那是当……”陵端听到肇临问话,嘴巴立咧开笑容,只是话说到一半觉得天色不对,张着嘴抬头看去,一大块黑压压的就砸了下来,来不及多想顺手把肇临一推,自己就懵了。   肇临被陵端推到地上也只看到有什么砸了下来,等到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二师兄倒在地上,身上还有一只狗。揉揉腰跑过去,周围练剑的弟子也看到了也纷纷提着剑跑过来,只看到陵端满脸的血,还有身上一只三尺长的大黑狗。   “二师兄!”肇临一看陵端满头血把狗往地上一推就哭了起来,还是旁边陵川留着心眼,用力把肇临拉开。   “肇临你别哭了,快去叫凝丹长老来看看,也许还有救。”   众弟子七手八脚总算是把人搬回了房间,又喊来了凝丹长老。   凝丹长老一见陵端满头的血也是吓了一跳,好在用湿布擦干净血渍,陵端脑袋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血应该不是他身上的。给陵端检查整治一番,脉象平稳,体表没有伤口,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被砸的时候脑袋落地,后脑勺被磕了一下,摸着好大一个包,具体的还得等人醒来问问。   “放心吧,陵端没事,他只是被砸晕了。”   “那……怎么那么多血啊?”听到陵端没事,肇临总算是放下心来,可是又好奇起来,没事怎么一脑袋的血。   “不是说被狗砸的么,应该是狗身上的,狗呢?”   被凝丹长老问起,才想刚才太着急陵端,直接把二师兄抬回来,狗还没人理会,几个人又去把狗抬了进来。   凝丹一看是只体格壮硕的黑犬,躯干近三尺,尾巴笔直犬毛蓬松坚硬,应该是只狼狗。身上毛发五黑发亮,只有四足和腹部是雪白,眼睛上还有两点白毛,只是被血糊住看不清切。   “这只狗总不是我们天墉城的啊,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弟子们目睹陵端被狗砸晕的一幕,纷纷议论起来。   “我看啊,肯定是不小心跑错了的,话说这只狗这么肥,宰了给二师兄补补身子吧?”肇临心中对这只狗砸晕陵端还有气,不客气的用手刀狠狠一劈,只想把狗炖了给陵端出气。   “那万一狗主人跑过来怎么办?”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怎么会有狗主人?”   “狗主人肯定有。”凝丹长老拿着狗脖子下面的铜铃,几乎被砍断的熟牛皮绞成细绳,绳子上挂着一只青铜铃,毛发也是经常梳理,身上一点气味都没有,必定是经常打理的家犬。   “对吧,还挂着铃铛呢。”一看到凝丹长老支持自己,陵川立刻反驳肇临。   “那……怎么会掉下来啊?”   凝丹长老无暇回答几位弟子的问话,专心给黑狗检查起来,自脖颈至脊背的伤口接近四寸,虽然不深,但是宽阔的伤口也导致大量出血,想必就是这些血液落到了陵端身上。   既然是有主人的狗,自然要等主人来接。给黑狗处理完伤口叫弟子们好好照顾,便于掌教真人商量去了。   陵越不在本是陵端主事,奈何陵端忽然被砸晕了。要从余下的弟子里再选个有威望有能力主事的,凝丹是想不出来还有谁合适,便直接将问题推给了涵素真人。   “陵端伤得严重么?”按理说陵端的修为也不算低,应该不至于被砸一下就伤到晕过去。   “不好说,伤在脑袋上,外表虽然没什么,但是脑内是否受到了震荡或者产生淤血,还要进一步检查。”   “那你先去给陵端检查,检查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那……”   “若是陵端无事,自然还是由他主持,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再叫其他弟子协助吧。”涵素也是头大,培养一两个撑门面的弟子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有个陵越,陵越下山了;好不容易有个陵端,虽然不如陵越,拿出去处理杂务还是不错的,可是被砸晕了。   “也罢,至多一晚上,他就该醒了。”凝丹想想也是,高阶弟子本来就少,除了陵越陵端,芙蕖还是托掌教真人的福荫,其余的暂时还不能主事,只是,“还有一事,恐怕需要谨慎处理。”   “何事?”   “砸晕陵端的那只狗,恐怕不是寻常人家的。”   “寻常人家的狗又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大约是哪位仙家的随从。”涵素也不傻,一只狗不可能随随便便跑到天上,特别还是一只受伤的狗。只能是天上那个仙家闲着没事,学着二郎神养了只狗玩,“先将那只狗安置好,等他主人来寻吧。”   陵端夜里就醒了,睁大了眼睛,瞪着蚊帐半晌无话,然后一扭头,看到床边趴着个人,连忙抓着被子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满屋子寻着,终是在屋子角落里看到一块布垫上趴着一只黑狗。   小心翼翼避开床边的人,走下床跑到狗身边,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狗耳朵,黑狗明显还没醒,被戳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身上被上了药裹着布帛有股草药的味道。   “二师兄,你醒了!”房间里忽然想起的声音把陵端吓了一跳,只看到方才趴在床边的少年冲到陵端跟前,也蹲了下来,两手往陵端身上一搭,“二师兄你没事吧?”   陵端眨巴眨巴眼睛,用手耙开肩膀上的爪子,一脸懵懂地问道,“你是谁啊……这里,是哪里啊?”   “二师兄,我是肇临啊!这里是你的房间啊!”   “我的?”陵端一瞪眼,发现肇临两只手又抓住了自己肩膀,继续耙着肇临的手,一边扒拉爪子一边喊道,“你放开我!”   “怎么了,二师兄你不认识我了?”肇临看着陵端反应不对经也慌了,说话语气都变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陵端往后退退,差点一屁股坐到狗身上,反应过来直接坐到了垫子上,把狗往旁边挤了挤。   “这里是天墉城啊,二师兄你怎么忘了?”肇临愈发着急起来,可是陵端看着肇临,眼里全是不相信。   “快来人啊!二师兄被砸傻了!”心下着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一嗓子就嚎了出来,可惜大半夜的弟子们不是睡了就是在打坐修炼,根本没人出来,肇临看着陵端一脸“此人有病”的表情,也顾不得许多,跑到门外喊人,“陵川、陵河、陵羽、陵泉,你们快出来!肇安肇庆肇和,二师兄不好了!”   肇临一着急,喊人的时候自然带上了几分功力,别说是附近的弟子,直接把大半个天墉城都吵醒了。   弟子们凑过来肇临前言不搭后语也总算是把陵端不认得师弟不认得天墉城的事情说明白了,弟子们四散分别把凝丹长老和陵端的师尊戒律长老还有掌教的寒素真人给叫了过来。   一群人浩浩汤汤进了陵端的房间,却发现陵端不在床上,倒是在角落里抱着那只大黑狗靠着墙壁仰头睡着了,嘴角还留着口水。   “陵端?”戒律长老上前,喊了一声,平日里陵端虽然贪玩,但是对于自己的师尊还算听话,叫一声还跑得挺快,但是这一回听了戒律长老的叫声直接把头一偏,擦擦口水抿了抿嘴继续睡。   几位真人对视一眼,情况似乎有点诡异。还是凝丹长老上前,拍了拍陵端的脸,陵端用手一推,推开凝丹长老的手,又把大黑狗抱得紧了些仍旧是睡。   “陵端,起来!”涵素在旁看着,总算是看不下去,厉声喝了一句。   掌教真人的喝声还是有用的,陵端浑身一抖,便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着,陵端完全清醒了过来,抱紧了怀中的大黑狗,惊恐地往后退着,一直退到脊背抵着墙壁再也不能退后,才眨着眼睛,一辆惶恐的问到,“你们,是谁啊?”   ? ☆、泼墨(二) ?  疼,浑身都疼,尤其是后背,疼的手都不想动。这是陵端迷迷糊糊间的感悟。   但是他听到了师父和长老们的声音,心中震惊,虽然平日里贪玩,但是也不敢在自家师父跟前托大,连忙揉揉眼睛,只觉得自己的手触感有些奇怪,睁开眼睛自己居然看到了一只……爪子,看成肥硕的一只狗爪,狗腿子是黑色的,爪子上的毛是白色……   一抬头眼前果真是自家师父和凝丹长老,后面还跟着许多师弟,陵端张嘴叫了一声师父,只听到嗷呜一声低低的……狗叫。身体被一搂,脊背好疼……是谁碰到了自己的伤口?陵端抬头,是个年轻的弟子,脸颊白白的,看着好眼熟。   “陵端,你怎么了?我是你师父啊!”戒律长老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陵端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自家师父面上慈善的表情,就看到眼前忍摇了摇头。   嗯 !!!!   我说怎么这么熟,镜子里面经常见,这是我啊!我擦擦擦……这个人是谁啊!这是谁在我的身体啊!!!等下……   陵端低头看了自己,勉强看到黑漆漆的皮毛和肚子上的白毛……之前发生了什么?好像是自己不小心被什么砸了……砸了之后变成了一条狗?然后自己的身体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霸占了?   “你是谁啊!”陵端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伸爪子挠抱着自己的那个人,爪子将要扣到脸上才想起来这特么的是自己的脸,抓破了是自己破相!硬生生的把爪子停下来,好在那人也不生气,低头看着他,一伸手把陵端的爪子扒下来,还没怎么用劲,似乎是怕伤着他。陵端爪子被扒开,却实实在在地给自己脸上留下来一排血窟窿。   陵端要被自己蠢哭了,换了身体第一件事就是伤了自己……呜呜呜。好在那人似乎不怎么介意,摸了摸陵端的头,似乎也发现事情不太简单,给陵端使了几个眼色。   陵端收到后立刻嗯了一声,自己是谁啊,天墉城二弟子这么聪明伶俐天赋异禀,这么简单的眼神自己当然明白了!   众人只见二弟子怀里的狗睁开了眼睛,盯着同样是刚醒来的紫衣弟子看了半天,一伸手戳到了他脸上……众弟子还以为陵端要开骂,谁知道竟然轻轻把狗爪子给扒拉下来,要知道陵端过去的臭脾气是要炖了这只狗的。   狗嗷呜叫了几声,终于安静了下来。   天墉城诸人只见平日里吵死人的二弟子怀抱一只大黑狗,无辜的眨着眼睛问道,“你们是谁啊?”   “陵端,我是你师父啊!”   “啊……你是我师父?这是哪儿啊?”陵端仍旧是眨着眼睛。   “这是天墉城你的房间,你怎么忘了?”陵端自小在天墉城长大,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房间?“还虚,你快给他看看!”   还虚乃是凝丹长老法名,亦如戒律长老法名函究,只是平日里弟子介于身份少有提及,倒是相互间会如此称呼。   还虚真人拉着陵端,陵端抱着大狗,似乎有些怕凝丹长老,不肯松手。   “陵端啊,你先把狗放下,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为什么要给我检查?”陵端眨着眼睛,眼里还泛着水光,看着格外可怜。   “你被他砸了一下,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我自然是要给你检查一下。查出原因,好让你想起来啊。”   “哦……”陵端听话的点点头,把狗放到腿上,伸手让凝丹长老把脉,凝丹诊了脉,又拉着陵端摸摸后脑勺,一手按在陵端脑袋后面的包上,把陵端疼得“嗷嗷”直叫。   凝丹把手放下来,又摸了摸陵端的脖子。   陵端撇撇嘴,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倒是戒律长老拉着凝丹长老问,“端儿他怎么样了?”   “无妨,身体没什么事,大约只是一时失忆,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好。”   “没事怎么会失忆?”   长老们和弟子们吵了半天,吵着吵着才想起来平常话多的陵端今天出奇的安静,回头一看,陵端已经抱着大黑狗靠在墙壁上睡着了,狗还睁着眼睛看着他们,陵端仰着头,双眼紧闭,嘴角已经流出了哈喇子。   戒律长老还想说什么,被凝丹长老拦住,叫弟子照顾陵端便拉着戒律出了门。   “我已经检查过了,陵端脉象平实,身体没有大碍。”   “那怎么会失忆?”   “我看他魂魄似有不稳,大约是惊吓过度,魂魄涣散,这也是修行不足造成的。”   “修行不足?”陵端的法力在弟子中尚可,被砸了一下至于么?不过陵端向来都是胆小,也不是不可能,“那要怎么样才能恢复呢?”   “如果是因为惊吓,过段时间大概就好了。”   凝丹长老模棱两可,戒律长老不明所以,不过陵端平常就是嘻嘻哈哈不做正经事,想来……失没失忆都没什么影响。   这厢等人都走了,睡在墙角的人睁开眼睛,两手抱着大狗抖了抖了,喊道,“陵端,你睡着了么?”   “嗷呜呜呜呜呜……”翻译: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嘿嘿,果然你也没睡,是叫陵端吧?”   “当然咯!等等……”陵端喊了几句才发现问题,“你能听懂我说话?”   “你在我的身体里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你是谁啊?”莫名其妙跑到自己身体里,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汪。   “啊,忘了介绍,我叫泼墨,是只犬妖,你呢?”   “我叫陵端,是天墉城十二代弟子……你到底怎么跑到我身体里面去的?”   “我也不知道……”泼墨一低头,“我醒来就发现跑到你的身体里了。”   “那怎么办?难道我要一只做一只狗么?”   “做够有什么不好!”泼墨听了有些生气,立刻瞪起了眼睛。陵端有些怕,万一泼墨生气了,不把身体还给自己怎么办?立刻软了嗓子道,“做狗没什么不好,可我本来是个人啊,变成狗多不习惯,你本来是条狗,忽然变成人,你习惯么?”   “习惯啊,我本来就可以化成人形的!”泼墨翘起嘴角,笑得一脸欠抽。   “可是我不习惯啊!快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一边说着一边往泼墨身上爬,结果刚一动起来牵动了脊梁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趴在泼墨身上喘了半天。   “被激动啊,伤还在呢,我告诉你啊,你找我我也没办法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换过来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了,虽然是我的身体,但是现在你也会疼啊。”   “我不要一直做一直狗啊!”养好也是一条狗啊!   “没关系的!”泼墨笑呵呵的说到,“等到我家主人来就行了。”   “你家主人?”   “对!”重重点头,“我家主人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能把我们换回去!”   “真的么?凝丹长老和戒律长老都没办法的事情,你家主人能做到?”几位长老连自己和这只狗互换了身体都看不出来,自己还能等到变回去的那一天么?   “真的哟,我家主人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哦!”   “你家主人是神仙么?”   “唔……”泼墨犹豫了一下,“他虽然不住在天上,但是名字也在仙籍里,应该算是神仙吧?”   “你是哮天犬么?你家主人是二郎神?”神仙带着一条狗,不就是二郎神么!二郎神住在灌江口不在天上,都对上了啊!!   “怎么可能!”泼墨一听立刻吼了一声,“哮天犬那么蠢,我像么!”   “额……”陵端犹豫了一会儿,把你其实也挺蠢的这句话咽下去道,“那你家主人是谁,还有别的神仙带着狗?”   “我家主人虽然是神仙,但是不求名,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性命,所以你们这些凡人是不会知道的!”泼墨说起主人,一摇头满脸骄傲的吼着。   陵端别过眼,什么样的主人才能养出这么蠢的狗来……   “那你主人什么时候能来?”陵端懒洋洋的伸出爪子交叠垫着自己下吧,把脑袋放上去趴着,还是这个姿势好,不会疼,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想清楚要怎么度过等泼墨主人来的这段时间。   “我也不知道,我家主人很忙的!”   “好吧……那他到底是谁,要发书去请么?”   “嗯,主人的名讳我不能随便说……”泼墨啃着自己的手背说着,“但是我出了事,主人肯定会来找我的。”   陵端看着泼墨的眼睛已经翻出了眼白。   “比起这个……陵端,你打不打算告诉你师父我们换过来了啊?”   “不说!!!”自己变成了一条狗,说出去还不得被笑死?坚决不说!   “那……就这样吧,反正他们也以为你是失忆了,那我就装作失忆的你好了,然后收养你,余下的只要等主人来了,一切就能还愿了!”   “喂喂喂,你可别拿着我的身体乱来啊!”   “怎么会,我又不是化作人形,你等着瞧吧!”   泼墨拍着胸脯保证着,而陵端看着自己的脸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只觉得可笑,等下,自己好像也经常做这个表情来着……难道是因为小师妹看着自己笑脸不够可靠才不喜欢自己?   ? ☆、泼墨(三) ?  次日清晨,肇临火急火燎捧着水盆推开陵端房门,开口便是嚎啕大哭,“二师兄!”   “我说……”泼墨流汗,现在最多也就是陵端失忆了,用不着这哭成这样吧,一开口才知道不认识人,低头看一眼睡在自己旁边的陵端,陵端眯着眼睛,说道,“肇临。”   “我说肇临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嗯?二师兄你恢复了?你记得我了!!!”肇临开心的双手一张给泼墨来了个熊抱,力道之大让泼墨有些喘不上气,接连拍打了肇临几下才让他松开手。   “肇临,别激动,我没有完全失忆,有些还是记得的。”   “嗯!太好了,二师兄你吓死我了!”肇临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二师兄来,洗脸,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肇临你真是好人!”泼墨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又看一眼陵端,真是,多好的师弟,你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对了,二师兄,这只狗怎么跑到床上去了?他把你砸晕了,我们炖了吃了吧!”   “啊?”说什么,把自己炖了吃了?那里面可是你师兄啊!亲的!“那个肇临啊,我看这只狗还是不要炖了。”   “哦!”肇临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泼墨总算是放下心来。   “二师兄是不是想吃烤的?”   烤……烤的?   泼墨心中一惊,立刻把大黑狗往怀里一抱,碰到了伤口,疼得陵端“嗷嗷”直叫,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手,摸摸陵端的脑袋说,“肇临啊,我的意思是万物有灵,这只狗从天上掉下来,刚好砸到我头上,这是缘分啊!我决定收养这只狗!”自己的身体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最安全,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被天墉城弟子拿去吃了!   “是么?二师兄你怎么变了?”居然这么有爱心?伸手摸摸陵端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难道真的变傻了?”   “肇临你说什么?”泼墨听的一清二楚,陵端以前到底给师弟们留下了什么印象啊,居然收养一只狗都被怀疑,低头看着陵端,陵端已经被肇临气得叫了好几回,亏得泼墨一只手握住了陵端的嘴巴才没有继续嚎,但是嘴里还在咕囔着,“肇临你这个臭小子等着,等我好了第一个就揍你一顿!”   “啊……没有,二师兄啊,你要养这只狗,叫他什么啊?”肇临怕自己的想法被陵端知道又要对着他发脾气,匆忙之下胡乱扯了个理由,狗还取名字吧?   泼墨眨眨眼,对哦,现在两个人换了身体,他倒是没关系,反正别人都当他是陵端,可是真正的陵端怎么办?叫他泼墨么?那可是自己的名字,主人给自己取得,被陵端拿去了不甘心啊。   “嗯……我叫陵端,他叫端端吧!”就这么决定了!   肇临脑门上流下好大一滴汗,有这样的么,居然把自己的名字给一条狗?再看看那条大黑狗,被二师兄捉着嘴巴叫不出声,已经拼命仰着脖子在挣扎了。   “二师兄,这样不太好吧,你看狗自己都不喜欢!”   “不不不,他这是太开心了!”泼墨一只手握紧了陵端的嘴巴,一直手抱着陵端的身体不让他碰到伤口,真是,一条狗都这么让人不省心。“对了,肇临,你不是要帮我拿早饭么,顺带帮端端带一份。”   “就这么定了?”   “定了,端端多可爱,你说是吧,端端?”终于放开了陵端的嘴巴。   “泼墨你这混球老子咬死你!”   刚刚被放开陵端就扯着嗓子嚎了一句,在肇临这些普通弟子听来和普通狗叫没什么区别,最多声音大点,肇临受不住吵闹现行撤退,留着一脸笑容的泼墨对着陵端。   “你可要想清楚,虽然现在是我在用,可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真的要咬么?”   “混蛋!”陵端仰天长嚎,自己就怎么就遇到这条死狗,捣乱还不算,还是一条乱改别人名字的狗,还占着自己的身体!!呜呜呜,咬也是自己吃亏!   “别生气么,你叫陵端,我叫你端端,端端多可爱啊,是吧?”   “可爱你大爷。”   “我大爷,我有一个村的大爷呢,不过他们都死了,因为狗活的寿命短么……”   “你话真多。”   “你问我就答啊。”泼墨表示我是实诚的孩子。   “好啦,别生气了,我看看伤口怎么样,原先在我背上,我一直看不到。”   “你怎么受的伤啊,好疼。”   “唔,捉妖怪啊,没想到那妖怪那么厉害,居然有法宝,要不然我才不会输呢,嗯,伤口恢复得不错,来,我给你擦擦,一会儿上了药就不疼了。”   “已经上过药了。”   ……   里面陵端和泼墨聊得正开心,外面戒律长老和凝丹长老看着面色沉重,一旁肇临还在念叨,“师尊,凝丹长老,我说的没错吧,二师兄他脑子坏了,居然要收养这只狗,而且还跟狗特别亲热!”二师兄原来明明是跟自己最亲热才对。   “也许端儿受伤后真的能领悟生命大道。”   “如果是那样,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还好事?两位长老你们没事吧?肇临一边吐槽一边看着两位长老往房里去了。   泼墨看到进来两个白发老道,一时间满头雾水,前面这个好像昨天说是自己师父来着,旁边那个是给自己诊脉的?   “我师尊戒律长老和凝丹长老,记得,要叫师尊。”泼墨在给陵端擦伤口,背上的药刚刚擦掉,新药还没上,伤口敞着,只能趴在地上,看到长辈来了连忙提醒泼墨;泼墨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湿布,一旁摆着水盆,站起来就喊了句,“师尊,凝丹长老早上好!”   两位长老点点头,凝丹就笑着开口对戒律说到,“怎么样,一晚上过去,记忆恢复了吧?”   “回凝丹长老,弟子只是勉强记起了几位师弟和长老们,还有许多事情一时间尚不明朗。”   “无妨,无妨,恢复记忆恐怕没那么快,我看你魂魄比先前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稳固,等日后完全恢复自然就好了。”   自己的魂魄和身体根本不是原装的,能稳固就怪了。泼墨心中默默吐槽,看着凝丹长老蹲下来也只得往旁边让让。原来是还虚见狗儿背上伤口极深,要亲自查看。   “长老,你可是看出了什么?”妈呀,不会从伤口看出自己的身份吧?万一看出来了要做什么决定,自己的身体先不说,陵端就倒霉了。   “切口留着妖气,这只狗想必是被妖类所伤。不过天墉城在昆仑之巅,天下清气最盛之处,怎么会有妖怪?”   “昨日午时,有乌云从东来,想必是妖邪隐匿其中,这只狗怕也是不简单。”戒律长老在旁,看着伤口深可见骨,狗儿却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可怜相,心中也生出几分怜悯。   此刻的陵端内心不住咆哮,师父!是我啊!是我陵端啊!我是陵端啊!奈何戒律长老只将楚楚可怜的延伸当做狗儿乖巧的表现。凝丹长老给陵端上了药,又嘱咐了泼墨几句要如何照顾伤犬。   泼墨连连点头,然后对着两位长老拱手道,“师尊,长老,我看着狗伤得挺重,他的主人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来,不如先让我收养它吧。”   “也好,难得你有好生之心。”凝丹点点头,戒律接到,“往日里欺凌师弟,贪玩怕累,出剑又杀气太重,不知悲悯,如今对这狗儿倒是一片慈善之心,如此,就让你来照顾它,要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地有养育之恩,自此能爱惜生灵。”   泼墨听着不断点头,间或看一眼陵端,陵端已经用两只爪子捂住了眼睛,师尊,长老,平常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个形象?居然说自己不爱惜生灵,自己可是……嗯,自己确实不太喜欢小动物什么的,可是,可是……谁让自己修的是剑仙啊!!   “对了,师尊,我给他取了个名。”   “哦?叫什么?”   “叫端端,和我用一个字,日后他就是我兄弟,我一定好好照顾他!”泼墨说的一眼认真,陵端捂着眼睛的两只爪子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戳瞎了。   “端端?”戒律长老斜眼看了一眼明显不想见人的狗,也只道,“也罢,不知道他过往姓名,在天墉城期间,就叫他端端吧,你要好好照顾才是。”   “是!”   等戒律长老和凝丹长老一转身,陵端伸爪就向泼墨手背上挠去,泼墨也不逃,任着陵端将自己手背挠出五条血痕,这才笑呵呵的看着陵端道,“你要想清楚,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   擦擦擦……我居然忘了!陵端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来,凝丹长老说你伤口太深,还是要包一下的,你别乱动,忍着点疼哈。”泼墨看着陵端一副痛不欲生的心情就知道虽然受伤的是自己,估计陵端心中更难受,也不难为他,突然变成了一条狗,换谁也受不了啊。   肇临拿了早饭站在门口就看到陵端细心给端端包扎着,自己受伤流血却没注意,立刻放下早饭冲着陵端吼道,“你这只死狗,二师兄好心给你包扎,你怎么反倒伤了二师兄?”   “唉,肇临你别骂他,是我手重,弄疼了他。”   肇临看着大黑狗两眼泪汪汪二师兄又发话了也就没好意思继续骂,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此刻的陵端已经欲哭无泪,我才是你徒弟!我才是你二师兄!!   “二师兄,你现在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好?”   肇临最后一句话成功让陵端彻底被击碎,脑袋狠狠埋进毯子里,再不愿意说话,等肇临走了,泼墨拿着早饭哄了许久才让他吃了饭。   ? ☆、泼墨(四) ?  吃了饭泼墨带着端端,不,是陵端带着泼墨熟悉地方,毕竟是在天墉城,就算是用记忆没有完全恢复的理由,对天墉城完全不熟悉也会被看出来的。   端端背上有伤,走得稍微快些便会挣裂伤口,只能慢悠悠散步,又嫌弃脖子下面铃铛太碍事,扭头就叫泼墨给他摘下来,泼墨一脸为难的看着端端,“这是主人给我的,叫我别摘下来,万一,摘下来了主人生气怎么办?”   “你摘下来放你自己跟前不就行了,我才不要带着这破铃铛跑来跑去。”陵端撇撇嘴,给你的,你自己拿着,自己才不带。   泼墨点点头,毕竟主人的习惯是认魂魄,这铃铛也有看护魂魄的效应,放在自己跟前方也许更能方便主人寻找,便蹲在地上,慢慢给解下编绳。   “二师兄?你怎么了?”清脆的女音响起。   泼墨回头,穿着和自己身上差不多制式深紫色的天墉城弟子装,看样子也是一个高品阶弟子。   “这是芙蕖,掌教真人的女儿,我师妹。”陵端兴奋的跟泼墨介绍着,怎么样,我师妹可爱吧?   “芙蕖师妹?”泼墨点点头,试着喊了一声。   “二师兄,你不认识我了?”这反映和以往的狂热差太多了,一脸的迷茫,难道真是像肇临他们说的那样不认识人了?   “额……认识啊……”女娃子倒是机灵,自己初来天墉城哪里会认识你,不过端端不想让你知道,自己也只好帮着隐瞒了,“不知芙蕖师妹过来有什么事么?”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芙蕖撅了撅嘴,平常最喜欢往自己跟前凑,今天忽然一下变了样,她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听说二师兄受伤了,我来看看,师兄你做什么呢?”   “哦,谢师妹关心,我没事。”泼墨对妹纸不感兴趣,他是一只狗,即便成了妖,也只喜欢主人和主人身边的人,端端是因为两人互换了身体,其余的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特别。“端端这个铃铛绳子坏了,我先给他拿下来,免得弄丢了。”   “端端?”芙蕖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地震惊,二师兄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既然收养了他,我觉得还是有个名字比较方便,相遇便是缘分,而且我觉得端端很好听。”泼墨一脸烂漫的笑着,那边端端又一次捂住了眼睛,这个称呼不管听多少次都觉得蛋疼。泼墨用力摸了摸端端的脑袋,日后恢复了,端端和陵端也好做个区处。   “嗯,二师兄你……”芙蕖磕巴了一会儿,说道,“取得名字,还蛮不错的。”起码叫着挺顺口,比大黑小白什么要好点。   “来,端端,别害羞,难道你不喜欢芙蕖师妹么?”干嘛一直捂着眼睛,反正都定了,就接受吧。   “当然不是!”端端愤怒的拿开爪子,这是他最可爱的芙蕖师妹,他怎么会不喜欢!   听懂了端端的话,泼墨抓过端端一只爪子,递给芙蕖,“来,跟芙蕖师妹握个手,熟悉一下。”估计主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自己占着人家身体心中还是很过意不去的,不能让你们亲亲热热的师兄妹生疏不是。   “端端!”芙蕖看着自家二师兄递过来的爪子也没犹豫,伸手就握住了,狗爪被牵着陵端只觉得幸福得冒泡,主动用脑袋蹭了蹭芙蕖,芙蕖被蹭得心花怒放,“端端好乖啊。”   “是吧,我觉得端端很聪明哒。”再怎么说也是天墉城二弟子嘛。   “二师兄,你不是说端端的绳子坏了么,给我,我帮你另外编一个。”心情大好的芙蕖当即做了决定,“就当是送给他的礼物。”   “好啊,你编好绳子拿给我吧。”   “怎么,还怕我拿了他的铃铛?”虽然看着好像真的挺好玩的。   “总归是他的东西,拿走了不太好,就放我跟前吧。”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主人给他的,陵端也就算了,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可是被你拿去玩了,万一主人过来自己要怎么解释。   “没想到二师兄对端端这么体贴。”处处为这只狗着想啊。   “平日里,我对你们就不体贴?”怎么觉得陵端原来在天墉城风评有点问题呢,虽然师弟跟他挺亲,但是师妹和师尊的反应,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不一样。”芙蕖说着转身离开了,陵端平日就喜欢缠着她,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有点恼人,如今陵端似乎放下了,她倒有点不习惯了。   “走吧。”泼墨没看出来陵端的小心思,将青铜铃放入怀中,又跟着陵端在天墉城里转悠,遇着弟子,就等陵端告诉自己姓名,然而笑呵呵的上去打招呼;而众弟子面对一反常态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二师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一时间陵端后面跟了一群尾巴,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他们二师兄到底怎么了。   等到迎面走来位器宇轩昂昂首阔步的青年,陵端傲娇得将脑袋一甩,力度之大两只耳朵都飘了起来,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陵越,天墉城首座弟子。”   哦,大师兄啊。泼墨一看陵端的样子,知道他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师兄的,但是泼墨喜欢,非常喜欢,因为陵越修为比自己这幅身体高出许多,精气也更为纯净,靠近就觉得舒服,便堆起满面笑容,走上前去大声喊道,“大师兄!”   陵越听说陵端受伤了,   陵越听说陵端失忆了,   陵越听说陵端养狗了……   但还是被陵端这一声亲热无比的“大师兄”给震惊到了,多少年,多少年陵端没这么叫过他了?当年两人入门时间相近,彼时圆润的小团子时常跟在身后路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叫着,等两人长大,不知何时,陵端看到自己眼神就冷了,也不再愿意叫他。如今这一声喊叫,竟然叫他忆起昔年往事。   “陵端,我听说你受伤了还好么?”陵越走到陵端跟前,温声询问着。   “已经没事了,劳师兄挂念。”陵端咧嘴笑着,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带着几分小男孩的天真。   “无事便好。”听着自家师弟如此懂事的回答,陵越一时间心中感慨不已,一伸手摸上了陵端的脑袋瓜子,而泼墨也很喜欢陵越身上的气息,任由他摸着,等到陵越撒开手,还主动把脑袋递过去在陵越肩上蹭蹭。   看到陵端如此亲昵的样子,陵越觉得有些不妥,可是一看陵端满是笑容的脸,又觉得没什么不妥,泼墨用着陵端的脑袋在陵越身上蹭了蹭,便站好了把端端拉过来。   “大师兄,你看,这是我收养的,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端端。”   已经被眼前景象亮瞎眼的天墉城弟子纷纷揉着眼睛,不能揉眼睛的端端在此用爪子盖住了双眼,闪瞎了老子的狗眼!   陵越看着有些不情愿的大黑狗,还有一脸笑容扒拉着狗爪的师弟,一时间感慨不已,道,“没想到,你会给他用‘端’这个字。”   “嗯?端怎么了?”泼墨疑惑的抬头,难道陵端的“端”字还有什么典故?想来天墉城的二弟子也不会随便取名。   “果然是忘了,也难怪,你那时候还太小。”陵越也感慨不已,又伸手摸了摸陵端的脑袋,当年初到天墉城的陵端雪□□嫩的,肉嘟嘟的脸和雪白的小手,如同一只面粉捏成的娃娃,只是调皮贪玩,总是跑来跑去。   “掌教真人给你取陵端这个名字,是见你太过好动,希望你日后路端言正行,为后面的弟子做个表率。”   “是么,啊哈哈哈……我都忘了。”泼墨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话。   “不怪你,那时候,你太小了。”五岁的孩童能懂什么,“你是带着端端出来玩么?”   “是啊,在他主人来之前,端端都要住在天墉城,我先带他熟悉一下环境,大师兄你还有事么?”   “我去一趟天华阁,改日再去看你。”   “没事,大师兄你去忙吧,我带着端端再去转转。”   等陵越走远了,泼墨才蹲下来,看着一直低头沉思的陵端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没什么。”陵端从地上站起来,他已经习惯了这幅身躯,真是难得。端言正行,他当然记得,那一日掌教真人给他测试完根骨,说他天赋极高,正式收他做天墉城十二弟子,也像陵越摸着泼墨脑袋一样,摸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日后,你便是我天墉城十二代的二弟子,名唤陵端,切记,日后端言正行,为师弟师妹们做个榜样。”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陵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回答,但是他还记得,当年的自己,是一心想要成为师弟师妹的榜样,要光大天墉城,要修成剑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都忘了这些?总想着去找屠苏的麻烦,总想着让芙蕖多看自己一眼,总想着打败大师兄……当年的凌云壮志,什么时候丢了?   “喂,你没事吧?”泼墨有些担心,刚伸手想摸,就发现陵端已经向前走去,“你要不要歇歇?”   “不用。”自己,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 ☆、泼墨(五) ?  修养三日,泼墨用着陵端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了,也熟悉天墉城,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露出破绽;至于陵端,习惯了泼墨的身体,加上凝丹长老的药伤口也好了不少。   这一日被掌教真人叫到天华阁,带着陵端走到大厅,被掌教真人一通训斥,硬是把陵端留在门外了。泼墨一个人站在大殿上倍感寂寞,师尊不是自己的,掌教真人不是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也不是自己的,就连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他站在大殿上到底该做些什么?   好在也不需要他说话,涵素真人先是一脸亲切的询问道他的身体如何,泼墨稍稍动了动,身体已经回复了,肉体并没有什么伤。既然没事泼墨也就老实的点头说好,然后涵素露出会心一笑,泼墨顿感不妙。   陵端在天华阁门口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泼墨,周围的师弟们正围着泼墨叽叽喳喳的说话,泼墨没心思理睬他们,走到陵端跟前,拍拍陵端的脑袋说道,“端端,走。”   “怎么了?”这样子不对啊,泼墨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露出深沉的表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掌教真人说,我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叫我明天带师弟们练剑。”泼墨托着下巴,满面惆怅。   “哦。”陵端倒是不怎么在意,不就是练剑么,自己天天带着师弟们玩。   泼墨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拖着陵端一路到无人的地方,才拽着他吼道,“我堂堂一个妖怪,哪里懂剑术?还是你们天墉城的修仙剑法!”   “我会啊,就几招而已,我教你。”   每天只用教几招新的就行了,余下只要看着师弟们耍,这种事情对陵端来说太容易了。   “真的?”那么容易?   完全不行!   泼墨趴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起来,天墉城剑法太难了。   “你怎么蠢成这样?”简简单单的动作重复那么多次都不会,陵端也是要哭了,这明天一上台就会露陷啊,连最基本的拿剑姿势都有问题,别说更难一点的御剑术了。   “你光说不练,我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样!!”   “我倒是想练啊!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现在就演练给你看!”最简单的入门剑法都不会,好歹也是自己的身体啊!“喂,起来吧,继续练,不然明天你怎么带我师弟练剑?”   “这些动作根本做不出来。”   “我说了多少遍,别光挥手,用你体内的真气带着剑,你怎么就不会用啊!”自己修行这么多年,虽然不高,但是御剑够了,结果泼墨一拿剑,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自己体内的修为真气都跟被狗吃了一样……不对,泼墨本来就是狗。   “我哪知道什么真气,我是妖,平时用的都是妖力,对了,你能用妖力么?”   “没……”陵端被塞到狗的身体里之后,别说什么妖力,就是手脚都不太麻利,不过背上有伤他也不怎么动。   “我这样肯定不行。”泼墨在地上躺了半天,想了想翻个身看着陵端问道,“你们天墉城也是修仙门派,有没有什么秘籍上面记载着怎么样将魂魄换回来?”   “嗯?嗯!我怎么没想到!说不定哪本书上就有,我们去藏书阁找找吧!”   “你们天墉城的书你都不知道么?”   “没事谁翻那些书……”陵端蹭了蹭鼻子,想当年他也不是没看过,但是后来主要修炼御剑术,他又是个懒人,所以所以书也没看多少,但是藏书阁有着大把关于魂魄法阵的书籍他还记得,只不过,大部分法阵都要天时地利,需要长时间准备,“就算我们找到了,今天也来不及啊。”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起来,换了身体之后果然都有些不习惯,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就算在书上找到了办法,也不是一下子能办到。陵端脑袋抵着地砖,要是自己以前勤快点,多看点书,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换回魂魄的法子。泼墨揉着下巴噘着嘴,明儿就要带着天墉城的弟子们练剑了,可是自己一招半式都不会……   泼墨想着想着,忽然狠狠一拍手,拉过陵端的爪子道,“没关系,我知道一种合纵术,可以让一人一鬼的魂魄共居一体!”   “我们是一人一妖。”而且自己的身体还被那条狗霸占了。   “没关系,现在我用着你的身体,而且魂魄状态也不错勉强算是人,你只有一个魂魄,又和身体不紧密,可以变成魂魄的状态,所以我们也可以用一人一妖的合纵术!”虽然说是两个人换了身体,但是泼墨用着陵端的身体虽有异样,却大体无事,契合度非常好,而陵端和泼墨身体的契合度就很低,往往行动不便,不过泼墨的身体本来就带着伤,陵端大部分时间趴着也没什么,这一回倒是方便了施法。   “你是想让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带着师弟们练剑?”   “对!”泼墨一拍巴掌,得意洋洋的说到,“怎么样,主意不错吧?”   “能让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你怎么不早说!”   “合纵术时间有限,而且消耗巨大,再说我们俩个魂魄都跑到这个身体里,我的身体怎么办?”   “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身体会怎么样?”虽然是条狗,但是泼墨对自己还算不错,陵端也不想害了泼墨的姓名。   “嗯,我是妖怪,魂魄离体一个时辰应该问题不大。”   “只有一个时辰么……”我还想在自己的身体多待一会儿。   “待久了你的魂魄也会受损的,大概。”   “为什么是大概?”   “我也是听说的……这毕竟,是你们修行人的法术。”   “那你怎么会?”   “当然是我主人教的!”泼墨只要提起主人,声音都会上扬,笑得一脸欠抽。   “这么说,你主人是个修仙者?”死狗,一直说主人来了就好,一直不说自己主人到底是谁!   “不是修仙,是修行,我主人按照地位本来就是地仙,他不想成仙而已。”泼墨摇摇头,只要主人开心就好。“对了,明天就要用了,我们要不要先试试?”   “哦,那什么合纵术是吧。”陵端自从到了狗的身体里看,鼻子也变得格外好,有没有人靠近鼻子一闻就闻出来了,既然附近没人,他和泼墨两个刚好试试他说的合纵术。   泼墨斜眼看了陵端一下,眼神冰冰凉带着点遗憾,陵端一时间没明白,嗷了一声问他什么意思。泼墨笑了笑,“没什么意思,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用合纵术,感觉有点奇怪。”泼墨伸手在陵端头上揉揉,原来自己脑袋触感这么好。   法阵很简单,只是要取人体的一滴血,陵端看着泼墨毫不犹豫咬破自己的手指,一阵心疼,自己的身体本来就没好,又被这么折腾。   泼墨取了血念了咒,伸手在陵端脑门上拍了两下,陵端就觉得一阵昏花,等眼前景象稳固下来,陵端就看到了自己的视线高了很多,一低头,久违的看到自己的肚子还有脚,久违的回归本身,兴奋得只想叉腰大笑,然而还没笑出来就被泼墨打断了,“别玩,先试试你能不能练剑御剑。”   “好!”陵端言罢运起法力,长剑应声出鞘,陵端用意念引着,在空着打了个璇儿落到陵端面前,被他一手借助,顺手就挽了几个剑花。   “好厉害!”泼墨看着脱口而出。   “当然,我可是天墉城的二师兄。”得到夸赞的陵端得意洋洋,又将基本的剑法演练了一遍才收剑归鞘,几日不练,果然浑身筋骨都有些不对劲,不过好在体内真气还在,看样子泼墨用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坏处。只是一番演练下来,手脚有些发麻,陵端心生疑问,难道是时间到了?   “是的,第一次用合纵术,时间越短越好,你还用了体内真气,快出来吧。”陵端只是想着,泼墨便猜到了,看了一眼自己趴在地上气都不喘的身体,泼墨真有点替自己担心,还是让陵端先回去吧。   等陵端回到泼墨的身上,手脚不在发麻,只是有些乏力,站起来还有些脚软,那边泼墨看着陵端已经没事,笑得像朵花,“这样就好了,明天我们用了合纵术,就能带你师弟们练剑了!”   “又要滴血?”那自己手指头要被咬出多少个口子啊?   “没事,只有第一次要滴血的,把我们魂魄之间的联系建立起来,以后只要念咒就好了,不过这种联系建立之后不怎么好断,你有事我也会被牵连的!”   “明明就是你有事我被牵连!”陵端不乐意了,自己在天墉城待得好好地,天上掉下这只破狗来砸晕了自己,醒来自己就变成了一只狗,有比自己还冤枉的么?“话说要怎么断开?”自己可不要跟这只破狗扯一辈子。   “不知道。”   “啊?”   “我不知道,主人后面教的我没学会,因为……很麻烦,还是你们仙家的法术,不过主人来了,他一定会!”泼墨说到不会的时候没什么底气自觉弱了三分,可是提到了主人又信心十足,“主人来了,一定会给我们把身体换回来的!”   “你的主人耐心一定很好。”   “你怎么知道?”   “耐心不好一定早就宰了你吃狗肉。”   “胡说,我家主人几千年没吃过东西了。”   ? ☆、泼墨(六) ?  泼墨和陵端用了合纵术,到了前面带着师弟们练剑,倒也有模有样,陵端自鼻子里哼出一声,那也不看看我是谁,这种小事~   等到练完剑,陵端放下剑就要离开自己的身体,被泼墨喊住了,你现在跑出去,天墉城全是修仙的弟子能看到你的魂魄。陵端扯扯嘴角,但是不走我真的好难受。   于是众人只见做完早课的二师兄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房里,肇临带着陵川陵义一路小跑蹲到了房间外面,耳朵贴着门板打算偷听,结果只听到脚步声就是“咔嚓”一声门板打开,几个人滚进陵端的房间摔做一团,倒是看到天墉城的二师兄抱臂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几人。   “二师兄。”肇临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二师兄……”后面一众人等纷纷爬起来躲到了肇临身后。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啊……看到二师兄回来得有些匆忙,也许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忙。啊哈哈哈……”肇临越来越佩服自己说瞎话的功力。   陵端皱着眉头伸出手,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好久没揍皮痒了?”   “不敢不敢,二师兄你这样我们就放心了,这几天你怪怪的!”   “哪里怪了?”   “怎么见到谁都傻笑,以前二师兄你不是这样的。”   “你们不喜欢我笑?”   “不……就是有点奇怪。”   “回去练剑吧,一会儿我还有事。”   “嗷,好吧。”陵川点头附和。   “二师兄你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吧!”一号小跟班肇临觉得这几天没跟二师兄一起行动好不习惯啊。   “我要去藏书阁找点东西,你去么?”   “不去!”藏书阁是什么地,天墉城放书的地方啊!一不小心就能被书压死的地方,他才不去。   “那你们还不快去练剑?”又是脑袋上砸了几下,几个师弟一看陵端要去藏书阁,纷纷扭头回去练剑去了,看着几人背影走远,陵端才把门关上,立刻脱力撞在门板上。   “都跟你说了合纵术到了时间要走,”泼墨看着从身体里飘出来的陵端叹口气,那几个小娃子也是,没事跑来看什么看,差点害的你家师兄魂魄不固!“不过,他们居然看出来了。”   就连一众长老都没有注意到,这几个小娃子居然注意到这几天的“陵端”行为异常。   “那当然,那可是我师弟!”陵端终于回到了泼墨的身体,有些疲惫,但是说话间全是自豪。   “是啊,那还去藏书阁么,还是要休息下?”泼墨也觉得有点累,合纵术本是道家养鬼的法术,必要的时候引鬼怪入体,用的时候能够将二者力量合二为一大幅度增加,但是法力发挥的更好,消耗也就更加剧烈。陵端和他用的合纵术只是普通的练剑,却也是驱使体内真气运行,到了时间后又因为肇临他们拖延了一段时间。   “一会儿去吧。”陵端趴在床上没什么精神,久违的用了一次自己的身体,愈加怀念起来。泼墨那个不靠谱的主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还不如靠自己,还是去藏书阁找办法吧。   “对了,这个合纵术我们以后估计要经常用,不如起个名字吧。”闲着也是闲着,泼墨脑子一转想到两个人合纵术用的出乎意料的好,便提了出来。   “不是叫合纵术么?”   “原本的合纵术是人和鬼用的,我们是人和妖啊,不一样。”而且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把仙家法术用起来,回去一定要告诉主人!   “好吧,那你打算取什么名?”陵端没力气跟他争,他觉得要取名那就取一个吧。   “我是妖,你是人,干脆就叫妖人合纵术吧!”泼墨说完一脸兴奋的看着陵端,两只眼睛劈啦啪啦放光。   “……”一阵诡异得沉默。   虽然知道泼墨是只狗,脑子不太好使;虽然知道两个人关系不错,自己应该鼓励泼墨;虽然明白泼墨能用法术是多么不容易,但是……陵端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怪?我们换一个吧。”   “嗯,也是。”泼墨点点头,“妖人,听着不像什么好东西。这样吧,你是人,我是妖,把你放在前面,叫人妖合纵术!”   人……妖……   陵端半天才缓过神来,“泼墨你果然是只狗,不会取名就不要取了!什么妖人,人妖,你不怕说出去被你主人拍死么?”   “主人对我那么好,才不会拍我!再说人妖怎么了,高度概括了我们两个人这个合纵术的本质好么!而且我怎么不会取名了,端端就是我取得!”   “端是我本来的名字!”   “唔……”看到陵端有些激动,泼墨也就不好再跟他争下去,只是还是有点失落,自己第一次用主人教的法术,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有点不死心的继续咕哝着,“可还是要有个名字啊。”   “你还不如直接叫泼墨御鬼术。”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个名字么,至于这么折腾么。   “泼墨御鬼术!这个好听!端端你好厉害!真会取名字!”泼墨的一边笑一边抓着陵端的爪子抖来抖去,抖得陵端有点不耐烦了,“嗯嗯,主要是泼墨这个名字取得好,不是你取得吧?”   就凭泼墨那取名的水准,就是扒了那层狗皮他也取不出泼墨这么文雅的字眼。   “是啊,这个是我主人取得,他说我浑身漆黑,唯有四足胸前带白,如脚踏雪地,一开始叫我踏雪,然后师姐说我是公的,踏雪不适合,主人又说毛发如墨,就叫泼墨!怎么样,我主人是不是很厉害啊?”   “嗯嗯嗯,你家主人真的很厉害。”居然能养出这样一只狗。   “我们还去不去藏书阁?”自己一定要尽早把身体换回来!   “去啊,你身体好了?”刚才肇临他们追过来,陵端不肯让泼墨出面,自己去开门应该折损不小还需要休息才是。   “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走吧,你认识路么?”   “恩……应该认识……主要是你不许我做标记。”作为一直狗,泼墨的记性很一般,通常都是通过味道来记忆的,结果现在用着陵端的身体,味道问的不是太清楚,倒是对于修行者的气息闻得更清楚,谁身上修行高,谁的味道就更加清新。   “闭嘴,你敢做标记老子扒了你的皮!”用自己的身体到处撒尿么?那画面陵端想想就有一头撞死的冲动,自己好歹也是二师兄,能不能不要那么丢脸!   “又不是只有撒尿一种方式,你不要激动啦,当心扯到伤口。”真是的,变成一条狗了脾气还是没变,看自己,多好的脾气。   “那你想用什么方式?”   注意到陵端看着自己,泼墨用一种自以为潇洒帅气的方式把佩剑□□,伸手要挽剑花结果胳膊没拧过来直接把长剑掉在地上。泼墨弯腰把剑捡起来,看到陵端已经是两只爪子捂着眼睛,便只能哼道,“大不了我小心一点,做标记的时候别给你那些师弟们看到咯。”   “你敢,我带你去!”陵端从小在天墉城长大,真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泼墨居然用着他的身体做标记,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好吧。”泼墨在此被打击道,“可是你去藏书阁合适么?”   “我不去,你看得懂么?”藏书阁各类书籍都有,大多是修仙典籍,自己看起来都要查着注释,至于泼墨那条狗,行么?   泼墨咬着唇,咬得嘴唇嘴唇一片青白,小声道,“我认得字。”   “我知道你认得字。”陵端抬头一看那副委屈的模样,自己又没欺负你,干嘛这样?一口叼住泼墨的衣角,“天墉城的那些老古董,别说你,我都不一定看得懂,快去吧。”   衣服含在嘴里,陵端说话也不太清楚,泼墨听着口齿不清的话倒也笑了起来,跟着陵端就出了门。   去往藏书阁的路上没什么人,估计才下早课还有不少弟子在修炼,偶尔有一两个看到了自家二师兄被只狗牵着,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披着陵端皮的泼墨却是满面笑容的招手,天墉城果然很好玩,弟子们很可爱,陵端也是萌萌哒。   到了藏书阁,陵端也就放开了泼墨,倒是泼墨初入藏书阁,被堆到天花的书籍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仰头看了半天。   “你在看什么,还不进来?”藏书阁陵端小时候常来,长大了虽然来的少,但是都看习惯了,自然奔着里面去了,结果回头一看人没跟上来,又跑出来催促。   “你们天墉城好多书啊,快赶上……嗯,快赶上我家主人了。”泼墨还在看着壮观的书架,被陵端问起直接答了起来,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差点泄了底,连忙改口。   “不说就不说呗,我又不会追着问,快点叫你家主人过来带走你这条死狗把本大爷的身体换回来就行!”泼墨一口一个主人,陵端被勾起了兴趣问了好几回,奈何泼墨就是不开口,到后来陵端也懒得问了,就等着那位传说中的主人来解救自己。   “嗯嗯,我们找哪本书啊?”   “先找《藏书索引》,天墉城是剑仙,魂魄相关的修炼方法应该在那边,但是要看那些书,要先找目录,我看了索引就知道了。”   ? ☆、泼墨(七) ?  晨起,打坐。   日出,早课。   课后,读书。   黄昏,回房。   近来陵端乖得不像话,简直变了一个人似得,每日乖乖完成尊长交代的课业便是泡在藏书阁静读,当然,如果不是把那只大黑狗抱在怀里,就更是个好学生了,不过狗崽藏书阁也安安静静的看着书,所以长老们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其度之。   “二师兄,你最近怎么天天泡在藏书阁啊?”连着半个多月没跟他们一起玩耍,肇临和陵川都觉得有些寂寞。   “呃……这个么……”泼墨低头看着陵端,陵端一直爪子垫着下巴,一只爪子按着书页,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好自己随口编纂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被端端砸到之后,有些事情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觉得自己修为太低,还是加强修炼,也想看看书上是不是有什么修炼方法。”   “二师兄,这个事情直接问凝丹长老不就行,他都说了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你也不要太着急,天天看书,不无聊啊?”   泼墨一听,自己也不怎么喜欢看书,纯粹是陵端心急跑来翻,翻着翻着还翻上瘾了,其实自己早就想走,但是天墉城里又不敢和陵端分的太远,如今被天墉城弟子们提起来,只想顺着台阶下,又怕陵端不高兴。扭头蹲下来,拍拍陵端的头喊道,“端端,肇临他们说的听到了么?”   “当然听到了。”陵端把爪子从书上放下,换回魂魄的法子没找出来,但是这阵子看书倒有不少收获,只是连着看好几天,他也有些倦了,看着泼墨就知道他是想去玩,也就应了,“想去你就去吧。”在肇临他们听来只是叫了几声,但是泼墨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行。   “肇临肇临,你们想去哪里?”得到许可,泼墨立刻拉住肇临的手,天天闷在藏书阁他也好寂寞啊,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主人和现在的陵端怎么看得下去,不过为了早日能换回来,泼墨也只好忍了。   “二师兄,这几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玩水吧!”肇临有些奇怪为什么二师兄还专程问端端,不过能把人叫来就行。   “对啊,二师兄你不在,我们都好久没去温泉玩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啊,还有其他师弟们,叫上叫上,一起去!”陵端还在翻着书页,没接话,泼墨正高兴,和肇临陵川说完了才想起来陵端,直接把他脖子一抱,喊道,“走,端端,我们也去温泉玩水去!”   陵端翻了个白眼,当时泼墨还不太明白,等到看到六七个师弟一起抱着衣服木盆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低头看着陵端,陵端哼了一句,“温泉在后山,当心碰上怪物。”说完就习惯性走到了前面。   怪物?天墉城怎么还有妖物?真有的话让天墉城弟子们消灭不就行了?自己和陵端两个人当着他们面用御鬼术不太好吧?可是陵端和众弟子好像一点都不怕的样子,难道刚才什么怪物都是骗他的?泼墨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最后索性不想了,这么多人,总会没事的!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看到热气飘出来,连着四周的花草山石都有些缥缈,泼墨使劲用鼻子嗅了嗅,奈何现在是陵端的身体,自己最多闻出来这里清气比天墉城其他地方浓厚许多,至于一般温泉里应有的硫磺味一点没闻到。   “二师兄,快来洗啊,你放心,这两天大师兄在,肯定在带那个怪物练剑,我们来玩水吧。”   “哦哦,我来了!”心中将天墉城居然还养着一只怪物练剑这种诡异得事情自动忽略,撒开步子就往水池跑过去,泼墨本来就喜欢玩水,何况现在没了味道,更喜欢泡温泉了!   于是众人只看到自家二师兄衣冠整齐的大跑起跳,然后“噗通”一声跳下了温泉。等泼墨重水里钻出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发现气氛有些诡异,天墉城的弟子全部都瞪着两只眼睛看向他,没一个说话。每逢此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陵端,之间陵端坐在地上,别过脸去,还专门用一只爪子捂住眼睛。   这时才发现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缠着四肢很不舒服。周围的弟子互相看看,最后说话的还是和陵端最熟的肇临,关切得问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啊哈哈哈哈……好久没玩水,一下子太高兴忘记脱衣服了,你们也不提醒我一声,真是。”一遍说着一边拉拉扯扯将湿透的衣服拽下来,走到水池边,将衣服甩到岸上,看着依然背对自己的陵端,也笑呵呵道,“端端,过来一起玩嘛,泡温泉很舒服的!”   “你走开。”老子一世英名都给你丢光了。   “哎……”泼墨长叹一口气,然后光溜溜的爬上岸,抱住陵端,又是跑几步“噗通”一声跳下水。   “卧槽!泼墨你这畜生!”陵端会法术,会御剑,但是不会水。温泉的水深对于自己原本的身体只是到胸口的位置,可是现在自己用着这只狗的身体,直接没过头顶,一下水就呛了几口水。好在泼墨终于发现了陵端不会水的事实,他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体伤口已经结痂可以下水了,顺手就把陵端拖了下来,哪里知道他不会游泳,要知道自己一招狗刨式吃遍各种水域!   众人只听着大黑狗嗷嗷叫着,然后被自家二师兄从水里捞了出来,纷纷笑道,“二师兄,端端好像不会水啊!”   “端端,是么?”泼墨托起陵端前肢,让他脑袋露出水来顺利呼吸,顺带问出自己的好奇。   “天墉城弟子最多学避水诀,没几个人学游泳的!”陵端表示我虽然不会,但是情有可原,天墉城都不会,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听了陵端的话,泼墨回头看来一眼自己的师弟们,问道,“你们会水么?”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拿着布巾擦了起来,“二师兄,这不是都不会么?只有陵义小时候家在河边上会水,我们从小上了天墉城,没玩过啊。”   “这都不会,我教你们!”   “二师兄你会?”   “那是,不然我怎么是你们二师兄?陵义,你也来,我们教教他们,游泳那么好玩,你们夏天热得时候不去水里泡着么?”   天墉城能有多热。众弟子默默吐槽,唯有陵义笑哈哈道,“好啊,陵川肇临你们不要怕,只要多喝两口水,自然就会了!”学学姿势,然后推到水中央,拼命划拉几下也就会了。   、“那个……二师兄,端端也不会,你先教端端吧。”众弟子当然都不想呛水,虽然觉得好玩,但是喝几口水,想想还是有点危险,有几个倒是还好,有几个直接把端端推了出去。   “这还不简单,来,端端,我来教你,陵义,你去教他们。”就这愉快地把人分配好了,泼墨专心的拖着陵端,叫他怎么用爪子划水,周围没去跟陵义学的在旁边看着,二师兄跟只狗说什么话?奇怪的是,狗还真听懂了,自家二师兄怎么教,他就怎么动。   嘿嘿,端端当然能听懂自己的话!泼墨看着天墉城弟子们诧异的神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看着陵端划水划的差不多,松手一放,又让他呛了一口水,被呛到的陵端一门心思划起了水,竟然直接在温泉池里游了起来。   “怎么样,简单吧,下一个谁来?”   好像也不是很难?于是肇临弱弱的举起了手。   等到屠苏练完剑打算回来洗澡,远远就听到温泉池那边一阵阵笑声,凑近些看,竟然是陵端带着弟子们正在玩水。后山宽广,温泉绕着山石,原先是一个连着一个,后来天墉城门人为了修炼直接打通连成一片,因此十几个人在里面玩水都不是很拥挤。   屠苏远远看着一群人嬉笑,不觉有几分失落,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怪物,他们要是见到自己,不要说这样戏水,恐怕又会想法子捉弄自己。   “二师兄,我看天也差不多了,一会儿那怪物要回来了,我们走吧。”不知是谁注意到了天色,直接说了出来,一旁的弟子也纷纷附和。屠苏听了,也不生气,自觉后退两步走远些。   “那怪物还定时出没么?”泼墨不甚明了,笑声嘀咕着,弟子们忙着擦干身体穿衣服,没注意到,倒是端端还没从水里爬起来,冷声说到,“那怪物独占后山害的执剑长老一直闭关,你别招惹。”   “我是那种人么?”泼墨不觉吼了一声,自己是喜欢热闹外加人见人爱,怎么了?哪像你拉帮结派。   众弟子听到陵端的说话声,但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穿好了衣服问道,“二师兄,你怎么还不上来?”   还是一旁陵川反应快些,“二师兄,你是不是没衣服穿啊?”   被陵川一提,泼墨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带干净衣服过来换,身上穿着的也被自己打湿了。一看陵端,果然又在捂眼睛。   这只狗真是死蠢死蠢……   陵端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没带衣服么!站起来就吼了一句,“没关系,我就这么回去,反正路上没什么人,穿不穿衣服都一样。”泼墨话刚说完就被陵端一头撞在肚子上,捂着肚子坐在浅水处。   “二师兄……你不怕师妹们看到么?”还是陵义明白事。   “二师兄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马上就来!”肇临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为自家二师兄排忧解难。   “恩,快去吧。”泼墨捂着肚子说话都有点喘不上气。   肇临应了一声,和其余几名弟子吆喝着回去了。   “你真真真真是丢人!”一看到自家师弟都走了,陵端忍不住的指责泼墨,“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完了!”   “有什么关系么。”自己是一只狗,天天都是光溜溜的跑,下水也是直接跳,哪会注意到这些凡人礼节?换了个姿势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没了那群吵死的人臭小子,终于能好好休息下了。   陵端一看泼墨也不理会自己,闷着气在水里游着,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大不了我直接上岸去,看你是不是真有脸光溜溜的跑!   ? ☆、泼墨(八) ?  看着一群人嬉笑着走开,屠苏知道他们是回到弟子房中去了,虽说是同门,但是他和这些普通弟子向来没什么交集,本来要洗澡也要等到他们离去。   看着都没人了,这才出来,等入水池,听到“呜呜”的响声,这才看到是一条大黑狗趴在池子边上冲他龇牙,黑狗,大师兄貌似跟他说过最近陵端被一只狗砸晕了,然后就收养了这只狗,还起名为端端。   “端端?”屠苏试着叫了一声,没想到大黑狗把头一扬,嗷嗷的大声叫了起来。   被屠苏叫端端实在是……太难受!陵端叫了没几声,就吵醒了靠在石头上小憩的泼墨,泼墨第一眼是个不认识的人,下意识叫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一人一狗被泼墨喊得都愣了,屠苏看了泼墨一眼,心想难道是陵端被砸坏了脑袋不认识自己了?   陵端彻底无语,这货,没看到自己在骂他么,居然还问什么人?于是游到破魔身边告诉他,“这是百里屠苏,执剑长老的弟子,他是个怪物,你……”   陵端话还没说完,泼墨就满脸笑容的走了过去,边走还边笑,热情无比的拉住屠苏的手,“哦哦,是屠苏师弟啊,我还没认出来,师弟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啊?刚才肇临他们也在呢,一起玩多好啊。”   什么情况?屠苏一皱眉,陵端不是傻了吧?   “喂喂喂,你蠢啊,他是个怪物!”陵端着急和泼墨解释,划拉两下到泼墨身边,泼墨张手把他一抱,另一只手拿起他的爪子,笑呵呵的对屠苏说到,“屠苏师弟,你看这是端端哦,你们刚刚说话来着。”   刚刚只是他单纯的冲我叫。屠苏垂下眼睛,不光是陵端,就是他养的狗也讨厌自己。但是今天陵端有点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竟然主动叫自己了。   “屠苏,你想什么呢?”听着泼墨一身热情的问候屠苏,陵端直接撇过脸,泼墨你这只死狗,居然用我的身体和那个怪物那么亲近!太讨厌了!   “没,没想什么,端端好像不太喜欢我。”自己一开口就冲自己叫,现在更是……头一次见到翻白眼的狗,话说他在天墉城还是第一次看到狗。   “没关系,你们不熟嘛,端端其实很喜欢你们这些师弟的!”除了眼前这位,陵端对其他师弟师妹还真挺好的,看到就一脸笑容,虽然不让他们摸自己的脑袋。   再一次托着陵端到跟前,一手扶住陵端的爪子递给屠苏,“来,握个手,以后你们就熟悉了。”   陵端看了泼墨一眼,这货没得救了,又看向屠苏,屠苏居然真的伸出了手……不是吧……泼墨白痴你也被传染了?   屠苏只是觉得这只狗似乎有点……可爱,爱搭理不搭理的,眼睛骨碌碌得直转,对于陵端他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对于小动物他还是喜欢的,从小到大,和他最亲近的就是阿翔,不会像其他弟子那样畏惧焚寂煞气不敢靠近。   于是屠苏一伸手握住了陵端肉呼呼的爪子,陵端张嘴喘着气,屠苏啊屠苏,说你傻还是笨啊,泼墨没脑子你也没脑子,他叫你握爪你就握爪?老子的肉爪啊,算了,反正不是自己的爪子,你握就握吧……   屠苏看着端端张嘴吐舌头,不再叫唤,难道真像是陵端说的,熟悉了就好?又伸手揉了揉端端的脑袋。   “卧槽,得寸进尺啊,老子咬你哦!尊的……”陵端话没说完,直接被泼墨握住了嘴巴。泼墨听到陵端骂出来,就知道陵端跟这个师弟肯定不亲近,但总归是你师弟,人家摸摸头而已,多舒服的事情,怎么能咬人呢!在屠苏面前泼墨也不好直接跟陵端说话,只能握上陵端的嘴巴。   于是屠苏就看到自己摸着端端的脑袋,端端抬头看着自己张嘴哼哼几句就被陵端握住了嘴巴,然后端端在很努力的挣扎,看着端端眼睛里满是泪花,肉爪还在刨啊刨,但是陵端冲屠苏笑了一下还是紧紧握着端端的嘴巴。   “你这样……端端会难受的……”屠苏看着端端难受的样子,下意识就过去扒开 陵端的手,泼墨嘴角抽了抽,喂喂喂,我是在保护你啊,不然你师兄会咬死你的!你师兄真的不喜欢你啊,就算变成狗了也不喜欢你啊!你叫我放开他真的会咬你的!   但是在屠苏看来,单纯的变成了端端砸到陵端,所以陵端在折磨端端,嗯,端端不过是条狗,不能让陵端欺负,自己一定要救端端,于是奋力将端端解救了出来,拉倒自己身边,“你不能这样对待端端。”   陵端一边点头,就是就是,自己这么可爱,你居然直接握着自己的嘴巴,太过分了!   “我……我是怕他咬你。”泼墨说话都有点结巴,自己要怎么解释,难道明白着告诉屠苏端端就是你师兄陵端,自己听到他说要咬死你才帮你握住他的嘴?   听了泼墨的话,陵端心中一阵不平,好歹我也跟你互换了身体,还在帮你想换回来的方法,居然为了这个怪物握着我的嘴巴!还是屠苏救他出来!哼,绝对不能让屠苏相信你!   于是在泼墨瞪大的眼睛中,倒映出端端主动用脑袋蹭屠苏的情景。而面对端端的主动亲近,屠苏也很给面子的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端端脑袋上的短毛。   “端端,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拆我的台!”自己可是一心要改善你们师兄弟关系!结果你先是不领情要咬死屠苏,现在不成功又要挑拨自己和屠苏的关系!阴险,奸诈,坏人!哦,不对,坏狗!于是一伸手就舀水就像陵端泼过去。   哼,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直狗还会怕你?陵端立刻刨起狗爪子,往屠苏身后躲去,于是泼墨把屠苏连头带脸泼得湿淋淋的。   “啊……屠苏,不好意思啊,我是要跟端端玩。”泼墨一边拿过干布给屠苏擦脸,屠苏身后的陵端露出脸来,得意的嚎了一嗓子,“哼哼,跟我斗!”   擦到一半看到贱兮兮的陵端,泼墨立刻停了手,“端端,你给我等着!”言毕把干布向屠苏身上一搭,继续往陵端身上泼水,陵端趁着泼墨放干布的时间已经游了出去,于是泼墨往水下一扎,再冒头已经有五六尺远,跟端端相距不过两尺,伸手打出水花又向陵端泼水,陵端也想反击,奈何自己只有两只小爪子捧不起水,只能两只爪子拍出水花糊泼墨一脸。   注意到擦干脸一脸呆呆看着自己的屠苏,陵端果断一边打水花让泼墨看不清自己一边往屠苏这里跑,等到屠苏低头看着自己的时候,直接躲到屠苏身后。   于是刚刚擦干净的屠苏又被泼墨糊了一脸水,头发上面的水滴叮叮当当往下坠。   额……又泼到屠苏身上了,“端端,你给我滚出来!”   泼墨一句话没说完,躲在屠苏身后的端端已经用爪子向泼墨泼水过去,奈何狗爪子实在太小,捧起的水明显被泼墨的大水花给压下去了,于是屠苏理所当然的加入其中。   陵端你泼了我两次,还欺负端端,我泼回去总是应该。单纯的屠苏师弟没想明白一人一狗的关系,但是已经很自觉地开始帮助狗了!   两人一狗在温泉里打起了水仗,陵端身上就没干过,只是现在泼墨和屠苏也是浑身滴水,满池子的热水就这么浇来浇去,打得稀里哗啦响。   “二……二师兄,你在做什么?”叫停三个人的,是捧着衣服一脸惊恐的肇临,他只不过是去二师兄房里拿了衣服和干毛巾过来,为什么回来就看到二师兄和关系最差的屠苏在玩水?而且还是玩的这么开心?   看到肇临过来泼墨脑子也有点卡壳,“那什么……我跟屠苏好久没见了,多聊了几句,我还把端端介绍给了他……”然而话还在说端端就爬上了岸,抖了抖水就从池边叼起了干布裹在身上。   “端端,我来帮你!”你那小爪子能刨出什么来,看着陵端自己擦着毛巾,动一下西一下有些狼狈的样子,泼墨直接从水里爬上来,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在滴水,直接拿过干布给端端把脸抹干净。   “二师兄……你要不要自己先擦擦?”肇临努力了很久才说话,“你还没穿衣服,冻着了就不好了。”   “啊,衣服……哦,我忘了……”从水里爬起来还要穿衣服,做人真是麻烦,自己做狗的时候从来都是直接跳水里玩,直接从水里爬起来走。又给端端擦了几下才接过肇临递给自己的毛巾,胡乱的擦了擦,又看到还呆在水里的屠苏。   泼墨从肇临手上拿过衣服,往身上套着,还不忘问屠苏,“屠苏师弟,你要不要起来啊,你也玩那么久了,上来吧,穿好衣服吃饭去。”   “哦。”屠苏点点头,陵端说的好像没什么不对。   倒是一旁肇临睁大了眼睛,二师兄你怎么和这个怪物这么好了?   “哎呀……你要头发还没擦干。”衣服穿到一半,泼墨看到屠苏头发滴着水也在往身上套衣服,于是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穿衣服的泼墨直接把系带往怀里一揣,拿过干布就跑过去给屠苏擦头发去了。   “二师兄……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啊……你自己衣服还没穿呢。”肇临开口不觉有几分酸楚,我才是你最亲的师弟好么!   “都是我师弟呀,肇临,你要我给你擦头发么?”听出来话里的吃味,泼墨一勾嘴角,陵端在师弟们中的人缘不错啊。   ? ☆、泼墨(九) ?  晚上回去泼墨还不忘跟端端说,“你师弟心思挺单纯的,你怎么不喜欢他啊?”   “他是个怪物!”陵端一提到屠苏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来就拜到了执剑长老门下,然后之间长老就开始闭关,还动不动就煞气发作两眼通红不认识人,你说不是怪物是什么?”   “可是他修为比你高得多。”泼墨不客气的一盆冷水浇下去。   “那是……因为,他是执剑长老的徒弟!”是戒律长老的徒弟,还有陵越一对一开小课,修为高是当然的!   “他天赋本来就比你高,修为也比你高得多,和陵越差不多。”泼墨看着陵端不死心继续打击。“你不是说他一来执剑长老就闭关了么?所以还是个人修为,你的修为跟他比……”   “泼墨你……信不信我咬你啊!”真是太讨厌了!执剑长老喜欢屠苏,陵越喜欢屠苏。芙蕖也喜欢屠苏,现在就连这只死狗也喜欢屠苏!   “不过……果然还是最喜欢端端了!”泼墨看着端端一脸的不高兴,一附身把陵端抱到了怀里,“陵端你暖暖的!”   “哼,才知道本大爷的好么?等等,暖暖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你修为很差,脾气很差,人品也很差……”泼墨放佛没听到陵端的问题,继续说着。   “我人品哪里差了!”说他修为差……的确是比不过陵越和百里屠苏,这个自知之明他还有,说他脾气差,面对那个大冰块谁有什么好脾气啊,但是他人品怎么差了!!必须说清楚!   “嘿嘿,你在温泉骗屠苏帮你打水仗,结果回来就说他是怪物,其实心里不是很清楚么,屠苏其实很好的人。”泼墨眨眨眼,其实陵端的心思很好猜,就跟小孩一样,什么都写在脸上。   被泼墨点明,陵端有点不好意思,脸在泼墨怀里蹭蹭,在温泉的时候,他的确是故意利用了屠苏帮自己挡住了泼墨的攻击,在百里屠苏帮他反击的时候,心里也确是有点小感动,只不过……“百里屠苏会帮我那是把我当成了你,你看你,对他示好,他不是一样冷冰冰!百里屠苏对我好,那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外人,他会对外人好也不会对陵端好!你用着陵端的身份,就算你对他好,他也不会对你好!”一定是这样的!   “哈哈,那可不一定哦,你信不信只要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泼墨露出神秘一笑,陵端这么可爱,怎么天墉城上下就每个长辈发现呢?好好教导,日后必有大成。   “哼……我才不信。”陵端嘴上说着不信,眼睛却不自觉地看了泼墨几眼,每次一看到泼墨亮晶晶的眼睛又不自觉避免目光对视。见了鬼了,为什么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泼墨也没多说,抱着端端上床就睡了。晚上戏水,一人一犬精力都消耗了不少,沾着被子不一会儿都睡着了。   凌晨,鸡叫一遍泼墨就睁开了眼睛,一看陵端也爬了起来,两人自觉修炼。本来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是用了合纵术之后,对着自己体内的力量也有了一些了解,用着对方的修炼方式来调息身体,虽然不能增加修为,但至少保证体内精气不减,日出后晨练使用合纵术的时间也能加长。   这一天晨练完了,泼墨就像拉着端端去后山,结果反倒被端端拉去了藏书阁。   泼墨还有点不甘心,明明昨天才说好的,让陵端看看自己怎么百里屠苏交流,怎么做标准的师兄弟。陵端也是,和其他师弟关系都那么好,和陵越关系也一般般,怎么就是跟百里屠苏水火不容?   “我知道你想什么,现在陵越在教百里屠苏练剑,去了也没有用。”陵端看了泼墨一眼,这只狗想什么一点都不难猜,而且经过昨天,他也确实有点兴趣,陵端居然能和百里屠苏和谐共处?且不说自己发自内心的讨厌那个冷冰冰的怪物,光是百里屠苏整天挂着一幅棺材脸也能吓跑不少人好么,怎么泼墨就有信心能跟他好好相处?你看看肇临肇安陵川陵泉陵义……下面上百个师弟哪个不是可爱又活泼?转到百里屠苏画风瞬间就变了好么。   “嘿嘿,端端你还蛮聪明的。”泼墨挠了挠头,陵端脑子挺机灵。   “泼墨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咬死你啊。”狗的心思他都猜不出来,那他还混什么?呸,他本来就不是跟狗一个级别的!   “哈哈,端端你真的好可爱。”泼墨说着忍不住抱着陵端的脖子狠狠蹭了几下,每次都说咬死自己,可是除了一开始,根本没咬过,口是心非说大话的小屁孩。   “不许说我可爱!”老子是男的!男的!   “可是你真的好可爱啊,难道说真话也不行么?”泼墨皱着眉,一脸的委屈,还努着小嘴带着几分撒娇的样子,看的陵端一阵胃疼,“泼墨,老子告诉你不许用我的脸做出那么蠢的表情!”   “端端你撒谎,我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可爱!”   “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脸!还有那话谁说的,狗做表情能可爱?”   “我师姐,你这话要是给我师姐听到了,她肯定要剥了你的皮。”   “哼,看书去!”泼墨似乎很喜欢这位师姐,提起过几次,但是再问就什么也不肯说了。陵端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既然泼墨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问了,只是时间久了忍不住心下有些好奇,日后要是有机会,也要见见这位泼墨口中无比凶猛的师姐。   这边陵端一本书才看十页,那边泼墨已经向外面看了一百遍,天色怎么还这么早,现在还不能过去么?端端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在被泼墨眼神骚扰了数十次的情况下,陵端伸出狗爪,往泼墨手背上一按,摁出两个小洞来,疼得泼墨直抽气。   “端端你做什么?”真的好疼啊!陵端你是知道的吧!这原来是你的身体啊!   “烦死了,你不看书到一旁蹲着,要么你自己去找屠苏!”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涵养魂魄的方法,虽然是用来养野鬼残魂的,但是养得好也能补全成完全的魂魄,连残魂都能养好的法子,自己魂魄还是全的,在体外都能把魂魄给养好,多么宝贵的资料,但是泼墨在旁边不停地打扰……真烦死了。   “你在看什么啊这么投入。”泼墨从来就没什么耐心,以往陵端看书的时候也打扰过好几回,但是这么生气还是头一遭。   “养鬼术中的残魂引,说的是对对孤魂野鬼因魂魄不全而失去人性作乱的法子,也就是魂魄不全或者三魂七魄错乱迷失的时候,可以用鸡翎草配合自身法力引入阴魂器进行涵养……”陵端很耐心的解释着,但是说到一半发现安静的有些异常,抬头一看,果然泼墨已经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嘴巴还念叨着,“嗯……不错……”   陵端翻个白眼,这只狗以前就是这么陪伴主人的?他主人的脾气真好。不过泼墨安静下来陵端也就了的自在,没去叫泼墨而是自己继续看,残魂引所述是用药物配合自身法力引入阵中,然后吸引其他魂魄或者天地气息进行补全,三魂六魄说到底也是天地气息所化,如果只是魂魄不全,可以根据残留魂魄,吸引天地间自由的气息进行补全重塑。道理虽然简单,操作起来却有些麻烦。   有一想自己只是魂魄离体,和泼墨的魂魄目前都还安好,只是看着以防万一。   泼墨自顾自的睡着了,手放在膝盖上竖起支着脑袋,只是忽然间被抽走,脑袋猛地下垂,险些磕到膝盖上。泼墨揉揉眼睛,看到陵端正叼着他的衣服,摇着尾巴看向外面。   “端端你做什么啊?突然就撤走手肘很危险的啊!”自己的差点磕到了啊!   “你不是要去找百里屠苏么?”陵端看了泼墨一眼,死狗就是死狗,记性这么差。   “啊……已经到了他练完剑的时候么?”   “差不多吧,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陵端看看天色,天墉城毕竟是修仙门派,虽然饭堂是一天三餐都有,但是很多弟子修炼辟谷术,会很多天不吃饭,有些一天只吃一顿或者两顿。本来陵端是一天三餐准时无比,但是最近和泼墨早上忙着调息身体,白天又在藏书阁,也就剩晚上一顿了,好在身体没什么不适,果然这么多年修炼不是白修的。照着这个样子,就算一两天不吃饭也没什么关系吧?   “啊……那我们去吃饭吧!”虽然肚子不饿,但是泼墨爱极了食物的味道。他本来就是犬妖,吃不吃饭根本不会影响身体,但是贪图口腹之欲,尤其热爱人类食物味道的他,这么多年一直是正常饮食。   “你不是要去看屠苏么?”从两个人来到藏书阁开始就吵得一刻不停,他还以为泼墨有多着急。   “吃完了再去也不迟么,走吧!”屠苏又不会跑。   ? ☆、泼墨(十) ?  一边吃饭泼墨一边闹,陵端也没吃进去多少。   也亏得泼墨护着他,专门给他弄了一个白瓷碗,开始火工道人不许端端上桌,毕竟是条狗,结果泼墨二话不说端着碗跟陵端并排坐着吃饭,弄得火工道人脸上挂不住,陵端再怎么样也是天墉城二师兄,只好破了例,让端端和泼墨一起坐在桌子上吃饭。   火工道人也奇怪泼墨是条狗坐着吃饭却也端端正正,吃饭吃的干净,故而这一日端端剩饭还觉得奇怪,不过看着二师兄火急火燎的样子,也只能朝着泼墨喊道,“二师兄,你倒是让端端把饭吃完啊!”   泼墨这才注意到,好像自己着急,吃饭的时候说了几遍,端端的饭还没吃完,便低头问着,“端端,你要回去吃饭么。”   回答泼墨的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泼墨挠挠头,修仙弟子经常辟谷,就算少吃一顿两顿也不是什么事,况且只是没吃饱,而且自己还要去找屠苏玩。下了决心便回头对火工道人说道,“谢了,端端他今天胃口不好。”   火工道人撇撇嘴,二师兄你这么玩,端端胃口能好么。   泼墨在前,大步流星,陵端在后,一路小跑,路上遇到从后山回来吃饭的陵越,看着风风火火的二师弟便问,“陵端,你走的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么?   “没啊,我带端端去找屠苏玩!”泼墨想也不想的回答,蹲坐在地的陵端顿时满身挫败感,低头往前一撞,刚好撞到了陵越衣摆上,惊醒过来立刻做好,张着嘴吐着舌头。   陵越低头一看端端热得直伸舌头,俯身抹了摸端端头顶,对泼墨道,“你有心和屠苏交好自然是好事,但凡事不要操之过急,端端身体才刚好,你要多照顾着点。”   泼墨闻言,看一眼陵端,就算换了身体,陵越还是对自家师弟好啊,但是泼墨心里也有些委屈,我对你家师弟够好的了,我对自己都没有对你师弟那么好……你师弟现在用着我的身体!我能对他差么?腹诽了几句,还是看着陵越回答道,“师兄你放心,端端身体已经没事了,我也带着他出来走走,身体要恢复,也要多动动。”   陵越揉完了陵端的耳朵两手把陵端的脑袋一合抬了起来,陵端转着乌黑的眼珠盯着陵越,大师兄要做什么?   陵越确定端端精神不错,便放开了端端的脑袋,站起来对着自家师弟说道,“陵端,我昨天也听屠苏提了,他也很喜欢端端,你要是有空,不妨带着多去去后山。”   泼墨一伸手挠挠下巴,点头答应,心里却在想,“屠苏想看的是端端吧!是端端吧!果然老子的身体无限可爱人见人爱!陵端你看你用了我的身体,屠苏都开始喜欢你了!我用着你的身体还要想办法讨他的喜欢!这都是命啊!   等到一人一狗来到后山,屠苏练完剑正在给阿翔喂食,泼墨走近才看屠苏端着的碗里是一碗五花肉,开口便是:“五花肉!屠苏,你碗里的是五花肉啊!”   “是啊。”屠苏面无表情的回答着,陵端又是怎么了,果然大师兄说得对,自从陵端被狗砸了就一直怪怪的。   “那个,屠苏师弟……”陵端一遍说着一边坐到了屠苏对面。硬是将一双桃花眼瞪成了圆眼,亮晶晶的盯着屠苏。   “怎么了?”初次见到陵端一脸期待的眼神,屠苏心中有些不安。   “五花肉能不能分我一点?”泼墨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五花肉擦了一把口水,陵端在旁一口咬住泼墨的衣摆把人拖到了地上。   “你还能更丢人一点么?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居然跟屠苏要吃的,还是要死肥鸡的鸟食!你有没有一点自尊心啊!”陵端气得冲泼墨一阵大叫。   泼墨这回倒是没流口水了,只是委屈的满眼都是泪水,躺在地上看着陵端,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说到,“五花肉真的很好吃啊……端端你不喜欢吃么?”   “不是这个问题……”陵端痛苦地捂上眼睛,自己要怎么跟这只狗解释?   屠苏看着眼前一人一狗在地上打滚,陵端还可怜兮兮的跟狗狗说这话,摸了摸阿翔,木着一张脸把碗里的五花肉递了过去。泼墨看到五花肉从地上一跃而起,两手捧起了肉碗,咽了一口口水,又回头看看陵端,自己好想吃啊,但是陵端好像很生气,肿么办啊?   泼墨想了想,端着碗坐到陵端旁边,戳戳陵端,陵端终于把捂着眼睛的狗爪拿了下来,看了泼墨一眼,“干嘛?”   “端端你吃么?”   “不吃……”虽然肚子很饿,虽然五花肉看着很好吃,虽然……但是老子不能这么丢人啊!泼墨你这只死狗,老子跟你不一样啊!   “哦……”陵端扭头状,泼墨看着手里的碗咽口口水,很想吃但是端端不高兴了怎么办?   “你吃吧。”似是看出了这个二师兄的犹豫,屠苏补充了一句。   “屠苏你真是个好人!”泼墨满脸感激的握住屠苏的手,陵端已经把了无生趣的脸埋在了地上。   “端端时身体不舒服么?”屠苏把脸从不明所以得泼墨身上移开,就看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啊?端端啊?”泼墨从五花肉碗里抬起头,看着只给他留个背影的端端,想了一会儿说到,“可能是他不喜欢五花肉吧。”明明这么好吃的五花肉,陵端自己不吃就算了,看到他吃还不高兴……   屠苏看了他一眼,忽然心中对端端充满了同情,怎么就找到了这么个主人呢?   泼墨一碗五花肉没吃完,芙蕖就跑了过来,一路走一路忍不住笑意,泼墨看到打算喊一声就看到芙蕖摇了摇手,然后放慢步子悄悄走进软趴趴脸朝地的陵端。   泼墨和屠苏对看一眼,芙蕖要对端端做什么?   芙蕖刚刚靠近,陵端就猛地一抬头,瞬间摇起了尾巴。   重色轻友的家伙!泼墨撇撇嘴,自己吃口红烧肉被嫌弃成这样,芙蕖一来就笑得这么开心!   “呀,被发现了,本来还想给你来个惊喜。”芙蕖脸上带着点失落,也不想想狗鼻子是做什么的……   “芙蕖,你找端端有事么?”毕竟是自己的身体,泼墨放下五花肉走到陵端旁边,看着芙蕖从怀里掏出一条红红绿绿编成的彩带,两头留着丝带串着彩色石头,看样子编得十分用心。   “二师兄,端端的铃铛呢?我给他把带子编好了,快给他戴上!”   “这是给他编的?挺漂亮的啊!”在泼墨看来花里胡哨的带子鲜艳又靓丽,还有叮叮当当响的铜铃,比原来牛皮带还要好看,立刻开开心心的掏出铃铛,完全忽略了陵端的一脸惊恐。   等芙蕖和陵端两个把铃铛串好,一低头狗已经不见了。   两人四下一看,端端居然躲到了屠苏身后。   “咦,端端喜欢屠苏么?”   “这个……我看不像。”泼墨摸摸鼻子,如果陵端的喜恶一样多,那么喜爱分给了一群师弟师妹,厌恶是全部给了屠苏一人,怎么会跑到屠苏那边去?不是最喜欢这个芙蕖师妹么?“端端,过来啊,你看看芙蕖给你编的带子多好看。”   “那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才不要!”陵端吼回去,芙蕖和屠苏听不懂,泼墨却听得懂,把带子递回给芙蕖,走到陵端蹲下来一脸认真的说道,“端端,这个带子很漂亮,还是芙蕖亲手编的,你戴上肯定好看!”自己的身体那么威武,配上这条鲜艳的彩带和响当当的铜铃一定非常拉风。   陵端猛摇头,再往后退几步,屠苏冷眼看着,也忍不住插了一句,“端端这样挺好的。”   “这可是芙蕖师妹的一番心意啊。”泼墨摸了摸陵端的脑袋,自己真的觉得这个带子跟自己很配啊!为什么陵端就看不上呢!不行,自己的身体要自己做主!于是双 臂一环把陵端抱住就喊,“芙蕖,我抓住他了,快来给他戴上!”   “好的!二师兄你别撒手,我马上来!”看出来端端挣扎的厉害,芙蕖连忙跑过去,手上拿着铃铛一路叮当响。   此时陵端往泼墨怀里一撞,泼墨被撞倒下巴一抬手捂着痛处,陵端立刻撒开脚丫子跑。   “二师兄你怎么让他跑了!”芙蕖好不容易跑过来却看到猎物就这么跑了,穿好铃铛的带子还在手里。   “嘶……我没注意啊。”陵端小心思太多,泼墨稍微不留神就让他跑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想戴个铃铛都不行,还是主人给的铃铛啊!一边恶狠狠瞪着陵端一边卷起了衣袖,“这个铃铛他必须戴上,来,芙蕖,我们抓他回来!”   屠苏看着端端充满了同情,为什么要给好好地一条狗带那么丑的彩带……太丢人了……   “屠苏,你也来帮忙!”   “啊?”屠苏一回头,自己没听错吧,刚才陵端叫自己帮忙?   泼墨一眼看到屠苏愣愣的眼神,只当他不愿意,“屠苏师弟,你帮我抓住它,我请你吃五花肉!”还不信就制不住陵端了!那可是我的身体!   泼墨自己说完带头冲陵端跑去,芙蕖玩得正开心连忙跟上,看着屠苏不动叫了一声,“快点啊,抓住它!”   屠苏反应过来急忙跟上,于是陵端一路在前面跑,后面三个人换着阵型追。   ? ☆、泼墨(十一) ?  眼前是坐宏伟楼阁,如果陵端所记不错,应是百里屠苏他师父执剑长老所在的天华阁,这里面他们总不敢进来吧?   如是想着,陵端直接蹿到了天华阁中,门外芙蕖和屠苏倒是有些犹豫,毕竟这是执剑长老的地方,可是泼墨却不知道,他没来过这里,也没注意到芙蕖和屠苏的动作,满脑子就是要追到陵端,毫不减速地冲进了天华阁。   直接冲如天华阁的下场就是险些被一道剑气削去头颅,泼墨堪堪避过剑气,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好危险,自己差点被斩首。   陵端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也是心惊胆战,自己的脑袋啊……这只死狗就不能看看芙蕖屠苏他们么!天华阁也敢闯进来,惊动了执剑长老够你喝一壶的!陵端默默腹诽,外面屠苏和芙蕖已经跟进来了,内里满头华发的剑仙走出来,一脸冷淡的看着跪在堂下的弟子。   泼墨不认识紫胤真人,但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仙气,本来还想骂是谁出手这么狠,看到来人惊得一时无语,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来人,也没注意到身后两人已经跟进来。   “芙蕖拜见执剑长老。”   “百里屠苏参见师尊。”   听到身后两声响,泼墨终于回过神,眨眨眼睛,这是执剑长老么?也就是天墉城长老之一?脑子转过弯终于学着芙蕖的样子行礼说道,“弟子陵端拜见执剑长老。”   “你们怎么会来?”紫胤对着三人发问,眼睛却看向陵端一人,这个弟子身上有些怪异,硬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却也说不清楚。   泼墨回头看着,芙蕖和屠苏都心虚的低着头,没有答话的意思,泼墨一想本来就是自己带头闯进来的,看着长老的意思也是叫自己回答,便开口道,“执剑长老,是这样的,我是追着端端进来的,看他跑进来我就追过来了。”   “端端?那是什么?”紫胤一直在闭关,天墉城事宜尚不清楚,若不是今日发现有人闯入,他也不会出来。   呃……泼墨一时无话,我能说是你们天墉城的二弟子么?说出来陵端会咬死自己么?想了想,还是说,“端端,是我养的一条狗……”   “天墉城怎么会有狗?”天墉城作为修仙门派,弟子戒律极严,私下喂养宠物也在被禁至列。   “屠苏都养了阿翔,我为什么不能养狗?”别以为你是长老就能不讲理!泼墨一鼓腮帮子全是不服气,狗怎么了,居然敢嫌弃我!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二师兄居然敢跟师尊顶嘴,厉害!芙蕖心中默默给泼墨竖个拇指。   紫胤没回话,只是一转头看着端端藏身的地方,冷喝一声,“出来!”   就算是换了身体,陵端对紫胤真人的敬畏也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被执剑长老一叫,也不敢违逆,低着头耷拉着耳朵从角落里出来,站到几人面前。   紫胤也看着,知道这就是端端,只觉得这条狗身上妖气不重,反倒有着不少的仙气,定是修为不俗的妖犬,便对着陵端问道,“他是哪来的?”   陵端一听也来了精神,这狗怎么来的只有泼墨知道,让他来回答执剑长老的问题再合适不过。   “端端他……”泼墨一边说着一边心虚的移开眼睛,自己当然是抓妖怪没打过从天上掉的,可是现在说要把主人给供出来,自己可是连陵端都没告诉,又一想,自己现在是陵端啊,他本来就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于是瞬间来了底气,“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想他的主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不了,所以就先收养了。”   “天上?”紫胤看一眼端端,身上仙气压过妖气,极有可能是修仙的妖犬,脊背上伤痕犹在,如果是意外从半空掉落,也不是不可能,“那你如何断定他是有主人的?”   我本来就是有主人的啊!泼墨险些一句话直接吼出来,后来憋得脸都发红,好在后面芙蕖终于忍不住插话道,“端端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着铃铛!铃铛的带子都要坏了,我给他从编了一条。”芙蕖一面说着一边递出铃铛,泼墨看着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紫胤看着芙蕖手上的铜铃,上面刻画着上古的符篆,灵气厚重,必然不是凡品,正欲拿到手中细看,却半途被人截了过去。紫胤一抬眼,只看到天墉城二弟子笑着说道,“长老,这个我想给端端戴上。”   给端端戴上?是不愿意给自己看?紫胤一见他的反应便知有内情,但是此人一把铃铛拿到手,端端就直接躲到了自己身后。   “这铃铛真是他的?”这狗明显不愿意戴啊。   “当然。”泼墨一脸漆黑,自己戴了上千年的东西,怎么会不是呢,陵端你这个不识货的人!   “那他为何抗拒?”   问话一出,泼墨挠了挠头,对啊,一开始才换身体的时候陵端戴着这个铃铛也挺好的,怎么现在就不愿意了呢?刚才好像是说这个带子太丑了……   想到这里回头看芙蕖,芙蕖也想明白了端端不愿意戴铃铛是因为自己编织的彩绳,想到这一点芙蕖气得一嘟嘴,死狗,居然敢嫌弃她编的绳子!   “呃,大概是原来的绳子坏了,新的绳子不太习惯吧……”泼墨也只好这样回答。越说越觉得心虚,被执剑长老看着总觉得心中有些发虚,好像被看穿了。“长老我先给端端把铃铛戴回吧。”   本来无事,一听到此时泼墨还坚持给自己戴那丑瞎的东西,陵端拔腿就跑。看着陵端从自己眼前跑过去,泼墨连忙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端端!”下意识就想追上去,总算是没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回头像紫胤真人请示到,“长老,我先去找他。”   “去吧。”紫胤也没为难他,放陵端走了。   “谢长老!”得到准许泼墨也不停留,立刻起身追了过去。   泼墨走了,芙蕖和百里屠苏两个人还在天华阁,心中奇怪今日执剑长老怎么轻易放过了擅闯天华阁的弟子,连斥责也无。   “陵端是怎么回事?”紫胤真人虽然平日和天墉城诸弟子接触极少,但是陵端修为虽然不高,却因为自幼在天墉城长大的关系,灵气极纯,但是这一次见面却发现他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妖气,还是和自身灵气混在一起。   芙蕖和屠苏对看一眼,还是芙蕖开了口,“前阵子二师兄带着师弟们练剑的时候,端端从天上掉下来,刚好砸到他身上,二师兄被砸失忆了,所以……所以今天才会直接跑进天华阁。”   芙蕖以为执剑长老是在怪罪二师兄冒犯之罪,便朝着这一块解释,“二师兄虽然现在恢复了一点,但脑子有时候还是不太清楚。”今天看着他直接闯进天华阁两人在后面也是吓了一跳,执剑长老闭关期间,天华阁严禁出入,更别说是他这样直接闯进来。   “哦,都有哪些反应?”真是被砸了?   “有时候看到师弟要过一会儿才想的起来,有时候会不认识地方……”芙蕖想了想,最大的变化应该是,“不过二师兄现在和大师兄,屠苏师弟亲近了许多,看书也比之前用功了。”   “屠苏,芙蕖所言可是事实?”自百里屠苏来到天墉城之日起,陵端就看他不顺眼,本来他想着有陵越和气做榜样,也不至于太过,谁知道这十几年两人嫌隙反而越来越大,陵端私下找屠苏麻烦的事情他也听闻了不少。   “是……陵端……二师兄他,这几天,有主动到后山来……”以往看到自己就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这几天倒是没看到了,倒是莫名其妙的往自己这厢来,言谈举止间,也没了以往的鄙夷。   “如此甚好,他与陵越,都是你师兄。”听到这里,紫胤心中有了计较,却也不好叫屠苏防备陵端,毕竟都是天墉城弟子,尚未查明便要屠苏远离陵端,只怕落人口实,日后让屠苏更难在天墉城立足。   屠苏抬头看着自家师尊,这是叫自己跟那个多半有病好似确实脑袋有问题的陵端走近?不过这两天的陵端虽然不大正常,却也不怎么讨厌,端端也是很可爱。“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泼墨离开天华阁,出大门没多远就看到陵端,陵端坐在地上正在等。   “话说清楚,那玩意儿我绝对不会戴的。”   “这可是我主人给的!”   “我是说那个花姑娘用的带子。”   “这可是你师妹亲手编的。”   “这是姑娘家带的!老子才不要!”陵端气得直吐舌头。   “那……这铃铛可是主人给我的……”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还跟先前一样,放你怀里不就行了?”陵端吐吐舌头,死蠢的狗。   “对啊!”既然陵端不要,还放在自己跟前就是,泼墨将铃铛收回去,复又想到,“倒是浪费了你芙蕖师妹一番心意。”   “这是给你的心意,你自己收着就是。”不是给陵端,而是给这条大黑狗的,自己跟在芙蕖身后这么多年,这点他还是看的明白,芙蕖最多讲自己当做同门,再进一步是没有了。   “泼墨,你让执剑长老发现了。”   “啊?发现什么?”   “执剑长老一直盯着你看,肯定是发现不对劲了。”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好不容易骗了一个多月,现在被紫胤真人看一眼就暴露了么?   “……等到他们发现再说吧。”陵端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我是你们师兄,我是你们徒儿,可我被人换了,你们怎么都没看出来?又觉得自己太没志气,只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叫他不愿意说明白。   ? ☆、番外-小天真 ?  看到有亲说想要请人整理一下陵端的性格,顿时发现我萌上二师兄这么久了还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每次跟基友讨论起来二师兄,大家都说他不断作死,贱萌贱萌的,在下深以为然。作为一个不玩游戏,多年不看电视剧的人……因为小乔的原因看了一部分古剑奇谭,顺带着了解了一些,也问过玩游戏的剧情,得到的回复很简单,甩发哥,作死。   然而和电视剧最大的差别应该是形象上,说起来如果不是电视剧里那个笑起来很像邻家大哥哥的形象也许我不会萌他,但是从电视剧里来看,存在感和游戏差不多,一直都是不断作死衬托主角的存在,换句话说专业炮灰,连反派都算不上。在天墉城利用自己是二师兄的位置嚣张跋扈欺负屠苏,和后期凄惨下场形成鲜明对比。   当初萌上二师兄在群里谈论起相关CP的时候,直接有妹纸甩来一句,拜托,XX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啊!   怎么可能?是啊,二师兄人设就不讨喜,且不说游戏里小丑一般胖而无用处处给陵越屠苏添麻烦的陵端,就是电视剧里,也是不断找屠苏麻烦,本来不错的修为和相貌,也在主角和陵越的光芒下泯然众人。大部分人的眼光早就被高冷酷炫的屠苏、宽容温柔的陵越、深藏不露的欧阳少恭和活泼可爱的方兰生夺走,那么陵端呢?在他们跟前,陵端还有什么?   比之自带BUG的屠苏和少恭,陵端只是个凡人,可这也正是他吸引人的地方,他和我们身边普通的男孩子一样,有一点骄傲,有一点不服输,有一点拉帮结派,有一点天真。   他不知道他的设定只是个衬托的小丑,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只知道自己是天墉城的二师兄,他知道要照顾肇临陵川,他知道不能让屠苏那个怪物伤害同门;他还知道,如果肇临出事了,自己决不能视而不见。      观众们知道屠苏是被冤枉的,但是当时当地,陵端亲眼看着陪伴自己多年,亲如手足的师弟死在面前,一旁便是手执凶器的屠苏,便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且不说陵端,便是其他弟子长老,有谁能说屠苏是无辜的?就凭屠苏的人品?可是煞气发作起来,屠苏和怪物有什么区别?陵端只是站在自己的视角,用最平常的思维推断出杀人凶手,而后不惜入魔也要为师弟报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致入魔,这何尝不是少年心性,何尝不是用情至深?   只是因为百里屠苏是主角,因为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所以他做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陵端只是个平常人,只是个爱笑爱玩,会照顾师弟也会自负凌人的少年,他还不曾长大,不曾知晓人世繁复,但是没有人能好好地引导他,也没有那样的机缘顿悟大道。若是另有机缘,他依然会爱护师弟,依然会循心而为,依然会自负才华,但是却不会肆意欺凌,却不会轻易落入彀中。   他始终带着小小的天真来看世界,然而不曾长大便已落入凡尘,修为被废流落为乞,纵是如此,他也是记着肇临,记着要为他报仇的好师兄。   所见陵端的文中,大多让他重生穿越,知晓一世悲情而后重来,亦或者让他也如屠苏一般自带bug而生,都是常用梗,无功无过。   然而要想不写崩这个人物,必须立足于原剧中陵端本来就有的性格,他爱护师弟,执着又任性,尚且带着年少无知,这便是陵端。他会小打小闹,但是本性非恶;他漠视生灵却爱惜手足,这便是他。   如有另一番机缘,他会长大,但是爱护师弟的心却不会变,可能依然带着点自负,带着点以自我为中心,却不会将眼光局限在天墉城,不会以欺凌他人来彰显自我。   这篇文就是希望给二师兄一个机遇,让他成长,让他变得更萌!   他还不曾成长,天真如初。   愿他历经尘世,初心不改。   ? ☆、泼墨(十二) ?  这几日泼墨还同往常一样,奈何陵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看书看得入魔。原先在藏书阁泼墨还能时不时出去晃晃,现在陵端趴在书上不动,急得泼墨直挠下巴。   “你想出去玩?”下巴都快挠出血来了,看样子泼墨是真坐不住。   “是啊,端端,我们去找屠苏玩吧~”自从那会出了天华阁,陵端一颗心扑在书上,枉费泼墨想跟屠苏套近乎的心思。   “去找陵霄,她是值守藏书阁的弟子,跟她说一下,我把书拿回去看。”陵端想了想,也不是非在藏书阁不可,泼墨本来就是条狗,硬逼着他陪自己看书实在是太难为人。   “可以拿回去啊!”泼墨叫了一声,被陵端一瞪想起来是自己太失礼,这才小声道,“可以把书拿回去看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要跟陵端在一起是书只有陵端看得懂,但是让陵端一条狗在藏书阁肯定会漏马脚,这才两个天天一起泡在藏书阁,要是能把书拿回去,让陵端自己看书,泼墨想去哪儿玩都行,这么多天天墉城也差不多都熟悉,自己还想多跑跑。   “二师兄,你有什么事么?”陵霄刚好被方才泼墨的一声叫喊吸引过来,说来陵端在天墉城人缘是极好的,就是平日里太散漫了些,这阵子天天泡藏书阁,陵霄心中不免多留意了几分。   “陵霄。”陵端看着泼墨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人还是没记住,陵霄与他同辈,也是天资极好的弟子,不过因为是女弟子,性子又极为娴静,主动和掌教真人请了来藏书阁值守,也是高阶弟子,平日里极少在外露面,往常陵端过来看书也不用招呼,自然泼墨也就不熟。   “啊……陵霄师妹啊。”被陵端提醒泼墨自然就接了上去,“是这样,陵霄师妹,我现在有事要回去,但是这书我才看一半,我能不能带回去看啊?”   “这……”陵霄有些为难,藏书阁的书籍默认是放在阁内供弟子查阅的,但是也没有明文规定说是不许带出去,况且轮排辈陵端犹在自己之上。   “陵霄师妹行个方便么,我带回去看一晚,明天就还来好不好?”一看对方有动摇的倾向,泼墨立刻摆出一张笑脸对着陵霄求情,“陵霄师妹我知道你最听话了!”   “额……那好吧……”看着凑到跟前的一张粉嫩大脸,陵霄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谢谢陵霄师妹!”拿到了书习惯性的往师妹身上一蹭,蹭得陵霄又往后退了几步,只是全无自觉地泼墨并未注意到,拿着书就招呼陵端离了藏书阁。   “二师兄……”等到一人一狗出了大门,陵霄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陵端带走的是哪本书,只是想把人叫回来二师兄早没了踪影,不过,陵端师兄天天来,明天应该会还回来的吧?   出了门泼墨还在跟陵端炫耀,“怎么样,我厉害吧,一下子就让陵霄师妹点了头。”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陵端没什么好语气,想自己堂堂的二师兄,拿书什么时候费过口舌,咳咳,虽然之前他也一直没怎么看书更没拿过,“好歹我也是天墉城的二师兄,拿本书而已,何必跟她说那么多,告诉她就差不多了。”   “啧,端端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她好歹也是值守藏书阁的,拿书不经过她同意人家会为难的!”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陵端表示我是师兄我最大。   “端端你这样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会招人讨厌哦。”   “哼。”   “你这样的话女孩子会不喜欢你哦~”   “死狗不要总是摆出一副你很懂的样子,我告诉你,等会儿回了房间,你想去什么地方随意,不过不要乱跑,更不要乱动天墉城的东西。”陵端对于陵霄只是普通弟子的交情,若是芙蕖可能要慎重些,但是普通弟子,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而且这几年陵霄对他也是冷冰冰的,除了例行公事极少说话。   “放心吧,天墉城你都带我熟悉过了,我就随便逛逛。不过为什么不可以懂天墉城的东西,这外面也就几面番旗,一些鼎啊什么的……”在天墉城不少日子,泼墨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天墉城坐落在昆仑之巅,乃天下清气汇聚之地,但是为了方便弟子们修行,同时将一些妄图抢夺修行之地的妖魔隔绝在外,天墉城的建筑除了依据地形之外,更是兼顾了防护效应,你嘴里的番旗和一些地上的石头,他们和天墉城的各个庭院一起组成了阵法,聚拢清气隔离妖魔。”   “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别人不清楚,泼墨自己可是很明白,自己是一只纯正的妖啊!   “我也想知道。”陵端看着泼墨的眼神颇为怨念,自己在天墉城待得好好地,天上怎么就掉下来一只破狗。   “唔。”泼墨端起下巴,也可能是拖那只铃铛的福气,毕竟主人那儿也有类似的阵法,但是从来拦不住自己。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啊。”泼墨眼睛一转,“端端,我们去找屠苏玩好不好?”   “你自己去,我书还没看完。”自己对那只怪物半点兴趣都没有,昨天还帮着这只死狗来追他,还有那个丑瞎的丝带,还好最后是泼墨收回去自己揣怀里了,真要挂在脖子上他都不用出来见人了。   “唉……”泼墨叹了口气,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一直不明白,也不觉得有多大作用,可是好歹在主人跟前那么多年,自家主人也是极爱读书,所以泼墨尽管对于书籍本能的厌恶却也明白看书对于修行人来说是件好事。“可是端端你都不用找你师兄弟们玩么?明明他们关系跟你很好啊。”   “我的师弟当然跟我关系好。”自动忽略唯一的师兄,除了和泼墨互换身体之后的两次接触,两人成长过程中就不亲,至少在陵端记忆里陵越这个大师兄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陵越成天都在后山,只会教导屠苏一个人,自己除了师尊偶尔有空指点一二,余下都是自己摸索,居然还入了内门成了高阶弟子都算是运气好,差点就跟陵义他们一样做个普通外门弟子。也就因此格外珍惜这些师弟,都是运气差一点的自己啊!哪像陵越和百里屠苏两个人,天天躲在后山,享受执剑长老的独宠。   “对啊,你没看到这几天下了早课他们盯得眼珠子都出来了,你也不跟他们多亲近亲近。”   “就你这样,跟他们在一起说话不到半个时辰,他们肯定发现你是假冒的。”   “我怎么是假冒的,至少这身体是货真价实的陵端啊,再说,也是你不愿意说明白,要么我们直接告诉他们,跟你换了身体,说不定天墉城长老们能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你也不是真的想跟肇临他们玩,你只想去找屠苏陵越。”陵端翻了一个白眼,好意思拿自己师弟说是,那几天不用带着师弟们练剑天天到处乱晃的时候也没看到泼墨多想和天墉城弟子亲近,倒是对屠苏陵越兴趣满满。   “这……谁让陵越屠苏他们两个修为最高呢。”泼墨在主人那儿习惯了和修为高的人一起玩耍,在他看来陵端都是修为不足的人,更别提那些低阶的弟子了。   “是啊,你跟长老们一样,只喜欢修为高的,对修为不足的弟子当然不关注。”陵端说到这茬语气又酸了几分。   “啊哈哈哈,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端端啊,要是端端愿意跟我一起玩就更好了。”但凡门下多几位弟子,没有谁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天墉城长老偏爱修为高的屠苏陵越也是正常,只是被其余弟子看在眼里,心中平生了几许不平。   陵端鼻子里哼一声,没说话,摇了摇尾巴钻进了房。泼墨跟着进来给他把书放好,眼睛就止不住向外看。   陵端边看边翻,翻了几页发现一旁泼墨还在,便问道,“你不是要去找屠苏玩么,怎么不去?”   “那个……端端啊,天墉城人我还没认全,万一路上遇到认不出的人要怎么办啊?”这么多天一直跟陵端在一起,有什么事陵端知会一声自己也就明白了这一会要自己单独出去,万一遇到什么……泼墨心中还是有些发虚。   自己在陌生的地方,现在也只是勉强记住了地形,弟子还认不全,没陵端在身边总觉得有点问题。   “你看到同辈的只管叫师弟师妹,遇到长老直接叫真人或者长老。”   “这个主意好,那……陵端我出去了?”一想到要跟陵端,不,是自己的身体分开泼墨还有点不习惯。   “烦死了,你快点滚。”叽里咕噜就没消停过。   “好的,陵端你放心,吃饭的时候我会来接你的!”   “你真是烦死了!”   ? ☆、泼墨(十三) ?  起先泼墨还有些不习惯,遇到不认识的人下意识一低头,等看到空空地砖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人,只好腆着脸去招呼,几回招呼下来也就熟了。   既然可以一个人出来玩,泼墨当然是四处晃悠,之前陵端带他熟悉了大概地形,他便往边缘处去,走到边缘的地方发现有些地方还真的不好过去,卡在中间会头晕脑胀,感觉魂魄受到冲击,确信这就是陵端口中的阵法。   天墉城很大,泼墨走了一圈已经到了日落时分,连忙往回赶。回到屋子里陵端一本书已经看到了后半部,泼墨清清嗓子,“陵端啊,我们去吃饭吧,一会儿回来继续看。”   “你都去哪儿玩了?”   “我沿着你说的阵法边缘走了一圈,虽然拦不住我,但是过去的时候真挺难受的,这是什么阵法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嘿嘿,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陵端得意一笑,他再怎么喜欢泼墨,泼墨也是外面的生人,他怎么可能把天墉城护城的阵法说给泼墨听呢?“不过你要小心点,最好不要出去。”   “为什么?”外面或许更好玩啊。   “天墉城占了清气最盛的地方,外面群妖环饲,你出去很有可能碰到他们。”   “那是我同族啊!”泼墨想也不想的接上,“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小瞧我,我可是修行千年的大妖怪,普通的妖怪是奈何不了我的。”   “哦,那你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陵端冷笑。   “你……端端你真是太可恶了!”为什么要提他的伤心事!为什么要戳他心脏!好不容易单独出任务还办砸了,简直无颜再见主人。   “就算你是大妖怪,现在你能御剑还是能用法术?”用着自己的身体却什么也做不了,真是白白浪费自己修行十几年。   “唔……端端,以后等我们把身体换回来,我一定让你见识见识!”泼墨发现自己不是被小看了一点半点,他明明是一只大妖怪。   “换回来再说吧,你的主人……”   “啊……饭堂好多人,端端我们快点!”   陵端本想问都一个多月了,你的主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把你带走,但是泼墨看到饭堂完全被食物吸引过去,直接撒开腿一路奔过去了。陵端只觉得自己未来一片黑暗。   晚上饭堂有红烧肉,陵端看一眼就想起来了昨天泼墨跟屠苏要五花肉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而泼墨端到饭看着陵端紧盯着红烧肉看,以为他是想吃,招呼火工道人给他加了一份红烧肉。   “泼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陵端看着红烧肉更没胃口了。   “不是你想吃红烧肉么?”泼墨一边扒饭,一边口齿不清的回应着。   陵端没继续说话,默默吃着饭,就知道跟这条笨狗说不到一块。等到两人吃饭泼墨拍拍肚皮打算离开的时候才把人喊住。   “端端你有事么?”不想走是肉没吃饱?   “你是不是答应过百里屠苏给他带五花肉?”   “哦,对了,今天刚好有红烧肉,端端你真是好记性!”泼墨说完去找厨子要红烧肉了,陵端坐在原地一脸无奈,分明是你记忆力太差,这是昨天的事情……   泼墨端着红烧肉出来就打算去后山,却发现陵端压根不理会他的脚步直接回房。只得跟上陵端,拉住他道,“端端,你要去哪儿啊?”   “回去,我书还没看完。”不看也罢,看了一半心里就记挂上了,他现在最想要的是回去看完那本书。   “端端,你都看一天了,晚上就休息一下吧,我们去看屠苏,逗逗阿翔好不好?”跟师弟亲热亲热,在跟海东青熟悉熟悉。   “你自己去吧。”他对屠苏和那只死肥鸡都没兴趣。   泼墨撇撇嘴,本来听陵端主动提起五花肉的事情还以为陵端已经接受了屠苏和阿翔,可是看样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反倒有点把东西还回去两清的意思。   一人一狗蹲在地上,特别是人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话,惹得不少弟子瞩目,只是碍于陵端的身份也不敢上前去问,倒是陵越从饭堂出来走了过去,“陵端,你在这儿做什么?”   “大师兄?”听到声音泼墨抬头一看,果然是陵越,扬扬手中的红烧肉给陵越看,“我想去后山看看屠苏和阿翔,但是端端好像不愿意同行。”   “毕竟是晚上了,要么我陪你去吧。”陵越看了端端一脸不远搭理人的样子,只当是天色已暮不愿去后山,但是对于陵端主动亲近屠苏这种事,陵越是支持的,身为大师兄他觉得自己也有义务帮助师弟们相亲相爱。   “这样行么?”不是自己要去找屠苏啊,实际上是他想让屠苏和陵端走得近些,放陵端回去自己去找屠苏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陵端听明白陵越的话屁股一抬直接走人,徒留一脸欲哭无泪的泼墨看着他的背影,泼墨一伸手想叫陵端,已经被陵越拉了起来。   路上陵越还提起昨日闯进天华阁之事,泼墨不以为意,“那边好久没去,那天追着端端没注意就过去了,打扰了执剑长老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还好执剑长老不计较,哈哈哈。”   “陵端,这次是师尊无事,可是不能有下次了。”看着陵端对待贸然闯进天华阁一事如此不在意,陵越不免有几分生气,“师尊闭关是在修炼,贸然打扰,时机不对会让师尊走火入魔的。”   “啊……这么严重?”泼墨一瞪眼,陵端不在,这些修仙事宜他当然不知道,此刻也只得讪讪地搓搓手,“大师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端端会跑进去,追得太急……我也没注意……”   泼墨急着解释说话间都有些窘迫,陵越看了忍不住拍拍他的脑袋,“不是说了这次没事么,下次注意。”   “嗯嗯,下次我肯定避开天华阁走!”太恐怖了,把天墉城长老弄得走火入魔,就算天墉城不找他算账,回头给自家主人知道也必定是重罚……他只是在等主人顺带逛逛而已。   “也不用这么紧张,也是师尊闭关多年,倒叫弟子们生疏了。”   “长老到底为什么闭关的啊?”泼墨听了好奇,好似陵越屠苏的师尊天墉城的执剑长老这么多年除了闭关还是闭关,自己也只听陵端提过是屠苏来了让执剑长老一直闭关的,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陵端也没细说,心下好奇也就问了出来,话一出口,才注意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陵端,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不能接受屠苏,可是这话千万别在屠苏面前提起。”弟子间传言陵越早有耳闻,也知道带头不满意的就是陵端,可是屠苏也是受害者。   “啊……没有,我就随便问问,不能说就不说了。”   等见到屠苏泼墨果真没提,把红烧肉拿过去喂着阿翔,他本是妖犬,对着阿翔反倒比屠苏更亲近,几次和屠苏搭话屠苏没理会,就自顾自的逗阿翔去了,倒是陵越和屠苏说得上话,陵端在一旁和阿翔玩间或□□去一两句。   本就是晚饭后,没说多久天色一片漆黑,陵越在后山有地方休息,但是陵端没有,发现屠苏对自己还是生疏,泼墨主动起身告辞,一路往回走一路思付,执剑长老是天墉城法力最强者,屠苏是怎么让他常年闭关的?还有百里屠苏,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敏感的泼墨还是发现他身上除了修行者的仙气灵力之外,还有一种很可怕的气息,杂糅阴暗,稍稍流露出来几许便知道是极为不祥的东西。   怀揣疑问,一直到回到房中。远远看到陵端趴在桌子上,心下疑惑,走进了才发现时自己走得时候没有点灯,天色暗黑,陵端只好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趴在桌子上看书。心中有些自责,摸了摸鼻子自觉去给陵端掌灯,陵端眼睛都没抬。自从用了泼墨的身体,来人只要闻道味道就知道是谁了,也懒得招呼,反正泼墨肯定会忍不住先说话   “端端,抱歉,我走的时候忘了。”   “没事,你去找百里屠苏了?”   “是啊……端端,我发现屠苏身上有一种很……嗯,很不吉祥的气息,你知道是什么吗?还有他的师尊,昨天我们看到的执剑长老,说是因为屠苏的关系一直闭关,到底是为什么啊?”   听到泼墨提出这么多问题,陵端把书向后翻一页,一只爪子搭上去看转头看着泼墨答道,“所以我才说百里屠苏是个怪物。”   “他会经常眼冒红光,然后疯子一样乱砍,完全不认识人,执剑长老紫胤真人也是因为受伤才会闭关!”   “这个,跟他身上那个奇怪的气息有关系么?”   “有啊!这个气息据说就是那把焚寂剑散发的,焚寂剑的剑灵在百里屠苏身体里,他身上就有焚寂剑的煞气,煞气一旦发作起来他就跟疯了一样到处乱砍人!陵越执剑长老都被砍过!就是这样他们还护着百里屠苏那个怪物!”陵端越说越不服气,说完气呼呼的故着腮帮子。   “这么说他不是很可怜么,一直被煞气折磨。”泼墨和陵端想法不一样,只觉得屠苏自幼身负煞气,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可怜?被他砍到的师弟就不可怜?”陵端是一点也不同情百里屠苏。   泼墨幽幽看了陵端一眼,“要是有一天你也身负杂症,你希望别人都把你当怪物么?”   “怎么会有那一天……除非你把我们互换身体的事情说出去……”变成一条狗才是天大的笑话!   ? ☆、泼墨(十四) ?  这一日泼墨行走到一处阵法边缘,竟然感受不到限制,心中大为好奇,便一头钻出了天墉城的护城结界。   出了阵法,举目还是山野树林,但是天墉城阵法在此失效,泼墨心下明了必有非常之处,兜兜转转便发觉有丝丝缕缕的妖气在空气中流动,难道这里也有妖族?泼墨顺着妖气一路寻找,只见一处山洞,里面封存着坛坛罐罐,上面贴着咒法封印,泼墨走过去看了看,只觉得还没自家主人写得好。   “喂,兄弟!”山洞里忽然想起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直直刺入泼墨耳中。   四处看去,洞中悬绳挂着不少皮囊,也同其他罐子一样贴着封条,泼墨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是哪个囊里的妖怪在说话。   “兄弟,我在你头上呢。”男人的声音带上几分笑意。   泼墨一抬头,正上方是一只红色的皮囊,没有封条,只是缠着几缕麻绳,泼墨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只是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什么兄弟,你谁啊?我可是天墉城的弟子。”   “嘿嘿,你骗得过别人骗不了我,你是妖怪,老实说,你是不是附在天墉城弟子的身上了?”   “怎么可能!”自己可是良家,从来不会附身!   “哈哈,兄弟别着急啊,我也不会说出去,只不过大家同族,你在外面潇洒,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也出来透口气?”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让我放你出来?”泼墨也笑了,被封存起来的妖怪都被法力镇压,自然不太好受。   “是啊,兄弟,帮个忙。”   “你别打歪主意,你这种被封的都是为非作歹祸害人间的妖怪,我跟你可不一样,别套近乎,我是不会放你出来的!”平日里泼墨都是抓妖的,又怎么可能放妖怪呢?   “哈哈哈,你现在用的身体是天墉城二弟子陵端的吧?能到这里来,看样子天墉城的人还不知道啊。”   “所以你想威胁我?”泼墨呵呵一笑,自己好歹是抓过妖的,“可是你要怎么让天墉城相信你呢。”   “只要我告诉……喂,别走啊!”   泼墨不理会妖怪的话转身要走,封在皮囊的妖怪喊了两声没留住,直接晃荡起气囊狠狠敲着泼墨的后脑勺,泼墨被打的一痛,顺手就回了一拳,拳头打出去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妖力,也用不了陵端的法力,对上妖怪完全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一拳出去,不只这只红色的皮囊,连带着悬绳上所有的皮囊都在摇晃,泼墨抱头半蹲着看洞里晃晃悠悠的东西停下来,红的皮囊还是封着,只是再没发出什么声音,这才离了洞穴。心中有些发毛,路上遇到师弟打招呼都匆匆应了一声往回赶。   陵端趴在地上,用手爪子捻着书页,慢慢翻过一张,狗爪子翻书的苦处也就他体验到了。一页纸才翻过去,就疑惑的抬头,有妖气!还是混在自己肉身上的!   果然,泼墨看到陵端眼睛一亮,一路小跑奔进门里,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泼墨,你老实说,都做了什么?”这个妖气,这个反应,和自己那群师弟闯祸时候的表现一模一样。   “那个……是这样的,端端啊,你们天墉城是不是有一块封着不少妖怪啊。”泼墨擦擦鼻子,说话间全是不安。   “封妖洞?你怎么跑那儿去了?你动了什么?”陵端一听就头大,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封妖洞里各个都是祸害,泼墨放出来一个就怕那妖怪又放出来其他的,这下有的玩了。   “我……我被一个挂在绳子上的红色皮囊发现了,他知道我不是你,不对,他知道这个身体里的魂魄是个妖,叫我放他出来,我没答应,然后他敲我脑袋,我就,我就打了他一下。”泼墨一边说一边看着陵端,奈何陵端也只是一副在想问题的样子,“你知道是什么妖怪么?”   “我不知道,但是你快去找威武长老……老老实实跟他说,然后带师弟快去封妖洞重新封印。”那里陵端只在偶尔巡查的时候去过,平日里自己极少涉足,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   “那个……红色皮囊还是好的,为什么要去找威武长老?”   “你身上妖气这么重,一定是封印松了,他能辨别你身体里的魂魄,应该是本来封禁就失效了,你又打了一拳……总之别啰嗦,快去!”陵端说到后面已经站起来咬着泼墨的衣角往外走,泼墨也不敢耽误,听着陵端的话去喊人。   果然,一听是封妖洞出了问题,几位长老二话不说就带人去了封妖洞,红色的皮囊已经瘪了,其余的坛子也被撬开了不少,好在天墉城特制的封印妖力无法打开,只能连带着里面的妖怪一同破坏掉,总的来说只跑了里面那只犬妖。   “长老啊,这不是被天墉城封印着么,为什么他能跑啊?”泼墨看着不明白,跟在后面问,陵端自觉站在旁边,他也不明白。   “时日一久,封印松动很正常,但是凭妖怪在内里是绝对打不开的,陵端,你有没有碰过它?”威武长老没答话,倒是陵端师尊戒律长老审问了起来。   泼墨看了一眼陵端,陵端还在呆望着自家师尊,既然是自己做的,那就认了吧,开口就承认了,“他晃动皮囊打了我一下,我就回了一拳。”   “你直接用拳头的?”戒律长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堂堂一个天墉城弟子,对付妖怪居然直接上拳头,这么多年的剑术白练了。   泼墨还想说什么被陵端撞了一下也没好意思继续说,威几位长老倒是走到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泼墨趁着没人注意蹲下来问陵端,“你刚才撞我是什么意思啊?”   “师尊在生气……你直接用了拳头。”   “不用拳头用什么?”泼墨想当然的回答之后才看到陵端在翻白眼,干咳了两下,“那不是我习惯了么,要不要告诉你师尊啊?”   “不用。”陵端好像很生气,说话间都憋着一股劲。   既然陵端不愿意说,泼墨也就继续隐瞒魂魄互换一事,这次陵端恐怕又要背个黑锅。   果然,封妖洞里面的封印重新加固一遍,陵端已经被陵越提溜着去了临天阁,路上陵越止不住叹气,“陵端,你怎可如此莽撞,竟然擅入封妖洞,你不知道那里面不能随意进出吗?”   陵端都没提过我怎么知道……泼墨在心中腹诽一句,脑袋还是不停点头表示自己知错了,“大师兄我这不是怕里面生出什么异变进去瞧瞧么,你看那里面本来就有不少妖怪的封印松动了……”   “可是犬妖是你放出来的,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日后若是酿成祸患,掌教真人少不了要罚你 。”   “好啊……”既然都是犬妖,那日后自己恢复真身抓回来还不简单?现在用陵端的身体也是碍手碍脚的,要是换回来,只有他收拾那个妖怪的份。   “什么?”陵越听到陵端一口应下有些吃惊,陵端本来最是不喜出这种抓妖的任务,竟然答应了?   “啊?没什么?大师兄你继续。”泼墨缩缩脑袋,该不会被陵越发现了吧?   “一会儿你进了临天阁,千万不要顶撞掌教真人,这一次,你真的错了。”   “恩……”我哪敢啊,又不是真的陵端,在天墉城泼墨一直安分守己,除了今天被那只妖犬算计了一回。至于掌教真人那边,泼墨看了一眼陵端,陵端明显的有些不耐烦,不是他做的事叫他背黑锅心里肯定是不愿意,泼墨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愧疚之情。   进了临天阁,涵素真人问了因果,又问陵端是否知错。   “啊?”泼墨是半分没反应过来,自己做错啥了?挨打还不能还手么?也就是一拳上去,妖怪出来也不能全怪自己啊!   “上一回擅闯天华阁,是执剑长老大度没有计较,现在又私入封妖洞,以致妖孽逃窜,你还不知错?”涵素真人本来就斜飞的眉毛,这一下子翘得更厉害了。   “天华阁?紫胤真人哪儿我是不小心进去的!”还不是为了找端端,再说当时不是没事么,今天怎么又算上了?   “天华阁是执剑长老闭关重地,你居然随随便便就闯进去了,还死不悔改!是要让执剑长老走火入魔你才知道错么?”前阵子陵端突然闯入天华阁他已经很生气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但是紫胤真人无意追究,他自然也不好提,但是陵端没安静几天又在给他惹事,平日里欺负师弟也就算了,如今已经闹到长老的头上,断不能轻饶。   “陵端知错。”泼墨被涵素盯得头皮发麻,只得先低头,看一眼陵端,陵端低着头,也没说话。   涵素真人在气头上,旁边的弟子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临天阁只有涵素真人斥责的声音,好在陵端不还嘴,涵素骂了几句也就懒得多说,最后罚陵端去面壁三月,抄录天墉城戒律一百遍。   ? ☆、泼墨(十五) ?  听到处罚泼墨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涵素真人,涵素真人一瞪眼,“怎么,不服?”   “不……不是。”泼墨被涵素真人杀气十足的眼神吓到了,咽了口口水道,“那,我可以带着端端一起么?”   这一茬涵素真人倒是没想到,低头一看他身边的大黑狗两只前爪正抱着自家二弟子,看样子感情深厚不愿离开,但是,受罚还带着宠物,成何体统?于是涵素心一横,铁面无私甩下三个字:“不可以。”   这下子泼墨彻底蔫了,在天墉城他只要跟陵端分开就是麻烦不断啊,而且没有陵端他和谁商量对策去?泼墨满腹的牢骚,被陵越押去了思过崖,而陵端居然一扭屁股直接往回走。   陵端,我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天!泼墨看着陵端离开的身影心中就差骂他忘恩负义了。   陵越注意到自家师弟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只大黑狗,只以为是他担心端端,开口安慰道,“陵端,你不用担心,你面壁期间,我会代你照顾好端端的。”   他哪用得着你照顾,他在天墉城和你一样熟。   “放心吧,掌教真人还在生气,戒律长老已经在劝了,等他气消了,我带端端去看你。”   我暂时不想见到他……   心里想过许多,到了面壁的崖壁,陵越要走,泼墨还是忍不住道,“大师兄,你带端端去饭堂的时候,记得给他拿专用的食盆,要么带他回房,要么让他上桌,别叫他真的趴在地上吃。”到底也是天墉城的二弟子,混得在地上吃饭……   “还有,大师兄,端端平日里跟我一起睡床上的,我在这里,他要是到床上去,你别管他,他会把脚先擦干净的。”   “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陵越听着泼墨一席话,心中只道是自家师弟终于长大了,知道关爱弱小了。   虽然得了陵越的应许,但是泼墨还是放心不下,有师弟送来抄写的纸币也被推到一旁,心中烦闷不已。   “怎么了,在想你家主人?”泼墨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了陵端的声音,回头一看,陵端从洞口走进来就坐到了自己身旁。   “端端,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不知道要闯什么祸,不是叫你抄天墉城戒律么,怎么一个字没写?”陵端一眼就看到成叠的大白纸,泼墨进来也有半天了吧?天墉城戒律字不少啊,这么磨蹭下去三个月过去也抄不完的。   “我也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啊。”到底是自己给陵端背了黑锅,泼墨心中愧疚,可是说起来也委屈,言语间都带上了哭音,“至于天墉城戒律……端端,我不会写字啊!”   “我忘了你是条狗。”陵端倒是没多惊讶,继续问道,“刚才你就在烦恼这个?”   “也不全是……端端,你说一个多月了,主人怎么还没来!”泼墨说到这里不住地开始抹泪,“以前我走开,主人马上就会找过来,还有师姐他们,也会来找我的,可是这都小两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我抓不到妖怪,可是主人……可是主人不会不要我啊……呜哇……端端,主人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主人要是不想要你早把你丢了,不会等你修行成妖之后再不要你。”这只狗一碰到主人立刻就露出原形了,真笨。   “嗯,你说的也对,主人肯定会来找我的。”泼墨觉得陵端说的没错,吸了吸鼻子,直接拿陵端的衣摆擦鼻涕,陵端别过脸,不去看他怎么糟蹋自己的衣服。   “你的主人见到你,会知道你跟我换了魂魄么?”陵端看着洞口天色渐渐变暗,低声问了一句。   “肯定会啊!我家主人是能看得到魂魄的!”就算上一刻还在怀疑自家主人要不要自己,泼墨心中对主人的能力还是信任万分。   “要是你家主人看不到魂魄不同呢。”   “那也会发现的!我跟主人好多年了,你变成我的样子,就算我们都是普通的狗,但是举止不一样主人肯定能看出来!”泼墨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端端,你知道么,以前我跟主人出去,很多村子都养了狗,有一家大地主,家里有三十多倾的水田,还有十二倾旱田,他家养了十五只狼狗护院,有八只黑的,我去了以后,外面人都以为他们家有九条黑狼狗,但是他们家养狗的小厮和我家主人都是一眼能分出谁是他家的狗。嗯,他们家八条狗都有名字哦。”泼墨笑着说了许多才发现陵端沉默得异常。   泼墨想了想,问道,“端端,是不是我们换了以后,你师父认不出你所以你伤心啊?”他那些师弟倒是看出来了,可是给陵端骗过去了,但是他师尊好像真的没看出来啊,他喜欢的小师妹也没看出来。   “我没伤心。”陵端声音闷闷的,要说不在乎,肯定没有,师弟们察觉不对劲的是,他一边拖延合纵术时间一边在早课的时候跟他们走近些,这样他们才相信这真的是自己的二师兄,可是偏偏他最在意的师尊和小师妹都没认出来。   就连路上遇着陵越那一回,没被认出来,心中庆幸,却也有些失落,要是屠苏跟阿翔换了,你也认不出来么?   “端端,要不然以后你来找我玩,我肯定认得你,我把你的味道都记下来了!”泼墨只觉得心里难受,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只是把陵端抱紧了。   “你都没说你家主人是谁,我才不去找你,我还有师弟,你忘了?”   “对哦,你师弟都发现了,说起来你师弟好听你话,特别是那个叫肇临的,啊,还有那个叫陵义和陵川的,在你跟前好乖。”平日里见到都要在身后转悠好久,这阵子陵端用合纵术的时间有限,但是明显陵端回来的时候他们会亲近许多,下了早课泼墨用着陵端的身体跟他们就亲近不了。   “那是,我师弟可是我带大的。”提到师弟们尾巴瞬间翘了起来。   “咦,因为你比他们大么?”   “不啊……我比他们入门都早。”   “那,为什么不是大师兄啊。”泼墨也觉得奇怪,众弟子对陵端这个二师兄居然比陵越那个大师兄还亲,再然后就是早课练剑都是陵端来,平日里也是陵端带得多,这些通常都是大师兄的事情吧?   “大师兄只是百里屠苏的大师兄,其他师弟他都不怎么教。”包括自己也是,自从百里屠苏来了以后,陵越那儿就没陵端的位置了,成天在后山,最多偶尔受命才会带着众弟子。   “哈哈,你吃醋了?”   “没,我只是觉得不公平。”陵端撇撇嘴,“凭什么他一来就能拜在执剑长老门下,凭什么他就能让大师兄单独教,凭什么他一个人独占后山?我们这些普通弟子,只能偶尔被师尊指点一下,有时候只能摸索,所以我才要对师弟们好,大师兄都不管他们,我要是也不管,他们多可怜啊。”   “虽然大师兄不管,但是他们遇到你这个二师兄也不错啊。”泼墨笑了笑,陵端心中的结,恐怕是解不开了,也难怪,轮天资,陵越屠苏远超常人,又加上屠苏身负煞气,偏爱也是难免的。   “可我到底不如大师兄……我再怎么用功,还是比陵越差一大截。”陵端说着说着,连耳朵也耷拉了下去。   “这个,”泼墨挠挠头,“可是端端也很厉害啊,我家主人也曾说过,最适合修行的不是笨蛋,也不是特别聪明的,而是那种有悟性又不太聪明的。”   “为什么?”谁不喜欢聪明的孩子啊,陵端初次听闻这种话只觉得新鲜。   “嗯,因为修行是要领悟的,所以笨蛋不行;然后,修行要的是下苦功夫,不能怕苦怕累,必须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才能有所成就,太聪明的喜欢走捷径,不能几十年如一日,自然也成不了大器。”   “噗……哪有这回事,你编出来的?”虽然新鲜,但是陵端心里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不想让泼墨得意,嘴上还要犟一下。   “唔,这种事情我不擅长啊,端端你知道我修行只要按照主人说得来就行了,所以,这件事还是等我主人来了让他给你讲吧,我家主人修为那么高,我又占了你身体这么多天,到时候让主人教教你,肯定会有好处的。”   “听几句还可以,多的就别说了。”陵端话里有拒绝的意思,泼墨不大懂,“为什么啊?”主人教授的机会,别人想还想不来呢。   “我是天墉城的弟子,外派的功夫不好学太多。”要是大手也就罢了,融会贯通,可是他这种筑基阶段的修行者,三心二意是大忌。   “呀……我给忘了,不过主人肯定会掌握好的,端端,我总觉得我跟你有缘,以后就算身体换回来了,肯定也会再见的。”   “谁要跟只狗有缘。”没你从天上掉下来根本没这么多麻烦。   “端端你是嫌弃我么?”   “是啊。”明摆着的,   “端端……我咬你啊!”   一人一狗在洞里闹了一会儿,天黑还是人抱着狗,抱做一团睡着了。   ? ☆、泼墨(十六) ?  第二天肇临给陵端送饭,一看端端也在,放下食盒摸摸端端的脑袋,笑着对泼墨说到,“二师兄,我说怎么没看到他,原来是到你这里了。”   “嗯?不是大师兄说在照顾端端么,怎么变成你了?”肇临说话的意思明显是他在看护陵端。   “大师兄被掌教派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知道我跟你熟,叫我照顾它。而且你不在,端端也不怎么搭理人,昨天把你从藏书阁借得书还给陵霄师姐了,然后我就一直没找到他,刚才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没想到他是来看你了。”肇临越摸越是喜欢,知道来看二师兄,不枉自家师兄那么疼它。   “大师兄也给派出去了?那你们现在早课谁带?”   “陵川先带着,现在没学什么新东西,我们自己练练还行,二师兄你放心吧,功课不会落下的。”肇临自然知道是陵端带他们带出了感情,平日里也是他在督促弟子们的功课,也不隐瞒,悉数回答了。   “嗯……肇临,要是最近天墉城来了什么客人,你要告诉我一声。”泼墨心里还是放不下主人的事情,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好在陵端趴在一旁,也没说话,只是泼墨看到陵端亮晶晶的眼睛又多说了句,“还有,端端到我这里来的事情,你可别对外说。”   “二师兄,你放心吧,我肯定帮着你。”肇临拍着胸脯保证到,从小到大都是跟在陵端后面转悠的,陵端对他也是真好,剑术手把手的教,天墉城上谁也没有二师兄来的亲。   等肇临走了,陵端才开口,“泼墨,明天肇临来的时候,你叫他去借本书。”   “你到了这里还要看书啊?”   “不然呢,附在你身上抄写《天墉城戒律》?”   “也是,不在藏书阁,你知道要看什么书么?”   “自然,明天肇临来的时候,你跟他说上次的《九宫计之残魂篇》你没看完,让他找陵霄把书要过来。”   “这是什么书啊?”   “这是一本说借助法阵修行的书籍,里面或许有魂魄相关的修行方式。”既然书上有提到,看看也无妨。   第二天肇临来了,泼墨依着陵端的话说给他听,肇临挠挠头,“还有这本书?”   “你去问问陵霄便知。”陵端说一句,泼墨跟着说一句,倒也没露出马脚,只是肇临心急,把饭食放下就跑去藏书阁了,等泼墨和陵端吃完饭,过了许久才看到肇临又满头是汗得跑回来。   “二师兄,我借到了,真有这本书。”肇临心里高兴,一边举着书一边蹦蹦跳跳的过来。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明天过来带给我也不迟啊。”这一句倒不是重复陵端的,好歹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泼墨也知道陵端要说什么。   “不能让二师兄无聊啊。”肇临倒是没当回事,看到自家二师兄已经吃完就收拾起了碗筷,“二师兄,我要走了,你要是有什么要的,明天跟我说啊。”   “回去的时候慢点啊。”   一连数日,陵端都在抱着书看,泼墨急得不行又被陵端看得死死的,不能偷偷跑出去,以致于浑身都乏力,只是在肇临来送饭的时候还要抱着陵端装作在看书的样子,结果把肇临感动得不行。   “二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如实禀告掌教真人的,让你早点出来。”   “额……不用了,万一掌教真人看我光看书没抄天墉城戒律怎么办,肇临你还是别说了。”本来就不是自己在看书,要是掌教真人一个想不通问自己为什么看这些书可怎么回答。   陵端拱了拱泼墨,泼墨知道陵端有话说便留心听着,结果陵端又叫肇临明天给他带一本《前尘录》,泼墨如实跟肇临说了,肇临不住感叹自家二师兄多么勤学苦练,又说一定要求掌教真人早点放陵端回去,说的泼墨心里直发虚。   虽然在这里无聊了点,但是总比对着一群自己不认识也不认识自己的师弟师尊长老好啊,况且这里还能跟陵端安安静静修炼,至少保证功力不要退步得太狠。   当着陵端和肇临的面不敢说,点点头表示知晓,吃了饭就送肇临离开,肇临要走的时候盯着自家师兄看了半天,看的泼墨心里发毛,只是肇临最后也没说什么就走了,等肇临一走泼墨拍着胸口猛喘气,回头看着陵端问道,“我是什么地方学你学得不像么?”   “我觉得挺像啊,”陵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但是现在泼墨用自己的身体各方面表现应该不错啊。   “明天肇临来的时候,我们还用合纵术好不好。”   “也只能这样了。”   再往后肇临总算没什么异常,两个人在山洞里一待就是十来天,陵端一门心思扑在书上倒是不觉得日子难熬,苦了泼墨天天数着日子等他家主人来接。   这天夜里泼墨察觉空气里异常的灵力,拉着陵端就往外跑。   “你又要干什么?”自己还被罚着呢,这么跑出去被掌教真人看到了肯定又要加重刑罚了。   “端端,有人闯进来,我敢肯定不是天墉城的人,而且隐藏的这么好,说不定是我家主人!”泼墨一脸的兴奋,也顾不上陵端,边说边往外跑。   “那要不是怎么办!”现在跑出去没事也会变成有事的。   可惜极度兴奋的泼墨根本听不下去陵端的话,撒开腿一路狂奔,陵端也只得极力跟上。   这次泼墨没要陵端带路,自己顺着灵力传来的方向就跑了出去,陵端却是边走边记路线,一路走到剑阁外面心道不好。   四周静悄悄一片,根本没有人迹,陵端喘着气道:“泼墨,你不会跑错了吧?这里没人啊?”   “端端,你用鼻子仔细闻闻!”泼墨带着陵端藏身到阶梯后,陵端也听泼墨的话真的用鼻子仔细嗅了起来。自从两人换了身体,陵端的鼻子的确好用了不少,只是心中抵触自己变成狗的事情,因而平日里也极少用鼻子去分辨,饶是如此,天墉城众人不同的味道哈斯是记了下来。倒是泼墨改不了用鼻子嗅的毛病,随随便便遇到个师弟就动鼻子,这也是一开始陵端不敢离开泼墨身边的原因,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在别人身上闻来闻去,不是有病么?   等陵端气喘匀了,也终于闻道空气里异常的味道,的确不是天墉城的气息,带着山下的味道,还不是昆仑山附近的味道,看样子是远道而来。   此刻泼墨正幽幽看着陵端,道,“如果我在自己身体里,就能直接闻出来是不是主人了。”   “闭嘴。”陵端心中更是不悦,难道自己就愿意来到你身体么?   “他朝这边来了。”泼墨压低了声音也掩饰不住话里面的兴奋。   “算你还有脑子没直接跑过去。”陵端也是放心了点,要是泼墨不管不顾直接跑到来人跟前,万一是他家主人还好,万一不是,自己在师尊那边可是百口莫辩了。   “不……我发现他的气息有点怪。”泼墨皱着眉,“和天墉城大部分人的气息都不像,但是跟里面的气息有点像。”   “里面?”陵端也是吃了一惊,剑阁里面是什么?是被封印的焚寂剑啊,和焚寂剑有点像,那该是什么人啊?焚寂剑的铸剑师?陵端无比后悔自己对这把凶剑避而远之的态度,以至于现在提及,他除了这把怪剑和百里屠苏有关,是把不祥之剑意外一无所知。   等等,和百里屠苏有关系?   陵端挠了挠泼墨,泼墨低下头脸上全是不解。   “来人可能是冲着这把剑也就是百里屠苏来的,应该不会是你家主人。”既然是和百里屠苏度有关,那就应该不是泼墨的主人,不过,泼墨貌似对百里屠苏也很感兴趣,“还是说你来天墉城早有企图,其实就是为了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我是来了天墉城以后才知道的,他不是你最讨厌的师弟么。”泼墨掉下来纯属意外,在此之前他虽然知道天墉城但是不曾有过什么接触。   “那你家主人知道他么?”   “我家主人对凡人不感兴趣。”泼墨终于摆出了一张高冷脸。   陵端撇嘴,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想打人呢?   泼墨忽而将陵端嘴巴一握,整个人蹲了下去,陵端动动鼻子,果然陌生的味道越来越浓厚,但是和剑阁里面的还是不像……剑阁里面的焚寂剑,陵端闻不到味道,但是其中强烈的煞气只要他一靠近就能发现,这人身上全无半点煞气的感觉,难道是距离太远?   渐渐地一条黑影闯入眼帘,在天墉城一片浅白色的地砖栏杆衬托下格外显眼,泼墨和陵端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条黑影上了台阶,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化成一条黑影蹿进了剑阁。   “回去吧。”陵端看着泼墨一脸的失落,就知道不是,既然不是泼墨的主人,赶快回面壁的地方免得惹麻烦。? ☆、泼墨(十七) ?  “端端,他可是跑进去了剑阁,你不用管么?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好歹你也是天墉城二师兄吧,看着有人来入侵放着不管好么?   “你担心什么,里面自有阵法和红玉姐看护,没事的,要是我们现在跑进去,到时候师尊他们来了,要怎解释?”   “对啊。”泼墨一想也是,自己还在被处罚,擅自跑出来没事也有事了。   陵端和泼墨刚刚直起身体,往回没走几句就听到一阵钟声,陵端立刻咬着泼墨的衣服到处找地方躲藏,泼墨还不清楚,“怎么了?”   泼墨问完就知道了怎么回事,钟声一响四下都亮起了灯火,不少弟子更是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再想躲已经没了地方,只好进了剑阁,里面陵越红玉两个人正在跟刚才的黑影打斗,泼墨和陵端没用合纵术,各自空有法力和妖力却无法施展,只好站在一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还好,黑影一看来人多了起来也不敢恋战,直接撞开陵越跑了,几人看着他跳下无厎深渊,只能无可奈何的对看一眼。   “陵端,你怎么出来了?”   “啊……大师兄你回来了啊?”被陵越盯着泼墨只能挠头,这要怎么解释?只能求助一样看着陵端。   “你就说是我跑出来你跟着的吧……”陵端也想不到注意,狗跑出来他跟着才是,但是……谁叫他现在用着狗的身体呢,有理也说不清,索性黑锅自己背了,掌教真人总不好去罚一条狗。   “那个……大师兄,其实是……”虽然陵端开口了,但是闯祸的泼墨总有些心虚,说话也不利索了。   “怎么回事?”姗姗来迟的掌教真人终于带着一众长老来到了剑阁,第一眼看陵越,第二眼就看到了陵端,这死孩子不是在面壁思过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红玉和陵越上前交代了一下过往,掌教真人嘱咐完红玉要小心看守之后,眼睛就钉到了泼墨身上,泼墨被审问一样的眼神看得不耐烦,不自觉龇起了牙齿。   陵端发现泼墨不对头,用脑袋在他小腿上了撞了撞,虽然你跟涵素真人不熟,也不喜欢他这么看着你,可是你现在是陵端啊!装成我的样子装的像一点啊。   被陵端一撞,泼墨回过神来抿了抿嘴。   “陵端,你不是在面壁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这两天掌教真人气刚消,没听到陵端做什么以为他在专心思过,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放出来,结果还没下决心,这熊孩子又给他捅娄子。   “额……端端他突然跑出来了,我怕他有事就跟着出来了。”被涵素质问的语气闹得泼墨心情也不好,可是好歹他是天墉城的掌教真人,最重要的是现在他是陵端!给陵端闯了祸他也不好意思真的让陵端被发现,还是学着陵端的样子乖乖听训。   “他怎么会在你身边,我记得当时说过,你不能带他去面壁的地方。”涵素现在看着端端都不顺眼了,上一回也是这只狗先跑到天华阁的。陵端跳脱是由来已久的事情,隔三差五不犯点错涵素简直要忘记天墉城还有这么一号弟子,但是这条狗也是来历不明,本身是妖犬,来了之后陵端行事更是乖张,之前推脱早课,后来擅闯天华阁,再到放出犬妖,最后是今夜明明应该面壁却出现在这里。   本来就是犬妖,到了天墉城之后,擅闯禁地,放出了同类。想到这里,涵素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又看到陵端跟端端对看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心中疑虑更甚。   “来人,把端端撵出去。”自从他从天下掉下来,天墉城是越来越不对劲了,陵端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等下,掌教真人,为什么要赶端端?”这可是你们天墉城的二弟子啊!亲的!真的!如假包换的!   再说陵端也没做错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撵走?   “他本来就不是我们天墉城的,之前顾念可能是走散才留他,但是三番两次擅闯禁地,更是带着你一起屡犯戒律,今夜更是和盗剑贼里应外合,我天墉城断不能留他继续祸害!”   “等等……”涵素真人你开什么玩笑,“端端什么时候跟盗剑贼理应外和了?”   “你不是说端端先跑出来的么?”   “是啊。”一条狗跑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己觉得有灵力波动而且还不是天墉城的就出来看看而已。   “他在天墉城这么多天,既然会为了一个盗剑贼从你身边跑出来,那就很有可能是故人,既然和盗剑贼有牵扯,天墉城就不决计不能留他。”   “胡说八道!”泼墨是忍不住了,“他跟盗剑贼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在这里含血喷人!”   说别的也就算了,说自己跟盗剑贼有关系那是给自己主人抹黑,他怎么可能和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有来往,涵素毫无证据上来就认定自己和盗剑贼有关,泼墨只觉得一团火烧到了脑子里,直接驳了回去。这一会陵端在旁边听得分明,掌教真人做出这样的论断实在可笑,虽然泼墨语气不好,但是张掌教真人实在是颠倒黑白,发现盗剑贼的时候出来就是跟盗剑贼一伙?也就由着泼墨反驳。   “陵端!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身为天墉城十二代弟子,不遵礼法,为了一只妖犬以下犯上,叫你抄天墉城戒律,你连最基本的尊师也不知道么?”   “狗屁戒律,你就知道胡诌,就不能是发现了敌人来袭,出来戒备么?毫无证据就说是和盗贼有关!”泼墨在气头上,说话自然口不择言,涵素真人旁边的芙蕖和陵越已经用眼神暗示了好多回,后面的师弟也在拉泼墨的袖子,奈何被泼墨挣脱了。   他在世间千年,除了自家主人还真没人这么骂过他,不分青红皂白一盆黑水就泼到了他身上实在是不能忍,况且这事就算错也是自己的错,要赶走陵端算怎么回事?好歹那也是你们天墉城真正的弟子,不过这种连弟子走了魂都看不出来的师尊也没什么用处。   “大胆!”果然,泼墨方才一通乱骂彻底惹怒了寒素真人,“陵端你现在回去,天墉城戒律抄一千遍,不得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思过崖一步!陵越,你把陵端押回去,陵川陵义,你们把这条狗送到昆仑山下!”   “真人!”陵越过来一手将泼墨的右手压到背上防止他再有什么动作,奈何泼墨被疼痛一激脾气上来喊得更大声。   “住口,你再替他说话就跟他一起离开天墉城。”   “走就走!你们天墉城有什么了不起!”泼墨挣开了陵越,瞪着涵素真人就吼了出来,当你们天墉城有多好么?自己本来就是在等主人,现在要自己出去找,天墉城都什么人什么掌教!   “陵端!”陵越首先看不下去,呵斥了一声。   “你叫我做什么?你从来都是百里屠苏的大师兄,不是我的大师兄,我用不着听你的。”泼墨还记得陵端说过的话,你对端端都不好,我干嘛理会你?   “二师兄……”后面的一众师弟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的叫着二师兄。倒是陵端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泼墨一低头看到耷拉着耳朵的陵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觉得陵端心里肯定难受。摸了摸陵端的脑袋就说,“端端,走,我们一起走。”   “你……陵端……你,你知道……”涵素真人气得手指都在抖,本来只是要赶走一只来历不明的妖犬,结果自己的二弟子居然为了这只狗跟着对着来,更是要一走了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要带着端端一起离开天墉城。”泼墨回头轻哼一句,大不了带着端端一起去找主人,留在天墉城两个月,你们连自家弟子跟自己互换了灵魂都没看出来,继续留下去有什么用?再低头看陵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里更觉得委屈,抱起陵端就往外走。   “陵端你要是敢迈出这么大门,以后你就再不是天墉城弟子!”涵素气得眉毛都飞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那你让端端留下。”泼墨胸膛起起伏伏,他就算不在乎自己,也要顾虑陵端,毕竟陵端在天墉城这么多年,对那些师弟还有感情,还有他喜欢的小师妹。   “反了,反了!”竟然开始跟自己谈条件了?“端端必须赶走,至于你,要么滚出天墉城,要么去做杂役!”   “跑!”陵端忽然喊了一声,泼墨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四周弟子已经散开。   “天墉城弟子被赶走是要散去修为的,赶快跑!”陵端也不多话,现在继续留在天墉城,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师弟们已经布起了阵型,泼墨不敢犹豫直接跑了起来。   “你们,你们快拦住他啊!”这些弟子竟然眼睁睁看着陵端就这样跑出了天墉城,他到底收了一群什么弟子!   “掌教真人……”弟子相互看了看,陵越执剑退在涵素身后,没有继续追的打算,肇临也就硬着头皮说道,“二师兄他跟端端感情好……你就别逼他了……”   ? ☆、泼墨(十八) ?  自家二师兄和端端感情有多好,肇临和一众弟子都看在眼里,今天的事情泼墨确有嫌疑,但是掌教真人直接定罪,众弟子也觉得不妥。   更没想到一向机灵的二师兄会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一路护着端端跟掌教真人大吵,一众弟子也插不上话,掌教真人说一不二的时候多了,可是今天陵端卯足了劲跟他对着来,最后闹到没法收场,陵端直接跑出去按规矩可以按照叛徒处置。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他抓回来!再有给他求情的,一律逐出天墉城!”涵素已经是铁青着一张脸,连胡子都衬得亮白。决定却是下的更狠了,弃徒按例必须废除修为才行,断不能让他仗着自己在天墉城上所学在山下为非作歹。   陵越还想说什么,被涵素留在了剑阁值守,其余众弟子也各自顺着山路去找了。   陵川和肇临本来就熟,两人离开的时候一直叹气,“肇临,你说二师兄怎么就跟掌教真人吵起来了呢?”   “二师兄护犊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况且他跟端端感情那么好,不过端端也是,来历不明,要是不惹事还好,惹了事没罪也成有罪了。”   “二师兄会御剑之术,这会儿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去哪儿找啊?”陵川也是想不明白,二师兄今天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你还真要抓二师兄回来啊?”肇临和其余一众弟子心里早就想好了出来是为了平息掌教真人怒火,根本没打算认真找,总不能看着亲师兄就这么被废掉吧?“再说,找打了,你打得过二师兄么,能把他带回去么?”   陵端本就是十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要抓他要么长老出马,要么陵越出马,但是陵越被留在了剑阁,他们就算找到了陵端又能怎么样?   此刻泼墨抱着陵端刚刚闯出大门,一人一狗躲在草丛里喘气。泼墨用着陵端的身体,别说御剑之术,什么法术也用不了,只能用两条腿跑。此刻逃离了天墉城大门,趁着夜色躲在草丛里,看着其他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化作剑光四散离去才松了一口气。   缓过神来,把怀里的陵端换个姿势抱好,叹气道,“端端,都是我不好,可是你不在天墉城,我留在天墉城有什么用?”从涵素决定赶走端端的时候开始,泼墨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起走。   陵端翁着声音回答道,“我没有怪你。”   “端端,我们去找主人吧,主人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嗯。”陵端低声应了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端端你放心,我家主人做事周到,一定不会不管你的。”总是被自己累的逃离天墉城,就算主人不想管,泼墨也一定会求着主人帮他的。   “去哪儿找你的主人?”陵端岔开了话题,天天听泼墨提起他主人,可是他主人在哪儿呢?   “唔……”泼墨迟疑了一下,“我主人在的地方与世隔绝,没人接引是去不了的,但是这里东南两百里有一座自在观,观主能联系到我家主人,我们去找他吧!”   “自在观?你家主人……莫非是无情观的非白?”   “啊……你怎么知道?”泼墨满是惊讶,主人已经很少行走了。   “修仙界谁人不知四大守门人,你家主人在各种典籍上出现的可不少,我早就觉得你家主人不是凡人,又和道观有关系,也就猜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是他。”非白之名陵端仰慕已久,论修为当是金身上仙,但是既不成仙也不堕魔,游走在六界之中,于人魔两界交界处建了一座无情观,和其余几位守门人一同管理着人间和魔界的来往者。   “嘿嘿,你要是知道我家主人,那就一定知道他可以把我们换回来的!”泼墨提到主人立刻开心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早点说也许我们早就换回来了。”天墉城虽然不能直接联系非白,但是可以联系到无情观的人。   “你不是不想被发现么,我出来的时候主人也说过,不可随意对外用他的名号生事,这一次抓妖怪失败还连累了你,我也就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主人。”泼墨挠挠头,“端端,我们现在就走么?”   “两百里,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那怎么办?”   “用合纵术,我御剑带你。”自己师弟都能用的法术,换了身体不好用,但是用合纵术之后这种基本的法术根本难不倒他。   “端端你好聪明!”   “是你太笨了。”自己远行一直是用御剑术,早都习惯了。   “端端你真讨厌。”泼墨一边抱怨着一边摆好了姿势。   两人合为一体,陵端动动手,自从换了身体就算是用合纵术他也不能在自己的身体久留,故而每一次回到自己身体都倍感伤怀。握了握手掌,弯腰把泼墨的身体抱了起来,瞬间化作蓝光向东北而去。   陵端一路疾驰,然而半路被泼墨强行喊停,陵端也就真的停在了半空,低声问道,“怎么了?”用合纵术御剑还是第一回,难道他有什么不适?   “端端,你看,那边有只发着绿光的鸟!”合纵术两人共用一个身体,当里泼墨控制身体在半空中转身的时候,陵端差点直接从半空中摔下来,连忙夺回身体控制权,“你别动,我来看!”   一回头,果真有萤绿的微光上下抖动,一点点往自己的方向来。   “这是什么?”看样子泼墨认得这种鸟。   “这是青哥,我们无情观的信使,肯定是主人让他们来找我的,端端,我们落地吧,然后让他们去通知主人。”   既然能直接找到非白,陵端也没多话,为了让那只青哥跟上,还特地放缓了速度,慢慢降到地上。莹绿色的光芒一直追着陵端落了地,上下抖动,但是靠近也能勉强看到是喜鹊大小的鸟儿,只是羽毛泛着青碧色的光芒。   双脚一落地,泼墨连忙抢回了身体控制权,张开手就朝着青哥挥起来,“青哥,青哥,我在这里,是主人教你来找我的么?”   “泼墨,是你?”青哥忽然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男声,吓了陵端一跳,却让泼墨更加兴奋,“主人,是你过来了么!是我啊,主人我等你好久了,你在哪儿啊?”   “你别动,我现在就过去找你。”青哥说完这一句就没了,只有翅膀在上上下下的挥舞。   陵端还没闹明白就被泼墨推出了身体,“端端,你先回去休息,我慢慢跟你解释。”   陵端回到泼墨的身体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快给我解释一下!   “端端,是这样的,青哥是我们无情观的信使,只有师父和二代弟子能用,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青哥是可以代主人传话的。”泼墨蹲了下来,青哥也落到了泼墨肩膀上,碧青的眼珠转来转去,脑袋在泼墨脖颈上蹭了蹭,又跳到陵端身上,也蹭了蹭。   “怎么样,我们青哥厉害吧,它也是能辨识灵息的。”泼墨伸手摸着青哥的羽毛,青哥也乖巧的歪着脑袋任由他摸。   陵端趴在地上看着一人一鸟情义绵绵,直到再次被声音惊醒。   “怎么回事?”陵端抬头,眼前忽然就多了个人,和声音倒是符合,年纪轻轻的男子,望着不过弱冠之年,眉头微蹙,还是能看得出来人器宇不凡。   “主人!”泼墨喜出望外就像扑过去,但是被非白一瞪,硬生生缩了回去。小声解释道,“主人,我抓妖怪的时候不小心被伤了,然后掉到了端端头上,不知道怎么跟他换了身体,还换不回来……”   “你叫端端?”非白看着陵端,脸上带上了笑意,“先要谢谢你救了泼墨。”   “啊?”陵端也在迷糊,自己怎么救他了?只是被他砸了而已。   “主人,他叫陵端,是天墉城弟子。”泼墨看着非白跟着他喊了端端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纠正。   “其他的稍后再说,你们把眼睛闭上,我先帮你们换回身体。”   怎么换?陵端心下疑惑,只觉得脑袋一空,再睁开眼睛自己居然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而且动动手,原本的排斥感也没了,一转头旁边的大黑狗也睁开了眼睛,看样子泼墨也回去了。   泼墨回到自己身体里第一件事扑倒主人身上狠狠地蹭,一直蹭到非白在它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才安分下来。   “主人别打我……主人你怎么到今天才来找我,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泼墨字里行间都是委屈,陵端想起泼墨唯一一次哭就是害怕非白不要他,心里也就明白非白对泼墨有多重要。   “不是今天才开始找你,是今天才找到你。”非白说话声音很是平缓,听起来曼斯条理,倒是顺耳,“陵端,你们天墉城自建立以来就有护城阵法,对吧?”   “是的,用来防止妖怪入侵的。”   “这个阵法不仅仅防止妖怪入侵,也隔绝了天墉城对外的联系,泼墨是妖,他自从进了阵法之后,阵法外面一直无法寻觅到他的气息,故而青哥一直没能进去,我也想不到泼墨会跑到天墉城。”   “额……这个没关系……”陵端倒是不怎么在意,阵法隔绝是双向的陵端也没想到,否则早就带他离开天墉城了。   “你对泼墨的救命之恩,是我们无情观亏欠了你。”   ? ☆、泼墨(十九) ?  “什么救命之恩?我没做什么啊?”陵端恢复人身还有点不习惯,“话说你怎么把我们换回来的?”明明他之前回到自己身体里都停留不了多久!   “阁下请容我从头道来。”非白只是看着他笑。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陵端就好。”他哪里受得起非白的敬称,非白的地位是去了天墉城紫胤真人都要站着听话的。   “你既然是天墉城弟子,想必知道妖怪互斗,所使用的法术都是形神俱灭的吧?”   “是啊。”不同于人类互殴,妖怪在斗争之中狠厉非常,往往要至对方于死地,会连魂魄也一并毁灭。   “泼墨是出去抓妖的,我恐他遇到修行太高者力有不逮反倒被对方伤了性命,于是在他身上下了一道咒,若是真的到了魂魄重伤之时,会魂魄离体重新找合适的肉身保存性命,恐怕当时泼墨已有性命之危,得你肉身才能保全。”   陵端忽然很想打非白,闹了这么久,全是这货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宠物能活下来,下了咒强迫别人的肉身接纳泼墨的魂魄,这才让自己变成了一条狗。   “我知道此事你一时间不能接受,但是泼墨本来不是非人身不可,只要是活物都可以暂存魂魄。”非白估计是自知理亏,眼睛低垂着,没有看陵端。   陵端冷笑一声,“但是泼墨作为修行极高的犬妖,魂魄的力量不容小觑,恐怕也不是随便什么躯体都能装得下。”鬼才信只是碰巧砸中了自己,十有八九是会选中灵力高强的肉体来存身,非白都能随便让自家宠物强占别人身体里,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的确,泼墨为妖气所伤,会自觉寻找体内存有灵气的肉身,这样才能借助本来肉身中的灵力修复魂魄。”非白说到这里看着陵端脸上竟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气得陵端直接握紧了拳头。   “你心里很清楚不能动手,我也很清楚这一次是你救了泼墨,我们无情观欠你一份人情,这份人情,只要你天墉城需要,无情观定当奉还。”无情观的地位确实比天墉城要高,天墉城不过是个修仙门派,绝大多数弟子是成不了仙的,但是无情观绝大部分弟子都是入了大乘境界游离在三界之外,所以相比之下,无情观确实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不需要你奉还什么!”陵端满肚子的火气,却说不清楚自己这份火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主人……你别这样……我已经害惨了端端……你……主人,你能不能让他回天墉城?”泼墨心中也是惊骇,但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反对主人,只能恳求主人。   “怎么了?”两个月,看样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是这样的……”泼墨一五一十将自己在天墉城所作所为一致连累陵端被赶出天墉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期间陵端背对着非白和泼墨,一句话不说。   “我知道了。”非白听完,用手摸了摸泼墨的脑袋,看着陵端的背影笑道,“那你想回天墉城么?”   “不想!”陵端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不管是天墉城还是无情观现在都让他觉得厌烦。   “毕竟是因为泼墨的原因,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会去天墉城解释请出去,确保你能回去,至于要不要回去,全看你;若是你什么时候想去无情观,也随意,最后送你一句,无情既有情,万物平等才是处处不平。”   陵端听了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却再无声响,回头看去,非白和泼墨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如来时一般,毫无声息。陵端回味方才事宜,蓦的惊出一身冷汗,自己现在是回到了原本的身体,也就是说变回了一个修仙者,然而刚才非白站在自己跟前,自己却全无所觉,直到非白出声。而两人说话期间,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属于非白的气息。   现在人刚刚走,陵端在原地探查着,仍然没有任何属于非白的气息,倒是泼墨的妖气在他回归到了自己身体里以后非常强烈。非白根本没想过掩饰,大大方方出现在他跟前,非白明明白白站在陵端跟前,陵端却连一点气息都不曾发觉,只能说明非白的修为高出陵端太多,高到陵端无法衡量的级别。   刚刚恢复身体陵端还有些累,闭着眼睛静养片刻,不一会儿觉得夜风越来越大。   从地上站起来,陵端竟然看到一抹碧青色的光亮在眼前摇摇晃晃,这是青哥?方才非白没有带走青哥把它留了下来,现在青哥在风里摇摇晃晃身形不稳,却一直在陵端身旁,陵端向左走青哥跟着往左飞,陵端向右走青哥跟着往右飞。   特地留下来跟踪自己?这玩意儿简直跟非白一样不要脸!   但是你家主人是修为太高我没办法,区区一只小精灵也想盯住自己?陵端二话不说御剑而行,对于自己御剑的速度,陵端异向很有信心,但是陵端用上最快的速度飞了一会儿,一扭头青色的光芒还在自己眼前晃动……   于是再加速,再看,如此来回,陵端始终没有摆脱这只莹绿色的鸟儿。这只鸟简直比非白还要不要脸!   就在陵端已经自己无法摆脱青哥,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天墉城的时候,一道闪光刺痛了陵端的眼睛,而后只觉得四周一空,再能视物的时候莹绿色的鸟儿已经不见了。   难道这只鸟被雷电劈死了?   等等……为何会有雷电?   陵端仰头,方才闪电的雷声滚滚而过,天空乌云翻滚,隐隐漏出雷光……   此刻非白已经带着泼墨走到了天墉城的门牌,鱼贯而出的天墉城弟子将一人一犬团团围住。非白本来淡淡带笑的的脸上忽然表情一变,回头朝暧昧不明的夜空望去。   “主人,怎么了?”泼墨久违的回到主人身边,对于主人的一言一行都很敏感。   “没什么。”非白回过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面带微笑站在天墉城门牌前。   不多时深紫衣衫的少年站到了非白面前,泼墨认出了他,“这是天墉城的首座弟子,陵越。”   陵越有些疑惑,开口叫到,“端端?”   非白闻言,笑容不变,拱手道,“无情观,非白,还望陵越真人代为传达至涵素真人处。”   于是折腾大半夜的天墉城再次热闹了起来,这次不光是普通弟子,连带着诸位长老全部齐聚临天阁,而非白则被尊为上宾坐在临天阁正中央,一旁蹲着吐舌头的泼墨。   “我此次前来,是向天墉城及陵端真人道谢的。”非白说话也是客气,然而一开口还是惊倒了一大群人。   论资排辈,天墉城长老都只能站在非白面前,一众弟子更是在阁外伺候,闻言相视,都不明白非白打的什么哑谜,却也猜出来恐怕和这条狗有关。   “还请非白真人明示,我天墉城与无情观素无来往,怎有道谢一说?”涵素作为掌教真人,虽然心中忐忑,却也站到了最前方。   “冒昧前来,是我唐突了。”非白嘴上客气,人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泼墨自觉往前走了两步,“这是我圈养千年的爱犬,名唤泼墨,数日前受伤,幸得天墉城弟子陵端庇护,得以保全性命,因此造成诸多误会,是以特来道谢并解释。”   此刻被非白的感谢着的陵端发现自己飞的地方不太对,上面的乌云有蓄力待发的趋势,加快了御剑的速度想要飞出这一片乌云,然而一大片云彩似乎跟着他一般,接连几道闪电都在身后炸开。   难道这雷电追着自己不成?陵端心中惊讶万分,却拼尽了全力御剑前行,眼看着已经到了乌云边上,再跑快一点就可以飞出去了。   然而脖颈上一麻,瞬间手足无力,原来是颈后被雷电劈中,电流过全身,陵端再不能御剑,摇摇晃晃就从空中甩了下来……好在挨了一道闪电意识尚未全灭,使出仅有的几分力气缓冲落地,免得自己成为第一个摔死的修仙者。   陵端落地站也站不稳,直接膝盖一软扑到了地上,鼻尖传来一阵糊焦的味道。   不急细想脸便着了地,一丛青草就在陵端鼻子前面,只是刚刚挨了一道闪电陵端浑身发麻,躺在青草地上什么感觉也没有,硬要说就是四肢百骸都在疼,眼睛才刚刚恢复视物,看着天色愈发的不对劲起来。自己不是快要飞出乌云了么,为什么感觉自己在乌云正中央,完全被笼罩了起来?还有天上那道亮丽非凡的闪电似乎朝着自己来了?   陵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为何要遭雷劈?然而片刻间闪电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本来以为方才一下已经是疼痛至极,奈何这一道叫五脏六腑搅碎了一般,陵端哇的一口血吐出来,眼睛昏花。   待眼前清明几分,又有亮光狂奔而至,第三道?   脊背似是着了火,一路烧到筋腱骨髓,皮肤一寸寸都炸裂开来。   还没缓过神,又是一道闪电……陵端只希望自己能晕过去,但是任凭身体如何疼痛,脑子却是清晰非常,明明白白的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雷电,疼痛碾过每一寸皮肉,却叫陵端浑然。   ? ☆、泼墨(二十) ?  泼墨跟着自家主人离开天墉城的时候,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主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非白装作不知道,继续往前走。   “主人,我们真的不管端端了么?”泼墨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   “我已经和天墉城解释清楚,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若是天墉城叫他伤心,他愿意去别的地方也是他的自由,便是来无情观,我也不会不要他。”两人互换一事是非白一手造成,对此非白虽然明白是无情观欠了人情,却也没什么愧疚感。   “可是……主人,你给我的铃铛还在他那儿。”   “你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没有毁掉么?”非白又抬头,夜空深沉,什么除了一片暗哑的云层什么也没有。   “没啊,那时候只是带子坏了,后来天墉城的芙蕖给铃铛换了个带子,我一直放在身上,方才换回来的时候忘记把他从端端身上取回了,主人,我们现在去找端端吧?”   非白掐指一算,缓缓道,“先回去。”   “啊?青哥不是在他身边,不用管?”   “青哥已经被毁了。”非白表情再无变化,青哥不过是用灵力幻化出来的鸟雀,只要他愿意,再造几十只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回去让谦墨给你看看。”   此刻被遗忘的陵端正睁着眼睛,眼前原本的草地都被雷电劈成了一片焦土,而他居然还活着。   耳边传来远处鸟叫虫鸣,眼睛从身旁焦土一直看到极远的村庄,这附近有人家?   浑身筋骨都在雷电里过了一遭,陵端倦到不行,眼睛都在发涨,奈何脑子无比清晰,把十几年的人生从头捋了一遍,好像自己幼年的记忆便是始于天墉城,接着全部都是天墉城,一直到泼墨出现。   非白说过,泼墨是重伤所以寻到了自己的身体,可是陵端心里一点都不恨泼墨,往前两个月泼墨占着他的身体,他就不讨厌泼墨,现在知道了这件事都是泼墨引起的,他也不讨厌泼墨,至少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泼墨是真的对他好,他也是真的喜欢。   现在浑身不能动弹,匍匐于地,清楚地感受着身上的酸胀和时间流逝,自己这是要死了么?   陵端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想,自己死就死吧,怎么偏偏是被雷劈死,在天墉城这么多年,小打小闹,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老天爷至于一连数十道天雷劈死他么?日后他人见着自己的尸身,还以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才遭了天罚。   一定要说陵端有什么恶意,那也是对百里屠苏,可是他在欺负百里屠苏的时候也没少被大师兄欺负啊,算来算去他也没占到便宜……陵端一面哀叹自己就要死了,一面觉得不合算。不过都要死了,计较这个还有什么用?现在非白如果依言去天墉城解释,那么师尊和掌教真人应该知道他是无辜的才对,陵端倒是很想回去看看肇临、陵川那群师弟。   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鸡鸣。   陵端一听,知道是天要亮了,疲乏更甚,可是脑子却更为清晰,看到了远处焦土和草地的交界处,青青草叶还挂着水珠,藏在草从里的小虫钻来钻去,只是走到了焦土的边缘打着璇儿又离开,估计是寻食的虫儿知道焦土并无食物,直接离开了。   这样下去自己就算死了,尸身也不会被吃掉吧?可是时日一久,还是会生出蛆虫。想到之前自己也曾看过腐尸的样子,陵端生出一股恶寒,人死了变成那副磨样,倒不如昨日在雷电中化成焦灰,至少干净些,等等,我不是还活着么?   鸡鸣一声接着一声,最后□□一片叫唤,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似是鸡鸣一片唤晓色,东方红日将欲出。   陵端看着天色忽而黯灭,心中没来由的惊恐,自己要死了么?眼前一片漆黑?   紧接着天色开始发白,陵端也松了一口气。   隐隐红霞抹上泛白发蓝的天空,接着一丝明亮的红色,明媚多娇的红色慢慢从大地上爬起,渐渐笼成一颗圆润的红珠,挂在凄凉的天色上,陵端看着看着鼻子发酸,一眨眼睛,脸上全是温热的液体。   圆圆一轮太阳渐渐将清冷的晓色染成一片醉红,陵端觉得活着真好,他想去看看,阳光普照下……远处的村庄里有炊烟袅袅升起,伴随着人们晨起的杂响,温暖而美好。   陵端觉得朝阳暖暖的,他应该起来求村庄里看,天下之大随意走走。动了动身体,下半身还是一片麻木,手也使不上劲……   方才躺着乱想到觉得没什么,现在不想死了却动弹不得。   天亮了应该会有人吧?   陵端再次奋力望去,四周焦土之外是一片树林,再远处有一条小道不知通往何处,那自己是怎么看到村庄的?   心下疑惑,再次尝试着向原处看去,透过树林,真真切切看到了远处的村庄,还有扛着农具准备下田的农夫……自己的眼睛居然越过了树丛!   仔细听,还能听到农夫间的交谈,说着昨夜的暴雨狂雷,一直到他们下了田地,锄头翻开的泥土虽然湿润,却带着细细的孔洞。   没有死,五官反倒变得灵敏起来。身体不得动弹,自己也能察觉远处的动静,陵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终于想起来打量自己,身上原本的衣服在雷电中被劈成了布条,挂在身上衣不蔽体,要是来个人给他换件衣服就好了,还有什么硬邦邦的梗在胸口,陵端想了想,之前泼墨用着自己的身体,貌似将他的铃铛揣在胸前,难道是这个?   陵端在野地里盼着有人来,奈何这条路径似乎太过偏僻,早上好不容易有个樵夫路过看着一片焦土摇摇头就走了。   陵端伏在焦土上,不能言语也不能动弹,只能看着。   傍晚樵夫归来,又朝焦土方向看了看,还是没有走近,陵默默叹气,要不要像个办法把他引过来,比如施个小法术?   下了决心陵端施了一个小小的星蕴聚光,结果兀的冒出来一大片亮光,吓得樵夫直接瘫倒,而后捡起柴火一路连滚带爬的大喊着“妖怪,有鬼啊!”直接跑远了。   什么妖怪,我是如假包换的人!陵端也没想到平日里只有一点微亮的星蕴会发出这么大光亮,也是吓了一跳,可是吓跑了樵夫,看样子又要在野地里趴一夜。   困倦又涌上来,陵端终于合上了眼睛。   不多时有嘈杂的叫声传来,陵端眼前一片橘色,既然是人声,难道是有人来了?陵端心里明白,可是睁不开眼睛,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什么在自己身上戳着,应该是樵夫带人来了吧?   好在村民查看之后认定陵端是被雷劈了的人,总算没把他当成妖怪。   一直到被村民们抬回去,陵端都是清醒着的,奈何完全不能说话,眼睛也睁不开,不知道要被送到什么地方。经过昨天一夜挣扎,陵端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只要不被送到义庄,什么地方都好,也许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恢复了呢。想到这里终于放心晕了过去。   陵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亮,还有眼前干净的白布,应该是在自己身上盖了一层白布?自己没死吧?陵端奋力低着头,看到自己的手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因为受了雷劈,现在手臂一片漆黑,大概是外表太过恐怖才被当成了死人吧。陵端努力吐息,肺叶裂开一样的疼,不过还可以呼吸,还好,没死透。   一点点吐息,集聚着灵力,终于感觉到身体在颠簸。不知道行了多久,总算身体能动了,挣扎着扭动脖颈,总算把鼻子露了出来,村民不会打算把自己埋了吧?   “啊……”陵端张嘴想要打声招呼,但是嗓子一阵干痒,余下的话悉数变成了咳嗽。   “哇!”外面一阵大叫,陵端听到有人在讨论没死还是诈尸一类的问题,心里明白说的是自己,可是也说不出话来,继续咳嗽着。   终于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女孩子的脸,看着他眨眨眼睛,而后递过来水囊。陵端接过水囊喝了几口终于压下了咳嗽,开口问道,“你……谁……”嗓音喑哑异常,陵端自己都只听得到一阵刺啦作响,辨别不了说的是什么,更别说眼前的小姑娘了。   好在姑娘没听懂他说什么却也是笑了,回头对人说,“你看,他还是活的,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小姐,这个人来历不明,你怎么能随便把人往回带!”   “可是我们唐家堡本来就是研制药物的,也许爹爹他们能帮到他。”姑娘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开心。   “可是,可是……”一旁的仆人明显不打算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却又拗不过自家小姐,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小姐,这里到唐家堡路途遥远,他又伤得这么重,就算我们愿意带着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住一路颠簸,不如就近找个医馆。”   “也对……”姑娘点点头,又问道,“附近有什么城镇么?”   “再往前走,就要上官道了,顺着官道一直通到衡山,衡山脚下必有城镇,小姐你就不用担心了。”   陵端喝了水,还是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表示感谢,那姑娘看着他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丢下不管的,好好休息吧。”   ? ☆、天劫(二十一) ?  陵端很想说声谢谢,但是对方很体谅的让陵端好好养伤。   车队走了一天多,陵端只喝了点水,从被雷劈开始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但是肚子一点都不觉得饿,只是浑身泛着疲倦酸痛,脑袋昏昏沉沉半醒半睡的走了一路。远远听到人声知道将要抵达城镇,大概也就是要被送进医馆。   人声嘈杂,陵端在车里勉强听到几句是那小姑娘在跟什么人说话,不一会儿有人掀开帘子把他抬下去。陵端转不过头,但用神识扫到是一家客栈,经过姑娘边上,女孩子笑着告诉他,“你放心,这里有青玉坛的弟子,他们家精于丹药,又在此处义诊,一定能把你治好。”   其实我没病,只是被雷劈了,疗养一阵子就好。两天了陵端明显觉得经脉顺畅了起来,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不能说话这才叫外人误会。姑娘说完就叫人把他往里抬,陵端一急抓住姑娘的衣袖,梗着嗓子问道,“你,叫……什么?”   “咦?你能说话了?”虽然声音沙哑不清,姑娘却是欣喜,笑呵呵的说到,“我叫雪见,唐雪见,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姑娘是高兴的,但是陵端已经看到周围仆从的鄙夷之色,该不会以为他对雪见有什么企图吧?他只是想记住姓名日后报答而已。   一路而来,这些人都不愿意跟他说话,把人抬进去放下就走了,陵端也不计较,谁让自己浑身漆黑,这副模样被人嫌弃也是正常。   陵端被放在塌上,室内不少看看病的百姓,咳嗽□□之声不绝于耳。对于青玉坛他也听说过,是一家专注研制丹药的门派,平日里不关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需要他们来救助。好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是天墉城的弟子。   大厅里明显是两拨人,一拨穿着统一的青绿色衣衫,看样子这些就是青玉坛的弟子,而另一拨是衣衫简陋的贫民百姓,大约不少是听闻义诊赶来的周边村民。   陵端安安静静躺着,如今手脚已经有了知觉,可是不能下地行走,过几日能动就离开吧,手脚健全何处活不下去,要和这些贫民抢地方。   不多时青玉坛弟子引着位杏黄色长衫的男子走来,边走边介绍说,“欧阳长老,那边躺着的就是唐家堡大小姐带来的人,据说是半路上捡的,听说是被雷劈了,但是还有一口气,长老,我看他不像好人,我们把他丢出去吧。”   陵端听了一翻白眼,臭小子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叫什么……不然以后我一定告诉你什么叫不是好人。   “胡说八道,便是普通人,只要还有得救,我们就不能束手不管,何况他已经到了这里,再说这种话,我就将你逐出去。”被称呼为欧阳长老的人似乎有些生气,开口责骂这方才要把陵端丢出去的人,陵端听了心中畅快不少。   男子走到跟前,陵端转过头,来人身形颀长,近看更是生的清俊,尤其一双眼睛温和带笑,看着他道,“方才是弟子不懂事,你莫要见怪,青玉坛断不会见死不救。”   陵端想撇嘴,但是稍稍一动嘴,脸皮就被撕扯着疼。   “兄台不必说话。”欧阳长老看出来他不方便,直接拿起了他的手腕,开始诊脉。   陵端紧紧盯着他,见他脸色一变心中大骇,自己身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欧阳长老放下他的手,又翻了翻陵端的眼皮,复又捏开嘴巴看了看,最后手掌摁在胸膛,陵端只觉得胸口一滞,好在片刻后他就放开了,转头对方才开口的弟子说,“元礼,他的伤势需要慢慢调养,你先把他送到后院,给他单独准备一间房,然后找店家要些米汤喂给他。”   “啊?”元礼似乎很是意外,瞪着眼睛看着陵端想说什么。   “快去。”欧阳长老一声轻喝,元礼连忙点头叫上另一位弟子把人架到了后院。   陵端被抬起来背对欧阳长老,却能感觉到背后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对于这位欧阳长老,陵端只有一个感觉,深不可测。   这几日他已经发现自己被雷劈后五感比起先前强了许多,对周围的人事只要稍稍留心便能知晓,再不必被自己的本身的目光所限制,而对于常人的修为也更为敏感,青玉坛弟子和唐家堡的弟子身上多少有些修为,高低不同他还能感觉出来,但是方才的欧阳长老,他只觉得深不可测。   不过,既然收留了伤重的自己,总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元礼对陵端嫌弃归嫌弃,但是不敢违背长老交代的任务,把他放在院子里晾了片刻就抬进了一间客房,屋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不大却干净。把他放到床上,不消片刻也端来了米汤,只是元礼没什么耐心,喂了几口直接捏着陵端的下巴将剩下的半碗灌下去。   陵端不及吞咽,一口米汤呛住咽喉又咳嗽起来。   “你这个残废,给你喂东西都不知道吃,饿死你算了!”元礼拿麻布在陵端嘴上擦了两下皱着眉又走了,一脸的嫌恶,看样子若不是欧阳长老的交代他是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陵端突然很想照照镜子,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让那些唐家堡和青玉坛的弟子看都懒得看一眼?想自己相貌堂堂,现在换了一张黑脸就那么难看?   青玉坛弟子离开并没有多远,还有两个在外谈论,陵端闲着无聊,放开神识探听着弟子们的谈话。   一人道:“听说欧阳长老收留一个全身漆黑的瘫子?”   另一人答道,“是啊,据说是被雷劈了,肯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不过因为是唐家堡大小姐送来的,我们也不好不收,怪就怪在欧阳长老不光收留他,还给他在后院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唐家大小姐的面子有那么大?”   接下来便是欧阳长老素来不喜欢外人在后院云云,再没什么新意,陵端索性闭上眼睛开始运行体中真气。这两日手脚不能动弹,但是体内真气却可以运行,如此一来还能继续修炼。虽然姿势有些难看,但是集中精神并不影响真气运行,在外人看来只是他睡着了而已。   不多时察觉房中有人,陵端立刻打起了精神,对方手脚很轻,似乎路有意让他安睡,陵端心下奇怪,青玉坛弟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善了?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人,老妇人看他醒了笑道,“小伙子,吵醒你了?”   老妇人和蔼,陵端心中一暖,摇头就想说没有,然而开口还是嘶哑难言,反倒扯得喉咙干燥疼痛。   老妪见他如此连忙端着茶碗递到他嘴边,陵端鼻尖闻到浓厚的药味便知是什么药水,也不犹豫,张着嘴让妇人给自己喂药。   “你别着急,这是少恭给你的药,多吃两次就能说话了。”   少恭是谁?陵端瞪着眼睛看向眼前的老妇,老妇也知道他的意思,“少恭就是前面主事的欧阳长老,欧阳少恭,我是他的老家人,看着他长大的,也就习惯叫他少恭了。”   老妇人面目慈祥,提起少恭脸上全是笑意,看样子真是把欧阳少恭当成了自家的孩子。   “你睡吧,晚上我会过来给你带吃的,元礼他们说到底都是毛手毛脚的糙汉子,照料起人来难免不细心。”老妇人说完用手摸了摸陵端的额头,暖暖的手掌摸得陵端很是舒服,还是女人家温柔,雪见也是,老妇人也是,比那些弟子舒服多了。   老妇人给他喂了药也没走,又给他收拾了一下床铺,这时候陵端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包袱,雪见留给他的?   妇人走后,陵端继续修炼,直到晚饭时间,陵端估摸着老妇人差不多要来送汤药,结果发现来的是欧阳少恭,后面跟着一众青玉坛弟子,也包括那个要把自己扔出去的元礼。   “扶他起来。”欧阳少恭手里端着碗,陵端闻到了白天差不多的味道,看样子还是药,晚上不是该先喝点米汤么?难道要自己吃药代替晚饭?   有欧阳少恭看着,青玉坛弟子不敢造次,这次动作轻柔了不少,把陵端从床上扶起来背后还塞着枕头。   天色已晚,屋里已经点着了灯,放在床头,晕黄的灯光落在欧阳少恭身上,一身黄色衣衫更是融入夜色一般的暗沉。陵端坐了起来,能看到碗里的东西在烛光下黑黝黝一片,被欧阳少恭用调羹搅拌着,浓厚粘稠的液体。   看着调羹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陵端下意识张嘴,入口苦涩难耐,陵端一口吞下,继续喝下一勺,没想到这人倒挺有耐心,一勺一勺的喂到药碗见底。   陵端这才仔细打量起来,男子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采,嵌在带笑的一张脸上更是显得此人风度非凡。   “兄台不必着急。”被陵端看着,欧阳少恭缓缓开口,“你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需要时日调养,这几日在下会为你准备些药物,最迟三日你就可以说话了,但是相貌若想恢复,恐怕还要些时日。”   陵端点点头。   欧阳少恭看着眼前人,虽然脸部肌肤一片焦糊,但是能看出来五官很是端正,更让人惊讶的是一双大眼睛清澈又平和,听说自己相貌暂时不能恢复依然安静。   ? ☆、天劫(二十二) ?  当晚欧阳少恭就吩咐了弟子准备药浴,陵端不能动弹,任由青玉坛弟子摆弄,好在这一回虽然青玉坛弟子还是不耐烦,却没有下午那么粗暴,好歹将陵端套上衣服塞进了棉被。   陵端一夜无眠,只是合着眼睛修炼,自从被雷劈了他也不怎么睡觉,有些困闭上眼睛运行一番便神清气爽,看样子被雷劈一次也是受益良多。只可惜暂时不能动弹,就连做表情也不行,开心失落,只能憋着……不过此刻,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   次日一早,老妇人又来送汤药,这次还是先喂药,不过喝完了药又给喂了米汤,老妇人看他将两碗都吃完了很是高兴,又怕他光是喝米汤填不饱肚子,问他要不要再喝一碗米汤,陵端摇摇头。   再喝一碗米汤倒是没什么,可是要出恭也是个麻烦事,少吃点并没有这个麻烦,也省的被青玉坛弟子嫌弃。   老妇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摸着陵端的脑袋又叹气,陵端倒是不介意,一抬手想握住老妇人手掌,抓一半脱力又落了下来,打在床上“啵”的一声,也引起了老妇人注意。   “叫……”陵端其实很想问,怎么称呼,但是一想老人家听不懂那些话,该问怎么叫,可是一开口嗓子干疼,半天挣扎出来一个字。   “我叫寂桐,你就跟着少恭叫我桐姨吧。”老妇明白陵端的意思,握了握手。   “桐姨……我……端……端……”陵端说了两个字舌根发甜,大约是硬要说话扯到了喉咙出了血,不敢多说,只说了单字“端”。   “你叫端端啊?真是好名字。”桐姨似乎误解了什么,还在夸奖是个好名字。   该死……难道自己就摆脱不掉这个破名字了?陵端心中懊悔,想要开口改正,但是嗓子火烧火燎的疼,干张嘴说不出话。      “你嗓子疼先别说话了,我去给你拿点润喉的蜂蜜来。”寂桐体谅陵端,放他在房中休息,此刻陵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说什么不好说自己叫端端……转念一想,“陵”是天墉城弟子的排辈,自己被逐出天墉城,不用也罢。   但是……日后难道真的叫端端?明明已经恢复人身,还用那条狗的名字……想到这里陵端失落了片刻,好在经过那一夜生死煎熬,陵端也看开了许多,没失落多久继续修炼去了。   中午来的还是寂桐,欧阳少恭还是和前一天差不多的时间来,手里一样端着药碗,身后跟着青玉坛弟子。   “听说今天你跟桐姨说话了。”欧阳少恭一遍拌着药汁一边说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感情,只是后半句道,“你现在的嗓子还没好,硬要说话的扯到声带喉咙会出血,有什么话,过两天再说不迟。”   说完了又是一勺药喂到陵端嘴里,陵端一边吞药一边点头,喉咙出血之后就是火烧火燎的疼,好在桐姨弄得蜂蜜水滋润了一下,却是一下午都在刺疼,虽然比不是被雷劈的那两天,但是也不好受,现在被欧阳少恭一提,仿佛又开始疼,连忙点头。   “你要是闷着,我让他们扶你出去去廊下坐坐。”少恭一边喂药一边问话,陵端一边吞药一边摇头。   看到陵端的反应欧阳少恭眉头一锁目光向身后的青玉坛弟子扫过去,青玉坛弟子纷纷低头,看样子这个欧阳少恭在青玉坛中地位很高啊,弟子们怕成这样。   “昨日药浴,用了还习惯么?”欧阳少恭把脸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温和的脸庞,陵端点头。   其实药浴有用没用陵端是一点都不知道只不过泡完了一身药味,但是怕摇头欧阳少恭又要去扫那些青玉坛弟子,昨日药浴他们也算是尽心,所以陵端还是选择了乖巧的点头。   “药浴每天都要泡,你习惯就好。”   唉?是这样么?那刚才自己白白替青玉坛弟子担心了?   陵端是好心,但是欧阳少恭走后,元礼给陵端药浴的时候就不知道他的好心了,刻意加重了力道,陵端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一身黑皮看不出来,不然肯定要被掐出一道血痕。丢进桶里,元礼直接把陵端脑袋往水里一摁,恨恨骂道,“你这瘫子,被我服侍还有什么不舒服么?”   “你就是这么服侍的?”欧阳少恭的声音蓦然响起,惊得元礼往后一跳,陵端身上无力又往水下沉了一截,好在欧阳少恭上前把他从水里抄了起来。   欧阳少恭一伸手用干布把他脸上的水渍擦去,看着陵端张嘴吐息。陵端早知道今天元礼心中不满,肯定要折腾自己,方才也注意到了憋住了气,不然现在咳嗽起来嗓子又要受罪,只是憋了气,被欧阳少恭捞上来倚在木桶边缘大口呼吸着,吸两口嗓子又是一疼,陵端连忙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   “还不出去?”欧阳少恭的声音就连陵端也听出来不悦,可想而知脸色如何,元礼低着头退了出去,房里只有陵端和少恭两人。   陵端已经喘匀了气,嗓子也缓了过来。少恭给他喂了一口蜂蜜水,陵端不觉想笑,扯动脸皮又是一痛。   少恭看着他龇牙咧嘴想笑又硬憋住的样子,脸上不觉多了几分笑意,将方才给他擦脸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头发,而后叠好垫在木桶边缘。一伸手扶过了陵端的脑袋,“你泡的药浴是促进皮肤新生用的,但是脸上不比身体,皮肤薄又不能浸在水里,所以我要给你敷些药草。”   陵端靠在木桶边上仰着脖子,看欧阳少恭拿来一只碗,从碗里抓出药草放到自己脸上,说是药草,其实已经捣烂成糊状,冰冰凉凉在脸上摊开。   陵端仰着头,看欧阳少恭把草药糊细细敷到脸上,只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沾着青绿的汁液悬在自己脸上,待草药敷好,少恭用手在他脸上抹着,越过衣袖,陵端看到欧阳少恭专注又带着继续温柔的眼神,心中一片柔软,这才是医者父母心!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欧阳少恭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陵端心中一惊,你确实长得不错啊,但是我看着没那个意思,想要开口解释,下颌已经被欧阳少恭轻轻托住,“开个玩笑,不必当真,记着,你最好到明天这个时候才能说话。”   不能说话,陵端举起手,握了握少恭的手腕,真是好人!欧阳少恭被握住手腕,先是一惊,又看到端端眯起眼睛满满的笑意,知道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感谢,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泡完了药浴,这次不是元礼,换了个青玉坛弟子给自己穿衣服,大约是元礼被教训了,新来的弟子格外轻柔,把陵端扶回床上还细心掖好被角。   欧阳少恭在旁看着,等陵端躺下,走到他窗前,笑道,“你好好睡吧。”   陵端点点头,今天泡完了药浴确实有点困意,难道自己终于回到了可以睡觉的日子?本来是该欣喜的,但是陵端也没多大感觉,之前不能睡觉每天修炼早上一样神清气爽……然后白天接着修炼。虽然外面看出来没什么变化,但是陵端清楚感觉到自己真气变得精纯起来,这对修仙来说是极大的进步,这么下去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一代剑仙!   困意越来越浓,陵端闭着眼睛居然一边运行体内真气一边睡了过去,次日醒来已经是一片晴空。陵端眨眨眼,自己多少天没有睡过这么沉的一觉了?   桐姨这一趟来,看到陵端睁开眼睛,开口全是笑意,“醒了?饿了么?我去给你热热米汤,马上就能吃了。”   看样子自己睡得挺久,耽误了吃早饭的时间,好在桐姨不介意,又把米汤温热了端来,陵端一边喝药一边感叹少恭和桐姨真是好人!等自己恢复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嗯,还有之前的唐雪见!   吃了饭,陵端本来打算继续休息,但是昨天新来的弟子带着另一个走进来看着他到,“端公子,今天天气很好,你要不要出去坐坐?”   陵端想摇头,可是自己确实已经闷在屋里好几天了,再说拒绝又怕他们被欧阳少恭怪罪,毕竟这是少恭吩咐,便点了点头。   两个人把陵端架着,陵端动了动腿,落地勉强能支撑,但是还不稳。   新来的弟子倒也贴心,发现陵端想自己走,给一旁的弟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放慢了速度,让陵端自己踩着地,慢慢往廊下的躺椅方向挪。   左右有人搀着,陵端走得颤颤巍巍其实没用多少力气,躺椅上铺好了毯子,陵端躺在上面很是舒坦,只是想到了什么,用神识一扫,果然,少恭和桐姨都在旁边看着。   真是好人呐,收留了自己还派人来照顾,怕人照顾的不到位还自己在旁边看着,陵端觉得自己离开天墉城之后真是运气太好,遇到了这么多善良的人……所以……自己还要不要回去呢?   ? ☆、天劫(二十三) ?  陵端下午躺在椅子上倒是没有继续修炼,昨夜虽然睡着了,但是心里记着运行真气,睡觉也没耽误修行。白天在外,一旁又青玉坛弟子,也就不太方便,只躺在椅子上胡思乱想。   天墉城到底是他长大的地方,可是一来这次换了身体师尊师妹都没认出来叫他心有芥蒂,二来自己也确是被掌教逐出了天墉城,就这样直接回去他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现在自己腿已经可以动了,恢复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不回天墉城,自己去哪儿呢?欧阳少恭和桐姨都是好人,但是青玉坛总不能收留自己一辈子;更何况青玉坛弟子的表现那么明显,虽然少恭护着他,但是等他能动了,总不能继续赖着。   脑子思来想去,到最后心里一乱,等能动了再说吧,看着庭院上空飞过的鸟儿,鸟雀尚且独自捕食,他陵端一身修为难不成把自己饿死了?于是放空心情看着鸟雀飞舞,看着院中丝瓜藤攀着支架,看着丝瓜藤上黄色的花朵,看着藤上那些尚未成型的小丝瓜,看着藤下爬行的蚂蚁……   看到后来闭上了眼睛,让清风拂过面庞,用神识探查起更多的地方……欧阳少恭已经回到了前厅,那里还有前来问诊的百姓,桐姨在厨房叮嘱青玉坛的午饭,还有其他客房的方可各自忙着,活着真好啊……想到这里不觉笑了起来,稍稍动了动嘴角,还能感觉脸皮有些撕扯,但是总算不疼了。   自己虽然泡了两天药水,但是身上皮肤还是黑的,等自己能动了,干脆蒙上面纱吧,别吓到不相干的人。   “端端,吃饭了。”桐姨在青玉坛身份特殊,是欧阳少恭的家人,地位犹在那些普通弟子之上,所以普通弟子叫他“端公子”,桐姨总是笑着叫他“端端”。   虽然陵端很想说你们去掉公子吧,但是又怕都来喊端端,每次听到这些都不忍不住想起和泼墨在天墉城的事情。说来泼墨回到自己的身体,伤口应该没有大碍了,又有他家主人……他家主人非白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泼墨陵端是喜欢的。   桐姨用勺子在米汤里捞了几次,叹口气道,“你吃的这么少,怎么能好,可是少恭偏要说你只能喝米汤,这么瘦下去可怎么办。”   陵端咽着米汤不敢做表情,其实他一点都不饿,不喝米汤都没有关系,之前在天墉城也有修行过辟谷之术,泼墨来了以后,为了减少和师弟们见面,一天不吃饭也是常事,等自己被雷劈了,压根感觉不到饿了……不过喝点米汤好歹能把苦涩的药味压下去。   很多事情想解释,但是陵端不能说话,说了也不知道老妇人能不能理解,所以只是默默地乖乖地把药水米汤都喝掉。老妇人看着陵端,满目怜爱,用手在陵端脸上摸了摸,脸上露出疼惜的表情,看得陵端眼睛湿润,自己在记忆里,就没人这样待过他。   太小的时候不记得,后来便是自家师尊,成天板着脸,教课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再到其他长老掌教真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教授,大师兄更是很少理会他们,如此母亲般慈爱,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弄疼你了?”桐姨声音轻柔,手也放了下来,自己只是心疼这孩子年纪轻轻遭此雷劫,青玉坛的弟子又畏他面目全毁,处处带着生疏,总叫她想起屡世孤苦的少恭,不觉对陵端多了几分慈爱。   陵端一手握住桐姨的手,继续贴在脸上,一边狠狠吸着鼻子忍回眼泪。桐姨也没做什么,但他就是想哭。   寂桐动动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帮陵端擦去眼角溢出的液体,又拂了拂他的面颊。会因为这样流泪的孩子,大多身世凄苦,太久没享过父母慈爱宽怀,这才会敏感至此。   等到陵端闭着眼睛松了手,似是熟睡寂桐才抽回了手静静离去。   陵端用神识观察着桐姨已经走远,这才继续修炼,反正躺着也是躺着,散心也散的差不多了。   等到申时过半,阳光减弱寒气渐起,新来的弟子才上前推了推陵端,陵端知道是叫自己回去,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又被两人左右搀着慢慢扶回房里。   晚上欧阳少恭带着药过来,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陵端满心的疑惑,又不知少恭看着他做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漆黑的脸上面还能有什么?   欧阳少恭看着陵端的动作终于没忍住,噗嗤一笑,还是坐到他跟前,给他喂着药,只是表情始终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看得陵端心里惴惴不安,又不能说话。心中愈是不安,少恭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喂了药便退到一旁,看着新弟子给他喂米汤。   “忘了告诉你,他叫元勿,这两天服侍的可算尽心?”少恭看着陵端吃东西慢慢发问,语气轻柔,只是陵端总觉得有些怪,却又说不出到底是那里怪,只觉得字字透着怪异。把欧阳少恭一席话揉碎了掰开了一个字一个字在脑子里过一遍,意思还是那个意思,无非就是问新弟子照顾的怎么样,但是少恭为什么用今晚怎么一直笑得怪怪的问这句话呢?陵端越想越想不明白。   “是他做的不好么?”欧阳少恭看着陵端眼里带着苦恼,继续追问着。   没有……陵端摇摇头。   “哦……元勿,给端端药浴吧。”   怎么连你也跟着叫端端了!还没想明白的陵端心思又转到了这个称呼上,端端听着还是觉得别扭,行动不便加上自己不能和青玉坛弟子交流,每次被叫这个名字总有一种自己还是那条受了伤的大黑狗错觉,一定要改!但是,改成什么呢?   端,是端言正行,意思倒是不错,况且是自己说的,还是要留着,那就只能改陵字了,那岂不是要给自己换个姓?   天墉城弟子都是上了天墉城之后按照各自排辈重新取得名,至于他原来叫什么陵端早已忘了,如今要重新再取,却不知道叫什么好,姓氏不比其他,取了要叫一辈子,可是自己刚刚离开天墉城,也没什么牵挂,要叫什么好呢?   陵端满脑子想着改名,心不在焉的,元勿服侍他药浴发现他几次失神,叫了又叫才把人扒干净安置到大木桶里,也好在元勿没元礼那么暴躁,倒也没使什么小心眼,陵端安安静静泡在桶里,眨着眼睛。   “在想什么?”欧阳少恭又端着药碗进来,又往陵端脸上敷草药。陵端一抿嘴,难道我要告诉欧阳少恭自己打算换个名字?可是这样他问为什么换自己怎么解释,难道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是天墉城弃徒……可是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就这样承认自己被逐出门墙不是太丢脸了?要是把错全推到掌教真人身上,又怕影响天墉城声誉,越想越纠结。   欧阳少恭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欲言又止打算看好戏的表情,陵端注意到他的表情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眨了眨眼睛,一门心思回去琢磨欧阳少恭的表情了……   自己既然没什么异常,肯定是欧阳少恭有什么事,可是他有什么事呢?陵端仰着头,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盯着欧阳少恭一张脸,此人相貌不错,第一眼陵端就觉得欧阳少恭生得好,身形颀长,脸也好看,此刻细细观察起来,从略显消瘦的下巴往上,水水的两片唇抿着笑意,下唇丰润,上唇精致,唇弓分明,唇珠圆润,往上鼻梁挺立,鼻翼略宽却正好压在脸上,再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眼黑比常人大些,储满了笑意……妖孽。   陵端叹口气,这个人怎么生出这样一张脸,比天墉城的陵越还讨厌,长得比自己帅的都讨厌……   欧阳少恭给陵端把脸上草药抹匀,陵端盯着他,他也盯着陵端。陵端本来就挨了雷劈浑身焦黑,脸上也是一片枯焦的死皮,但是他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灵动非凡,心里想的,想要说的,全都通过眼睛流露出来。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细细打量自己脸庞,然后厌烦一样移开,全部落在欧阳少恭眼中。   用眼睛说话。这样的人不多,陵端是其中之一。   陵端被唐雪见送来的时候,欧阳少恭就吓了一跳,其实他已经跟唐雪见交谈过,只是元礼没看到,挨了雷劈,险些被村民活埋的人,无论如何,都受过极大的苦处,但是唐雪见说,“他虽然不说话,可我知道他不是坏人,我看着他我就知道。”   起初欧阳少恭不以为意,假装善良的人太多了,他自己就是其中高手,可是等看到陵端,他有些震惊,五官都给劈得看不清,这张脸能看出什么?   等走进了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太亮了,通透纯粹,像是幼童的眼神,有几分无助还有几分坦然。漆黑的一张脸,露出这样的眼神。他不是没有怀疑,放任元礼欺负他,却看到陵端通透的眼里流露出恶作剧般的眼神,明摆着讨厌,明摆着要报复,却又幼稚可笑的一眼看穿……连生气都跟孩子一样。   “端端,你在想什么?”就连端端这个名字,也透着几分天真。   ? ☆、天劫(二十四) ?  “没想什么。”陵端一时失神直接说了出来,说完连忙一手捂着喉咙,捂了之后需才发现居然不疼了。   “你可以说话了。”少恭看了他一晚上就是想看他什么时候才敢开口,怕是已经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也挺有趣,就看他什么时候憋不住。   “啊……我忘了。”好像之前有提醒过他今天晚上就可以用嗓子了,但是这几天一开口疼得厉害闹得他下意识的把话全憋住了,想说又不能说,等下,欧阳少恭今天晚上的笑容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可是完全忘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口。   “我昨天就告诉你了。”少恭表示我也很无奈。一边笑着一边又按住陵端的下巴阻止他继续说话,“你脸上敷着药,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硬生生把陵端想说的话憋回去,少恭背过身掩饰脸上的笑容。陵端光瞪着眼睛生气忘记去注意少恭了,只觉得这人……相当的讨厌,不光长得比自己好看,性格还这么坏。   等到药浴完毕,房间里收拾完毕,陵端正打算躺下,少恭意外来访。坐到陵端床边,支开了闲杂人等,没开口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陵端,陵端一张脸看不出表情,只是对上欧阳少恭的表情能便将移开了眼睛,向下看着,嘴巴抿着,大约是有些不情愿。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身体。”欧阳少恭当然不能随便带个来历不明的人,“义诊已经结束,我准备回山上青玉坛的总部,你呢?”   “我啊……”陵端被少恭一问抬起头,眼睛看着少恭一片茫然。他倒还没想好,暂时不想回天墉城,但是自幼在天墉城长大,现在离开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没有要去的地方不妨随我一起回青玉坛总部,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桐姨也很担心你。”少恭看着陵端的样子就知道是无处可去。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陵端心下感激,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都打扰那么久了,总是这样,你也很为难吧?”   “无妨,青玉坛弟子众多,总不差你一个;况且你的伤这么重,身边也没有其他照应的人,现在丢下你独自一人,我也不太放心。”   “少恭,你真是好人。”陵端看着少恭满眼感激,自己真的是无家可归啊。   “只是你要去青玉坛本部,容我多问一句,我查看你的身体,似乎是修行多年,师门对此可有禁忌?”少恭斟酌着字眼,陵端受了雷劫,身边一个人也无,现在即便能说话也不愿意说出来历,怕是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原因。   “少恭,其实是这样的……我虽然修行多年,不过现在被逐出门墙……所以……可以暂时先……嗯,等我能动了我也可以给你们帮忙……”不行自己就先在青玉坛待着吧,总比去流浪好。   “既然你现在没有门派约束,就先留在这里,至于要不要加入青玉坛,还是等你伤愈之后再说吧。”能把他留下来固然好,但是逼得太急也怕他起疑,故而多留了几分余地。“还有,唐雪见小姐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个包袱,前几日你不能说话,我就放在你身边,现在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   陵端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包袱,只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自然就放任了,自己直接从天墉城出来,身上能有什么?   既然脚勉强能走路了,陵端动动手臂,奋力将包袱拿到眼前,想要打开,奈何手抖得厉害,解了几次反倒有打成死结的趋势。一双漆黑的爪子垂在包袱上,陵端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手要恢复还需要不少时日。   一双肉色的手伸了过来解开包袱,露出里面的钱袋衣衫。   “这些都是你的么?”欧阳少恭帮他解开包袱,眼神扫过包袱又看向陵端。   “不……”陵端实诚的摇摇头,“钱和衣服应该是雪见留给我的,走的时候我身上没带钱。”   他倒不是没钱,只是常年在天墉城根本用不到,平日里都放在储物的橱柜里,泼墨更是没什么概念,这次离开又是临时起意,自己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就离开了天墉城,又想起之前泼墨的铜铃,好似是在雷劫中被劈成了碎片,衣服也碎了。   “那你收好。”少恭给他把包袱系好放回。   陵端看着少恭动作,低着头没说话。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去院子里多走动走动,早日恢复。”   陵端听了低低嗯了一声,等少恭要离开的时候又开口道,“谢谢。”   少恭闻言,没在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陵端换了个姿势卧在床上,脑子里又把事情捋了一遍,自己离开天墉城终于找到了泼墨的主人非白,然后换回了身体,紧接着就挨了雷劈,还是盯着自己的天雷劫,怎么想也不是偶然。天雷劫是天劫之一,专门针对修行者,但是自己的修为远没有到要经历天劫的地步。修行者过了天劫不是升仙便是步入大乘境界,这两样陵端都差得远,照理说按照陵端的修为,现在遇到天劫不该是现在这种半残的状态,而是在天劫中灰飞烟灭……   所以陵端这几天不能动,但是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修为不足遇到天劫还能活着,不管活成什么样陵端都觉得不错,至少自己还活着,修为也是上了一个台阶,五感通灵,精气更纯。   即便牺牲样貌,不能动弹,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自己不能动弹的时候还遇到了雪见把自己从愚昧村民中带了出来不用被活埋。被送到了青玉坛还遇到了欧阳少恭和桐姨,都是好人。这么一想陵端反倒不愁了,少恭也答应了收留自己,大不了自己好了勤快点给他们帮忙,渡了天劫,他的修为比不上欧阳少恭却比普通弟子强了不少。   遇到欧阳少恭之后躺了三天,只有那天直接睡去让陵端隐隐有些不安,但是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图谋的?或许也是用药身体起了反应才会昏睡过。   心中打定主意,又开始修炼起来。陵端是喜欢剑的,剑仙要以气御剑,所以精气修炼的愈加纯粹,出剑也就愈加漂亮,他还想做个登临大乘的剑仙。之前在天墉城就期待着有一天成为执剑长老那样的剑仙,到了现在,他更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天劫都过了,还有什么迈步过去的坎?   第二天桐姨过来喂汤药,陵端已经能主动伸出手捧着碗慢慢喝了。桐姨看着开心,又摸着他的头说了许多安慰的话,陵端听着,不想提起往事也不敢随意答话,只是笑呵呵的看向桐姨。   “你脸疼么?”看着陵端桐姨忽而问了一句。   “不啊。”陵端摸摸脸,自己前两天动嘴皮子还会牵扯着嘴角疼痛,但是能说话之后脸皮已经不会有什么牵扯的疼痛了。   “我看你龇牙咧嘴的,还以为你是哪里不舒服。”   桐姨……我是在笑……   “端端啊,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用见外。”桐姨满是慈爱,体谅着年轻人好面子的心情。   “桐姨,其实我……是在笑。”怕桐姨继续误解下去,陵端只好说了实话,“桐姨你能不能给我拿个镜子,我看看现在脸是什么样。”   “这个……端端,你放心,桐姨早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我这老眼昏花的没看出来,你别多想。”寂桐当端端时误会自己害怕他,连忙解释着。   “没事的,桐姨,我看着手脚就知道自己脸皮全黑,我是怕吓到其他弟子,对着铜镜看看什么表情不能做。”陵端早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和夜叉差不多,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只是外面其他的弟子未必有桐姨宽怀,弄不好对着人家笑还把他们吓到就不好了。   “你什么表情都不用做。”桐姨这样说了一句,陵端已经在翻白眼了,脸黑就没做人的资格啊。   好在桐姨说归说,还是给陵端找了面青铜镜,陵端用手端着不太稳,干脆放到腿上,起身对着铜镜做表情,这才明白桐姨的反应已经很体谅他了。   一咧嘴就是雪白的两排牙,还有一双咕噜咕噜转的眼珠,做什么表情都像是坟地里爬出来的……这个样子叫陵端想起之前除妖遇到的尸妖,一张脸烂的只剩牙齿和眼珠,当时自己和同去的天墉城弟子都吓得不轻,新弟子更是恶心的吃不下饭,也难怪青玉坛弟子那么不待见他。现在陵端倒是好奇欧阳少恭对着自己这张脸怎么看的下去,还能细心喂药敷药,陵端自己看着都不舒服。   “端端,你别多想,总会好的。”桐姨看着陵端半天不说话,只当他是不满自己现在的样貌,又安慰道,“这里是后院,没几个人能看得到。”   “桐姨,我没事,你有多的纱布么?我把脸遮一下,免得吓到其他人。”端端这一次笑桐姨是看出来了,因为陵端睁着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珠安静乖巧。   ? ☆、天劫(二十五) ?  桐姨答应给陵端找面纱就离开,陵端想着昨天修炼了一夜,现在也是时候动动手脚了。   桐姨刚走,元勿还没来,陵端自己穿着里衣就从床上爬下来,弯腰半天套上鞋子,两手抓着床柱桌椅慢慢挪动着,不多时便是一身汗,额头汗渍滑落刺得脸上生疼,用袖子一擦,还带着一些暗黄。大概是被雷劈了,表层皮肤全部坏死,被汗水一泡生了什么变故。   好在陵端也不怎么在意,擦了汗继续挪着,等元勿过来陵端已经走到了门口。   “端公子……”   “没关系……”陵端看到他伸手准备过来扶自己,陵端一摆手拒绝了,“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走动一下,你去忙你的吧,这几天多谢你照顾,也不用叫我公子,管我叫阿端就好。”   日后说不定我还是你的后辈,哪里受得起他叫公子。   “这……欧阳长老吩咐过啊……”元勿没过来,站在原地摊着手有些为难。   “少恭昨天说了我要多走动走动,桐姨也是知道的。”陵端一咧嘴笑了起来,可是元勿的表情明显是受了惊吓。   陵端拍了拍自己的脸,果然还是不要做表情比较好。   不知是被自己吓到了还是相信了欧阳少恭准许他一个人走动,元勿还是离开了,走的时候步子很急。陵端张张嘴,最后专心继续自己的行走大业,攀住门板慢慢跨过门槛,自雷劈以来终于又一次是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出了大门。   跨过门槛心中喜悦万分,倚在门板上休息了片刻,接着就看到门廊上的柱子。这家客店规模不小,后院明显都是高级的住房,门廊有三尺宽,陵端估摸着自己现在过去肯定要放开门板走过去才能扶到柱子。知道自己步子不稳,陵端也不敢贸然往前冲,在门板上把气喘匀,这才慢慢放开了门板。   双脚这两天才有点酸麻以外的知觉,昨天被人左右搀扶着走路,落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今天状况要好些,况且从屋内挪到门口,双腿渐渐不觉得疼了,只是麻木的在颤。   两只手一路扶着家什也有些无力,只能慢慢站好,等着两腿酸麻过去,能承住自己身体重量的时候才缓缓放开门板,用自己的双腿支撑着站好。   许久,迈出了右脚,准确来说是拖着脚往前走一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一只脚往前拖动一截,身体立刻有些不稳,左右摇晃着,陵端下意识微微张开手臂,这才保持住身体平衡,再缓缓将身体重心从左腿移到右腿上。   不远处少恭正看着陵端颤颤巍巍的迈步,一旁的元勿低声问道,“长老,要不要我过去扶一下?”   “不用。”少恭头也没回的交代道,“你不用过去,在这里看着就好,若是他摔倒了,也不用去搀扶,到前厅来告诉我就好。”   元勿一愣,而后点头。   少恭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去。他当然明白陵端走得不容易,只是这几天看下来,也明白陵端是自尊心极重的人,断是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蹒跚学步的狼狈模样才要赶走元勿。   既然他那么在意,少恭也就没有上前打扰,让他一个人慢慢走。筋骨皮肉在雷电中滚过一遭,再想恢复功能自是不易。   等陵端抱到木柱,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背后凉飕飕,大约是被汗水浸透了。扶着木柱坐到栏杆上,看着院子里的香樟树丝瓜架,还有之前自己躺过的靠椅。   虽然不容易,但是自己总算能站稳能走路了。想到这里陵端又是满满的自豪感,这样下去很快四肢就能恢复了。   坐在廊下休息片刻,想要继续走发现手脚还有些使不上力,便继续运行体内真气,每次体内真气在筋脉中走一回,陵端都觉得自己身体多了几分力气,所以累了就闭上眼睛多调息几次。   等感觉身体有了力量,这才慢慢站起来,要从廊下走到靠椅旁,可比从屋里走到廊下难得多,方才不过三尺,现在却有一丈多的距离。陵端咬着牙,慢慢往前迈步,若是觉得体力不支,就原地站一会儿,等到双腿有了力气再一步一步往前迈。   走到靠椅旁陵端几乎是一屁股跌在椅子上,走了一上午,浑身力气都似耗尽。现在才能真正放心休息会儿。   陵端闭着眼睛,只觉得今日太阳比前日还好,清风微醺,暖暖的初夏,风还有些凉。   “端端,你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么?”看样子自己花了不少时间,躺在靠椅上没多久,桐姨就带着汤药来了,自己从用过早饭一直走到午饭时间,才走了半个后院。   “是啊,桐姨,我能自己走了。”陵端满心的喜悦,看到桐姨便邀功一样说给她听。   “真是不容易。”桐姨放下汤药,看着他脸上全是汗,连衣服都湿了,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也不怕着凉!”语气又几分嗔怪,可是放下手里的药碗进屋就给陵端拿了衣服,要给他穿上。   “桐姨,不用穿了,盖着就行,一会儿我还要走回去。”再走一趟,身上的衣服还要再湿一回。   “这……”寂桐看着陵端,雪白的里衣愈发衬得端端双手和脸庞发黑,衣领被汗液渗透还带着淡淡的黄色,可是端端说的也有道理,最后也只得把外衣披在他身上,又给他拿了条薄毯。“你吃了药,歇会儿再走。”   “嗯。”陵端听话地点点头,一伸手就要自己去端药喝,奈何走路废了不少力气,端着药碗的手一直发抖,寂桐看不过去,还是伸手给他扶着让他喝完。   吃了药又喂下米汤,看着稀薄的米汤,寂桐对陵端愈发疼惜起来,“你吃的实在太少了,晚上我给你做几样菜吧,身体要恢复,天天吃米汤怎么受得了?”   “桐姨不用担心,我不饿,没什么胃口,也只吃得下去米汤。”陵端是真的不饿,本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就不能随意吃五谷杂粮,现在光是喝米汤已经足够了。   于陵端而言,与其吃大鱼大肉,还不如好好修行吸纳天地精气来的好,自己修炼明显比吃那些来得有益,况且他也确是没什么胃口。   桐姨又心疼,又无奈,揉揉陵端的脑袋叹着气。   “桐姨不要担心,我身体恢复的很快,你看我已经能走了。”陵端对于自己的身体充满了信心,这个恢复状态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估摸着再多两天他就能走出后院了,“对了,桐姨,那个面纱的事情……”   “你放心吧,等你能走出院门的时候,我肯定给你准备好。”寂桐考虑到陵端的脸上全是死皮,怕用棉麻闷着反倒会让伤势恶化,问了少恭专门寻了蚕纱。   “麻烦桐姨了。”陵端现在是不敢笑了,可是看着桐姨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越来越觉得桐姨亲切。   “别这么客气,少恭说了,等你好了带你一起回总部,你还打算一直生疏下去么?”寂桐对于陵端也是觉得喜欢,虽然陵端的脸不能看,但是相处下来确实怜惜和喜爱占了更多,不知不觉亲近了起来。   陵端吃了汤药,歪头睡在靠椅上,闭着眼睛在修炼。元勿也去吃了午饭,等他用了饭回来,陵端翻了个身,眼睛还是没睁开。   元勿只当他还在睡,也没注意。陵端倒是注意到元勿在旁边看着,不过他没出来,陵端也没点破,调息片刻,觉得有了力气,又从靠椅上爬起来,慢慢往回走。   早上从屋子里出来有墙壁家什可以,现在从院子里回去却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陵端觉得比上午稳一些,殊不知在元勿眼里还是一步一颤,歪歪斜斜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陵端一口气走到廊下,这才扶着柱子又休息了会儿,朝着元勿的方向看过去,元勿连忙往后缩了一截,隐去身形,陵端笑笑,也没说话。在元勿那厢看来,陵端一直黑着一张脸,只是今天早上开口说话,嗓音意外的清朗。   发觉元勿有意躲避,陵端忽而觉得元勿真是比元礼可爱多了,休息片刻复又起身。走到门边,迈门槛的时候脚一抬身子一歪,元勿以为他就要摔倒,不了陵端伸手抓住门板,摇摇晃晃的跨过了门槛。   等陵端越过门槛,却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靠着门槛,慢慢转过身,冲着元勿的方向说到,“出来吧。”   元勿知道自己是暴露,只好走了出来,“端……”本来想叫端公子,可是想起早上陵端说的话,改口道,“阿端你没事吧?”   “没事,你能帮我把衣服毯子拿回来么?”下地走了个来回,陵端满心欢喜,虽然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言辞间全是笑意。元勿果然听了出来,把他的外衣薄毯从靠椅上收回来。   “元勿,今天能不能先开始药浴?”往日都是用了晚饭才泡药浴,但是今天走一趟浑身汗湿,衣服黏在身上实在是不舒服。   “这个……我问下欧阳长老。”   “好,有劳了。”   ? ☆、天劫(二十六) ?  元勿将陵端的情况如实禀告给欧阳少恭,少恭了然一笑,就让元勿去提前准备药浴了。   走了一天,晚上陵端却不累,泡了药浴浑身发热,又喝了暖暖的米汤,正闭着眼睛在床上养神,这样下去自己马上就能走路了。脑子里想着一会儿怎么和欧阳少恭说,但是直到熄灯时分欧阳少恭也没出现。陵端心中莫名失落,又一想自己和他不过是医患关系,自己连身世都不愿想他透露,他又凭什么天天过来给他喂药?   陵端躺在床上摸着脸,手指可以摸到脸皮褶皱不平,偶有小块地方是光滑的,这张脸自己看了都不喜欢,别人不愿见才是正常。可是往日里自己药浴的时候欧阳少恭都会过来给自己敷一层草药,今天提前泡了药浴,欧阳少恭也没来,脸皮只觉得有些干涩。   熄了灯陵端还能察觉后院还有灯光,用神识一扫欧阳少恭还在前厅整理药草,想是太忙了没工夫管他。   闭上眼睛调息一番,又忍不住去找欧阳少恭的下落,却发现他就在自己相邻两个房间的屋子里休息,所以一直以来欧阳少恭都跟他一起住在这个小院里?   陵端敲敲自己脑袋,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自己才反应过来也是够迟钝,一旁还有桐姨,欧阳少恭没睡,桐姨也在他房里替他整理行装。桐姨一边整理一边嘱咐他早点休息,欧阳少恭答应着,可是一直到桐姨离去欧阳少恭也没休息,又观察了一会儿似乎也跟自己一样在利用夜间修炼,也对,欧阳少恭的修为本就比自己高。   确定欧阳少恭开始修炼陵端也收回了心神,专心修炼。   第二天陵端照旧是吃了早饭开始下床,只不过今天手脚利索了许多,陵端自己穿了衣服就能往外走。似乎是有了昨日的经历,今天就连元勿也没出现,桐姨收了碗筷回房,院子就留给陵端一人走动。   是以今日陵端一口气走到了靠椅边上也没人看到,陵端一开心原地蹦了一步,脚落地便是发麻,直接膝盖一软又要摔倒,好在陵端连忙抓住靠椅这才一头砸到靠椅背上。   伸手摸着,还好,没破也没起包,只是结结实实的刺痛一阵接一阵。自作孽……陵端心里如是想着,又换好了姿势在靠椅上躺了片刻,闭着眼睛调息身体。   真气在体内流转几个轮回,陵端再睁开眼睛连被撞倒的脑壳都不觉得疼了,伸手一按,还是有些痛。   吃了疼痛记着教训,陵端又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到院子门口,忍不住探出了头,自己在这小院躺了好几天,外面什么样子还没看过。站在院子门口伸着脑袋向外张望,外面一条走道,门口正对着墙壁,右边拐角倒是有人行走。   陵端看了片刻,终于有人想起来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立刻伸手大喊:“妖怪啊!救命!”   听到声音陵端将脑袋一缩,往后退了几步,这反映怎么跟那天樵夫的表现一模一样呢,好歹你也是城镇上的人,能不能有点见识。陵端缩回了院子里,不能直接走回房里,干脆背靠着墙壁听动静。   有脚步声靠近,那人不会吧,以为自己是妖怪还敢走近,真妖怪可是吃人的。   陵端看向院门,从院门里探出个脑袋也看到了陵端,四目相对,安静了片刻,然后那人手里抄着棒子就往陵端头上打。   什么世道……陵端到底是修行这么多年,剑术也不是白练的,不清楚来人的身份不敢下狠手,但是也没有站着挨打的习惯,手臂一挥带着剑气把那人的木棒打了个稀碎。   成年男子看着自己手中的武器被眼前黑脸的妖怪空手打烂,更加确定了一点,往后一退,推到墙边继续吼着,“妖怪,你等着,我马上带人来收拾,别以为你是妖怪我会怕你!”   不怕你抖什么……陵端本就是漆黑一张脸,因此表情难看那人也没看出来。   “我不是妖怪,你去问问青玉坛弟子。”自己这样是百口莫辩,可是这里是青玉坛的地方吧,他们总是知道自己是谁把?   那汉子被陵端一提醒,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瞪,从墙上挣扎起来向外跑去。   经过此事陵端是不敢再像外面探头了,继续慢慢往回走,心里又怕那汉子没去问青玉坛,反倒是带人过来找自己麻烦。他倒是无所谓,凡人来十个二十个都伤不了他,可是院子里还有年迈的桐姨,万一惊动了她老人家就不好了。   好在直到陵端走回房里,也没人来,陵端也就松了口气,复又从房中向院门走去,在小小的庭院里走了几圈。   直到午饭十分,元勿端着汤药来,才跟他说已经和店家解释清楚了,之前因为陵端一直卧床,所以他的事情也就只有青玉坛弟子直到,这才叫外人误会了。   陵端想了想问道,“那他没被吓坏吧?”   元勿怪异的看了陵端一眼,说,“没事,他是这店里的伙计,知道这两天来了不少病人,所以没怀疑。”   元勿送了汤药看着陵端吃完就走,临走不放心由交代一句,大意是叫陵端最好不要离开这个院子,陵端笑呵呵回道,现在就算他想出去也走不动啊。   一整天陵端也就在院子里转悠,总算是越走越顺溜,下午连走路速度都快了许多,看样子明天就能恢复正常了,只是……陵端摸摸自己的脸,这样出去万一吓到谁可怎么办,之前是店家伙计,又是年轻气壮的男人,看到了最多惊一回,要是什么老弱妇孺……   陵端决定明天还是在院子里转悠吧,别给人家添麻烦,也减少青玉坛的损失。   下了决定,可是晚上桐姨过来,没拿汤药,手里似是攥着布匹,看着陵端直笑,“端端,我看你已经能走路了,是不是想出去啊?”   陵端一撇嘴,在院子里闷了好几天,当然想出去转转,但是想到上午的事情,还是改了口,“还好,在院子里挺好的,我也走不远,桐姨你不用担心。”   “上午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看我给你拿什么过来了。”桐姨将手里的布匹递给陵端。   接到手里才发现还是三件,抖开其中一件居然是暗色纱绢做的头套,上面整块布连着帽子披到肩膀,下面多了一块遮住口鼻,陵端往脑袋上一套,刚好露出一双眼睛,其余地方都被遮住。   “桐姨,你居然做成了这样,太好了!”这样出门就再不用担心吓到花花草草了!   “哈哈,你总要出去走走,年轻人不能总会闷着。”桐姨看着陵端开心得直转圈,心里也是开心,这几天怕是闷坏他了。   “真是太谢谢桐姨了,这样我就能见人了!”   “那你晚上多吃点?”寂桐看着陵端开心又想起来他吃饭的身体,“你这么瘦,又生着病,不多吃点怎么受得了。”   “好的,桐姨,晚上我喝两碗米汤吧!”至于鱼肉什么的想到都觉得腻,大约也是渡了雷劫体质改变了,之前在天墉城虽然不爱吃肉但是也能吃得下去,现在对于鱼肉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就连米饭也不想碰,喝些米汤已经是极限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吃饭呢。”桐姨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端端看着乖,可是不吃饭怎么受得了。   “额……少恭也说我只要喝米汤就好,这是遵医嘱啊!”陵端觉得和寂桐解释不清楚,只好搬出欧阳少恭来做挡箭牌。   “你啊,你跟他都是,一点不知道爱惜身体。”寂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对了,少恭跟你说了么,过两天要回山上的总坛了。”   “说过了,这两天来义诊的百姓还多么?”自己来的那天是排队一路排到路上,这两天在后院修养倒是没怎么注意前厅,偶尔晚上注意,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每次义诊人都多。”桐姨幽幽说着,眉头微蹙,似乎想些什么,陵端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还是单纯的怕少恭劳累。   “那,我明天过去帮他吧。”   “你?”桐姨似乎有些吃惊,青玉坛弟子都是本身懂医药才能给少恭打下手不,端端一开口就是要去帮忙,她还真是有点怀疑。   “桐姨,你别看我这样,至少我也是识得字认得药材,缺人手我总能帮上点,要么你跟少恭说说?”虽然少恭也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不过他不愿意来,陵端也没不自觉到过去打扰。   “这个……我问问少恭把。”寂桐做不了主,心里也没有底,却怕拂了端端的好意,只好先应承着,等少恭回来再告诉他。   晚上药浴欧阳少恭还是没来,但是陵端自己能动,也就不再麻烦元勿,自己在水里泡着,少恭不来自然也没人给脸上敷药,止不住用药水搓了搓脸。   次日一早是元勿带着早饭来,顺带告诉他可以去前厅帮忙了。没见到欧阳少恭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是比起能出去的兴奋很快就让陵端忘了。   出门前陵端套上桐姨给他的头套,问道元勿怎么样,元勿笑着说还不错,面纱下面陵端咧开了嘴,“桐姨手艺没的说。”   ? ☆、天劫(二十七) ?  身上穿着青玉坛弟子服,头上套着面纱,来往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注目,不过也没吓到谁。元勿在旁支应,陵端只管照着药方念就行。   义诊也开了几日,前来的百姓也少,前厅里零星几个人,陵端闲下来就趴在柜台上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外人看着他,不详只以为是蒙着整张脸的面纱,仔细看才能发现一双眼睛还在外面。   悠然一天,跟着青玉坛弟子帮忙,只是到吃饭的时候才一个人去端米汤,少恭闲下来也只跟他说现下恢复的不错,终于可以断掉苦涩的草药,陵端撇撇嘴,那就只能喝米汤了。   第二天是义诊最后一天,人数反而又多了起来,陵端初来,觉得新鲜,只管做自己分内事,对于那些青玉坛弟子和来往人群时不时看着自己都已经习惯。   只是脸皮有些发痒,陵端隔着绢纱不停用手背擦着。到底也是自己的脸,不怕丑也怕再弄破了再生出什么疮来。可巧来了一队官差找人,把百姓和青玉坛弟子看了一遍自然怀疑到陵端头上,伸手就要掀开陵端头纱。   陵端抬手一挡道,“官爷,我生的难看,怕吓到你。”   “呵呵,小爷我天天夜巡还没见过鬼,不怕你生的难看,快拿开!”官差见得多,听陵端说自己长得丑只以为是推辞,坚持要看看陵端真面目,可是陵端心下犹豫,你是不怕死,可是前厅还有这么多前来问诊的百姓,本来就病着再被自己吓到怎么办?   又求情道,“官爷要看,还是换个地方吧,大庭广众,免得吓到人。”   “我说看就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看样子这位领头的官爷也是嚣张惯了,不耐烦的打开陵端手臂,直接将头套掀了起来。   你胆大你就看吧,反正我是自己都不愿意看。陵端眨着眼睛也就任由他看了,不了那官差把他头套掀起来,顿时整个前厅都安静了。片刻之后把他头套往地上一丢,大吼一声:“鬼啊!”   被官差的声音惊倒,陵端捂着耳朵,都说自己现在长得难看非要不信,活该啊,看就看吧,还把自己的头套丢了,这不是吓唬其他人么!陵端往前一步,官差立刻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火速蹿到了大门,连带着同来的官兵,悉数退后,有两个直接亮出了兵器。   陵端弯腰把头套捡回来,想要戴回去又停手看着他道,“官爷,你还要看么?”   “你……真的是人……”官差心里素质还算好,至少没像那些百姓全部都跑了出去,跑不动的也躲到了其他青玉坛弟子身后。   “我当然是人,这大白天的,鬼能出来么?”陵端语气还同之前,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人啊,都是不听劝。   “你的脸……”   “被火烧了,官爷还有什么问题?”谎话顺口拈来,要给个解释,被火烧了总比说被雷劈了好,在寻常人看来,被火烧只是意外,被雷劈没罪也是有错。   这次官差没看陵端,把目光转向欧阳少恭身上,陵端这才发现一屋子人多多少少受到了惊吓,只有欧阳少恭掩着嘴,眼睛眯了起来,眼角露出一层层笑纹,正在看笑话看得不亦乐乎。   “欧阳长老……你们青玉坛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官差终于缓了过来,说话没再发抖。   “我们青玉坛用人比起样貌更重能力,端端也是这两日到前厅帮忙的,没想到惊扰了官爷,端端,还不快向官爷赔不是?”少恭压下了脸上的笑容,说话却还是戏弄那些官差。   “别,不用了,欧阳长老你忙,我还要去找人。”陵端上前一步官差连连摆手,他怎么就没注意那双眼睛中间的山根也是漆黑一片呢,虽然陵端套上了头套,但是方才看到的景象太过骇人,以至于官差看到陵端就怕,对着欧阳少恭抱拳就走了。   陵端在原地看着,他们转身出门还算正常,然后一溜烟的小跑到远处,顿时隔着面纱笑了起来,理好了头套回到本来位置。一旁抓药的弟子见到他过来自觉往里退了退。陵端心生疑惑,虽然自己漆黑着一张脸,但是官差第一次见怕成这样还能理解,可是青玉坛弟子都看过了还是这个反应,接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想到这里又觉得脸皮发痒,用手指隔着面纱搓了搓,不料不碰还好,碰起来更加觉得sao痒难耐。没注意到就不觉得痒,注意到了就觉得没法集中精力,好在欧阳少恭“笃笃”敲着桌面,惊醒一旁伺候的弟子,弟子拿过少恭开好的药方递给陵端,不敢走近,隔着三尺远伸长手臂抵着药方。   陵端摇摇头,以貌取人!肤浅!又擦了擦脸,才接过药方大声念了起来。那弟子听着他说话,又看了一眼才回去。   陵端的声音年轻清朗,煞是好听,奈何一张面目太过惊恐。   下午人少,少恭笑着叫他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明天跟他一起走,陵端点着头,用手挠着面纱,被却少恭一把抓住道,“难受么?“   “没,就是痒。”陵端如实回答着。身上已经不痛了,脸皮也不似之前稍稍扯动便有撕裂痛感,只是痒,一阵一阵的痒。   “你过来。”少恭到底顾念青玉坛弟子,没在大厅给他看,而是拉回到后院才把他头罩掀起来,仔细打量着一张被雷劈过的脸。陵端看着少恭,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可是少恭和给百姓看病一样的神情细细查看着。让陵端坐下来,温热的手指拖着自己的脸,还有一只手在脸上按了按,最后笑道,“看样子是要好了,痒是脸上的肌肤新生,记着,千万不要用指甲去抓。”   “嗯,好……”既然是大夫吩咐的,那就一定要听。   “还要忌嘴,不可吃生冷辛辣和……”   “少恭,我只喝米汤。”看样子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寻常病人,陵端咕哝着,有把手上的头套都开来打算套回去。   “噗,我都忘了,你的修为,早不需要饮食了。”少恭也是一笑,又拦住他的手,“你下午不用到前厅去了,在院子里就别带这个了,肌肤新生,最好别捂着。”   “好啊。”既然不用见人,戴不戴都是一样,反正院子里少恭和桐姨不怕。   前厅离不开人,少恭跟陵端交代完又出去了,陵端在院子里看看天看看丝瓜,觉得无聊又开始修炼。   等到回房才想起来桐姨给自己拿了一面镜子,脸皮一直发痒,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破了,心下好奇便又把青铜镜翻了出来,对着自己看,奈何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切,镜中暗黑昏花的一张脸,眼睛都看不真切,陵端又捧着镜子到院中来看。   看不清还好,看清了陵端自己也吓了一跳。   来了数日,最初脸皮漆黑,现在反倒比出来的时候还难看。那时候是整张脸黑着,焦黑一片,脸上有些凹凸不平和死皮也看不真切,如今好了起来肌肤新生,脸上焦皮裂了开来。   于是漆黑的一张脸上裂开了一道道白印。陵端细细用手摸着,自从挨了雷劈手掌的皮肤也是焦黑,触感比以往差了不少,饶是这样也能摸到白色的地方是脸上裂开的一条缝,比旁边黑色的脸皮凹下去不少。这样的白印梗在脸上,还不直一道,右边额头一道,鼻梁上一道直接斜过来,一路从左眼下裂到右边面颊,还在脸上开了岔,一条奔着耳朵去了,一条往下巴上裂开。   长成这样出门就是危险啊,也难怪把那些官兵吓到了,陵端自己看着都有些反胃,欧阳少恭是多有魄力看着自己这张脸还能笑啊?   顾念寻常人的心情,晚上陵端去端米汤都是带着头套一路低着头,毕竟鼻梁上的一道白印带着头套也能看到点。好在今天白天在前厅的事情传开来,虽然不少人看到陵端指指点点,但是也不敢靠近,只在背后议论。   陵端到底按捺不住心性,虽然低着头还是忍不住去注意听他们说话,于是一连串的怪物充斥着耳朵,再有就是什么来历不明,欧阳长老偏偏护着之类的。   这些话听着陵端只觉得……好生耳熟!   要是肇临在旁肯定要提醒一句,二师兄,这都是你骂过百里屠苏的!可是肇临不在,陵端心也宽,听了就听了,没记仇也懒得去记都是谁说的,喝了米汤该修炼的继续修炼。   晚上欧阳少恭倒是来了一趟,又给他检查了一下。   少恭仔细敲着陵端的脸,用手在脸上抹着,有几次指甲碰到裂开的白印,陵端脸上一痛忍不住抖了一下。   “很痛?”少恭问的声音很亲切。   “还好……但是,你不怕么?”自己看着都不舒服啊!   “你忘了我是大夫,脸上生疮的病人我见过不少,你现在是正常的肌肤新生,要不了多久或许脸上黑皮就会脱落,到时候就不用戴着头套了。”少恭笑笑不以为然。   “那,大概要多久啊?”   “长则两月,短则半月,你很着急么?”   “没有……我是怕吓到他们。”   少恭闻言只是一笑,“余下的看你自己,从今天起,不用药浴了。”   ? ☆、天劫(二十八) ?  青玉坛总部在衡山上,这趟下来有些药材需要运输用车马装着,其余人员一律步行上山。   陵端拎着雪见给自己准备的包袱走在后面,脸上乖乖带着头套,奈何青玉坛弟子见过他的真面目心中害怕,山道本就不宽还前后避让着,把陵端一个人孤零零放在中间。   桐姨见了心疼,便一把抓住陵端拉着他走在少恭身后。陵端只说了声谢谢,今日景况他也不意外,毕竟自己这张脸……他自己也看不下去。走在路上觉得脸皮发痒也不敢挠,只用手背轻轻擦着稍微缓解。   抬头往上,衡山上草木繁茂。立夏刚过,正是草木繁华时节,树木新叶转绿,满山遍野都是新鲜的翠绿,掩着山道不知通往何处。   陵端打量着衡山,来来回回也没看到一处像样的建筑,想问,又怕桐姨年迈力有不支,一路上没敢问话,搀扶着寂桐往前走。倒是寂桐看到眼睛四处打量,知道他是好奇,笑呵呵得叫他别着急,上青玉坛要走一阵子的。   一行人回到青玉坛,迎接的弟子和欧阳少恭打过招呼不自觉地都会往陵端身上多看两眼,随少恭进去,连青玉坛坛主也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你怎么一直戴着头套?”即使是少恭带他进来的,青玉坛坛主有一样怀疑,眼神也不加掩饰的看着,一旁的弟子更是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   “长得丑。”陵端白眼一翻答得干脆,老子蒙面是为了照顾你们,免得你们一个个被吓到了精神受损!   一同从山下上来的弟子倒是纷纷和山上的弟子们私语,什么怪物啊,浑身漆黑啊,瘫子残废之类的词语一个接着一个,面纱下陵端忽然在想干脆掀起来再吓唬吓唬他们,骂都被骂了,不露真面目简直是吃亏。   欧阳少恭没开口,青玉坛坛主也就更加怀疑起来,一挥手道,“你把面纱摘下里瞧瞧。”   陵端闻言如蒙大赦,一伸手就把头套摘了,然后方才云淡风轻的青玉坛坛主仿佛一个大枣卡在脖颈,眼睛瞪大了张嘴一个字说不出来,半晌合上嘴抖着手指着陵端,眼睛看向欧阳少恭问道,“你……是从哪里找了这么个人……”   还好,总算是把自己归到人里面,之前喊得都是鬼啊,怪物的。不过一旁的普通弟子接受能力就不行了,方才窃窃私语的青玉坛弟子在他摘下头套之后不少都不自觉地惊叫了一声,好在青玉坛主在此没有太过难看,只是此起彼伏的拍着胸脯。   “是唐家堡小姐带来的,青玉坛和唐家堡虽然来往不多,但是总要给些面子。”少恭一开口就把球丢了出去。   “你跟唐家堡什么关系?”既然提到了这茬,青玉坛主自然追问了起来,开口瞬间习惯性的看向陵端,然后脸色一变,嘴角一抽,“算了,你先把头套带起来再说话。”   “哦。”看着大家如此反应陵端着实想笑,也就笑了起来,只是在外人看来怎么都是一张纯黑带裂纹的脸,什么表情都是狰狞。陵端暗自开心,谁叫你们好奇,被吓到了吧。“我只是伤重碰到了雪见小姐,她好心送我去医馆,刚好遇到欧阳大夫义诊。”   “只是这样?”青玉坛主目光仍旧是怀疑,只不过已经不再看着陵端了,即便是不小心扫到也是极快速的避开,倒是盯着欧阳少恭看不停。少恭被他这么盯着还是一脸的微笑,只道,“你先下去吧,桐姨会给你安排住处。”   “好。”陵端对于这些弟子和青玉坛主也没什么兴趣,反正也不熟,看这个反应以后也是熟不了,倒是跟桐姨相处来的愉快。   陵端随着寂桐下去,青玉坛主把少恭带到内间才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要把他带回总部来?”   青玉坛虽然不大,却也有极严的门规,外人过来要经过层层通报,若是只因为唐家堡小姐的面子,大可以在山下开几服药,现在这个人能说话能动就可以交代了,何必专门带到总坛了?   “坛主,你可看的出来此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少恭心情极好,笑着反问雷严。   “长得特别丑……”回想起端端雷严只有这一个印象,开始他光明正大说自己长得丑,雷严心里还轻蔑了一下,他阅人无数,长得丑算什么,可是陵端把头套一掀,雷严才发现他长得真不是一般的丑,饶是雷严看到尸体都可以面不改色,也不想多看陵端一眼。   “坛主可有仔细看过他的脸。”少恭倒是不介意,继续提示着。   雷严想了想,道,“欧阳长老还请直说。”端端那张脸他实在不愿多想,有什么话还请欧阳少恭直接说吧。   “他脸上表皮焦黑裂开,新生肌肤已显,实际上是渡过雷劫的症状。”少恭勾着嘴角,眼里不觉多了一份算计。   “中了雷劈而不死的人虽然罕见,可是他有什么特别么?”   “他的来历虽然还不明朗,但是他本来就是修仙者。”   寂桐把陵端带到一个单独的院子里,给他分了一间偏房,陵端觉得这个格局和山下的客栈有点像,对着寂桐问她的房间又在哪儿。   “我就在你边上,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叫我就好,不用不好意思。”寂桐这几日看着陵端一直戴着头套,更是疼惜,言辞间都是关怀。   “咦,这里是你跟少恭的住处吧?”寂桐是欧阳少恭贴身的仆婢,之前就是欧阳少恭住里间他住外间,既然她住在隔壁……   “是啊,少恭性子冷清,这个院子里只有与我跟他两个人,旁边的房间一直空着,你既然来了,我也不放心让你住在其他地方。”   “这个……不太好吧……”怎么说这也是你们青玉坛长老的地方,自己还没加入青玉坛啊!“欧阳长老他同意么……”   “这点事情,我跟他说没关系的。”寂桐也没跟欧阳少恭商量,但是依着少恭的性子,她倒是不担心,“况且他要我照顾你,自然不会介意让你住进来。”   “那就,谢谢桐姨了。”陵端简直受宠若惊,刚才已经想好了要是去睡弟子房遇到哪些不知好歹的青玉坛弟子要怎么吓唬他们了,结果寂桐直接给自己换了个地方不用理会哪些俗人。   “不过你那间房太久没住人,我去给你收拾一下。”   “啊……这个我来就行了,桐姨你歇着吧。”年纪大了又是一路爬山上来,就算寂桐好心帮他他也不好意思了,况且别的没有,力气他还有的是,把手中的包袱塞到寂桐手上就问,“桐姨,哪里有扫帚?”   寂桐大约是真的累了,给他指出放工具的杂物间,又告诉他外面储水的地点,陵端打来清水一同泼洒就开始挥起扫帚打扫,好在这间房虽然没住人也是经常打扫的样子,也没有多少落灰。陵端扫完地擦完家什天色还早。   等陵端忙完自己这边,才发现原来寂桐坐着的地方已经空了,陵端一看寂桐在住屋里忙活,想是给欧阳少恭收拾房间,撸着袖子搓好麻布就进去帮忙了。   一进去才发现欧阳少恭的住屋带着外间,比自己那边大了不少,寂桐一个人爬高伏低的在忙,陵端赶忙把人扶住,看着老妇人满头白发他都有些担心出事。   “桐姨,还是让我来吧,青玉坛没有专门负责打扫的弟子么,这种事情怎么让你来啊。”万一磕碰到了怎么办,都这么大年纪了。   “呵呵,少恭他不喜欢外人碰他的东西,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帮他收拾的。”桐姨被陵端扶到椅子上坐着,又被陵端塞了一盏水,也只得坐下来休息片刻。   陵端本来正擦着灯柱,听寂桐说到这些身体一怔,自己好像也是外人啊,还是比青玉坛弟子更疏远的外人,就这么自作主张的跑进来。   “你是过来帮忙的,不算。”桐姨年纪大归年纪大,脑袋还清楚,陵端的意思看得分明,“桐姨老了,不中用,要你帮衬一把。”   “桐姨,你快别这么说了。”说的陵端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完全不能动那几天全是桐姨喂汤喂药,给她帮忙是当然的。   “桐姨,你休息下,我去换桶水。”陵端做事也快,本来在天墉城就有弟子各自打扫自己房间的规矩,除了洗衣服由统一的杂役负责,其他的活儿陵端都是自己撸袖子上。   陵端拎着水桶去外面倒掉,看到不少弟子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大约是自己来得太过突然,陵端心大,自动忽略那些闲言碎语换了桶清水,回来一看寂桐又忙上了。   “桐姨……”陵端有些无奈,都说自己来了。   “好了,端端,我知道你好意,可是我闲着闲着,做这点累不到我。”寂桐直接打断陵端的话,果然有些事情她还是要亲自操办。   “那桐姨,以后我做什么呀?”留在青玉坛总不能一直闲着吧?   “这个……你要等少恭回来问他了。”   ? ☆、天劫(二十九) ?  少恭一直到傍晚才回来,陵端已经回了自己房里,听到声响探出脑袋,果然是少恭回来了,桐姨在屋里候着。   陵端看他回来便跑过去问自己要做些什么,少恭表情略微有些吃惊,看了寂桐一眼,寂桐笑呵呵说道我去拿晚饭就走了,寂桐走了陵端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方才寂桐的位置上。   “少恭,我现在可以给你帮忙了。”虽然带着头套不能见人,虽然爪子还是一样的漆黑的,但是总不影响行动啊。   “你……”少恭开口,盯着陵端看了一会儿,一伸手就往陵端头上去了,陵端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上一轻,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摸,原来少恭把他的头套给摘了。   “你在我这里不用戴着这个,毕竟是脸上皮肤新生,一直捂着不利于恢复。”少恭放下头套说的有理有据。   “哦……”陵端摸摸脸,不戴头套肯定比带着要舒服,只是,“少恭啊,你看到我这样不怕么?”   “不就是比之前多了几道裂纹么。”少恭笑得满不在乎。   “嘶……那之前你,也不怕?”好像自己自从跟见到欧阳少恭就没个人样,他也没嫌弃过自己。   “你不是问过了么,我也说过,病人见的多了,你的症状不算严重。”少恭说到这里反倒摸起了陵端的脸,仔细摸索着,灯火昏暗,只得靠近了细看。   陵端知道他在看自己的病情,可是嘴上还是闲不住,“还有更严重的么?”自己是没见过比镜子里更丑的人了……   “嗯,有些是皮肉腐烂见骨,也有些是皮肤得了鱼鳞癣,脸上生出来和鱼鳞一样的死皮,还有各种癣症,除了难看更带着异味,你要学医?”陵端的脸丑归丑,好在没什么味道,也有愈合恢复的趋势。   “没,没什么,少恭你们大夫真不容易。”不是自己不丑,是你丑得见太多习惯了而已。   “身为医者,如果连我都怕,那患者又该如何?”少恭说的理所当然,这千年来莫说是寻常癣症,各种怪病见得太多,陵端这种反而不算多严重,自然也不会和寻常人一样害怕。   “少恭你真是个好人,难怪都说医者父母心。”陵端感叹一句,怎么同为青玉坛弟子元礼那几个就特别讨厌呢?每次看到自己都要碎碎念一回,声音还不小刚好被自己听到。陵端忽略了自己五感比常人敏锐数倍的事实,直接把问题悉数归到普通弟子身上。   两个人说这话,寂桐已经返回,陵端忙着接过食案,打量着里面的饭菜,知道寂桐是给自己准备了晚饭,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吃,正打算告辞就看到寂桐怔怔的眼睛,知道是还不习惯看到自己这样,便想着要不要把头套拿回来戴上。   “额,端端啊,要吃晚饭了,你就别戴了。”寂桐也有两天没看到陵端的脸了,进天乍一下看到,比前日多了几条白色沟纹,也确是吓了一跳,但是又体谅陵端没吃饭,按住他拿着头套的手。   “桐姨,我不饿。”陵端连忙起身把位子让回来,站到一旁准备走,只是问着欧阳少恭,“欧阳长老,我明天去给你帮忙吧。”   “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少恭就好。”少恭笑着定了称呼,陵端站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吃了饭再走吧。”桐姨还记着陵端吃饭的问题,陵端摆手就往回走。   “谢谢桐姨,我不饿。”自己喝米汤都是多余的,哪里用得着吃饭,怕寂桐再叫他,一路小跑逃了出去。   “少恭,你说他病还没好,怎么就不知道吃饭呢?”寂桐到底是担心陵端的身体,又看陵端听少恭的话,不免多说了两句。   “桐姨放心吧,他体质特殊,并不是一日三餐必须吃,既然他不愿意,桐姨也不用勉强他,他的身体如果有问题,我能看得出来。”   少恭回绝了寂桐,寂桐一声长叹,不知是遗憾什么。   陵端回到自己房里只喝了口水,他虽然行走了一天,但是对于现在的身体来说寻常行动并不会消耗什么体能,倒是让他发现衡山之清气十足,虽然不比昆仑之巅的天墉城祥和,但是贵在清纯,也是极为适合修行的地方。   难怪之前一直听说青玉坛寻仙问药,试图寻找炼丹升天之道,这么好的地方的确适合修仙。对于丹药陵端并不懂,天墉城中只有凝丹长老那一脉是研究丹药的,只不过在天墉城丹药只是修炼剑仙的辅助,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专注仙剑的弟子。   陵端在床上盘腿修炼了一夜,次日隔壁房间微响便睁开了眼睛,推窗一看,天色已经开始泛蓝,大约到了天亮时分。不知是不是衡山上也住着农家,居然隐约传来鸡鸣,鸡鸣一起,整个青玉坛都有了动静,大约是普通弟子也开始起床。   等欧阳少恭出门时分,陵端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少恭我们去哪儿啊?”   少恭看到他,先是眼睛一亮,然后一伸手又把他头套给摘了。   “哎?少恭你做什么?”陵端又是被摘了之后才注意到,两只手在脑袋上来来回回的摸着,摸到最后捂着脸看向欧阳少恭。   “青玉坛现在不缺人,你哪都不用去,好好在这里休养。”   “啊?”一边接过少恭递给他的头套一边好奇,那自己不是成了吃白饭的?   “真要帮忙也要等你正式加入青玉坛,成为青玉坛弟子之后会分配到相应的地方。”   “这样啊。”陵端略微有些失望,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另外加入其他的门派,少恭这样一说看来除非加入青玉坛不然自己只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你的伤还没好透,好好休养吧,另外桐姨年事已高,有什么事情,你好代我照顾她。”似是看出来陵端的失落,少恭又给陵端找了个理由叫他留下来。   “嗯,好的。”陵端也觉得寂桐年纪太大,昨天看着寂桐打扫房间他都有些担心,也就对着少恭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一看陵端安分下来,少恭一笑便跨出了院门,不知去了何处。应许少恭照顾寂桐,陵端自然是去了少恭房里。寂桐正在收拾早餐的碗筷,看到陵端就问吃了没有,陵端连忙点头已经吃过了,又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要帮忙。   “这种事情哪能教你做,我来就好。”寂桐收拾房间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笑容,叫人觉得她虽然在劳作,心里却是非常开心,仿佛做这些才是她喜欢的。   “那桐姨我回去了,你有事叫我。”这种表情让陵端知道自己是插不上手了,只好招呼一声继续回去修炼。   “去吧,对了,头套给我,我给你都洗洗,脸上的东西不能马虎,要勤洗勤换。”桐姨说着直接拽走了陵端手上的头套,陵端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觉得有些没处搁。   “谢谢桐姨。”说是答应少恭找过寂桐,其实还是寂桐在照顾他,没办法,在山下就习惯了,寂桐怎么说他怎么做,山下的时候自己喜欢衣服和头套寂桐也是会给他换。   陵端回了房继续修炼,鸡鸣声下去便是各色鸟儿唤叫,陵端偶尔坐在窗前,放目看去可见飞鸟行过。有时见几只鸟儿成群扑打差翅膀从空中飞过,靠近自己的时候不觉吹起了口哨。   鸟儿似乎听懂了一般,真的往这边飞了过来,陵端起先以为只是巧合,可是后来发现自己一吹口哨鸟儿就向自己这边飞,干脆伸出一只手臂,摊开的手掌连着手臂都是一片黑。   小鸟飞近直接落在陵端手上,这时候陵端才注意到自己不光是脸,就连手上的皮肤也开了裂,裂痕也不似脸上的两条,而是大的裂痕分出细细的小裂痕,在手臂斑驳交错,反倒把黑色焦皮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边缘干翘起来。   陵端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看到鸟儿落下,都是些山间野雀,棕色带着斑点的鸟儿看着不够鲜艳但是圆圆的眼睛看着陵端倒是亲切,自从变成了这样普通人看一个吓一个,这些鸟儿倒是一个个用大大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   看得开心不觉又吹了几声口哨,一边伸出手臂给鸟儿停歇一边用另一只手伸出去抚摸鸟儿的羽毛。小鸟看到另一只黑皮的手臂也不怕,伸出暗黄的细喙啄着,啄陵端指尖发痛便打算拿开手,奈何鸟儿们啄上了瘾,对着干翘的皮肤又啄了起来。   死皮被鸟儿一叼竟然撕开来一块,露出新生的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只是偶尔鸟儿们吃得很了,撕开来一块皮肤还带着血,陵端不敢再玩,连忙挥挥手臂放鸟儿们出去。   还好,没出多少血,陵端确认了情况把袖子放回去,又听到敲门声,是桐姨?   开门,果然是寂桐正端着食案,看到陵端便说,“端端啊,该吃午饭了。”   陵端一看是两菜一汤外加满满一大碗米饭,立刻头大如斗。   ? ☆、天劫(三十) ?  陵端推脱不掉,只好先把饭菜端进屋里,陵端挠着脸想,要么找个时间偷偷倒掉?   窗外的鸟儿还在叽叽喳喳的叫唤,陵端看过去,不少飞来扑去,也有些叼着虫儿在觅食,瞬间有了主意。   吹着口哨把鸟儿唤来,递过饭菜。鸟雀漆黑的眼珠转着,然后终于对着饭菜啄了下去,陵端总算放心了。   将剩下的饭菜搅合到一起做成自己吃剩的样子再端出去,寂桐看到也松了一口气,养病怎么能不吃饭呢。   “桐姨,我中午吃多了,晚上你就别弄这些了。”不然自己还得要那些小鸟帮忙。   “你这么瘦,当然要吃点。”少恭饭量都比你大,就算是修仙的也不能不吃饭,“吃那么少,你是要成仙?”   陵端低头一笑,他倒是真想成仙,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哎,那是什么?”听到寂桐一声呼唤,陵端抬起头,自东飘来一朵云彩,云上站着一人一狗。   “二郎神和哮天犬?”寂桐隐约看到是一条黑狗,带着狗的神仙,就是二郎神?   “桐姨,你先进去。”虽然陵端也没见过神仙,但是他知道二郎神是个男的,但是云上的明显是个年轻的姑娘,绝对不是二郎神,况且乘云的除了神仙也可能是什么妖魔鬼怪,万一要出手伤到寂桐就不好了,寂桐还在疑惑的看着陵端就被推进了房间。“桐姨,晚些跟你解释,千万别出来。”   陵端看着云彩又往这里飘的趋势,只是还没飘到院子里,就从云头飞出一条黑影,陵端仔细一看是云旁边的那只大黑狗,而且看着还特别眼熟……这不是……泼墨么?   “端端!”泼墨还在半空张嘴就嚎了起来。   还真是……陵端一头黑线,泼墨你不是跟你家主人走了么,怎么又来了?   “泼墨。”就在泼墨要扑到陵端身上的时候,忽有一声轻喝。   声音不大,似在近处,叫泼墨悻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陵端左右看看,只有同来的女子慢慢按下云头。泼墨回头看着那女子道,“师姐,这就是端端……”   被泼墨称作师姐的女子很年轻,望着不过双十年华,一双远山眉带着几分英气,眉下柳叶眼清澈如水,抿着两瓣丰唇,整个人就似盛开的玫瑰明艳非凡。   好漂亮……陵端看到来人只有这一个想法,天墉城本就没什么女子,师妹们虽然都年轻水灵,却不似眼前女子娇艳含笑,唇角一勾,似笑非笑总带着几分媚态。   “无情观,从墨。”女子开口,雪白的一排牙齿整齐圆润。   “啊……”听到对方报出姓名,陵端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回答,“那个……我,陵端。”   “我知道。”女子穿着浅蓝色的长衫,外罩同色纱衣,头发束起盘在头顶,手持拂尘,走起路来袅娜如烟,含着笑飘到陵端跟前,“是泼墨给你添麻烦了。”   “没……还好。”对着漂亮姑娘陵端有些语塞,至于泼墨,他也没觉得多麻烦,要说讨厌他讨厌的是泼墨的主人……等下,刚才这人说自己是无情观从墨?泼墨叫她师姐?那她是非白的徒弟?   “你的脸……”从墨抬手就搭上了陵端的脸,陵端心中战战兢兢,自己在院子里可没戴头套啊,一脸的焦黑裂皮加上白色花纹……不会吓到人家姑娘吧?   “痛么?”从墨手指顺着沟纹在陵端脸上划过,陵端瞬间往后一步,不料从墨问出这样一句。   “不痛,没什么。”陵端看一眼从墨,还好一直是微微带笑的样子,“没吓到你吧?”   “噗。”从墨低头一笑,又看着陵端道,“你的脸很快会好的,没有照顾好你是我们疏忽了。”   “是啊,师姐,我们带端端回去吧!”泼墨听到自家师姐说话有照顾陵端的意思,左右跳着,又跑到陵端跟前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陵端瞪着泼墨,你师姐在这还没个正形。   “泼墨。”从墨变了眼色,眼睛微微阖起,陵端一惊,同样是张笑脸,从墨眼色一变不觉带上几分肃然,“你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用兽形放肆?”   果然,被从墨一说,泼墨立刻吐吐舌头退后,原地一摇,化作一名黑衣男子,五官端正,看着倒也纯良。然而看着陵端还是裂开嘴笑道,“端端,既然你不回去,跟我一起去无情观吧,我师姐都来了。”   泼墨化成人形,两只手抱着陵端左摇右晃。   陵端闻言看着从墨,从墨只是淡淡笑着,张口欲言,一旁却有青玉坛弟子自外而来,还没进来就喊道:“来着何人!竟敢擅闯青玉坛总部!”   “那个……”陵端想叫从墨泼墨二人先走,不料从墨伸手用浮尘一扬,地面忽而滚起浓烟冲着院子门口,直到除了三人周围都是一片茫然白色,泼墨并未受影响,还是自顾自的扒着陵端。   “我知道你的意思,此次我也是破例而来。如我所想不错,你与泼墨分开后便遭遇了雷劫;还有此前我师父的做法,确有不妥,这些事情,你难道就不想要一个解释?”   “当然!”你漂亮归漂亮,可是你们无情观做事太不厚道,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自己被雷劈也跟你们有关,“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你也应该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涉及我无情观诸多机密,青玉坛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跟我来,定当给你个明白的解释。”从墨眼睛自始至终只看着陵端。   “你是叫我……”去无情观还是去什么地方?陵端一句话没问出口,已经有人从雾里走了出来。   一袭杏色衣衫,笑容里也带着嘲讽,来者正是欧阳少恭,看着从墨幽幽开口,“不知是何方神圣大驾我青玉坛,未能远迎着实失礼。”   从墨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却也只是一瞬,莲步轻移,从陵端身旁离开,看着来人道,“在下无情观从墨,跟着师弟来探望故人,不想是青玉坛地界,打扰之处还望见谅,不知阁下当如何称呼。”   从墨虽然客气,但是欧阳少恭皱着眉没答话,一张脸全是冷笑,泼墨扣着陵端的肩膀瞬间一紧。陵端扒开泼墨的爪子,急忙对从墨解释道,“这是青玉坛的丹芷长老欧阳少恭。”   “原来是欧阳长老,冒昧前来,失礼失礼。”从墨仍旧是浅笑,只是盈盈一欠身算是表达歉意,又对泼墨喊道,“泼墨,你还不过来?”   察觉扣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陵端回头一看,泼墨正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愿意,可是被从墨看着又不敢违背,半响松开手,往回走,退到从墨身后,不再说话,却也不看少恭,眼睛盯着周遭雾气似是出神。   “我家师弟本为犬类,不知礼节,还望欧阳长老见谅。”从墨也不在乎,脸上始终挂笑。   “无情观二代弟子怎么会跟一个不到二十的普通修仙者是故人。”少恭看了一眼陵端,冷冷的表情终于转为笑意,看向从墨。   两个人都在笑,可是陵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往少恭方向走了一步。本来是个小院,但是四周被雾气围住,反倒显得宽敞起来。陵端不知道是什么法术,但是却发现雾气对他没什么影响,也感觉不到妖气之类的。   “所谓缘法,大抵如是。”少恭发问,从墨淡定接口道,“我师弟独自捉拿妖魔,奈何才疏学浅,反倒被妖魔所伤,万幸为他所救,作为师姐,自然是要带他上门道一声谢。”   “可是端端才刚到此处不久,你若上门道谢,不应该来这里。”陵端昨天才被他带到总部,今天就找来了,动作够快的。   “是向端端道谢,自然是来他在的地方。”从墨依旧是笑,“本来也是因为泼墨的缘故,才叫他流落至此,是我无情观处事不周,没能及时找到他,这才麻烦了青玉坛。”   从墨在说什么?陵端有些听不懂,这话里话外,怎么好像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自己?真的要像泼墨说的那样带自己去无情观?还有自己都说了自己叫陵端,为什么你也跟着泼墨叫端端!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青玉坛职责,阁下既来道谢,又为何施迷雾之术阻挡青玉坛弟子?”   “自然是为了方便说话,欧阳长老既然看出来这是迷雾之术,自当明白在下断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来的突然,叫青玉坛弟子当做了歹人,怕万一动起手来伤了和气。”   从墨答得滴水不漏,少恭也不好继续逼问,“既然你已道谢,就请离开吧,恕我青玉坛招待不周。”   “欧阳长老请容我再说几句,我是一来是道谢,二来也要回答端端的问题,只是事及机密,不便在此地说明,请许我和他借一步说话。”   一时间两个人都朝陵端看过来,从墨微笑,少恭冷笑,陵端觉得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搓了搓脸。怎么说来说去又扯到自己头上了呢?   “额……”   ? ☆、天劫(三十一) ?  无情观本就是屹立多年的门派,加上非白的两个弟子,泼墨和从墨在这里,自己要问雷劫和泼墨的事情,肯定涉及无情观机密,不方便在少恭跟前说也是理所当然。   青玉坛总部被人闯入,来者还施了法术阻挡青玉坛弟子,少恭不高兴也是名正言顺。自己现在在青玉坛,要跟从墨他们说话,还是离开比较好吧?但是他也没有加入无情观的打算,而且少恭的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陵端心虚,还是挪着步子往少恭方向走了几步小声问道,“少恭,我留在青玉坛是不是不大方便?”如果真的是不方便……那他就跟从墨走呗,反正从墨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也免得少恭为难,私下也有不少弟子抱怨少恭护着他,自己走了他也少个麻烦。   “你问过桐姨么?”少恭皱着眉,一开口却把问题推了出去。   陵端一想,自己在青玉坛这么多天被桐姨照顾的确实不少,要走也要跟桐姨打招呼,但是桐姨那副把自己当半个儿子养的态度显然是不会叫他走的,想到这里也就明白少恭的意思是要顾念桐姨的态度,也就是不要他走。   “从墨姑娘,这个解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对着从墨和泼墨,陵端也说不出重话,只得把邀请先推了。   “也罢,既然公子无意,我们也就不便久留。”从墨姑娘从善如流的点头答应走人,只是步子还望陵端跟前走,一伸手递过来一个瓷瓶,“给公子带来不便深感抱歉,金疮药一瓶,略表歉意还望收下。”   陵端看着白瓷瓶上还绘着青色鸟雀,上面红色瓶塞格外显眼,陵端一伸手要拿,又忍不住看向少恭,少恭把头一偏,没搭理他,陵端只好把东西接过来,“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从墨看着陵端接过瓶子,扬唇一笑,似是鲜花迎风摇摆,艳丽非凡,陵端看得语塞。   “打扰了。”从墨一手按着泼墨的脑袋,两人一齐对着欧阳少恭附身,而后便走进迷雾中,待迷雾散去,露出不少青玉坛弟子的身影,却是再不见那对师姐弟。   “欧阳长老!”“长老!”青玉坛弟子终于能够视物,纷纷跑到少恭这厢来。   陵端自知面目可憎,待雾气消散直接低头,又用袖子掩着脸。   “你们都没事吧?”少恭对青玉坛弟子不像方才对从墨,语气温和了不少。   “没什么……只是在雾里我们怎么走也走不出来,没有一点声响,也没碰到院子的围墙,这是不是什么妖术啊?”青玉坛弟子方才在雾中迷失了良久,种种奇怪叫他们心有余悸。   “只是普通的迷幻之术,你们下去吧。”少恭一挥手,摒退众人,这才看到陵端还站在原地捂着脸。   “好了。”   陵端继续捂脸。   少恭一伸手把陵端捂着脸的爪子给拿了开来,陵端这才敢抬头,咽了口口水瞧瞧看向少恭,看到面带不悦的表情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   “少恭……抱歉哈……”陵端也不知道泼墨的师姐会来啊,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再遇到无情观的人。   “怎么回事?”少恭的声音还是冷,带着几许责备。   “我也不知道他回来啊,我连从墨都不知道,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陵端憋着嘴解释,自己也很莫名其妙啊!她说愿意解释可是你不让我走啊!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啊,你直接把人赶走了!“要么哪天我去听她解释然后再告诉你?”   “你是怎么跟无情观的人扯上关系的?”无情观,灵异界举足轻重的存在,有些人千幸万苦想要入门不得其法,有些不曾招惹也被诛灭,无情观若是盯上了谁,绝不会轻易放过。   “啊,泼墨,那条狗,就是躲在从墨说是他师弟的那个人,其实是犬妖,有一天他从天上掉下来砸到我了。”陵端终于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和少恭解释,他也没想到啊,好好的天上掉下来一只狗,好死不死砸到自己头上。   “只是这样?”少恭看着陵端,语气明显不满,眼前这个人实在有太多的事情没有跟他交代清楚。   被少恭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陵端瞬间就失去了勇气,自己虽然没说假话,但是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还有非白那死不要脸的咒法,难道全部说出来?陵端咬着唇,半天没下决心。   少恭等了片刻,没听到声响干脆转身。陵端看他转身,以为他要走,一伸手抓住了少恭的衣服,结结巴巴道,“少恭……我不是想瞒你……只是后来我被逐出了门墙……所以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自己也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等以后我想清楚了一定告诉你。”   少恭回头,看到陵端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无措,显示看着他,然后又是心虚的挪开,又忍不住看回来,来回几次,然后连手也松开自己的衣服,爪子自己的袖子,话说的断断续续,最后还是看着他。   少恭抬手,陵端闭着眼睛往旁一缩,结果却发现重量落到了自己头上。睁开眼睛,少恭看着他,叹口气,又露出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你应该知道,无情观的人有多麻烦。”   陵端眨眨眼睛,似懂非懂。   “我要是不来,你真打算跟她走么?”少恭眉头一锁,这家伙不会真这么蠢吧?   “从墨看着不像坏人啊。”陵端声音有些小,话里意思却说的明白,泼墨他是一点都不怀疑的,而从墨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况且依照无情观的地位,也用不着算计自己啊。   “啧!”少恭有些无奈,弓起手指在陵端头上敲了敲,“笨。”   “啊?”少恭刚才说什么了?   “说你笨。”饶是少恭那么好的脾气也有些无语,“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他们无情观数千年来手上的人命早都数不过来了,而且你以为从墨是什么人?”   “从墨她……”一说起来陵端就回想起从墨一张明艳亮丽的脸,还有一行一笑间款款落落的风情,“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啊。”   “所以说你笨!”少恭又在陵端头上敲了一下,比前几次都用力,敲完收回手,陵端立刻捂住了头顶。   “从墨是非白的第二个弟子,也是无情观主事者,至少一千年前从墨就已经在世间行走了,她的心机不是你能看穿的。”   “啊……她有一千岁?”陵端吃惊的地方和欧阳少恭的提醒完全跑偏,看着那么年轻,怎么会一千多岁!比天墉城的剑仙长老还要年轻啊!脸庞不说了,一颦一笑比自家师妹还要娇俏三分!   欧阳少恭给了陵端一个白眼,就知道跟他说不明白。   发现自己说错话的陵端挠挠头,跟在少恭身后道,“你的意思是从墨不是什么好人,叫我离她远些?”   “她要是想找你,你是跑不掉的,日后行事切记小心。”少恭叹了口气,青玉坛总部岂是平常处?但是对于无情观的二代弟子来说,恐怕所有防备都是摆设,根本来去自如。   “还好今天少恭你在,对了,你不是出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几乎是从墨一下来他就回来了。   “丹房离这里不远。”注意到天上有人闯入,他几乎是立刻就赶了回来,一靠近就注意到异常的迷雾,知道施术者在正中央,也顾不上雾中的弟子,直接闯了进去,好在这个迷雾术也只是用来迷幻常人,并无杀伤力,才让他轻易破除。   陵端点着头,注意到少恭在推门才想起来桐姨给自己推回了房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什么,猫着腰跟上少恭。   “桐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寂桐看到来人,脸上绽开笑意,“倒是端端,你没事吧?”   “嘿嘿,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陵端张开手给寂桐看自己还是原样。   “少恭,你知道是什么人,忽然就来了。”寂桐看到陵端无事也就放心,还是问向少恭。   “桐姨,他们是以前的朋友,今天路过这里,看到我才下来的,没想到吓到桐姨了。”   “二郎神是你朋友?”桐姨也震惊到了。   “不是二郎神……是普通的妖怪。”陵端挠着头,越解释越不会解释,只好求助一样看向欧阳少恭,对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桐姨放心吧,已经打发了。”少恭一句话就让桐姨放了心。   陵端自知理亏,闭着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少恭陪寂桐说了几句话,外面便有人在叫,少恭有些犹豫,寂桐明白他是放心不下自己,开口道,“既然都没事了,你去忙吧,别耽误正事。“   “其实也没什么。”少恭对着寂桐永远一副笑脸。   “这里都没事了,你留下也没用,况且端端在这里,有什么事我叫他就是。”   “嗯嗯,少恭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桐姨!”   少恭临走看了陵端好几眼,可是对着一张傻笑的脸他也说不出什么,离开之后才想起来,陵端一张黑白交错的脸上自己居然硬是看出了表情……   ? ☆、天劫(三十二) ?  “师姐,师父不是叫我们带端端回去么,就这么走了?”离开青玉坛地界,泼墨不住地问着自家师姐。   “师父有说要今天带他回去么?”从墨反问一句。   “这倒没有……可是师姐,到底为什么啊,因为那个欧阳少恭么?我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点熟悉。”   “熟悉?”   “嗯,和天墉城上一个叫百里屠苏的弟子有些像,但是又不太像……对了,百里屠苏身上的气息和他们天墉城那把叫焚寂的凶剑是一样的,可是焚寂的来历端端也不知道,百里屠苏的来历他就更不知道了。”面对自家师姐泼墨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照实说了。   “焚寂,青玉坛,欧阳少恭。”从墨眼珠一转,往前走了几步。   “师姐,你要去哪儿啊?”   “泼墨,你在这里,确定陵端的安危么?”从墨忽而转过身来。   “额……我能闻到他的灵息,按照端端现在的修为,只要灵息不乱,就没什么问题。”灵息乃是修行高者身体散发出来魂魄的气息,大多修仙者有了灵息才有成仙的可能。本身灵息需要靠近观察,但是因泼墨是修为极高的妖犬才能在青玉坛总部之外闻到陵端的气息。   “那好,你留在这里,记住,若是陵端无事,你就隐藏身形,千万别叫人发现,如果陵端有危险,你立刻通知我。”从墨面色不善,看得泼墨心惊胆战。   “师姐,是出了什么事么?你不是留青哥给端端么?”   “最好什么事也没有。”从墨皱着眉头,神色严肃,“欧阳少恭此人深藏不露,他的修为很有可能在我之上,若是和焚寂有所牵连,恐怕背后阴谋极深。”   “啊?那他会不会伤害端端啊?师姐你不能不管端端啊!”   “不是叫你在这里看着么,记住,千万不要靠近青玉坛总部,更不要靠近欧阳少恭,即便是普通青玉坛弟子,也记住隐匿身形,别让他们发现。”   “好的,那师姐你呢?”   “自然是要看看他欧阳少恭到底是什么人。”从欧阳少恭闯入她迷雾术的时候,她就知道此人决计不简单,而陵端对她们也不是全然相信,从墨自然不能轻易动手。   现在留着泼墨照看,她也好放心,看样子要去一趟幽都。   从墨和泼墨离去,少恭也没难为陵端,但是对陵端明显也冷淡了不少,陵端知道他是介意自己不肯透露来历的事情,但是陵端也想先弄明白,非白到底有没有和天墉城解释清楚,自己又为什么遭遇雷劫?难道就因为和他们无情观扯上关系?   四大守门人和天庭关系都不太好,门下弟子更是没有成仙的可能,但是总不至于自己跟他扯上关系就挨雷劈吧?这样雷神也忙不过来啊,毕竟无情观行走在外的弟子也不少,平日里还是挺助人为乐的,时不时还除魔卫道,因而无情观的风评一贯不错,所以自己是为什么挨雷劈?   再就是……怎么跟少恭开口,自己是跟狗换了身体……然后自己的师尊天墉城一票真人都没发现,直接把泼墨闯的祸都算到了自己头上,直接把他逐出门墙了?   丢人,太丢人了。陵端又忍不住捂脸。   算了,还是找个机会听听从墨怎么解释吧。陵端想到这里才发现问题……他想听解释怎么找从墨?   无情观的人神通广大,不知道怎么找到了青玉坛总部,还能直接闯进来,但是……他不知道无情观在什么地方啊!四大守门人分别建立迷花谷、凤台、无情观和镜阁,可是四个地方都是藏在人间和魔界的交界处,只有一个入口在人界,这个入口还是时不时更换的……   难道要像之前说的那样,找个无情观外派的道观然后在联系从墨么?陵端只是想想就觉得麻烦,和无情观联系的目前他也只听泼墨提过自在观……从墨看着挺靠谱,怎么办事这么不周到,什么信息也不给,就说下次再解释。   等等,好像从墨给了他一个瓷瓶。   陵端把瓷瓶掏出来,细细的白瓷瓶,据说是伤药,打开来一闻,的确是淡淡的草药香气,可是陵端虽然现在面目可怖,却不是伤,只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用不上。   继续打量瓷瓶,雪白细腻的白瓷上绘着一直淡青色的鸟雀,鸟儿的头颅圆润,细细的尖喙朝下弯曲,带着一点勾角,细喙底端还有一丛翘起的细毛……这个样子陵端看着眼熟,想了半天……这不是那天晚上追着自己飞了半天的青哥么!   青哥的速度陵端御剑全力也甩不掉!可是在瓶子上画的青哥有什么用?陵端心中好奇,便缓缓向白瓷瓶注入一缕真气,没想到白瓷瓶似是活的一般,无声无息将陵端的真气吞入,陵端又注入些许真气,瓶子上描绘的鸟儿愈发细致,甚至凸出了瓶子表面,有了凹凸不平的质感,陵端用手细细摸着,连羽毛的纹路都能摸到。   心下明白这大概是从墨留下的联系方式,那天晚上自己也曾见到非白通过青哥传音,想来这只青哥可以给从墨带话,可以通过注入真气把瓶子上的青哥变成会飞的鸟儿。   这主意倒是新鲜,陵端耐不住好奇,持续注入了几缕真气,终于瓶子上的鸟儿化作毛茸茸的一团从瓶子里上脱离开来。   陵端把这只青哥捧在手里,细细软软的羽毛逼真至极,小小的淡青色鸟儿合着眼皮卧在他手心上。   陵端放下瓶子,一手捧着鸟儿,隔着羽毛没察觉到温度,似是一只极为精致的玩偶被他握在手掌中,想起先前的变故,陵端知道这只鸟儿大约是靠修行者的真气来趋势,继续注入真气,鸟儿果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陵端。   它看着陵端,陵端也看着它。陵端不知道这只鸟儿是否能跟从墨说话,还是已经和从墨联系上,没说话盯着青哥看它的反应。谁料青哥漆黑的眼珠盯着陵端看了半天,然后,缓缓动了一下脑袋,歪着身子,脑袋在陵端手腕上蹭了一下。   蹭完一眨眼,看着陵端,然后又蹭了蹭。陵端不觉笑了起来,吹了两声口哨,青哥便拍打着翅膀,又主动蹭了蹭陵端另外一只手,一时间叫陵端喜悦无言。   陵端又吹了几声口哨,青哥在他肩膀上跳了几步,便有其他的鸟儿围着青哥转悠,陵端倒是忘了,自己的口哨还是引着普通鸟雀过来。几只野雀扑进窗中,也绕着陵端左右飞着,陵端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青哥偶尔拍一下翅膀却不跟野雀们飞到一起,野雀也是飞来飞去却都离青哥一段距离。   青哥飞了一会儿,似是倦了,闭上眼睛就往陵端衣袖里钻,陵端被钻的有些痒,等他把青哥拿出来,小家伙已经闭上了眼睛,收拢爪牙,毛茸茸一团缩着。陵端用手指挠挠青哥脑袋,这只鸟儿仍旧是闭着眼睛。想到自己是注入真气才让这只鸟显形,陵端又注入一股真气,果然青哥又睁开了眼睛,在他身边飞着。   看样子青哥也只是鸟样的法器,同样需要使用者以自己修为驱动,不过这样用起来也方便,真气耗完还知道自己钻到袖子里。   陵端知道了鸟儿的好处,心中正开心,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陵端一回头,是桐姨过来了,一旁的鸟雀纷纷拍打着翅膀散去,寂桐也是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小鸟,看着愣在了原地,一直到鸟雀飞走陵端招呼她才反应过来。   趁着鸟雀乱飞的时刻,青哥已经钻进了陵端袖中,陵端这才开口,“桐姨,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端端啊,桐姨没想到你不关门,一敲门就开了,吓到你了,你这儿怎么这么多鸟雀啊?”寂桐看着窗子还开着,这一处小院本来就偏,陵端这间房外面就是陡崖,对外倒是能看到山坡草木,视野极好。   “不知道啊,开着窗子他们就进来了,我还以为衡山这里青玉坛爱惜生灵,所以鸟儿不怕人。”陵端随口胡诌,他也没闹明白这些小鸟怎么就亲近他了,以前在天墉城自己可没有这个功能啊。   “可能是你这儿房间之前一直空着,他们来惯了。”寂桐没在鸟雀的事情上纠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桐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啊?”这么谨慎,该不会要赶自己走吧?   “端端,我知道你也是明事理的人,我就想问问你,今天来的那两个,说是妖怪,和你,是什么关系?”   “额,这个,这个……”陵端挠挠头,桐姨你其实是想打听我的来历了吧……可是无情观那边自己怎么说得清楚。   “桐姨不是怀疑你,只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又不知道你有什么朋友,怕他们日后再来,还像今天这样……”   “桐姨,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陵端龇着牙,这来历迟早是要说的,可是和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人说能说明白么?修仙门派和魂魄这一类的事情。“桐姨,你听说过天墉城么?”   ? ☆、天劫(三十三) ?  “天墉城不是修仙门派么?”寂桐听陵端一问,立答了上来,这次是陵端被惊吓到了。   之前山下的普通民众看他们都是神仙神仙的叫,根本没几个人知道这是修仙门派!没想到一个老妇人居然一点都不不惊讶。   “桐姨这么大的年纪,又在青玉坛许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寂桐看出来陵端的吃惊,说话间不觉酸了一下陵端。   “啊,桐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天墉城的弟子?”   “以前是,不过后来出了些事情我就离开天墉城了,今天来的那个大黑狗是我在天墉城时候的认识的朋友,我离开天墉城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陵端简单说了一下。   桐姨听了点点头,“原来你是天墉城弟子,难怪。”   “桐姨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端端,晚上你想吃什么?”   ……   怎么又绕回来了!!!   桐姨倒是和蔼,只是桐姨回去后陵端在看到欧阳少恭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能想起那天从墨和少恭两个人对着笑得样子,不觉心底生寒,连带着都不敢看少恭的脸。   “啊……没怎么。”陵端看一眼对上笑容立刻低下头,能老实回答自己是害怕了么?   “陵端,把从墨的瓷瓶给我。”   “好。”陵端心下正乱,听到少恭发话自然伸手就把不知是什么药的瓷瓶递了过去,递过去了才想起来少恭刚才叫了自己什么瞬间炸毛,“少恭你刚才叫我什么!!!”   “陵端。”少恭抬眼,看着陵端淡淡带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简直是黑历史……   “你都告诉桐姨你是天墉城弟子,我自然知道天墉城弟子排序,到你这个年纪应该是‘陵’字辈。”陵端的反应让少恭心情良好。   “也还有‘肇’字辈,不过我是归于‘陵’字辈的。”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么大反应?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陵端一歪头,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但是变成狗实在是太丢人了,想着又是低头,泼墨你欠我好多好多!   少恭揭开瓶封将瓷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陵端看到也只顾伤药了,无情观给的东西应该不错吧,至于青哥,陵端倒是没打算拿出来。   闻完了又将瓶中药膏倒出一些用拇指和食指细细捻着,表情认真。陵端越看越好奇,又不敢从少恭手上拿回来闻,只得小声询问,“少恭,这药没事吧?”   “只是伤药罢了。”少恭终于抬头,对着陵端一笑,又把陵端右手拿起来,将手上的药膏细细抹在陵端手背上,陵端看着药膏抹下去细细的触感,有几分猪油的滑腻感。   “少恭,我这个不是伤吧?”   “但凡金疮药,总能促进伤口愈合,肌肤生长,至于具体功效,恐怕要到明天再看了。”少恭将药瓶还愿还递给陵端,陵端接了过去随手一揣,眼睛还在盯在自己手背上。   “就算是金丹也没那么快。”这药就算再好,也不会立竿见影,越是好药越是要考虑人体机能,照顾病患身体,人体自身的新陈代谢自由规律,破坏起来快,要重新建立却没有那么容易,特别是天雷劫造成的伤……本来是不可恢复的……   “恩,我知道。”陵端点点头,总算放弃了,瓶子上的青哥可是跟着真气自己动了起来,所以自己才会怀疑瓶子里的药也有什么特殊公用,结果看了半天也没反应。   次日陵端修炼完毕,一看手臂,雪白光滑的一块,而旁边擦药的边缘还能清晰看到焦黑的皮肤,果然是好药!   发现自己手臂恢复正常,陵端心下惊喜,也顾不得天才刚亮,蹦蹦跳跳往桐姨和少恭房里去,“少恭少恭,还有桐姨,你们看!”   陵端撞着门就进去了,一进门扬着手背给两个人看,“少恭,你看这药好厉害,我都手一晚上就好了!”   “是啊,这是什么药啊,这么厉害?”桐姨被陵端吸引过去,握着陵端的手仔细看着。   “就是昨天我那个犬妖朋友他师姐给的,桐姨你看好不好用!”   “好药,好药啊,端端赶快拿它擦擦脸。”桐姨也是高兴,在陵端身上直拍。早点遇到这药,陵端也不用天天顶着一张鬼画符一样的大花脸走来走去吓人了。   “为什么要擦脸?”陵端把怀里的药瓶捂紧,“反正脸会自己好的,不能浪费这么好的药!”   “你就真的打算顶着现在这个脸跑?”这娃怎么……一点都不自觉呢,就算自己不要脸也要为其他人考虑考虑啊!   “外出我会戴头套的,桐姨要是不喜欢我在院子里也戴。”陵端鼻子发酸,还以为桐姨不去嫌弃自己,结果还是一样。   “桐姨是怕你吓到别人。”少恭外衣穿到一半,看着两个人一番说辞,这才套好外衫正在系衣带,“擦了药之后,你手臂有什么感觉?”   陵端想了想,自己昨天被少恭擦完药就回去修炼了,一夜之后手背就好了,自己是一点没察觉到,之前少恭给他泡药浴敷脸还有酸麻痛的感觉,可是这药却是无关痛痒就养好手背,摇着头说道,“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就好了。”   “的确是灵药,你既然舍不得用,就好好收着吧。”   “少恭你要不要,也许能救人?”陵端的脸他再不习惯也顶了这么多天,不过要是能拿去救人的话,倒也是好事。   “这可是从墨给你的,收好吧。”少恭昨日已经看过,里面主要成分不过是常用的活血化瘀药物,能有这样的效果必定是秘方和独传工艺,自己就算拿到了成药也无法分析出内里具体成分。   “那,好吧。”陵端手里拿着药犹豫了一下,怎么说也是从墨给自己的,随便送人却有不妥,还有这里是青哥的地方,自己把药瓶送走青哥怎么办?   “唉,你们啊……”桐姨长叹一声,也是无奈,但是少恭和陵端都是不听劝的人,“算了,既然来了,一起吃早饭吧。”   “桐姨,我去给你端!”陵端看着老人家才洗漱完毕,明白过来是自己失礼闯了进来,便想着要如何补偿。   “端端,你今天去拿早饭记得小心别被烫了。”平日里都是寂桐在负责,但是今天陵端已经跑了出去,寂桐只好叫他注意些。   把早饭给桐姨送过去,陵端只推辞自己已经吃过了,立刻又回了自己房里。   回到自己房中,陵端再把药瓶和青哥都摆出来,却不知道怎么让青哥回去。这只青绿色的鸟儿吸取自己的真气便可活动,若是自己不注入真气他自己消耗完了就主动钻进自己衣袖里也不动作,但是怎么放回去陵端就不知道了,大约是要他们无情观的秘法。   从墨走后,一连数日陵端都在自己房中修炼,偶尔有空帮着桐姨打扫一下,桐姨看着陵端的脸偶尔还会瞪大了眼睛,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悠着陵端前前后后的跑,头套干脆揣在自己怀里,一出院门就戴上,一来二去青玉坛弟子看到他也自觉避开。   只是一日忽有女子造访,陵端在房里只看到彩衣行过院子里。要知道这里本就偏僻加上少恭不喜外人,陵端在这里半个多月除了桐姨少恭和那天突然闯进来的泼墨从墨,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走进来。   透过小窗,陵端只见来人体态轻盈,粉衣黄纱,披着一头如墨秀发缓缓走进少恭的屋子,青玉坛原来还有女子么?还不用穿弟子服?陵端知道少恭在屋里,也就没出去,只是在自己房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多时女子又折回,似是心情不好,一路气呼呼的鼓着腮帮皱着眉头,就连步伐也变得火急火燎。   少恭不至于让女孩子伤心吧?陵端摸摸下巴,欧阳少恭一副面皮实在是烂招桃花,在山下就有多少小媳妇没事也来看病,其实就是为了多看几眼,也有富贵人家的公子没事赖着不走,这幅男女通吃的皮相被人看上也不好奇。少恭性子也是好,明摆着是吃豆腐的也不温不火推出去,还没见过把谁气成这样。   陵端一好奇不觉走到门边仔细看了过去,女子似乎注意到了陵端的目光,转过头来,先是一惊,然后又是狠狠一瞪眼,冲着陵端一努嘴继续往外走,徒留吃惊的陵端在原地。   姐姐,你都被吓到了怎么还不忘记生气啊!   不自觉地摸摸脸,那女子不是被自己的脸吓到了么?怎么还冲着自己努嘴?难道这女子和从墨一样荤素不忌?   想着又开始搓自己的面颊,之前脸皮裂开,前几日痒得厉害,陵端用手一搓就是干枯得黑色死皮被搓下来,这两天不痒了但是陵端还是习惯性的在脸上搓搓。   心下奇怪,可是这种事情,陵端自觉还是不要插手好,打定了注意就想继续修炼,又听到少恭房里有吵闹声。   桐姨在跟少恭吵架?   不会吧,这么长时间主仆二人都和谐无比,怎么会吵架?陵端这回是忍不住了,悄悄潜到少恭房外,听着内里动静。   ? ☆、天劫(三十四) ?  原来又是桐姨想做媒撮合少恭和那刚来的素锦姑娘,少恭当然是不客气的回绝,桐姨有些生气不免话说重了些,又道,“你就是再怎么喜欢巽芳,她离开这么多年也该为自己考虑下。”   “桐姨,此事我自有决断,你不要再说了!”少恭说完这句就出了门,临出门看到缩在边上的陵端,陵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好在少恭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少恭自顾自的走了,里面桐姨还在伤心,陵端捧着茶水进去递给桐姨,“桐姨,你别伤心了,少恭的事情,他自己肯定有想法。”   “唉,他能有什么想法,就是一根筋犟到底了!”桐姨接过茶水,一边喝一边叹气,“你说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考虑找个人陪自己?”   “可能,是素锦姑娘不合他眼缘。”陵端犹记方才那姑娘一眼看的满是愤懑,走路又是虎虎生风,想来不是什么温柔性情的女子,少恭不喜欢也是正常。   “可是不说素锦,你看喜欢他的姑娘还少么,怎么就不好好选个呢?”寂桐皱着眉,慈祥的老人满是忧愁。   “可能是,他心里有人吧。”好比自己小师妹,他再怎么讨好,小师妹也懒得看自己一眼,但是对大师兄就时不时注视着。   “你也知道?”寂桐似乎有些吃惊。   “桐姨你刚才不是说了巽芳么?是少恭的心上人?”   “那是他的亡妻,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当年两人也是琴瑟和谐。”寂桐提起巽芳来,语气悠长,眼神不知飘到了何处,陵端坐在远处,乖乖听着,原来少恭成过亲啊,“后来呢?”   “后来少恭离家,不料回来的时候巽芳已经亡故,他就再也不肯续弦。”寂桐说到这里又是叹气。   “桐姨,这种感情的事情我也不太懂。”陵端自己都没谈过恋爱,又怎么知晓男女□□,“不过,也可能是少恭还没缓过来吧。”   “都这么多年了,还要多少时间来缓?”   “能有几年啊?”陵端一瞪眼,“少恭现在才三十吧?成亲又亡妻,这中间能有几年?”   “少恭今年二十八。”桐姨倒是记得清楚,“说来也有十多年了。”   “额,少恭成亲那么早啊。”陵端知道山下许多年轻男子会早早娶妻生子,但是一直以为要到二十,不过按照桐姨的说法,似乎是很年轻就娶过妻子了。“不过桐姨,可能是还不到时候,说不定哪天,少恭遇到喜欢的姑娘,自然就愿意成家了。”   “我是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桐姨又叹一口气,她的寿命再长,总有尽头,“现在有我,可是等我走了以后,少恭一个人要怎么办?”   陵端看着寂桐满脸皱纹和苍苍白发,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归西都是正常,只是个普通的老妇人,大约是多年照顾少恭来的感情,自然是怕百年后无人照料少恭。   “桐姨,这个应该没关系吧,少恭脾气那么好,青玉坛也有这么多弟子,总不会过得差。”陵端看青玉坛弟子对少恭都尊敬的很,再说就凭少恭的医术,日后肯定不会饿着。   “端端,你还小,那些外人和自家人是不一样的,真正能体贴到他的,除了我,大约也就是他的妻子,朋友弟子再亲,到底不是一家人。”寂桐长叹,和陵端这种熊孩子也说不通。   “唔,是么。”端端瘪着嘴应下来,他自幼就上了天墉城,也不记得自己什么父母兄弟,至于妻儿,更是想都没想过,唯一喜欢的女孩子又不爱搭理自己,在他看来还是师兄弟亲些,不过照着寂桐的说法,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   “端端,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么?”寂桐看着陵端若有所思,便开始关心到了陵端身上,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吧?   “有啊,我小师妹,她叫芙蕖。”陵端提起芙蕖脸上立刻笑了起来。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吧?”   “是啊,桐姨你怎么知道?”   “芙蕖这名字一听就是清秀的姑娘家。”   “桐姨,我告诉你我家小师妹特别可爱……不过她不喜欢我,她喜欢大师兄。”说到这里陵端顿了顿,“现在我也离开天墉城了,大概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没事没事,山下的姑娘更多,你就没遇着喜欢的?”   “是啊,我遇到过雪见姑娘,她就又漂亮又善良,是她把我送到青玉坛的,本来还以为要死了。”   “那,你是想娶她做老婆么?”   “桐姨!我是要修仙的!”自己刚觉得有点进步,差点被桐姨带歪了。   “那你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这……这怎么能算打光棍呢?”陵端一边辩驳一边红了脸,怎么修仙好好地一件事到桐姨嘴里就变成了打光棍?   “不都是一辈子不讨老婆么?等你老了,一个人多辛苦?”   “桐姨,我告诉你,修仙是可以延年益寿的,如果我能修得好,将来得道成仙,就会不老不死,所以不娶媳妇也没什么。”娶妻这事陵端一直都没想过,之前在天墉城也是稀里糊涂的喜欢芙蕖,可是心里也记着要修仙,想要有朝一日和紫胤真人一样修成剑仙。   “那你修炼成神仙了,百年千年一个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啊?”陵端自我安慰半天,被寂桐一句话说到语塞。   “这个……那个……修仙嘛,做神仙总是好的。”具体怎么好陵端也不知道,从小在天墉城就有了要修成剑仙的愿望,一定要说神仙怎么好,他却不知道,心中一时没了底气,“桐姨,我还要去修炼,先回去了!”   “端端啊,你要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也考虑一下吧,素锦姑娘挺不错的!”看着陵端逃离的背影寂桐还在后面嘱咐。   等自己遇到再说吧!陵端回到房里火速关上了房门,素锦是有多好啊,寂桐给少恭撮合不成又来撮合自己。陵端还记得素锦那时候瞪了自己一眼,眼里全是怒气,虽然漂亮,可是这么凶巴巴的女孩子他才不喜欢,要喜欢也是从墨那种温柔得体的女孩……不过从墨也一千多岁了啊……   陵端陷入沉思,袖子里的青哥爬出来在他手上蹭了蹭,陵端放下支着脑袋的手,逗弄了片刻,像从墨那种漂亮贤淑的女孩子养着一群青哥,光是想想也觉得美极了。   从墨不同芙蕖清丽,也不似雪见纯善,整个人都带着艳光,言行举止都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媚态,比芙蕖和雪见那样的小姑娘都要像个女人,如果要娶,也是要娶从墨这种,看着都舒服。   天色转晚,陵端知道到了晚饭时间,近来为了照顾桐姨,饭食都是陵端去取,也免得桐姨操劳。长老们的饭食与普通弟子不同,单独在灶间拿,多是近侍去取,但是少恭饮食起居一直是寂桐负责,近来陵端怕桐姨操劳自然也就换成了他。   只是今日在饭堂附近又看到那一袭彩衣,陵端还记着先前被瞪了一眼,轻轻避开,取了饭食便回。   不过自从这一日注意到了,在之后陵端每次去去饭前后都能看到素锦,陵端和青玉坛其他弟子一直没什么交集,知道他们嫌弃自己,自己也就不跟人搭话,那些弟子们看到陵端虽然在被后续指指点点,也不敢在他跟前说什么,最多是露出一脸嫌恶把路让出来。   陵端起先很讨厌这种待遇,特别是元礼带头在背后冷嘲热讽总让他想把人打残,只是怕闹出事情来让少恭不好收拾,又加之端着碗盘不好动手,一来二去反倒习惯了。   这一回看到素锦,陵端还是下意识的躲,不过眼睛还盯着,原因无他,不过是时间日久,陵端竟然觉得素锦和从墨有些像。芙蕖和雪见可以归到小女孩里面,素锦和从墨都是归到女人里面的,一颦一笑带着女子独有的柔美,对于年轻男子来说恰是致命的。   青玉坛弟子大多看到素锦都会注目凝视,陵端没那么放肆也忍不住多瞧几眼。虽然素锦对自己也是怒目而视,但是总好过元礼那些冷嘲热讽的普通弟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看了几眼被发现,陵端居然看到素锦冲着自己看,陵端左右瞧瞧,身旁的青玉坛弟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估计是被素锦姑娘吸引了,拼命的在做着表情,陵端心想大约是自己看错了,素锦本来只是看旁边的谁,立刻低着头往里钻。   “喂,端端,你在做什么!”素锦语气不善,欧阳少恭不搭理自己也就算了,你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弟子,居然还敢扭头躲开?   端端……这名字陵端是听一次痛苦一次,别人说还好,素锦这么说更让陵端浑身不自在。   不过被点了名,陵端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素锦姑娘,你叫我有什么事么?”   “我问你,你是来给欧阳长老取饭的么?”素锦虽然对着陵端说话,可是一副鼻孔朝上的模样,语气里的轻蔑也是不加掩饰。   “是啊。”陵端斜眼,忽然觉得这姑娘好讨厌。   “那你为什么戴着头套?”   ……   陵端有种想拔剑的冲动,全青玉坛都知道他戴着头套,全青玉坛都知道他的脸不能看,你不喜欢我至于当众这么玩么?   “长得丑。”   陵端幽幽一句扔过去,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亮,原来素锦一伸手不,又把他的头套摘了。   ? ☆、天劫(三十五) ?  “居然敢骗我,你以为那天我没看清楚么?”素锦哼了一声,周围其他弟子却是“咦”的叫了起来。   陵端撇撇嘴,这素锦姑娘口味挺重啊,看到自己这张脸居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周围的男弟子不少都是一脸惊恐啊。瞪一眼回去,别以为长得漂亮就能为所欲为,从墨比你还漂亮也不像你这么讨厌,头套给素锦抓在手里,陵端也不要了,直接取了饭往回走。   背过身还能听到弟子们讨论,是不是一直戴着头套习惯了,还是脑子有问题不喜欢和外人接触,讨论到后来直接变成了陵端来历不明或是逃犯人认出他来。   这几个混蛋……   陵端手里拿着饭菜,站在远处,头也不回念起乱剑诀,凭空出现的剑气凝成青碧色光华像青玉坛弟子侵袭而去,一时间一片呼喝怒骂。不过陵端也没打算伤人,吓唬吓唬他们罢了,等走出青玉坛弟子的视野便将乱剑诀收起。   只是那些弟子说的话他还是有些介意,惊讶归惊讶,字里行间陵端听着总觉得自己脸又有了什么变化,低头看着一双手,心生的肌肤一日日扩展,黑色焦皮慢慢脱落,虽然有时候会痒,但是自己身体一日一日在变化着,如今手臂上已经是白色的部分多余黑色,只是焦皮一块一块的粘着也不好看。   回去路上看到有水对着水面照了照,脸上居然已经没了黑皮……难怪素锦不怕!   自己的脸明明已经变回去了,还是天天带着头套,难怪青玉坛弟子会怀疑!明明已经好了,但是自己不知道,所以桐姨少恭这两天才会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憋笑表情,分明和那天晚上自己可以说话但是不敢说话的时候一样!   到了少恭房把饭菜一摔,忍不住叫了起来,“欧阳少恭你又骗我!明明我的脸已经恢复了!”   “是啊。”少恭答一句,连忙用茶盏挡住脸上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我还会每天戴头套出门么?”摆明了是想看戏不告诉他,“上次你就是这样!还有你在笑吧!”那么小的茶盏根本挡不住欧阳少恭脸上裂开的笑容。   “我以为这种事情你自己发现比较有惊喜。”欧阳少恭倒不是诚心不提,只是陵端脸上的焦皮是一块一块落掉的,自己看着他的脸一日日恢复反倒不觉得突然,心下也是存了几分好玩的心思才一直没有说,果然今天知道,把一双大眼睛瞪成了铜铃,气呼呼的鼓着腮帮瘪着嘴。   “惊喜个屁!”陵端一锤桌子,“你不知道每天带着面纱出门很麻烦么?还有素锦……”说到后面意识到方才自己似乎是被那女人调戏了一把,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闭上了嘴,紧抿着唇。   “素锦怎么了?”少恭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直接皱起来,素锦在青玉坛地位颇高,对于自己倒是敬畏,可是对于陵端肯定客气不到哪里去,加上陵端的脾气,估计碰上素锦讨不了好,这女人别把陵端气跑了才好。   “啊,没,没什么,就是被她看到了。”陵端打死不是自己头套被素锦摘了他才知道自己脸恢复了。   陵端新生的皮肤薄质细腻宛若婴儿,心下有些羞意直接脸上泛红,自己却还一本正经的低着头。却被少恭和寂桐瞧了个正着。   “哟,端端不好意思了,你又不是大姑娘,被瞧见怕什么啊,还是你心里中意素锦姑娘,被她瞧见了不好意思?”   “啊?”自己中意素锦?   “放心吧,就你这模样,在青玉坛也是数一数二的,素锦姑娘看了保准喜欢。”桐姨脸上满是笑意,“你要是有意……”   “桐姨,你胡说什么啊,我不喜欢素锦!”那个素锦欺负自己一次又一次,哼,没从墨一半好,等等,怎么扯到她身上了,“她还不如我小师妹芙蕖!”   说完了这点才想起来,“桐姨,怎么少恭骗你,连你也不告诉我?”陵端自己的脸他是看不见,可是少恭和寂桐明明都看到了,怎么就没个人来知会自己一声。   “我看少恭和你的样子,还以为他已经告诉你了。”   “他要是告诉我了,我出门那还用得着戴头套!”陵端一撅嘴。   “还以为是你喜欢这东西呢,好了,别生气了,快坐下来吃饭。”寂桐满脸是笑,拉着陵端就往椅子上按。   “我怎么会……”喜欢那东西,话要出口与陵端才转过来,“桐姨你跟少恭合伙骗我是不是?”   “哪有哪有。”寂桐也在忍笑,全没注意到陵端一张脸已经漆黑,只道,“来来来,吃饭吧。”   “你们都是骗子!”陵端在天墉城被泼墨欺瞒了两个月,而后才知道是非白设的局,如今少恭和寂桐这一番欺瞒虽然无心,他却忍不住火气,一甩袖子回了房,进房后“啪”的一声摔上了门。   “少恭,端端这是真生气了啊。”寂桐放下碗筷,听着动静满是不放心,转过头来埋怨少恭,“你也是,人家小伙子脸好不容易好了,你就不能跟他实话实说?”   少恭知道陵端是生气了,略一四府道,“我看他生气应该不是为了脸的事情,之前脸上有伤他也不怎么在意,大约是怪我故意戏弄了他,本以为他发现了会开心,没想到弄巧成拙,不过端端的性子生气了也没多大关系,等会儿他气小了我去哄哄他就是。”   “唉,你说的轻松,这孩子气得晚饭都没吃。”桐姨总惦念着吃饭的事情,“你看他就脸好了,身上还带着伤,不吃饭怎么行?”   寂桐匆匆用了晚饭又去取了一份,千叮万嘱叫少恭看着他吃下,少恭哭笑不得,但是寂桐看着,也还是端着食案去了陵端房间,说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足陵端的房间。   这间房刚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因为自己的性子一直没住过人,他偶尔看过两眼,自从陵端搬进来他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虽然住了人,但是与先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家具收拾的干干净净,陵端正盘腿在窗前修行,背对着门。   “端端。”少恭开口叫了一句,陵端的背影一动不动。   少恭放下饭菜,上前推了推,“别生气了,我看你对自己身上的伤一直放得开,也想着你大多在院子里不用见外人,说不说其实没多大影响,等你自己发现了,或许心里会更开心,没想到你这么在意。”   “不是你的脸,你当然不在意。”陵端回了一句,语音里带着几分鼻音,有些瓮声瓮气的感觉。   “哭了?”这么点事。   “谁哭了?”陵端回过头,眼眶有些发红,却在恶狠狠地瞪着他。   “是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你从来不照镜子,脸恢复了好几天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少恭有些想笑,年纪轻轻,竟然对自己的身体马虎到了这个地步。   “房间里哪有镜子?”陵端本就心大,从小就没照镜子的习惯,当初打扫的时候还当是桐姨体谅他把原来的镜子给收走了,反正比起脸他更在意自己修为上了一个境界,哪知道不知不觉脸也恢复了。   “你啊,小糊涂虫!”看着陵端粉白的一张脸皱着眉眼,颇像撒娇的孩童,一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别生气了,桐姨还担心你晚饭没吃叫我送过来。”   陵端回头,果然桌子上摆着饭菜,看着少恭幽幽道,“少恭你应该知道我用不着吃饭。”   “可是桐姨不知道啊。”少恭笑容里带上几分狡黠,“你之前都跟桐姨说吃过了,桐姨自然以为你每天至少要吃一顿饭,今天就这么跑了,特地去厨房端的,别浪费,快吃。”   “这……你吃吧。”陵端看到饭就饱了,哪吃得下去。   “我吃过了,而且……”少恭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看着陵端。   “而且什么?”陵端抬眼,少恭此人性格恶劣无比,总是喜欢逗弄自己!   “而且我答应了桐姨,要看着你把晚饭吃掉。”少恭说完又是看着一脸漆黑的陵端微笑,陵端本来瞪着眼睛冷着脸,可是被欧阳少恭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嘴。   “那你放下吧,我一会儿吃完了自己把碗盘送出去。”   “不行,我答应了桐姨一定要看着你吃掉。”少恭一脸笑容,亮晶晶的眸子眯成两道月牙儿。   吃就吃吧……自己在天墉城的时候也有一日三餐过,应该没什么问题。陵端如此安慰着自己拿起了碗筷,对着饭碗扒了起来,果然许多天没有吃饭,还是有些怀念饭菜的味道。   等陵端都吃完了,站起来打算收拾碗筷却先一步被少恭拿走,道,“你吃完了我要拿回去给桐姨检查的,好好休息吧。”   陵端看着少恭,总觉得少恭给自己下了什么套,然而又觉得他只是按照桐姨的吩咐督促自己吃饭,揉揉久违饱胀的肚子,陵端脑子转了转,最后只看着少恭离去,觉得有些问题,又不知道问题在何处。   ? ☆、天劫(三十六) ?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陵端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些日子不用饮食,也就自然无需出恭,一个月下来陵端都以为自己已经是修行再修行,不需要吃喝拉撒的半仙了,然而晚上吃了一碗饭,没多久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就开始绞痛,久违的便意涌了上来。   好在陵端知道茅房在何处,捂着肚子就跑过去了,一晚上就在自己房间和茅房来来回回的跑。根据以往的修行常识,这是自己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需要吐纳天地精华,平日里专心吸收日月精气便可,吃了五谷杂粮反倒叫浊气沉积体内。   原来自己修为已经这么高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原来体内浊气沉积是要腹泻的!   一晚上陵端跑了半夜的茅房,到后半夜肚子才安静下来,陵端挠挠头,自己今天晚上有吃那么多么?还是讲之前体内的沉积的一起排泄出来了?   陵端缓过来喝着水揉着肚子,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动静都被其他人瞧在眼里。   寂桐虽然早早躺下了,但是少恭没有就寝她也没有沉睡,一直到隔壁陵端房间没了动静,少恭才安寝。   少恭在观察陵端。   这件事寂桐从一开始就有怀疑,到少恭将人带回青玉坛总部的时候,她便确定少恭是别有用心,普通的百姓少恭不会这么上心,甚至有怀疑过是不是打算用陵端试药,这种事情少恭做得很多。   一段日子处下来,她愈发喜欢陵端的性子,也愈发不知道少恭想要做什么,说他对陵端好,好像除了必要的医治之外都是丢给青玉坛弟子和自己,根本没放多少精力在陵端身上;可是说对陵端不好,又一直带在身边。也不知道少恭到底打算对陵端做什么,可是寂桐心中对陵端总有几分心疼,不免多护着些。   次日一早陵端又来送早饭,寂桐心中忐忑,问陵端道,“端端,你好些了么?”   “啊……没事了,桐姨不要担心。”陵端开始以为说的是昨天自己生气的事情,后来一想也可能自己拉肚子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脸一红一语带过。   寂桐听了脸上也有了笑容,不再追问,笑着说,“那就好,端端你现在恢复了,也不用总闷在这个小院子里,没事可以下山走走,年轻人,总是不出门不好。”   “嗯……”要怎么跟桐姨解释自己天天在房里修炼挺好的呢?衡山顶上清气充足,自己的房间位置又偏,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修炼场所,自己在青玉坛也没事,可以整天修炼简直比在天墉城更好,在天墉城还要带那帮兔崽子,现在只用管自己。   “你是不是不认识路啊。”寂桐看着陵端一脸的为难,又搭不上话,想起那天陵端上山的时候四处看着,他还是第一次到青玉坛吧?想到这里便看一眼少恭。   少恭一顿,继而说道,“刚好,过几天我要下山一趟,端端你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吧。”   “啊,没事,好的,我跟你一起去。”陵端有些走神,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想起方才少恭的说话,直接点头应了,自己来青玉坛这么久,确实应该出去走走了,也要看看怎么联系从墨,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她。   “对了,端端,你一会儿有事么?”   “没啊,我整天都没事,怎么了少恭?”怎么忽然一本正经的问了起来?   “你不是无聊么,一会儿去给我帮忙吧。”少恭又笑了起来。   陵端皱眉,又是什么?每次看到少恭这种若有所思的笑容,总有不好的事情,比如之前自己可以说话了但是不敢说,比如自己脸好了但是自己不知道,又比如昨天晚上吃了会腹泻但是自己一点没注意……发生这些事情之前,少恭都是这种表情。   “少恭你有什么话直说。”别一言不发的就开始整自己。   “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少恭仍旧是掬着笑容不咸不淡。   寂桐看着他们两个有话说,自觉避了开来,桐姨一走,陵端立刻变了脸。   “少恭你就直说吧,我看到你这么笑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确实不是好事,昨日青玉坛弟子告诉我,你取完饭的时候他们忽然遭到了袭击,而且是七八支飞剑,伤了好几名弟子。”少恭说到这里脸上还是笑,陵端望着只觉高深莫测,就像等着猎物踩进圈套的狐狸。   “这个……那个……”昨日飞剑是自己有意放的,不过,“他们应该伤得不重吧,我没下狠手啊。”陵端一句话说完脑袋上又被敲了一下,一抬头果然是欧阳少恭,不过此刻少恭冷着一张脸,看的陵端心中发虚不敢言语。   “是啊,还没缺胳膊少腿,就是胳膊上尺来长的口子。”少恭一挑眉,这家伙是不会控制自己的法力么?那还没下狠手?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陵端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根本没打算伤人,“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根本没用劲啊!”   他的乱剑诀用起来可是直接能把怪物削成片片,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敢放大,昨日还可以减轻了力度。   “你都没有去看他们的伤势么?”   “当时我手上拿着饭,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所以放轻了力度,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修为已经这么高了?随手凝成剑气能把人伤成这样?他的兵器可是全丢在天墉城。   “你啊……”少恭无奈的摇摇头,果然是无心之过,“毕竟是你伤得,等会儿跟我去看看他们。”   “好的好的。”陵端点头如捣蒜,人都给他伤了,去看看也是应该,况且自己这段日子也是被青玉坛照顾,虽然那几个弟子很讨厌……   “你修的是剑仙?”少恭看着陵端变得这么乖,又问了起来。   “是啊,天墉城和蜀山,都是专修剑仙的。”   “凝气成剑,功夫不错啊。”少恭又笑了起来。   “这个我熟悉,少恭我告诉你,凝气成剑三年前我就会了,不过之前大多是以剑驭气,这样杀伤力更大!”其实自己在天墉城的时候单独凝气成剑压根没有多大伤害力……经常是一跟其他兵器触碰就散了,所以才会对剑气伤人的事情这么意外。   “那你岂不是天墉城的得意弟子?”   “当然!”陵端一脸自豪的应下,然后脸色一变,又道,“现在已经不是了。”   “好了,跟我去看看他们吧。”既然陵端十分介意自己被逐出师门的事情,少恭自然不提,随口岔开话题,把人带到了那些受伤弟子的房间。   昨日弟子们挤作一团,陵端拿了饭已经往回走了,他们才不觉大了声音 ,不了陵端忽然发难,一簇簇剑光便冲着人群飞过来,大家躲闪不及,这才纷纷遭了殃。   今天众人看着欧阳长老到来,纷纷想要起来行礼,可是一看到他跟着他后面出来的人顿时受到了惊吓,虽然陵端的脸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但是昨日一出手露出的威力……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怎么说陵端的,这一回看到陵端在少恭身后的一张臭脸,跟昨天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不会又飞出几把剑来吧?   害怕归害怕,丹芷长老亲临,还是纷纷爬了起来,只是少恭体谅,直接免去了礼节,笑着问道,“你们的伤好些没?”   “已无大碍,多亏了丹芷长老的药。”弟子们也是后来才禀告上去,自家丹芷长老几乎是立刻赶来给他们处理了伤势,本来也就几个弟子不服,可是欧阳少恭一问为什么起争执,他们又没声了。   “昨日的事情都是端端太冲动,我带他过来给你道歉。”一回头看着陵端的脸,欧阳少恭一瞪眼,“怎么了?”   “没什么。”对着少恭立刻换了一张笑脸,不管什么时候对上少恭,陵端都没什么底气,更何况这回自己闯了祸,瘪瘪嘴上前两步,走到青玉坛弟子跟前开口道,“各位,昨天是我太冲动了,许久没动手力道不稳,伤到了各位不好意思啊。”   一边道歉一边龇牙咧嘴摆出凶巴巴的样子,这群臭小子自己在天墉城见得多了,就是欠收拾,多打几次就乖了,每年天墉城的师弟他都是这么“教育”过来的。   “不敢,昨天我们也有错,不怪你。”看着陵端这样弟子们一个个咽了口口水,那还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又被飞剑砍了,只有一个胆大的回了一句。   欧阳少恭在旁看的分明,战战兢兢的青玉坛弟子和张牙舞爪的陵端,压着笑意说道,“既然如此,今天你们就算和解了,日后有什么事,千万不要随意动手,特别是你,端端,你本修的是剑仙,不可仗着修为欺负他们。”   听少恭说完陵端满心欢喜,换上大大的笑脸,回答道,“不会的不会的,少恭我跟你保证!之前都是我控制不好力道,以后我一定勤加修炼,绝对不会再出事!”   一众青玉坛弟子黑线,丹芷长老你这么给他撑腰不怕他得寸进尺么!没看到他现在就在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了么!   但是想到随时可能飞出来的剑支,众弟子表示我们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   ? ☆、天劫(三十七) ?  自从在少恭的主持下与青玉坛弟子和解后,青玉坛弟子对待陵端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比如走在路上看到会自觉站到路旁让道跟他打招呼;比如自己去拿饭不管多少人在挤都会把路让出来;再比如,之前对自己没个好脸色的素锦,现在看着自己不光温柔带笑,偶尔还抛几个媚眼,看的陵端浑身冒冷汗……这姑娘吃错药了吧?   前几日陵端莫名其妙,后几天被素锦看得受不了了才弱弱的说到,“素锦姑娘有什么话请直说。”天天这么看着我好吓人,还能不能好好端饭了?   “端公子……”素锦一开口陵端就想叫他戒了,后来一想与其让他喊端端还不如叫端公子,起码没那么恶心,于是喉头一滚什么话也没说,继续让素锦开口。   “你与少恭同住那么久,知不知道少恭的喜好?”素锦看着陵端一脸呆样,想来离少恭还差得远。   “喜好?”陵端想了想,“弹琴算么?”有时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弹,这种的放天墉城他一定到掌教真人告他,扰民!影响弟子们休息!不过因为现在在青玉坛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欧阳少恭弹得还不错,不影响他修炼。   “还有么?”好歹跟欧阳少恭在一个院子里住了个把月啊!   “还有……看书算么?”陵端想了想又想,自己天天修炼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管欧阳少恭什么喜好,他只要回了小院不是搬着琴案弹琴就是在房间里闷着,“这种事情你应该问桐姨啊。”   素锦翻了个白眼,亏自己放下身段来问,结果这家伙一问三不知,不过,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机会,好歹是跟少恭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又好言道,“端公子,桐姨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怕是不大清楚,丹芷长老又是独居多年,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们不大方便的,可以告诉我一声。”   “我们都不方便你还方便么?”陵端也翻了个白眼,你天天在青玉坛粘着少恭不愿意搭理明显就是对你没意思,有什么事肯定自己和桐姨来更方便啊,要你做什么?   “你这人,你怎么,你!”素锦越说越气脸色一片青白,“你懂不懂男女之事?”   “男女之事?”陵端也是不明所以,可是素锦已经白脸转红直接走了,徒留陵端还在原地。   端着饭菜放到桌上,陵端眨眨眼睛,对着寂桐问道,“桐姨,什么叫男女之事啊?”   一旁喝茶的欧阳少恭一口水险些呛住,勉强咳嗽两声压了下去,寂桐也是一脸的震惊,“端端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七了,怎么了?”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长这么大,没人教过你……夫妻之道么?”   陵端摇摇头,天墉城虽然也有修仙的眷侣,但是绝大部分都是独来独往,就算是成家育子的张角真人也从来都叫他专心修炼,夫妻之道自己下山是之道一些,一些男女互有爱意结成夫妇,但是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太明白。   “那你……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桐姨抽了抽,这天墉城都把人教成傻子了!难怪陵端不想成家!   “有啊,我小师妹芙蕖,她特别可爱。”   “你就不想抱抱她,亲亲她?”   听着桐姨的话陵端脑补了一下,一脸认真道,“她会打我的。”   欧阳少恭捂着喉咙,庆幸自己没在喝水。   “你们天墉城真是把人都教成了傻子!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做一辈子光棍挺好的啊。”陵端一歪嘴,不知道寂桐在生什么气。   “端端,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修仙者清心寡欲,陵端若是自幼开始修行,自然也就不会知道男女之事,如今□□上一窍未开也属正常。如果是这样,又怎么想起来问?   “额……我是听人说的。”被少恭问起,陵端又有些心虚,自己是不是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听谁说的。”少恭看着陵端,笑得淡定,但是陵端还是从少恭脸上读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看样子是瞒不住了。   “今天我出去的时候碰到素锦,她问我你的事情,说我和桐姨不方面的地方可以找她,我觉得我跟桐姨没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啊,她就说我不懂男女之事,所以……”   “所以你就来问了?”   “不能问么?”   “噗……”看着陵端一脸的懵懂无知,少恭忍不住笑了出来,陵端脸上总是露出孩童般的样子,可爱也可笑。   “算了,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   寂桐看着陵端回了房间,摇摇头,“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桐姨不要多想,陵端他是天墉城出来的,自幼修仙对这些自然不懂。”少恭倒是适应的快。   “他倒是还好,可是你。”   “桐姨,你也看到了,素锦她不适合我。”   最后寂桐也只有一声叹息,长长的叹息。   晚上少恭忽然去了陵端房里,陵端心下好奇,就听少恭说道,“明天我下山,你准备下,一早启程。”   “要准备什么?在山下住几天?”陵端出过门,听着少恭的语气以为是出远门,也不知道都要准备什么东西。   “放心,晚上就回来,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明天出去可以买。”陵端来了青玉坛一个多月,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一样都没添置,看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衣服也就捡着弟子服穿。   “我什么都不缺,少恭你不用担心。”陵端微微一笑,在天墉城的时候房间倒是杂七杂八的放着不少东西,可是如今到了青玉坛,自己无需饮食睡眠,对于其他的也没什么兴趣,整日除了帮着桐姨跑跑腿,就是修炼,偶尔有空逗弄一下鸟雀,一定要说需要,偶尔也会怀念和泼墨在一起每天在藏书阁的日子,可是修仙典籍山下买得到么?   “你自己想一下,明天早上我来叫你。”少恭一笑,也没有多话。   等少恭走了,陵端将之前雪见留给自己的包袱翻出来,果然里面的钱袋还有不少碎银,合着有三十多两,自己这么多天一点没用,明天带在身上吧,若是遇到不错的书可以买两本。   又把青哥从袖中掏出来,注入些许真气,看着小鸟儿睁开眼睛,笑道,“明天下山,不知道能不能碰到你家主人。”   说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泼墨的主人是非白,你的主人是非白还是从墨呢?”   鸟儿不知听懂了没,只是用自己小小的脑袋在陵端手上不停地蹭着,又蹦到他肩膀上,陵端逗弄了一会儿放着他自己玩,继续修炼去了。青哥很是乖巧,陵端的房间为了气息流畅,他从来不关窗,日里夜里,阳光月光伴着清风鸟鸣就这么在他屋子里喧嚣,这只青哥也常常被陵端放出来走动,可是从不飞出窗外,也从来不肯离开陵端。   陵端喜欢这鸟儿,时日久了也就随它去了,自己修炼的时候任由鸟儿在身上跳来跳去,也不打扰他修行。   一直到次日天明,鸟儿还伏在他肩上,看到陵端睁开眼睛,迈着小碎步又在陵端脖子上蹭了蹭,毛茸茸的触感总叫陵端觉得亲切,时常想起之前的泼墨。   听到旁边房里有动静便起来洗漱,估摸着少恭也要起来了,果然等他洗漱完毕就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是少恭,对方见着他衣冠整齐也不惊讶,笑着问道,“准备好了么?”   “没准备什么,不过晚上回来应该没关系。”陵端想了想,自己带了钱还需要什么?反正晚上就回来。   跟着少恭身后,两人从天色隐约泛白一直走到天色大亮才下了山,陵端习惯了御剑飞行,徒步行走最长的两次一次是前些日子上山,还有一次就是今天下山,一开始跟少恭商量着自己御剑带着他,免得两个人走路耗费时间,但是少恭却说他大病初愈需要多走走。   其实,我真的不是得病。陵端心有戚戚,不过衡山美景如画,碧叶成盖,各色野花开得茂盛,如一片浓淡不一的画布上点缀着点点艳色,陵端静下心来还能闻到各色花香,也就跟着少恭一步步往下走。   好在陵端平日里虽然不走动,但是身体一直很好,修炼不断,走到山脚下反倒一身轻松,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是在山上待了太长时间,乍一下来到山脚城镇,看着许多人来来往往反倒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繁华,站在路口看着车市马龙一时心中百味。   “怎么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少恭在旁看着,陵端脸上的表情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欢喜。   “没。”陵端咧嘴一笑,他能去哪儿啊,去找从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少恭你下来做什么啊?”   “今天是我亡妻的忌日,我特地下来为她祈福。”   “是巽芳的……”陵端一惊,难怪桐姨和少恭都不愿意提。“我陪你吧。”   “不忙,我要去河边放河灯,先去买河灯。”   “好啊好啊。”河灯什么的,陵端还没玩过,一想到这里心下又是玩性大发。   ? ☆、天劫(三十八) ?  大街上人来人往,两边摊贩摆着各色货物,陵端好奇一路上左右看着,少恭倒是专心往前径直像卖河灯的店去了。   路上不少小吃摊,陵端有些嘴馋,不免多看了几眼,少恭也有停下问他是否要看看,陵端直接摇头,自己又不能吃,看多了还是馋自己。倒是人群混杂,陵端几次险些跟丢了。   到买好河灯,已经是午饭时分,陵端无需进食少恭却还要吃饭。陵端坐在店里不住向外看去,方才路上几次看到黑狗的身影,愈发觉得像是泼墨,少恭不解,顺着陵端的目光看去,只见卖包子的小摊旁有人竖着稻草靶子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   “你想吃么?”   “啊,没有。”陵端急忙摇头。   少恭看他不愿承认也没多说,果然过不了一会儿,陵端又耐不住说到,“少恭,你吃饭要多少时间,我出去走走行么?”   “还早,你去吧,傍晚回来即可。”   听了少恭的话猛地一点头,站起来才说道,“少恭,那我一会儿回来。”说完话直接溜了出去,看得少恭直摇头。   陵端奔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就去了,去了之后没看到泼墨,又四下打量,一旁的包子香味正浓,熏得陵端都来了胃口,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捂住鼻子急忙转身,要是真的吃了又要跑茅房了。   扭头用神识扫着,周围人数太多,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泼墨的踪迹,陵端一路跟着,走出最繁华的街道就看清了果然是泼墨,正站在拐角,冲他吐着舌头摇着尾巴。   陵端正打算开口问他怎么在这里,泼墨一扭头又跑了。   陵端一路追,追到镇子外面才看到泼墨低着头夹着尾巴往从墨那里走,“你怎么在这?”   “自然是如约来找你。”从墨看着陵端,笑容淡淡,眨着眼睛带着几分俏皮,似乎真的和陵端约好了在这里碰头。   “算了,你还没告诉我雷劫是怎么回事。”这几天陵端也在想,不过他懒,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所以到现在对天雷劫的事情还没头绪。两人正说着话,青哥从陵端的袖口钻出,扑楞着翅膀,陵端一伸手把它握住,“这只青哥你可以拿走了。”   从墨看着青哥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陵端以为她要接过去便打开手掌,但是从墨只是摸了摸青哥脑袋又把手收了回去,“你留着吧,它认了你,就是喜欢跟在你身旁的。师父之前是不是也放了一只青哥在你身边?”   “已经被雷劈了。”本来陵端还以为那些落地天雷只是偶然,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怜青哥第一道雷先把它劈了。   “果然。”从墨点点头,也不意外,“泼墨的铃铛是不是也在你那儿?”   “也被雷劈了……”还是劈成渣渣,丢在了原地,“怎么,你要?”   从墨摇头,“你这次遇到的天雷劫,不是你的,而是泼墨的,说来都跟那只铃铛有关。它本叫做质魂铃,泼墨戴了数百年,一来是在受重伤的时候保全性命,有其他的躯体暂居其他躯体中,没有躯体的时候也能留魂魄躲避在铃中;二来就是泼墨千年雷劫将至,天庭对无情观存恨已久,落到泼墨身上只怕会更狠,这质魂铃已经与泼墨魂魄同化,遇到天雷劫的时候可以为他分担部分伤害,我想你这次能成功渡劫也多亏了质魂铃的庇护。”   “被劈成那样也算成功渡劫?”虽然没死可是人不人鬼不鬼差点被人当成妖怪直接活埋了!   “你活了下来而且修为大有增幅,这还不算成功渡劫?”从墨一皱眉,这臭小子心是有多狼,“依照你的修为本来应该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这可是妖怪的千年雷劫。”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成功渡劫。”陵端心有余悸,他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距离渡雷劫还太远,更别说是千年雷劫。陵端说到这里又看向泼墨,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他很多钱,所以这辈子才要把躯体给他用,还要替他渡雷劫。   “泼墨已经渡过劫了。”从墨似是看出了陵端的心思,在旁补了一句。   “什么?”不是劈到自己头上了么……   “天庭发现雷劫降错,已经在泼墨身上补了回去,他一直想去找你,但是那两日渡了雷劫身体太虚,所以才会等到你去衡山。本来我们发现泼墨雷劫降到你身上打算立刻去寻你,但是泼墨渡劫后身体太过虚弱,青哥又被雷电击毁,无法联系,这才推迟了。”   “这么说……天庭不是多降了一次雷劫?”   “日后等你登临仙界,可以直接奏雷公一本。”从墨到这里忍不住掩唇笑了。   “登临仙界?”为何从墨说的这么轻松。   “你还没发现么?凡人修仙,一旦历劫便是飞升大道,你现在之所以还在这里,一是你自身修为太差,二来便是这本不是你的劫数,姓名尚不在仙籍备录中。但你毕竟已经渡劫,体质也早已不是凡人,往后总会录入仙籍。”   陵端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自己底子不够好,但是不用总是提醒自己他修为多差吧,再说,“你怎么确定以后我就一定能登临成仙?”   “单论体质,你现在就是散仙,只不过未入名录,尚未被天庭承认。可是这件事错在天庭,他们也没有办法把你经历过天劫的变化抹去,要么一直放任你在凡间,要么就是找个机会将你正式录入仙籍。”从墨脸上始终带笑,“况且,比起上一回见面,你的修为已经提高不少,看样子你并未放松修炼,恐怕也是做好了成仙的打算吧?”   “我从小在天墉城就是想要修成剑仙,现在既然修为更进一步吗,自然是想早日成仙。不过你一直在说要名录仙籍是怎么回事?”   “修仙者要历劫才能成仙,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执剑长老貌似还没渡过天劫,所以才一直留在天墉城。   “所有的修仙者都是历劫成仙,但是能不能历劫,其实都是天庭准备好的,天劫也不是你修为到了就降下来,而是你修为到了之后,各地有司禀告至宣神司,由天庭宣神司审核之后判定是否有资格渡劫成仙,判定为有资格的则进入散仙备录,正式开始准备雷劫,雷劫之后便可登临升仙,大部分渡劫的凡人修仙者都能修成正果,但是四大守门人门下弟子向来为天庭忌讳,更何况泼墨所属妖仙一门要渡天劫,本就比凡人难上许多。”   所以自己挨了一道有一道的雷劈,是天庭对无情观的格外恩顾?“那天庭打算怎么把我加进去?”   “那就要看天庭,不过你现在的修为是不大可能。”   其实你就是来打击我的么?   “如果你想快点成仙,来无情观。”   听到这句陵端一抬头,看到从墨笑意欣然的脸。   “你今天来就是叫我去无情观的?”   “我只是把你疑惑的事情告知,至于要去哪里,决定权在你,不过你若是真是一心想要成仙,无情观定会鼎力相助。”   “你们能助什么。”陵端鼻子一哼,修仙本来就是看个人的造化,自己修炼精气神罢了,需要他无情观作什么,何况,“你们都还不是剑仙。”   “的确,无情观并无剑仙,四大守门人门下从无单纯的剑仙,大多是半路出家杂学而成,像你这种自幼专习剑仙直接渡劫的还是第一个,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实力,体质已是散仙,修为却刚刚凝成元神,亦或者元神和金丹都还未稳固,这些问题,你一个人,能解决么?”   陵端哑然,修炼上遇到问题,他一个人的确没办法。   “而且,对于渡劫之后的修炼,你又知道多少?天墉城尚且需要斩妖除魔,离开了天墉城,你还用过剑术么?”   用过啊……然后就砍伤了青玉坛弟子。   “而且……对于欧阳少恭,你知道多少?”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从墨一笑,转了身,“如果要成仙,就来无情观吧。”   “等下,我怎么找你?”陵端看着从墨说完就走,倒是着急了,他是不清楚无情观怎么找到他的,好像什么时候想来就来了,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找无情观。   “端端,青哥在你那里,你直接跟青哥说找我师姐就行了!”一直没说话的泼墨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维持着大黑狗的模样在陵端身上蹭着。   “泼墨,你知道少恭的事情么?”从墨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该是随口提到才是。   “他身上的味道和百里屠苏很像,百里屠苏和焚寂很像,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师姐去调查过,你真要想知道还得去问师姐。”泼墨仰着头,漆黑的眼睛里全是诚恳。   “你们这是……都算计好了啊。”陵端挠挠头,说来说去,自己有的选么?   “端端,来无情观有什么不好?”泼墨吐吐舌头,“我家主人比天墉城长老都厉害,我家师兄师姐也比陵越厉害,而且他们都会对你好的。师姐刚才说了,会帮你修行就一定会做到,你不是一直想成仙么?而且,你以前看书总是有地方不明白,这些我师兄师姐懂啊,就算他们不懂我家主人也懂,到了无情观,有什么不懂都能问,原来你说自己是天墉城弟子不愿意多学,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了,为什么不来?”   “泼墨,你就那么想我去无情观?”   “当然,我最喜欢端端啦!”   ? ☆、天劫(三十九) ?  陵端匆匆回到少恭身边,脑子里还在想泼墨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去无情观也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一看到少恭,又有些犹豫。   自己被少恭搭救了还没好好感谢他就这么去无情观好么?况且上一回两人见面,他那么不喜欢从墨这姐弟俩。   “端端,你怎么了?”察觉出陵端一直在晃神,少恭喊了一声。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天色差不多,我们可以去放河灯了吧。”少恭和屠苏有关,屠苏和焚寂有关……为什么少恭要跟屠苏扯上关系。想到这里陵端看少恭的眼神多了几分幽怨。   “这么不开心,不想去就别去了。”少恭脸上依旧是淡笑,似乎不打算难为陵端。   “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以前的事情。”准确来说两个人之间的交谈都不多,只是陵端念着之前少恭不曾嫌弃他对他倍感信赖。   “你想听什么?”少恭没想到陵端问道这个,但也没打算隐瞒,只是笑着问他想听什么。   “比如……你的家乡,你的亲人,还有……你的妻子……随便什么都好。”陵端想了想,也就这些了啊,怎么会跟百里屠苏扯上关系?   “你呢?”要问的这么多,自己却什么都不说。   “我?我从小就在天墉城,再往前就不记得了,所以家乡亲人的什么的,我完全没印象,然后……我以前喜欢我小师妹,不过她不喜欢我,所以……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妻子。”陵端答得很认真,倒叫少恭有些无措,“抱歉,我不该问你这些。”   “没关系啊,这都是实话,而且我也觉得没什么,以后我要成仙,没有牵挂才好。”下午听了从墨的话,陵端觉得自己日后成仙已成定势,只要修为上去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是么。”少恭微微一笑,恐怕陵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成仙,依照他的修为和性子,本该一生都成不了仙,可是阴差阳错,反倒率先成了散仙。   “少恭你是不方便说么。”   “也不是……我家乡在琴川,但是自幼父母双亡,只有桐姨算是亲人。至于巽芳,是我多年前在外游学遇见,她本是蓬莱公主,性情最是温柔贤淑,平日里待人也是亲切至极,只可惜我因为身体的关系不得不暂时离开一段时日,等我回去,蓬莱已被天劫覆灭,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上,所以总想着,世上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法术,能够让她重现世间。”   “起死回生?你想复活巽芳?”陵端听到这里背后冷汗直冒,往后退了两步只觉周遭寒气慎重,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你在害怕。”少恭看着陵端,面无表情。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经之路,你要复活死者,这,可是逆天的行径。”陵端看着少恭,看似温和的人,怎么有这样激进的想法。   “天道不仁,难道天要覆亡谁,就一定要按照天的意思来么?”少恭冷笑,眼中闪着幽幽寒光。   “这……不是天的问题,人生本就是生死轮回,强逆生死,这……万一巽芳她去投胎了怎么办?”陵端摊着手,说话都已经结巴。   少恭看着陵端,眼里散着冷气,陵端嗖嗖往后退了两步捂着嘴,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又道,“少恭你有复生的办法么?”   “总会有的。”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转身就走看也不看陵端一眼,陵端自觉说错话,闭着嘴在后面跟着,看着他放河灯,看着他默默祈祷,不禁觉得少恭可怜,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心心念念,不得忘怀。   “陵端,在你一生中,可一人叫你至死不渝,在你生死关头想的也是他?”少恭站起,忽而转身看着陵端发问。   陵端觉得话题有些沉重,可是眨眨眼睛看着一脸沉重的少恭,还是如实摇了摇头,他虽然喜欢小师妹,但是离开天墉城也就算了,至于其他……在经历雷劫生不如死的时候,他想的只有自己。   “那你就不可能明白我的感受……那种倾尽所有也想要再看到她的心情。”少恭低着头,言辞中透着薄凉失落。   “虽然我不懂,但是我会帮你的,如果你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巽芳复生,我可以帮你。”陵端想了想,虽然他不知道,不过巽芳对他这么重要,他也一定会帮少恭的,看着眼前少恭失落的样子,也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一直以来,少恭都不是很开心,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受……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帮帮你。”   听到陵端这么说,少恭终于笑了,“你就不担心强逆天命了?”   陵端听了嘴巴一张,想了会儿才说,“老天是个糊涂蛋,当然是少恭重要!”连天劫都能降错,还做什么管理的三界的神仙。   “那我……”   “不用说谢,我的命都是你救得,帮你理所当然,救命之恩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陵端挠挠头,欠着这么大的恩情,直接去无情观他还真有些放不下,“复活巽芳,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还真有一点。”少恭看着凑过来的少年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陵端的脑袋,是不是接受的太快了些。也好,省去自己许多功夫。   “跟我说说啊,我在天墉城还没听说过什么能让死者复生。”   “并不是已有的法子,不过我想试一试。”   “那你告诉我啊!”陵端心思转得快,现在已经觉得复生死人新鲜好玩,“之前我听到最接近的故事还是上古时期炎黄二弟与蚩尤大战,蚩尤想要将战死的兵将带回家乡安葬,施了法术让他们自己往回走,可是走回去也没有变成活人,所以这种法术只是让人的身体的死后可以活动,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人活回来?”   上古大神都做不到的事情,少恭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都说了人死后身体可以复生,那么只要再把魂魄牵引回来,和身体融合,不是就可以复生了?”   “先要把魂魄抢回来,然后还要再跟身体融合,这可不简单。”陵端见他不愿细说也不好追问太多,只可惜自己对这些都不大懂,便是之前在天墉城看过几本书籍说到补全魂魄亦或者养鬼术法,都不是给死人用的,况且还是故去多年的死人。   “不说这个了,你第一次下山,玩得开心么?”   “挺开心了的,见到了好多外面的东西。”无情观啊无情观,修仙者谁不想进去看看,陵端也是动了心,“少恭,我们一定要今天回去么?”   “怎么了?”   “我还没逛够,明天再回去行不行?少恭你放心我认识路,我一个人可以的,你要是着急可以先回去。”   “不行。”拒绝的干脆利落。   “为什么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还想找从墨问问少恭和焚寂具体怎么回事,从刚才少恭的回答来看跟百里屠苏和焚寂半点关系没有,但是泼墨不可能骗他。   “因为你会丢。”   “不可能,我认得路。”就算不认得御剑飞到衡山顶上还怕找不到青玉坛?   “你太笨了会被拐跑。”欧阳少恭看着陵端说的一本正经。   陵端一抬眼,幽幽看着少恭,然后伸出手来,龇着牙齿道,“欧阳少恭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哟,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看着陵端破功少恭倒是笑得开心。   “快把复活死人的方法说出来,我先砍死你再复活。”陵端咬着牙,也不跟少恭客气了。   “复活了你也还是笨……”少恭噗嗤一笑,毫不在意。   “老子再把你砍死啊!”这个欧阳少恭是越来越讨厌了!   “就你?呵呵……”上下扫了一眼,果断闪人。   “欧阳少恭你别跑,老子今天一定砍了你!”给你点颜色就来开染坊!陵端生气归生气,倒也没使乱剑诀,两个人实力的差距他还知道,就算全力以赴他也打不过少恭。   少恭你不是医生么?   少恭你不是离家行走么?   为什么……你的修为这么高?   陵端追着少恭一路上山,回到青玉坛已经累得直喘气,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耗光了体力。陵端吐着舌头指着少恭道,“欧阳少恭,我告诉你……别让我抓到你,不然……”   这厢还在恶狠狠发誓,那厢欧阳少恭就主动走了过来,屈指在陵端额头上弹了一下,笑呵呵地看着他,“让你抓到,会怎样啊?”   闻言陵端抬头,入眼是一张笑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双眸子里的情谊快要溢了出来。自觉失神陵端连忙咽了口口水,一把抓住少恭的手掌,“我真的会打你啊!别以为……”   少恭反手扣住陵端手腕把人往前一拖,陵端本就站着喘气,突如其来一下直接被少恭拽着往前一丢,脑袋差点直接撞上墙。陵端伸出手撑着墙壁才没装上去,回过头来看着欧阳少恭,都是这家伙。   “学聪明些吧。”少恭丢下一句,自顾自回房。留着陵端在原地蹲下,小声道,“这还用你说。”   ? ☆、天劫(四十) ?  入夜,少恭搬着古琴在院中闲弹,间或拿着酒壶喝两口,陵端朝外面望着,想是到了巽芳的忌日,少恭心里不好过,这个时候,自己能出去告别么?   琴声时有时无,陵端听着心中有些烦躁,若是要去无情观修炼,自然是越早越好,可是少恭今天心情这么差,自己去道别会不会被打?陵端挠挠头,犹豫间就发现有人靠近,不觉往窗口靠过去。   来人没有走门,大大方方坐在墙头,手里拿着个酒坛,陵端换了姿势左右才看到来人一头乱蓬蓬的长毛和一脸的胡茬,那人坐在墙头 上就跟少恭说起了话,两人互相问了近况,又开始闲谈起来。   待来人从墙头跃下,陵端瞧着此人背后一把阔剑,难道是流浪江湖的逍遥剑客?   “是谁?”说话间目光如电朝陵端射来,一只手已经扣上剑柄。   我?陵端一愣,随即推开了门,“大叔你好,我叫陵端。”   “大……叔?”一身酒气的邋遢醉汉表示自己受到了毁灭性打击,一旁欧阳少恭不厚道得掩唇笑了。   “少恭这是谁啊!还有我才二十五好么!你见过二十五的大叔么!”   “二十五,大叔你孩子可以牵牛下地了啊!”陵端眨眨眼,十五岁结婚生子,大叔现在娃该十岁了。   “端端,这是尹千觞,他还未成亲,你就不要再拿他取笑了。”少恭笑完了瞪一眼陵端,终于拿出了正色,又看着千殇道,“这是端端,和你一样,也是被我救回来的,暂时留在青玉坛。”   “你也是没了记忆?”千殇听到这里来了兴趣,没去计较前面的话,盯着陵端勾起笑容。   “我记得啊。”他不过是被雷劈了,过去的事情自己当然都记得。   “千殇,端端和你的情况不大一样,他也是重伤到难以行动,不过记忆并未受损,现在才刚刚恢复罢了。”少恭一番解释,尹千觞看陵端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变得包含同情和悲悯,看得陵端浑身不自在。   “你也是伤重到动弹不得?”被尹千觞那种遇到知己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的,陵端忍不住发问。   “是啊,而且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说来,你还算幸运。”   “不,一定是你比我幸运,只要你还能见人。”回想当初陵端简直是两眼泪汪汪,伤得不能动弹也就算了,还差点被当成妖怪直接活埋,毁容的那段日子别说了,到哪儿都在吓人。   “见人?怎么了?你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陵端直摇头,被雷劈的浑身漆黑像个怪物一样,哪里好啦,“也是你到今天才来,要是早几天,连你也要吓到。”   千殇听着陵端的话满是沧桑,心下好奇,看着少恭,少恭只笑不说话,便将手中酒壶递了过去,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ba九,来来来,一醉方休!”   陵端顺手就接过来往嘴里一倒,然后“噗”的一下全部都吐了出来,蹦蹦跳跳的用手扇着风。   “他不会喝酒么?”看陵端这幅模样,尹千觞淡定的看向少恭,少恭略一思索,“看样子是不会。”   “嘶,这么玩意儿?”陵端嘴里还有酒味,辣的刚缓过劲,一手把酒壶递回去,“你也敢喝?”   “嘿嘿,你啊,还不如个小孩子。”拿着酒壶一指陵端,“酒都不会喝!”   “这么难喝。”陵端吐完了舌头,“你和少恭怎么喝得下去。”   “小朋友你不懂啊。”千殇摇头感叹。   “不懂就不懂吧。”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懂的。   “也罢,端端你体质特殊,最好还是不要饮酒。”   “体质?”记得从墨说过单论体质,自己现在也可以算是散仙,散仙不能喝酒么?虽然没尝过,但是陵端也曾多次下山,酒水是五谷杂粮所酿,其中浊气深厚,确实不宜修仙者饮用,天墉城有禁止弟子饮酒的规矩,这样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点点头道,“也对。”   看着尹千觞,本身法力也不低,却酒不离手,“你应该也是修行人,怎么一天到晚抱着酒坛?”   “我?你能看出来我的来历?”千殇似乎有些惊讶,指着自己。   “你的身手和修为,绝不是俗家能有的,你一点都不知道?”   尹千觞皱着眉想了片刻,又捂着脑袋道,“想不起来啊,头疼。”陵端还以为自己一言让他苦恼,正打算出言安抚,又听他摆手道,“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人生在世,何必在乎过去的事情,活的潇洒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潇洒的人。   不过,陵端转念一想,“你说的倒也是实话,过去如何,都过去了,以后才重要。”   “是吧,小朋友。我就喜欢四处走走,天南地北,到处去看看。”千殇喝了口酒,又拿着酒坛比划。   “到底还是千殇随性。”少恭一笑。   “不过,什么时候,少恭都是我的知己好友,偶尔停下来,也想过来看看你。”千殇看向少恭,似有许多话要说,陵端看着,知道自己还是个外人,微微一笑。   “我正打算跟少恭告辞,没想到临走还能碰上你。”   “告辞,你要去哪儿?”   “无情观。”   无情观三字一出,少恭和千殇皆是哑然,还是少恭先反应过来,“你去哪里做什么?”   “无情观的人和我说过,他们那里可以帮助我修炼,而且无情观蜚声已久,或许有什么能让死人复生的法子。”陵端倒是不以为意,“我想去那里会更方便修行,而且,也可以帮帮你。”   “少恭,你不是在找玉衡么,还需要其他的办法?”尹千觞听着陵端的话,觉得似是和复活巽芳有关,直接问了出来。   “玉衡,那是什么东西?”既然是少恭找的,就应该是和复活死者相关,但是玉衡陵端却从未听过。   “是一种可以吸纳天地灵气的法宝,我想有了他或许可以修复巽芳的魂魄,毕竟蓬莱不同常人。”少恭随着千殇的话解释了两句,又低下头,每回提起巽芳,总是神色沉重。   “少恭,我在天墉城看过不少聚灵养魂的法术,如果能够结合玉衡,说不定能帮上忙。”当初是为了给自己和泼墨换回身体,没想到还能这样用,“对了,无情观也有控制魂魄甚至代替魂魄的方法,现在我还不清楚,等我到了无情观帮你问问?”   “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我也留你不住,你去吧。”少恭看了陵端一眼 ,眼神纠结,说出的话却是简单。   看着少恭的脸色就知道他是不高兴,可是,“我留在青玉坛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无情观,至少会变得厉害些,少恭你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   欧阳少恭,你到底是谁,为何身为医者,你会有如此高深的法力,蓬莱本是仙人故里,覆灭已有百年,你那蓬莱妻子,与你的关系,真的只是寻常夫妻?   这几日,陵端心中疑问愈发多了起来,可是少恭不说,陵端也不敢贸然去问,最怕想明白问清楚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从墨和泼墨说的很对,去无情观的确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少恭隐瞒的太多,他不想问少恭,那就只有自己去查。   “也罢,与你,无情观当是最好的去处,他日若是有缘,我们总会再见。”少恭面色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没有看陵端。   “少恭,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跟我都是被你救的人,只要你需要,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千殇看着少恭感伤,一拍少恭的肩膀。   “我救你们,并非是贪图报恩,只不过,无情观行事怪异,非白此人更是乖张,你就这样去了,我怕你会吃亏。”   听闻此话,陵端又似被雷劈了一般,垮了脸,“他们的亏,我早就不吃过了。”   “怎么说?”   “要不是无情观,我现在还好好待在天墉城,哪用得着受这个罪。”好好地天上掉下一只狗把自己砸的七荤八素,泼墨这条狗用着自己的身体一再闯祸,到最后连累自己被赶出天墉城,想到这里又是愁,连忙摇摇头,“那些事,不提也罢。”   尹千觞贴心的把酒坛举到陵端面前,陵端不假思索往嘴里倒了一口,于是又在院子里蹦跶了起来。   “千殇,少恭,你们两个不要联手欺负端端小。”在旁围观许久的桐姨终于开口于了,不沾酒水,多好的娃,一晚上被千殇坑了两回。   “桐姨啊,我怎么是欺负他了,酒这东西,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少恭你说是么?”尹千觞最怕寂桐教训,连忙抬出少恭来。   千殇用胳膊一戳少恭,少恭会意,笑着说,“桐姨,我们是和端端闹着玩,他打算走了,刚好为他践行。”   “桐姨,不要听他们胡说,都是尹千觞骗我……这么难喝的东西,我才不喜欢。”陵端从寂桐手里接过水猛灌了一口,又在寂桐身上蹭了蹭,“果然只有桐姨是好人!”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寂桐拍拍陵端,跟少恭和千殇比起来,陵端确实像个小孩子,所以寂桐也就格外担心他,自从见到陵端,这孩子就一直被人欺负,现在好不容易好了,青玉坛弟子也容不下他。对世事又懵懂无知。   “桐姨,我要出去修炼了,等我修炼成仙,我再来看你。”   “你要走,什么时候?”   “一会儿就走。”从墨就在山下,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想找还找不到。   “这……”寂桐有些舍不得,不过端端在青玉坛,过得也不好,况且本来就是修行人,只道,“你路上小心。”   “桐姨,等我修炼完了,我还来找你和少恭,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桐姨只盼着你也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 ☆、无情观(四十一) ?  夜色深沉,陵端和少恭桐姨道完别,连夜便下了山,桐姨有些不放心,但是于陵端而言,日夜无异。   到了山下不知从墨两姐弟到底在何处,陵端直接放出青哥,心里想着怎么向青哥询问从墨的下落,浅碧色的鸟儿已经自己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陵端直接跟着幽幽发光的鸟儿一路小跑,到了郊外,从墨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咦,你们还在这里?”陵端看着从墨白天离开,还以为两人是打算回无情观,不想还在镇上。陵端一慢下步子,青哥也落到了陵端肩膀,自顾自啄着羽毛。   “因为来了客人,所以在此多停留了一会儿。”从墨说话间抬头往苍色暗沉的衡山看去。   “客人,你说尹千觞?”不知为何,陵端下意识觉得从墨说的就是他。   从墨点点头,道,“是,幽都巫咸风广陌,现在改名尹千觞。”   “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啊!”陵端记得尹千觞说的很清楚,自己失忆之后,换了现在的名字游走天下,怎么又变成了幽都巫咸?不待陵端感慨完毕,从墨便抓着他腾起云雾直往天际,仓促之间两端下意识叫出口。   “啊哈哈哈,端端你怕高么?”泼墨还是人形,跟着从墨身旁,看到陵端失态直接笑了出来。   “闭嘴,死狗!”这一路遭遇全是你害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就是为了问个清楚才来得这么急?”到了高处,从墨才放开陵端,悠悠问道,“焚寂你知道么?”   “知道啊,我们天墉城的一把焚寂,跟那个百里屠苏一起被执剑长老带回来的,自从来了焚寂,剑阁就不许弟子随便出入了,执剑长老也一直在闭关。”   “那幽都你可知道?”   “女娲殿我当然知道,女娲后人,专门负责各种封印之类的,焚寂跟他们有关?”   “太子长琴呢?”   “祝融的儿子,你是来考我的?”陵端一瞪眼,从墨问得太快,中间一点不带停,问得陵端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你明白我好从头跟你讲。”面色不善,从墨却还是笑,“祝融和共工撞断不周山的时候,太子长琴也在。”   “啊?”这不是要跟着倒霉?   “太子长琴久居榣山的时候,有一好友,水虺悭庾,后悭庾修行成龙,为祸人间,又得烛龙之子钟鼓庇护躲入不周山,天庭为了捉拿它,派遣水火二神连同太子长琴等人共往,奈何祝融共工与钟鼓相斗,以致不周山坍塌,天庭倾覆,九州近亡。诸神补天缉妖后,对诸神刑罚,太子长琴的被判轮回世间,生生世世寡亲缘情缘。”   “这罚的够狠啊……”陵端抖一抖身体到,“榣山这名字,好耳熟。”   听了陵端的话,从墨只笑不答,继续道,“太子长琴投胎途中,路径榣山,眷恋过往不愿离去,被工匠捕捉去铸剑。”   “什么工匠这么厉害!”居然直接捕捉上古大神的仙魂,太牛逼了!一开口发现从墨瞪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你继续,继续。”   “你问的也对,此事稍后再与你解释。且说工匠们捉去太子长琴的魂魄,本意是要铸成一柄毁天灭地的凶剑,奈何太子长琴的仙灵不甘被困剑中,挣脱了一半出来,余下的魂魄还被困在剑中。工匠引煞气入剑,便是焚寂,焚寂自从铸成之日,便带有极大的杀伤力,极易吞噬执剑者造就杀孽,女娲为了阻止这把剑为祸人间,便将他封印了起来,并且交由龙渊一族看守。”   “那怎么跑到了天墉城,还有百里屠苏那个……人。”提起百里屠苏陵端就一肚子气,莫名其妙来了个动不动就发狂的红眼病,还一来就拜到执剑长老门下,还抢走了大师兄的宠爱,就连芙蕖小师妹都喜欢他……可是当着从墨的面,陵端也不好骂人,到底换成了人。   “自然是太子长琴那挣脱出去的魂魄回来了。”   “啊,女娲娘娘没发现么?太子长琴半魂还在里面直接给封印了?那太子长琴怎么办,死了?”   “没死,只是没有命魂不能投胎转世,一直附身在其他人或牲畜的身上,靠着吞噬他们原本的魂魄活了下来。”   “这也,太惨了,后来他去取回来了么?”   “他去了焚寂所在的乌蒙灵谷,但是焚寂剑气已经被注入韩云溪体内,未能取回。”   “韩云溪又是谁……等等……不会就是百里屠苏吧?”   “是哦。”从墨答得轻松。   “这,他一个人,怎么能占据剑灵,那焚寂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本来就是太子长琴的魂魄啊!”   “韩云溪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因为靠近焚寂而身染煞气,后来更是在乌蒙灵谷被破的时候身受重伤,他的母亲为了救他,就把焚寂剑灵引到了他体内。”   “他母亲有病吧……”陵端咕哝一句,“本来就带着煞气,重伤的时候又被引入剑灵,万一小孩子承受不住直接挂了怎么办,还有百里屠苏度现在都好恐怖啊,动不动眼睛发红神志不清乱砍人,他妈封印的时候就没考虑一下这事?万一砍死了谁该怎么办。”   “哦,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听着陵端一连串的话,从墨不禁想笑,可是当着师弟的面,也要顾着形象,还是忍了下来。   “重伤就医治啊,治不好给个痛快的,他妈到底怎么想的,焚寂杀气直接入体,会出人命的啊。”   “韩休宁已经入土多年,当时大约也只是想要一搏,再多,也无法考证了。”从墨听了心中有些感概,又盯着陵端看,陵端被看的不明所以,“从墨你看着我做什么?”   “不是要告诉我欧阳少恭……”的来历么?话出口,陵端才想起来,“你是想说……太子长琴逃走的半魂,现如今,就附在欧阳少恭身上?”   “不是附在,他恐怕是自幼吞噬了原本的欧阳少恭,如今你见到的,就是他。”   “那尹千觞呢?”   “当年奉命去加固焚寂封印的幽都巫咸,正好遇上太子长琴攻破乌蒙灵谷,一并被重伤,被太子长琴救了。”   “他想做什么……”陵端听了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寒,把人打到半死又救回来,而且看样子尹千觞还挺相信他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等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天墉城都不知道,幽都也应该不知道!”   “你可以不相信,无情观做事,无需告知天墉城和幽都。”   从墨你为何如此霸气……陵端咽了口口水,从墨给的信息量有点大,但是说假话……看了从墨一眼,实在是不像,而且没有必要骗自己,“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因为你。”从墨没看陵端,直接把话丢了出来。   “因为我?”关他什么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因为上次来找你,欧阳少恭有意阻拦,我发现他身上的力量很不寻常,破除迷雾结界的法力很是古老,而且要留下你,我便去调查了一番。”   “你是怎么调查的。”这种陈年往事可不是随便问问就能查得出来。   “泼墨说过,欧阳少恭身上有焚寂的气息,百里屠苏也有。”   “这个我知道。”泼墨跟自己说过。   “焚寂之前一直被封印在乌蒙灵谷,由幽都监管,乌蒙灵谷覆灭后被紫胤真人带去了天墉城,据此,我去拜访了幽都,得到了巫咸失踪、焚寂剑灵只有太子长琴命魂四魄和百里屠苏身世等消息,然后又调查了一下欧阳少恭,如此联系推理,便有了刚才的理论。”   “那不是全是猜的!你有证据么!”百里屠苏那一块还好,毕竟是幽都知道的,欧阳少恭这一块全是猜的吧!   “有,欧阳少恭的事情,除了他身上有焚寂煞气的佐证,另有两样铁证,证明欧阳少恭身份。”   “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从墨笑盈盈得翻了个白眼。陵端心塞的险些从云上掉下去。   “不过嘛,等你拜入无情观,成了我师弟,我要是心情好,我就告诉你。”从墨一歪头,笑得意味深长。   “那要是你心情不好呢?”说要紧事居然看心情,从墨你逗我!   “我为什么要给惹我生气的人解惑?”从墨目光放远,撅着嘴,神情娇憨,这是……撒娇?   饶是陵端记得从墨已有千岁,但是从墨艳如牡丹的一张脸上露出风情万种含羞带笑的神态,却是好看极了,陵端看着也生不起来气,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我怎么会惹你生气,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我要做你师弟啊?无情观的弟子,年纪都不小吧?”   “是啊,我师父收泼墨,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到你,隔了整整五百年,师父本来只想让你入无情观,可是我跟泼墨一求再求,才答应直接收你做徒弟。”   其实我觉得做你徒弟比做非白徒弟要好啊,至少你是个大美人,非白那人简直讨厌透顶!瘪瘪嘴,心里觉得自己委屈,也不敢说。   “你也别觉得吃亏,先前为了泼墨,是委屈了你不少,可是当时你是外人,现在你也是无情观弟子,当初怎么护着泼墨,往后自然怎么护着你,有师父护着,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么一说我好像还占了便宜。”陵端听从墨的话,话是简单,听着听着有些糊涂了,怎么像是自己占了便宜?   “你知道按照泼墨的辈分,到了天墉城是怎么算的么?”   辈分怎么算?   天墉城开山祖师,曾向非白问道,也就是说,天墉城开山祖师是非白的晚辈,和泼墨是同辈,那么自己入了无情观直接拜在非白名下,也就是泼墨的同辈,岂不是成了自己原来师尊的老前辈?   这么一算,自己赚大了!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   “陵端,等你拜入我无情观,不光辈分抬高,天墉城任意长老见了你都要低头,就是你的一身修为,也将远远凌驾在他们之上。”   “唉?那么说我会变得比执剑长老,紫胤真人更厉害么?”   “当然。”从墨微笑。   “你不是骗我的吧?”   ? ☆、无情观(四十二) ?  到了无情观,陵端只看到一片雾蒙蒙的树林,从墨一挥手,薄雾散开,露出山门,往里忽有犬牙交错的亭台楼阁,想来是用障眼法隐藏,此时才看到了真面目。   从墨在前,泼墨跟在后面,也收了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低垂着脸,陵端跟在后面什么都觉得好奇,不住得张望。随着从墨一路走,现在也知道在江北一代,山不算高,不过是因为藏在绵延数里的山中灵气十足,自入了山门,周围就有三只青哥上上下下的飞着,而自己的那只还卧在肩头,动也不动。   不似天墉城建筑稀疏,无情观除了最外面的主殿,进去后偏殿庭院错落相拥,成合抱之势,沿着石板路曲曲折折向里。   “无情观是外面的名字,师父他们住在内里的听风小榭。”从墨在前带路,顺带为他介绍一番。   明岗暗哨显而易见,陵端看到的不少,不过他们见着从墨未有动作,陵端也只将他们当做是装饰一般略过。路径曲折,走着走着陵端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不觉好奇只不过是修行之地,为何要建造的如此难行?   “无情观镇守通往六界的门,偶尔会有妖魔从门里跑出来,为了不让他们直接跑出大门,从听风小榭到无情观这一段路是有阵法的,所以我们要多走几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从刚才开始,好似陵端想的事情从墨都清楚。   “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啊!”从墨得意一笑,小女儿神态更甚,陵端看着觉得有趣,怎么活了千年还是少女模样?从墨也不似那些常年隔绝人世的仙子,一看就是在红尘里打滚过的人,偏偏言行中常有少女姿态,娇憨可爱。   “到了。”眼前是一汪水池,夜色中映着星月波光潋滟,依稀可见水下的藻荇跟着水流摇摆,池中有着石桩露出水面寸许,一看便知是要踩着石桩进去,可是大晚上的,里面也没有灯火,“从墨,这黑灯瞎火的,我们要不要天亮再来?”   “师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从墨看着陵端,笑成月牙状的眼睛里也是星辉点点。   陵端只好跟着从墨往里走,进了小榭,才发现里面的房间除了黯淡星光外,还有明珠蒙纱散发着柔光,奇怪的是这柔光着凉了墙壁字画,也映照清楚非白的脸,在外面却是半点看不到。   心下许多疑问,只是非白坐在中央,左边列着两名男子,为首年近花甲,一头灰白头发,留着五缕长须,眉目慈祥;另一位男子比自己大上几岁的模样,却是白净无须,细眼如刀,眼神都是冷,两人皆是盘发在头顶,身穿长衫,装扮与从墨相同。从墨一进去带着泼墨站到了非白右边,看样子眼前四人都是非白的徒弟。   这个,自己应该怎么做?陵端脑子有点糊,那个细眼男子的眼神太过犀利,看得陵端有点失神,回过神刚刚抬头,非白就抬手阻止,笑道,“你既然肯来,也就是愿意拜在我无情观门下。”   “是……”陵端刚一点头,话未说完,就听到非白又开口。   “既然你愿意投入我门下,为师就要先给你取个法名。”   “我有啊……陵端不好么?”   “好虽好,如今你可还是天墉城的陵端?”非白笑了,也不生气,笑容里倒是玩味更多些。   “是也不是,我总还是我,况且,有什么必要么?”自己对端这个字还是挺满意的,好好地换名字,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只是为了方便你在无情观里,在师门中排序,给你新取的法名,只在无情观里用,在外,你还可以保留陵端的名字。”   “好,谢谢师父!”这样说来,也不过是多了个名字,也不错。   “你要这么和师父说话?”从墨在一旁提醒,陵端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拜首道,“弟子恳请师父赐法名。”   “你本名端,该是取端言正行之意,我就为你犬正’这个字,末字随你师兄师姐,为‘墨’。如此,往后你在师门,便唤‘正墨’。”   正墨,也不难听,陵端告谢,再拜首,非白却叫他把手伸出来。   陵端看着非白,满脸的疑问,对上非白一张带笑的脸,也不知该不该问,还是伸出了右手。   “两只手。”   两手并排摊开,陵端看到一旁长须男子在非白身后案上取来一尺多长厚约三分的戒尺,心生惊恐,果然,那人将戒尺递给了非白。   非白接过戒尺,轻轻放在陵端手掌上,看着他道,“无情观只有三诫,你务必要记住。”   只有三诫?真是太好了!天墉城戒律有十二大诫三十六小诫,每次被罚抄戒律陵端都痛不欲生,这么一比无情观真是太好了!   “一诫同门相残,徒增笑料。”非白念了一句,便在陵端手上打了一戒尺,许久未受过疼痛的陵端只觉得又遭了一道雷劈,疼痛从掌心一路渗入皮肉,似是脱了一层皮,顿时龇牙裂齿,却不敢动身子,依旧跪得端正。   “二诫私通妖魔,为祸人间。”陵端才缓过来,非白又是一尺,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皮肉似是石磨碾了筋,针尖扎了骨,陵端一口气提不上来,任由撕裂疼痛自手心蔓延至小臂,胳膊有些不稳,手往下沉了一截,反映过来连忙在举上去。   似是满意陵端的反映,非白露出些许笑意,只是陵端低着头没看到,非白每次打人,必是现将戒尺放在陵端手心,念完一诫提尺打下,如今尺子落在手心,陵端更是提着一口气。   “三诫妄自菲薄,纵容心魔。”又是一尺。三尺下去陵端反倒没觉得痛,眨眨眼睛,非白开恩了?刚刚在好奇,疼痛就漫了上来,一双手臂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能动弹,但是疼痛却从掌心烧到胳膊,似是着了火,又似浇了铁水,说不上是疼是酸是胀,几番滋味轮上心头,好比再走一遭天劫。   “好了,三诫你记下了么?”   “记下了。”疼痛记得更清楚!!!   “说说。”   “一诫同门相残,二诫私通妖魔,三诫妄自菲薄。”陵端自从度了天劫,脑子就格外的清醒,手还在疼,脑子里却深深刻下了方才非白的几句话。   “后半句也是要的。”非白慢悠悠的拿起尺子,陵端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还要打?   “也罢,日后你师兄师姐自会教你。”还好,只是将尺子递给了那长须男子,又放回了原处。陵端见状终于慢慢缩回了手,握成了爪状以期减缓疼痛,奈何筋骨都使不上劲,也值得松松握着,收拢在袖中。   正低着头龇裂的嘴牙,又听非白道,“来,见过你师兄师姐。”   陵端连忙抬头,正见非白指着方才的长须男子道,“你大师兄,谦墨,从今天开始,你要先跟着他修行。”   “大师兄好!”没有陵越帅,嘿嘿,跟着起码不会太受打击。   谦墨点点头,只笑,倒是有些像陵端在天墉城的师尊,和蔼可亲。   “二师姐,从墨,是她带着你过来的,往后有什么不懂,尽管问她。”非白看向从墨,也不比方才,脸上笑容更甚一层,似是看着女儿搬轻柔。   “二师姐好!”对着从墨这样的美人,陵端叫什么都开心,漂亮的师姐,比红玉姐还要漂亮啊,还天天笑,还会撒娇~   “阿正,往后,你还要跟着我修行哦。”从墨露出了陵端经常看到的笑容,好像师姐很欢迎自己跟着她修行,真是好人。   “好。”师姐叫自己阿正,嗷嗷嗷,美人叫自己叫的好亲切。   “这边是你三师兄,辰墨,平日里寡言了些,不过修行上的事情,不懂也可以问。”   辰墨便是那年轻白净又冷冷的男子,对方被非白介绍,脸上勉强流出一份笑意,只是笑起来更叫人害怕,陵端背后冒出一层冷汗,撇嘴,又露出笑脸,“辰墨师兄好!”   对方看到陵端的笑容明显一愣,继而点点头。   “这是泼墨,你应该熟悉了。”   “师父,为什么不让端端叫我四师兄!”明显的区别待遇!泼墨不干了,皱着眉眼看向自家师父。   非白两手合握放在腿上,坐得端正,只看了泼墨一眼,“你能教他什么?”   泼墨立刻就没了气势,弱弱的低下头。   哈哈,陵端忍住笑声,脸上还是露出笑意,硬抿着唇,脸颊却露出两只酒窝。   原来在无情观,想做师兄师姐,还得有本事教诲师弟,想想自己在天墉城的时候,也没少教肇临他们。   “正墨,天亮你就跟谦墨去修行,现在让泼墨带你回去休息片刻,熟悉一下环境。”   “哦,谢谢师父。”   “既然你都叫了我师父,往后就不用提谢字了。”非白笑了,难得平易近人的笑容。   “主人,我带他去了!”得到许可,泼墨立刻拉着陵端往外走去。   “泼墨,这么说你是老四?”刚才一路排下来,到了泼墨,该是四师兄?好在非白没要求,不然叫这只狗师兄他也是要郁闷的。   “是啊,你要是叫我四师兄,我也会答应哦~”泼墨笑得一脸欠揍。   “想得美!”怎么会叫你师兄!“不过刚才来的时候,外面不是还有许多弟子么,他们怎么不在?”   “外面?从山门进来的那些吧,要么是三代开外的外门弟子,要么就是和我一样小妖,不计入无情观直系的。”泼墨简单答道,“基本被外界认可的无情观的弟子,必修是三代以内,主人,主人的弟子,和主人弟子的弟子。”   “就是非白,从墨,和从墨的徒弟?”   “是非白师父,从墨师姐,和你的师侄!”泼墨对于这种明显见外的称呼很是介意,更正了一遍。   “我不是为了好分么,还有从墨师姐有徒弟?”从墨的模样,说是别人的徒弟他信,要说是别人的师父,可没什么说服力。   “从墨师姐都有徒孙了!”泼墨答得认真,“我入门五百年,入门的时候,师姐就有四个徒弟了,后面虽然一直没再收徒,但是师姐的徒弟有收。”   “这样啊……”看样子无情观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许多,不过自己是来修行的!   “端端,你的房间到了,二代弟子因为以后可能收徒,所以都是单独的小楼,往后你再多几个弟子也住得下。”   “咳咳,说这些,还太早。”   这厢泼墨带走陵端,那厢非白看着谦墨辰墨道,“你们觉得,这个新入门的师弟如何?”   谦墨一捋须,“谦恭有礼,可教。”   辰墨摇头道,“天资虽有,心术走偏。”   非白听了,又问向从墨,“你觉得呢?”   “孺子尚幼,心性未定,但是明事理,可教;历天劫,心有怨却无害人之心,他日必有所成;心思灵敏,知而不显,若是能得教诲,日后无情观必会多一员大将。”   谦墨听罢淡淡一笑,辰墨听了发问,“师姐,他的功底并不好,你是否太过抬举他了?”   从墨不应辰墨,只看向自家师父,非白略一沉思,“抬举是有的,应该不会太过,只是此子在天墉城长大,至今沉浮太少,离大彻大悟还太远。”   “师父,你知道他还未大彻大悟便已经历天劫有此成就,往后若是经历了大彻大悟呢?”   “师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心有所念,此人往后必是他命中一劫,若是侥幸,便能叫正墨断绝红尘,若是不幸,只怕同归于尽。”   非白听了,只问,“他是剑仙吧?”   “是,修为极纯。”   “谦墨,自明日起,由你教他,固本护元。”   ? ☆、无情观(四十三) ?  简单收拾一下屋子,天已经亮了,一边帮忙的泼墨忽然拉着陵端往门口走去。   “怎么了?”   “大师兄来了。”   “大师兄?”陵端走到门前就看到了,是谦墨,这才缓过来不是陵越是无情观的大师兄。   “阿正,你这里可还缺什么?”陵端看到谦墨,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倒是谦墨主动问候起来。   “不缺什么,不过我想问问,这边藏书阁在什么地方,我想,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这个……”泼墨听了想说又不敢说,看着谦墨。   “你要是想看,到时候让泼墨带你去师父的藏书阁就是,不过眼下要先去修行,你有什么急事么?”   “没有。”虽然是答应了少恭帮他找复生的法子,可是这法子就算书上有恐怕也早已逸散,现在还是自己修行更为重要,“大师兄我要怎么开始修行?”   “跟我来。”谦墨一转身,带着陵端向外走,泼墨看着,挠挠头,也没好意思跟上去。   陵端跟着,本来该是修整好的林园,天光泛白,才看到原来地面并未铺路,只有一座座楼阁错落山间,陵端看着谦墨的步子,虚踏凌空,看似踩在地上,实际上根本未沾泥土,这才明白眼前的修为早已高到踏碎虚空。陵端看着心痒,也尝试抬着步子立在空中,可是每回总是踩空,还是踏在地上。   “你还不会凌空而立,直接学空步还太早。”   听到谦墨开口,陵端抬头,可是谦墨只给了他一个背影,压根没有回头,怎么就知道自己在尝试着踏虚空呢?“大师兄,我只是觉得好玩……”真是,太丢人了。   “无妨,你有兴趣,晚些我教你。”谦墨语气带笑,走路速度一点没慢,陵端收敛了心神,一路小跑的跟上。   “那大师兄,你今天要教我什么啊?”可以学到东西,陵端连忙把大师兄挂在嘴边,他就是来学艺的,大师兄修为这么高,自己一定能蹭到不少。   “阿正,从墨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渡了天劫,体质已经发生了变化?”谦墨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额,师姐提过,说单轮体质的话,我现在就是散仙,但是修为差的太多。”关于修仙,从墨提的并不多,还有一大半是在打击他。   “修仙阶段会因为修仙方法不同存在差异,但是大多是筑基到金丹、元婴,渡劫后方可练成元神;而你,是元神凝着金丹。”   “啊?”还能这么玩么?“大师兄啊,我怎么一点没感觉到有什么金丹元神?”感觉渡了雷劫就是身体更加通畅,至于修仙的几个阶段,陵端倒是知道,可是按理说每一次提升身体都会有明显的变化,可是他……   “你在渡劫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体质变化,不过,我想那时候你身体太虚,纵使体质改变,你也无法察觉。”谦墨打量着陵端,又道,“另外就是,你体内的修为还差得远,修行者,采日月之精华凝天地灵气而养元神,你元神已有,体内精气不足,离你渡劫已有月余,我听从墨提到你的修为有所增长,那你有没有注意过,修行时,体内是否空虚?”   “空虚?”自己修为不够这点陵端早有准备,可是要说修行中的异样感,好像也没什么啊。   “换句话,你在吸纳天地清气的时候,是否修炼多久都觉得不够,还需要吸纳更多的精气?”   “这个,是有,修炼的时候总觉得还可以修炼更久,大师兄,这是病么?”   “不是病。”谦墨摇摇头,“是你的体质完全可以吸纳更多的天地清气,而你只能慢慢积累,好比人吃饭,你一顿能吃三碗,结果每天只吃半碗,其实一直没有吃饱。”   “大师兄,能换个比喻么……我一点都不想吃饭。”吃了会上吐下泻……   “好比一只木桶,你每次提水,只提了小半桶,浪费另外大半桶的地方。”陵端打断,谦墨也不生气,真的换了个比喻,说完看着陵端若有所思的模样,等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先要教你每次能提满满一桶水的修行方法。”   “师兄,是我以前的修行方式有问题么?”   “也不能说是有问题,你以前用的是天墉城的修行方式,天墉城弟子修行方式,最多适应元婴阶段,你的体质,比元婴阶段高得太多,可以直接用散仙的修行方式,只是人间并没有仙界那样纯粹精纯的灵气,昆仑山和衡山都是天下清气极盛的地方,可是这两处都没有。”   “那就是人间都没有了?”那自己修行个屁啊,散仙都在仙界。   “是,所以要用一点特殊的方式。”   “等下,大师兄,你说普通散仙的修行方式,需要的清气天下都没有,那你们是怎么修炼的?”按照从墨泼墨千年修为来看,修为应该在一般的散仙以上。   “与妖魔斗,不为仙。”谦墨甩下七个字,继续往前走。   四大守门人弟子不成仙陵端是早有所问,但是与妖魔斗,难道你们的修炼就是不停地砍妖怪么,靠着刷妖成长?   “日后,你就明白了,不过我们虽然步入大乘境界,却都不是仙,你既然自幼研习剑仙法术,也当以剑仙的方式录入仙籍,我且教你中规中矩的修行方式。”   “还有不中规中矩的方式么?”陵端一抬头,怎么觉得谦墨话里有话,直接问出来,有些怕谦墨生气,没想到对方还是一张温和笑脸。   “有,比如将你直接丢到魔界,与妖魔厮杀,数日后放你回来,只要你还活着,修为一定大有裨益。”   “大师兄,我们来中规中矩的吧。”陵端在天墉城斗过妖魔,那是一不小心就没命,陵端可不想数日都是那种随时会死的修行。   “到了。”说话间,两人行过崎岖小路,已到一处山坳,说是山坳,其实是背后看着山崖,面前对着一条浅水,中间一小块平地,长着茂盛的草甸。   正值夏日汛期,草甸虽然繁茂,但是下面全是河水。谦墨虚踏空中自然没事,可怜陵端一脚踩下去就湿了鞋,正不知第二脚落在何处,就被谦墨一手搭住,扶着肩膀将他托起。   “阿正,我教你凌空行走站立的法子。”   “好。”   “这里,你有什么感觉?”   “清气很足。”一进来就发现了,简直天墉城还要浓厚,按理说山坳中不该积聚如此多的灵气,可是这里的灵气却祥和浓厚。   “好,那你能感受到他们的流动么?”   “我试试……”不大懂谦墨要做什么,但是谦墨发问,陵端就乖乖的跟着做了起来。察觉清气流动方式,在天墉城学了那么多年也没闹明白,倒是渡劫之后,明显能感觉到身边的灵气如风一样,都在缓慢的流动着。   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才发现四周灵气竟然都像此处积聚,顺着山坡滑下,顺着河水流过来,然后旋转着向中央汇聚,“师兄,这里的清气怎么都往中间跑。”   “你睁开眼睛看看。”   陵端睁开眼睛,发现四周散步着许多大石块,四周都是青草黄泥,这些石头应该是搬运过来的,“师兄,你在这里部了阵?”   “是,这里清气本就充裕,辅以阵法,足够你修行,现在跟着我的口诀做,懂么?”   “嗯。”好厉害的师兄,陵端心中佩服,不敢多话。   “抱元守一,凝神忘空,无我无外,浑然天地。”第一句陵端经常做,第二句勉强能懂,第三句第四句?陵端不大理解,又往前想方才谦墨叫他细心感受周围清气,难道是要自己和清气融为一体?   陵端知道自己修行时,体内真气凝成一团,行走在周身经脉,而外面的清气也随之纳入体内,在经脉中游走凝练直至与自身真气完全融合,现在师兄的意思是要自己将周身清气与体内真气结为一体?   陵端试着将清气引入体内,之前在天墉城时没日修行到一定时间,体内便有了足够的清气需要另行凝练,但是渡了雷劫,似乎多少清气都能化入丹田融入经络,这里清气如此充足,何不再试一次?   只想着将周遭清气全部吸纳,一遍吸纳一遍运行周身,而后缓缓的吐纳,将那些不可炼化的气息排出体外。   看着陵端已经进入修行状态,谦墨松开扶着的手,往旁退了两步。略一低头,陵端的脚还是离地三分,鞋上沾着草叶,却再无压垮草叶打湿鞋袜的情况。   四周清气流动陡然加速,本来压在四周的石块有些抖动,谦墨眉头一皱,是自己小看了这孩子?转身沿着阵法周遭将上面的朱砂涂印一一加固,回头便看到陵端长长的吐气,似乎身体里全是废气,一口气吐了半天也没有吸气 。   等到陵端吸气的时候,脸色已经微微发红,一手捂着胸口,睁开眼睛看着谦墨道,“大师兄,我怎么觉得胸口点凉?”   “你一次吸纳的清气够了,休息片刻吧。”   “好啊,大师兄你还没教我……咦?我飘起来了!”   “小心……”   “啊啊啊啊,大师兄我鞋子湿了!”   谦墨赶了过去,迟了一步,只来得及将自己一只脚垫到陵端左脚下,右脚还是踩了下去,被清晨的河水打湿了。   ? ☆、无情观(四十四) ?  “此处灵气虽足,但是晓色未明,湿寒之气也重,你需要慢慢调和。”   胸口凉是这个原因?   第一日陵端只练了最简单的吐纳,受益于这里的灵气,修炼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只是寒凉水汽还要单独除却 ,谦墨却也安慰道,“你已经排出了不少,只是这里的湿气大多夹杂在灵气中,慢慢来自然就不需要再单独排出湿气。”   陵端练一阵休息一阵,自己不累,可是谦墨一直在边上看着,陵端有些不好意思:“大师兄,我这里自己练就好了,你去忙吧,不用一直看着我,在天墉城他都是自己修炼的,边上站着人,虽然入定之后会忽略,但是让谦墨什么也不做光盯着自己,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师父既然让我教你,自然就要看着你,初入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况且无情观的情况和外处皆不相同,你修行的时候遇到问题,有我在也好直接给你指出来。”   谦墨笑着回答叫陵端有些感动,却又道,“那,大师兄,会不会耽误你做事?”   “我现在的事情就是好好教导你,你底子不错,又有仙缘,好好练吧。”   有了谦墨这话,陵端也放心了,专心修行,偶尔心中梗塞或有不懂,一抬眼就是谦墨稳重的身形,有问必答,果真方便了许多。   陵端修行的正专注,谦墨却注意到了天色,打断陵端叫他停下来,陵端睁着一双眼睛,“师兄,我不累啊。”   “不累你也先回去换一双鞋。”   陵端一低头,早上将右脚的鞋袜打湿,脱了下来晾在一旁的石头上,现在自己正光着一只脚,动动脚趾,现在已经能凌空而立了,似乎是与周遭气息融成一体,再不必用徒弟承载自己重量。虽然自己不冷,但是光着脚……的确是不雅。   “知道了,大师兄,换了鞋子我们还来这里么?”   “不。你先回去换鞋,从墨会遣弟子过去辅你,我先去师父那里一趟,到时候我去找你,夜里需要换个地方修行。”   “换地方,为什么,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自己还想看看那些阵法,研究研究,怎么把灵气都聚到了这里。   “第一,这里湿寒气息本来就中,白天烈日当空,所以被压了下去,饶是如此你会被湿气困扰,更何况夜晚,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单独排出寒气;第二,你抬头看看,是什么?”   “月亮啊。”虽然只有浅浅一弯,却也明媚,月光散开落在枝叶上似是清晨的白霜。   “此处为河谷,不能直接晒到月亮,而且月之精华本就与日之精华不一样,微薄澄静许多,换个地方,换个方式,对你修行更好些。”   “哦……原来如此,多谢大师兄解答。”陵端点点头,“大师兄我总问这些是不是太烦了?”   “知其然究起所以然是好事,你是我师弟,问什么都应该,有话不需要憋在心里。”谦墨在前面带路,陵端只看到他的背影,却依旧能感觉到话里的笑容,无情观的大师兄真是好人。   两人离了河谷,陵端自行拿着鞋袜往回走,目送谦墨去了听风小榭的方向,自行回去了。   回到房里泼墨一下子凑了过来,“端端,怎么样,我家好玩么?”   “好玩?”陵端看了泼墨一眼,“我是来修炼的。”   “你不是去玩水了么,鞋子都湿了。”泼墨一指,陵端手上拿着的鞋袜凉了一天,可惜被放在阴处,还带着些潮意。   “咳咳,这是不小心踩到水了。”谁让他学的慢,一分神就中招了。   “小师叔,这是换洗的衣物,您把鞋袜先换了吧。”第三人说话陵端才发现自己屋里多了个人,拨开泼墨一看,也是个姑娘年纪望着比自己大些,眉眼和顺,只是一张脸看着寡淡。   “叫我师叔,你是……从墨师姐的弟子?”   “是,弟子采苓,奉师父的命令来给师叔准备些日常用具,师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额,客气,采苓,无情观有什么规矩么?”他能有什么需要,吃喝拉撒一样没有,大概就是隔几天需要洗个澡,其余的好像还真没有,弟子服昨日从墨给了一套,大概采苓是来送其他用具的,可是他这里也不缺什么。   “无情观只有三诫,这个,师祖应该已经说过了。”采苓稍微有些为难,顿了顿才说道,“不过无情观内门,平日里没有饮食,只有一处灶房,师叔要是想吃什么,我可以去做。”   “不用麻烦了,我不吃东西,泼墨呢?”   “师父不让我吃……”泼墨说话间眼里全是委屈,他是一只妖,一条狗,为什么要跟师兄师姐一样做餐风饮露的修行人啊!   “我觉得师父做的挺对。”虽然不太喜欢非白,但是泼墨,你确实有点肥啊,身体全是肉。   采苓在旁看着,有些想笑连忙低下头。   “对了,那我要是想洗澡怎么办?”只剩这一个还是日常需要。   “几位师叔伯都有定期沐浴的习惯,小师叔你今天需要么?”   “不,我是说以后。”   “采苓会帮你准备热水的。”   “你?”   “灶房平日里没有饭菜,却有热水,这些事情,本就是弟子负责。”   “哦……”陵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一个姑娘,看着比自己年纪大,修为也比自己高,“采苓,我能问一句,你多大了么?”   “弟子入门已有三百二十年。”   我是不是该伺候你才对……陵端瞪着眼睛,老前辈啊!   “小师叔不必多想,师父说过,尊卑有序,况且小师叔本就是剑仙体质,往后成就定在采苓之上,还望小师叔不弃。”   “不会,不敢,咳咳,采苓你真会说话。”自己哪敢摆师叔的架子,估计无情观里随便挑个人出来都是年纪比自己大修为比自己高,不行,自己修行任重而道远,大师兄你快点来!   采苓简单交代下用品就走了,临走丢下句每日这个时候会过来收拾,陵端只想拒绝,收拾房间这种事情自己来就行了,被泼墨拦了下来。   “这事情是师姐交代的,你就别为难她了,再说你换洗衣服也要自己来么?”   “这个我倒是忘了。对了,采苓来是从墨师姐交代的,这些事情都是师姐负责么?”   “内门事务,都是师姐负责的。”   “那大师兄呢?”   “负责完成师父和师姐交代的事情。”   这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啊,“内门是师父和师姐说了算?”   “大部分时间是师姐说了算。”泼墨说到这里眼神愈发幽怨起来,“本来师父是允许我吃肉的,师姐说不需要为了我一个破戒……”   “噗……”   “端端你在笑我!”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觉得师姐好厉害。”勉强将笑意压下去,“你们都不吃饭,还留着灶房做什么光烧水?”   “有时候弟子生病,会格外进行食补,祭祀过节,也会开伙,再说,师姐他们又不是你,吃饭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修行懒得吃。”   “你闭嘴。”吃饭是陵端心里的痛啊,修为够了自然是可以吃饭,但是现在的陵端吃饭只有腹泻一个下场。   “端端你要是想吃饭,去跟师姐求情,师姐那里有好多仙家黍米,做出来的饭菜你也能吃。”泼墨眼睛亮了。   “我不想吃,你一直都在这里么?”好像自己早上走的时候泼墨就在自己屋里,怎么回来还在?   “我是跟采苓一起来的,想着你也差不多要回来,临走再见见你啊。”泼墨也是不高兴,自己可是好心来看你。   “要走,你去哪儿?”   “做任务啊,在天墉城两个月耽误了不少事情,我跟你说,这阵子我一直都在做任务,要不是师姐叫我看着你……”   “看着我?泼墨,是不是从上次你们去了衡山,就一直在盯着我?”难怪自己一下山就被逮住了!   “没有……我只是在衡山脚下,确保你平安无事,多的我也不知道!”陵端被人嘲笑的时候他才没有偷笑,素锦揭开头套的时候他也没有幸灾乐祸,他只是在确保陵端安全的时候不小心多看了几眼。   “你在山下怎么确定?”   “灵息啊!我们犬妖对于灵息的敏感程度,可比你强多了!”   “狗鼻子。”   “别欺负狗啊,对了,采苓也是妖。”泼墨说完准备走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她是妖怪?”这年头妖怪不光长得漂亮还这么贤惠?无情观在哪儿找的泼墨采苓这种,他也要养!   陵端心中一连串的问题,拉着泼墨正打算问,泼墨已经朝着门弯腰了,陵端一看,谦墨来了。   “大师兄!”   “阿正,你跟泼墨还有什么要紧话说么?泼墨明日一早启程,你要是想跟他说话,今晚你们就聊吧。”   “没有,大师兄我们走吧!”自己只是好奇,修炼更重要啊,这里每个人都那么强,自己不加紧修炼,日后怎么见人?   ? ☆、无情观(四十五) ?  皓月当空,陵端盘腿坐在阵法中央,心中虽然好奇,还是听话地坐好,按照谦墨的指示一步步做着,等到修行告一段落,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   “怎么了?”陵端兴冲冲的看着自己,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   “大师兄,你之前说过修行的地方是用阵法聚集灵气,我能看看是什么阵法么?” 和书上说的一样,却比书上说的效果更好。   “怎么,你想学?”谦墨眯起眼睛,笑容满面。   “是啊,大师兄能教我么?”   “这个不难,你过来……”   谦墨性子也好,陵端想学,便拉着他去看,问可看的懂是什么阵法,陵端说看得懂,谦墨就问知不知道这些符咒有什么作用,好在陵端底子不错,基本都答了出来,遇到不会的也是老实说了。   谦墨也不怪他,从头细细讲起,只是说了一段就叫陵端回去修炼,陵端只能听一截修炼一会儿。   偶尔修炼中不自觉的开始想方才谦墨讲解的符咒,几回走神,走神到忘记修炼的时候泼墨一挥拂尘抽在陵端背上,陵端打个激灵,连忙将心神收回。   一连三日,陵端终于明白了符咒的用法,还明白日间和夜间的符咒略有不同,心中对谦墨更是敬仰。陵端初来,地上的符咒是提前画好的,之后每次陵端修炼前谦墨都要重新画一次,偶尔陵端插嘴问为何要全部重新画一次,本来在无情观,日间修行完了换个地方夜间继续休息,自己还能歇歇,谦墨不是看着他修炼就是给他画阵法。   “任何符咒的效力都是有限的,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在你修炼的时候,符咒发挥效用聚拢清气的同时也会将自身效力消耗殆尽,等你修行之后,虽然朱砂红批还在,但是符咒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效力。”   “但是朱砂还在,就证明效力还未消失。”   “阿正,你修行完毕的时候,可有仔细观察过朱砂咒法?”   被谦墨一提,陵端这才开始注意,每每修炼完了再仔细看着阵法,初起只觉得朱砂颜色变淡了,后来才发现自己修炼六个时辰之后,朱砂渐渐变淡到笔画消失,只因为咒法笔画繁复,不仔细辨认只当还跟先前相同。   开始是陵端去问,但是弄明白了之后也就没放在心上,不料谦墨却是记住了,每回修炼完之后都拎着陵端问咒法变化缺少的是那一部分,陵端微微一笑,这也能难得到老子,我陵端从小啃书长大,离开天墉城之前一阵更是狂补阵法,一答一个准,于是谦墨笑呵呵把手里朱砂递给了陵端。   “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管自己了?   “你自己画画看。”谦墨笑得温吞。   “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忙啊?”陵端眨眨眼,也像是陵越,有了屠苏就不管自己了,现在大师兄是看自己学的差不多了所以要撒手了么?   “别多想,只是你对咒法感兴趣我便教你,这写咒法你看了十多天,也该会了,把聚灵阵的咒法学会,我再教你其他的。”谦墨屈指在陵端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虽然是痛,却是心里欢喜。   基本的咒法陵端还是会的,但是在天墉在极少施展,故而画好了之后觉得比之谦墨的符咒总觉得少了什么。   “阿正,你记住,普通的咒法只是借用文字笔画的力量产生效力,但你已经是仙体,画的时候记得将自己的法力注入。”陵端画的时候,谦墨也在旁边看着,等他画完了才出口。   “哦,这样啊,那大师兄,现在怎么办?”画都已经画好了。   “你现在在原来的笔画上继续画。”只要笔画不错,将仙力叠加在原本纯粹的笔画聚力的符咒上,效力应该更好才是。   陵端依言画了,回头看谦墨,谦墨满意的点点头。   收到鼓舞,陵端一口气将阵法八方的石头都画上了,一回头却看到谦墨重新搬了一块是石头过来,将自己最先画的替了下去。   “大师兄,我画的有问题么?”为什么要拿走。   “不是有问题,只是这是你第一次画的,两次叠加,我拿回去研究一下,你重新再画一块便是。”谦墨摇摇头,这小鬼,看着无知,性子也是多疑。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嘴里咕哝着,还是乖乖去搬了一块。   次日,再见面谦墨笑得更加亲切。   “大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但是陵端就是觉得危险。   “聚灵阵的几个咒法你都会了,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超渡亡魂的咒法。”   “超渡?那不是超生咒么,还有其他的咒法?为什么我要学,我不是剑仙么,学了有什么用?”   “超渡最常用的是超生咒,但是对于一些执念较深的鬼魂,需要清心咒、往生咒等,多学学对你有好处。既然你要成仙,自然要渡人渡己,多积阴德对你修行有好处,况且马上鬼节要到了。”   “鬼节?”陵端板着手指一算日子,“好像就几天了啊。”   “六天。”   “鬼节怎么了?”难道鬼节无情观还要专门庆祝。   “四大守门人守得门可通往六界,自然也通向冥界,每年鬼节,不光是冥界的鬼魂可以到阳间来,也是阳间不能投胎的冤鬼厉鬼地缚灵可以去往阴间投胎转世的机会。”   “我们要超渡他们?”   “是,鬼魂乃阴体,非阳间之物,在阳间滞留的太多,往往会阴阳失调,所以四大守门人坐下弟子都会超渡亡灵,每到鬼节也都办水陆会,让那些平日不能投胎的鬼魂沿着水路地脉到此,我们送他们去阴间。”   “那送这么多阴间要么?”超生咒每次都要唤土地、鬼吏、阴兵接引,一个都那么麻烦,更何况是一大批。   “此事由后土娘娘主持,十代阎王都会在冥界接引,我们只要帮他们超渡此生,送他们去阴门,门地另外一边自然有牛头马面带着鬼吏将他们分别送入轮回。”   “这么……厉害。”陵端咽口口水,连后土娘娘都出动了。“可是,我们的门不是通往六界么?万一鬼魂跑错了怎么办?”仙界是去不了的,迷路到佛界也不大可能,但是一不小心去了妖界和魔界就麻烦了。   “放心,早已和十二妖仙与魔界十元老协商妥当,从七月十四亥时一直到七月十八子时,这两界的门都是关上的,仙界和佛界本身地属空灵,阳气集中,鬼魂是无法靠近的。”   “那……大师兄我还听说……”陵端显示惊讶无情观准备之充分,可是犹记某些传言,心中有些不确定。   “说吧。”   “我听说我们的门,不光是通往六界,还会链接一些细碎和未知的空间,一定要走这道门去冥界么?”那只鬼乱跑可怎么办。   “放心,进了这道门,里面就有鬼吏引路,一直到冥界,况且当天会做一些调整,让他们没法乱跑。”   “什么调整?”   “开闸放水,门内有一处水道,可以直接引离渊旧水,只要那些鬼魂私自踏出队伍,碰到旧水都会化作荒魂,不出三日魂魄散尽。”   这也,太狠了吧。   “你心中好奇,日后准备水陆会,我叫上你。”   “不用了。”陵端狠狠摇头,听着就那么麻烦,况且离渊旧水,就算是千年妖魔都不敢轻易沾染,即便是说修仙者碰了影响不大他也不想碰,他的元神还不牢固。   “你是不是很好奇门里?”守门人守门人,守了千载,这门却还没个名字,似乎六界都在避讳它们的存在,四大守门人也无意对外昭告,就这样界线分明又模糊不清的叫着。   “稍微,有一点。”   “等到你需要修炼剑术的时候,会带你进去看的。”谦墨望着幽幽月色,语气淡然。   “对了,大师兄,我什么时候能修炼剑术?”自己好歹是剑仙啊,来了无情观都小半月了,却连剑都未出鞘。   “你有剑么?”天墉城、蜀山此类剑仙门派,弟子大多佩剑,陵端却是空无一物。   陵端撇撇嘴,他怎么没有佩剑,还是特别的六把,配合着乱剑诀使用,不过一起丢在了天墉城,皱着眉道,“至少,我还会乱剑诀啊。”虽然比不上用实打实的剑支,但是剑气成形,一样有杀伤力。   “乱剑诀?”谦墨看着陵端,想了想嘴角一勾,“到时候会有人教你的,现在,回去好好修炼,你的元神和金丹杂糅在一起,连师父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体内精气虽然纯,量还太少。等你的修为达到散仙,再修炼乱剑诀必然事半功倍。”   “不是要练超生咒么?”   “一起练。”谦墨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开始吐纳精气-背诵咒法-吐纳-咒法的循环。   日日夜夜,偶尔放陵端回去洗个澡,其余时间一律指挥着陵端换地方修炼,偶尔陵端有点累,但是被自家大师兄盯着,也不敢造次。如此,倒是乖巧了许多,只觉得日月飞逝,兢兢业业的修炼再无心去想其他事情。   ? ☆、无情观(四十六) ?  “阿正,时辰到了。”陵端只觉肩上一重,回过神原来是谦墨在拍自己。   “时辰到了,是不是该上路了?”脑子没转过来直接说出口,回过神来一拍自己嘴巴,刚才他都说了什么?   “是到了送人上路的时候,今天是七月十四,现在亥时三刻,马上我们的门就要开了,跟我走。”   “好的。”是去超渡鬼魂吧,不过门在什么地方,那些鬼怪在什么地方,陵端心中都没有底,不过看着谦墨挺如松柏的背影,倒也不怕,自己师兄师父这么厉害,有什么好怕的?   谦墨走得快,陵端提着一口气不敢喘,一路紧跟慢跟总算没跟丢。   还未到地方,便觉得阴气越来越重,无情观本是灵气充裕的地方,但是到了到了这边,一旁有河,三丈有余,河水在这里打着弯,从上游漂亮的鬼魂便顺着水流游来,在拐弯处上了陆地,而河湾外围的两旁已经由两排弟子站好指明了路。   陵端本以为自己应该找个地方站过去,但是被谦墨一拉,只是勉强看到那些弟子身旁漂浮着一盏盏暖黄的油灯,顺着油灯往里,不知何时,在浓浓的雾气遮掩下,有几人身影愈发模糊。   “阿正,你站这里,记得,你只要念往生咒即可。”往生咒是给冤魂洗净孽障超脱执念的咒法,陵端虽然好奇教了那么多,为何只要他年往生咒,却也不敢多嘴,听着谦墨的话原地站好。   抬眼打量,原来门边上是非白带着从墨辰墨和泼墨,加上自己和谦墨,统共六人,分列两排,非白一边带着从墨和自己,谦墨那边带着辰墨和泼墨,还有些弟子斜站在身后,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陵端站在那儿胡思乱想,师父师兄们也都没说话,只是拂尘搭在手上,静静垂着头。   什么时候开始念咒?   往回看一眼,自河湾地埋行来的鬼魂在外面弟子的指引下已经挤得密密麻麻,有几个已经急不可耐往里冲,不过被弟子用拂尘抽得魂飞魄散,其余的也只敢看着。   非白忽然呀了一声,陵端被忽然一声大叫吓得心脏猛然一跳,不觉用手捂住了左胸。   “今日为尔等超渡,不可喧哗!”   非白中气十足的一句话放出来,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非白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开始竖起手掌,待“吱呀”一声,前方出现一个长长方方的入口便开始念咒,同时其余几位弟子也都开始了。陵端心下虽然好奇,却不敢怠慢,忙开始诵起往生咒。记得谦墨的话,自己念咒,带着仙力,所以不可停断。   几人声音都不大,但是一开始念咒那些那些涌动的鬼怪便纷纷涌来,向着那处长方的入口涌去,陵端抬眼可见里面铅色的云层滚动,云层以下是手执长鞭提着碧青色灯笼的鬼吏,一个个生的青面獠牙,别说是那些鬼魂,就连陵端看了,心中都生出几分畏惧来。   饶是如此,在庞大的鬼魂数量中,总有几分不安分的,偶尔有跑出队伍的,在门外,会被无情观弟子用拂尘直接抽到灰飞烟灭,在门里会被鬼吏鞭笞,总体仍是秩序井然。   本以为超渡只是平日里无法投胎的冤魂厉鬼,加之超渡的水陆会是四大守门人一起办,又是每年鬼节都有,陵端一直觉得没多少人,不想从子时开始,到天亮,人流一点没少。   好在往生咒只要念出来就好,陵端把持心神,慢慢念着,心中却担心,这些鬼怪见不得阳光,到时候太阳出来怎么办?   天边红日已出,只是隔着雾气朦朦胧胧。七月十五,盛夏未消,怎么会有雾?   阳光越来越盛,雾气也越来越浓,陵端想起来之前从墨施过的迷雾术,随机明白这是无情观施的法术,将方圆数里全数遮蔽起来,方便那些鬼怪前来。   雾气浓厚,陵端连身旁从墨的脸都看不清,不过鬼魂凭借水势地埋辨别前进方向,倒是无甚影响。   只不过,从子时到现在,陵端觉得有些乏力,指尖透着凉意,可是一看其他人还是昨夜得姿势,自己也表现出来,还是站在原地念咒。   日出后过了一个时辰,人数终于少了,慢慢的只有成行的鬼魂佝偻要背出现,等到辰时,已经是零星走来。陵端心里正想着是不是一会儿就没人了,便听到从墨言语。   “阿正,你去休息吧。”   “师姐,我等他们走完再休息吧,好像也没多少人。”   “你脸色不好,采苓,带你师叔去休息。”从墨说完又开始念咒,陵端看从墨是不打算理会自己了,也只好撇撇嘴,放下手来才发现手腕发麻,腿也有些抖,跺跺脚,才看到一旁的采苓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跟着采苓往回走,陵端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采苓,为什么不去等会儿一起去休息。”   “师叔,这里的水陆会已成规模,每年今日都有,所以各地鬼魂都习惯来这里超渡,您可注意到这雾气。”   “是啊,方便那些鬼魂来的吧?”   “这些雾气的范围有方圆数十里,沿着地埋水流还会更远,雾气意外的鬼魂大多数无法行进,可是雾气中藏身的鬼魂却会慢慢赶来,有些从半个月前便已启程,有些耽误太久,已不怕日光,这些都会陆陆续续赶来,所以人数虽少,却不会有断绝的时候,从辰时到未时,是白日里人数最少的时候,过了未时,树木山川阴影升起,便有鬼怪上路人数开始逐渐增多,等太阳落山以后,才是人数最多的时候。”   “昨天还不是最多的?”   “昨天是第一天,鬼吏忙着鬼门关里出来的鬼怪,有些地方的鬼魂并未出动,等到了今夜,鬼门关进出的鬼魂已经收回点清,鬼吏就开始专心超渡,送那些滞留的阴魂来水陆会,今天入夜之后,人流就会和昨夜子时一样多,一直持续到明天日出,再后面一夜,人数就少了。”   “门不是一直开到十八的子时么?”   “从十七日入夜开始,只是零星的人流,大多是没赶上其几天的新手,大部分是赶不上了,只能等明年。”   “难怪。”陵端觉得胸口都有些凉,原来人这么多,原来每年都有些赶不上的,越想越觉得心口不对劲,竟然有些提不上气的感觉。   “师叔,你脸色发白,是不是用功过度了?”   “是么?”陵端早已觉得有些乏力,不过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竟然觉得脑袋有些晕。   “小师叔,这里有地方休息。”陵端一看,竟然安置了软榻,既然师姐叫自己来休息,自然是给他的。陵端一屁股做下去,只觉得全身都乏力,扯过毯子往身上一搭,脑袋迷迷糊糊就想睡觉。   “端端,等一下!”谁那么吵?睁开眼,是泼墨。   泼墨一扬手里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青色的圆丸来塞到陵端手里,“这是师姐让我拿给你的糖果,说你能吃,好吃么?”   陵端放嘴里滚两圈,淡淡的甜味带着某种清凉草药味,哑着嗓子道。“好吃。”说完竟然嘴里含着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泼墨在一旁,伸手要戳戳陵端的面颊,一旁的采苓却道,“泼墨,小师叔这是累了。”   “啊,是的呀。”泼墨这才反应过来一夜的水陆会已经透支了陵端的体力,赶忙把手放下来,“那采苓你看着他,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回去了,在家师姐和师父还在门口守着,他也不好离开太久,回去之后从墨正看着他,泼墨笑着一点头,从墨便低下头,再不说话。   陵端睡得正舒爽,翻个身,又动了动脖子肩胛,来了无情观这还是自己第一回睡觉啊……等等,他不是在水陆会么,怎么睡着了?   猛的一下掀开毯子坐起,一看采苓就站在旁边,往远处望去,隐约的几条人影,中间流淌着灰色的鬼魂。那边是自家师父和师兄!陵端揉揉眼睛,从榻上起身,“采苓,我怎么睡着了,天都黑了,什么时辰了?”   “酉时,天才刚刚黑。”   “你怎么不叫我,我要是睡过去可怎么办?”   “师父说你累了,身体重要。”   “师姐?”从墨对他这么好?给他糖吃还让他睡觉?“那,我醒了还是回去吧。”   “小师叔,师父给你准备了糖。”采苓伸手一指,陵端才发现腰上多了一个布袋,打开了里面是小盒子,想了一会儿,这应该是刚才泼墨拿来的,伸手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嘴里喊着糖就走了过去,站回自己位置上,隔着人流对着自家从墨一笑,可惜从墨压根没抬头。   “阿正,你回来就继续念咒吧,记着,再觉得身子不舒服不要勉强,直接回去休息吧。”   “好!”嘴上答应得干脆,心里却打算还要到明天天亮以后再说,他也没那么娇气,都是二代弟子,大家都站着他怎么能一个人回去睡觉?复又默默念起了往生咒,帮着超渡鬼魂。   ? ☆、无情观(四十七) ?  三日后,陵端看着零零散散几个人,自己对面只有从墨还在。   “你最后来,所以你扫尾。”陵端心里正嘀咕,从墨眉毛一挑,开口就丢了一句过去。   哦,是这样啊……这不是欺负新人么。   从墨低着头,也没说话,陵端一歪头,自己腹诽应该没被听到吧?   “往后你自然会知道。”从墨忽然又冒出来一句,惊得陵端连忙站好。   虽然现在是最后留着他,不过白天自己都在休息,师父和师兄们在这里可是整整站了三天,自己扫尾也是应该,况且对面还有个师姐在陪着自己,也不亏。   陵端和从墨守着门,自河边的弟子也撤去不少,只留一小部分应付着,好在现在已经没什么鬼魂,最后扫尾的也很轻松。   非白急急忙忙往回赶,按照往年惯例最后他就算不守在门边也要在旁看到最后,但是今日,他能感觉从陵端出现在门边开始,自家就在蠢蠢欲动的那把邪剑。   无情观的东西自有仓库,兵器也有兵器房,但是听风小榭单独放着一把剑,并无剑鞘,外面裹着一层冰霜似得东西,直接放在木盒里,普普通通的木盒。   非白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柄并无特殊的长剑,原本裹在外面的东西似已消融,只留着几小块黏在剑身上。在非白靠近的时候,就开始摇晃。   “他是我的弟子,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想法;只要你破出此盒,我就将你投入地底岩心。”言罢指尖凝聚法力,于剑身又画下咒法,待停手后,留在表面的咒法如同活着一般扭动起来,不消多时多时又把剑身过上一层冰,只是裹得事实长剑晃了两下,还是被裹了起来。   重新关好木盒,非白回头,谦墨正站在门口。   “师父,可是奔流?”   非白眉头一皱,“你也感觉到了?”   “我也没想到正墨的法力会有那么纯粹,大约他从来没修过其他的法术,专注修仙之道,如今又已渡了天劫……”   “从墨说过,单轮体质,他已是散仙。”   “那,奔流为何会躁动,他既不喜欢仙,也不讨厌仙。”   “他是针对正墨有想法,现在还太早了……谦墨,至多一年,你有把握么?”   “没问题,他很乖,这件事要不要和从墨商量一下?”   “现在还不用,等关不住奔流的时候,从墨自然会接手。”   过了水陆会,陵端还是跟着谦墨修行,念了几天超生咒法,谦墨又开始教他阵法,只是现在陵端接过朱砂碗,自己来画,修行用的阵法是都记住了,但是新教的时不时出些错误,谦墨见了不打不骂,只是从头再讲一遍。   谦墨脾气好到陵端心虚,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画到一半不会直接咋咋呼呼喊着,“大师兄,我在这里不会!是什么意思啊?”   谦墨摇摇头,脸上却是在笑,走到陵端身旁,还是耐心教着,偶有难画的地方,还要握着陵端的手带着他画一遍。   大师兄都这么有耐心了,日里夜里都陪着自己修炼,陵端也不好偷懒,偶尔走个神谦墨都会一拂尘抽过来,不想修炼的话他提也不敢提。   谦墨拂尘从不离手,陵端开小差姿势不对的时候谦墨都是直接上手抽,虽然不痛,被抽多了陵端也不高兴,委委屈屈的看着谦墨道,“大师兄,你这拂尘怎么天天拿手上。”   “嗯?”谦墨一皱眉,陵端吐吐舌头,都习惯了么?   “我倒忘了,你入了无情观,早该给你配一个。”   “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多想,无情观弟子都要带一个,以后你就习惯了。”   “一定要习惯么?”   “必须。”   “好吧。”谦墨说话不温不火,却也不容半分退让,最后还是陵端低头。   谦墨说完了就走了,丢下陵端一个人在修行,陵端还以为谦墨是去给自己找拂尘,结果带来采苓,手上捧着食案。   “端端,你去吃个饭再练。”   一碗饭一碗菜,香气直往陵端鼻子里钻,陵端就是不饿也馋了,咽口口水,还是拒绝了,“大师兄,我不能吃五谷杂粮。”   “小师叔,这是师父专门给你准备的,你能吃。”   又是从墨师姐啊,不过每次碰到从墨,无情观的弟子好像都挺怕她,好像真的很有本事,应该不会害自己的。拿起筷子三下两下扒拉完饭菜,然后就一直捂着肚子。   上次自己吃了饭多久开始肚子疼来着?   “阿正,你别怕,运行一□□内真气试试。”   依言而行,知觉从腹中生出一股暖意,流入四肢百骸,舒服至极,等暖意在体内化开,陵端缓缓吐口气,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采苓,这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吃了效果这么好?”   “这些是之前旁人送的碧粳米和其他果蔬,不过产于仙界,在天庭宴会时才用到,无情观中外门弟子不得享用,内门弟子无须进食,师父便收了起来。”   “那就这样给我吃了?”好金贵的东西,不该是给师父吃么?   “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除了你,我们也不必吃。”谦墨话里话外带着笑意,陵端听到了不住琢磨,这是讽刺自己呢还是关心他?   “别多想,继续回去修行,”又是一拂尘抽过去。   陵端坐过去修行,谦墨又和采苓说了几句,复又到他身旁看着。   果然,第二天修行的时候,陵端一睁眼,从墨就笑盈盈的站在眼前,身后立着采苓。   “师姐,你怎么来了?”自己跟着谦墨这么久,除了那一日水陆会,再未见过从墨。   “喏,给你送东西。”从墨话里的东西便是采苓捧在案上的拂尘。从墨自己手里也有一只,放到臂弯,双手将案上的拂尘去下,陵端连忙恭敬递过双手,接过拂尘。   之前一直被谦墨用拂尘抽,拿到手里才发现这拂尘上仙气极重,想来也是宝物,无情观真是好东西到处都是。   随手甩着拂尘,不大明白用法,“师姐,你说我一个修行剑仙的,拿着拂尘有什么用?”   “你说你一个剑仙,练什么阵法?”从墨张口就把球往回踢。   “为了修行!”   “那你一个剑仙,学什么读书写字?”继续踢。   “当然是为了读懂仙籍,继续修行。”   “身为剑仙,却练剑以外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当然都是为了修行!”   “那你就拿好拂尘,再往后的修炼,会跟你的剑一样重要。”从墨说完,伸出手,陵端盯着从墨的手,虽然纤细好看,但是这手要做什么?   从墨伸着食指在陵端额头一点,“初学剑法,要练姿势动作,逐渐深入,需要断文识字理解剑法内涵,再往后,需要你自己去捂,教你手持拂尘,是要你切记时时扫却心上尘,勿忘本心。”   陵端眨眼,继而点头,从墨看他一脸懵懂,知道是没理解,也不点破,只是微微一笑,拿过陵端手腕。   压着腕脉,似乎在探查陵端的身体。   “师姐,怎么样了?”   “不错,进步很大。”从墨微微一笑,“你继续练吧。”   “等下,大师兄,师姐,我能不能问件事。”   “说吧。”从墨在这里,谦墨也没说话,让从墨应了下来。   “之前叫我来无情观的时候,你说我的体质已经是散仙了,但是修为太差,基础不行,那你们这样帮我修炼,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普通的散仙一样?”陵端眨眨眼睛,大大的眸子里既有期待,也有害怕。   “散仙只是统称,比之金仙大有差距,但是比起普通的修行者却是有着质的不同,单就修为而言,并无具体标准。”   陵端听了张大了嘴巴,那不是随便怎么说都行?   “怎么了?”   “那师姐我就一直炼化精气,什么时候才能修行剑术啊。”他的愿望是剑仙,剑仙啊!和紫胤真人一样的剑仙,才不是什么清心寡欲没事整天坐着吸收日月精华的散仙!   从墨谦墨对视一眼,从墨又问,“修行剑术,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斩妖除魔,光耀门楣,保护师弟……额,师姐师兄你们都太厉害了,不过我要是变得更厉害,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陵端说完,从墨和谦墨都在笑,陵端急了,“师姐,我知道我现在修行不足法力低,可是等我修行上去,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阿正,我们从来不怀疑日后你会成为无情观一员大将,你有这样的心意,我很开心。”   陵端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脸,“那……那要多久啊。”   “短则半载,长则一年,时间到了,就开始剑术练习。”谦墨忽而开口,从墨一瞪眼,只是陵端听到几个月就能练剑了太过兴奋,抓着谦墨的手左右摇晃,却没在意一旁从墨吃惊的眼神,待陵端转过头问从墨,是不是真的,从墨已经回复笑容。   “那师姐,我的佩剑丢在天墉城了……”   “我们无情观,难道还缺你一件兵器?”从墨说的云淡风轻。   ? ☆、无情观(四十八) ?  起初陵端以为从墨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就是一年。   一年的时间一直和自家大师兄修行,不过是白日夜晚换个地方,偶尔放陵端回去洗个澡,大多数时间谦墨都是一脸微笑的看着陵端修炼。陵端几次想偷懒,都被谦墨一拂尘抽回去,当着自己大师兄的面,陵端也不敢太放肆,只是一日复一日,他也会倦。   等他倦的时候,谦墨就给他讲阵法符咒,这些在天墉城是学不到的,故而陵端开始听的时候,觉得很有新意,虽然练得时候觉得有些麻烦,因为谦墨要求太严,不过想到日后可能有用,也就忍了。   如此一年,倒也不长,日日夜夜的时间都被安排好了,陵端只要跟着走就行,正适合他这种懒人,实际上没日没夜的日子过下来陵端对时间已经没了什么概念,他从来不知道今天的几月几号,反正今天要做什么大师兄会安排好。以前他想去藏书阁看看书,但是谦墨就连放他洗澡都算好了时间,来了无情观这么久,他连藏书阁在哪儿都不知道,泼墨也是偶尔来看他。   “端端!”泼墨一来,老远的就放开了嗓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陵端看到谦墨眉头皱了一下,虽然很快,但还是看到了。   泼墨好像是非白的四弟子,因为他知道自己排第五,从上往下是谦墨、从墨、辰墨、泼墨。可是泼墨和其他弟子又像不大一样。但是平日里两人都见不到面,偶尔见一次也是说几句就走,所以陵端也只在看到泼墨的时候才会想到这个问题。   “泼墨,你怎么来了?”   “主人叫你,师姐也在。”   “唉?”陵端一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谦墨。   “既然是师父叫你,快去吧。”又看了一眼泼墨道,“你留下。”   “我留下,为什么?”泼墨在无情观里大多是人形,但是瘦瘦高高,总佝偻着腰背,看着比谦墨矮不少。   陵端看谦墨脸色不善,连忙告辞,一转身就听到谦墨训斥泼墨,“站直了,弯腰驼背像什么样子!”   谦墨训斥泼墨,永远是这一句开头,谦墨自己站的笔挺,身姿挺拔给人稳重潇洒的感觉,也看不过泼墨直不起腰的样子。   “你眼里只有正墨么?”原来是泼墨这次来大老远的就叫着自己法名,忘了招呼大师兄。   陵端脚下加快速度,还是听到了泼墨一阵阵嚎叫,估计是挨揍了,谦墨平日里都是慈祥良师,可是打起人来也不含糊。跟着谦墨修行,有时候偷懒被教训,陵端动了歪心思,闭上眼睛乱画一气,谦墨也不知从哪儿就摸出了戒尺。陵端一看到戒尺就想到之前被非白打的几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连忙求饶,谦墨只道,“左手。”   右手留着画符写字,左手挨罚。   陵端看着谦墨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乖乖伸出手,谦墨刷刷刷就是三下,陵端只觉得手掌一痛然后就炸开了,等到谦墨打完,陵端手心发烫发麻,疼痛反倒不怎么明显。   “知道错了么?”收起戒尺,谦墨慢悠悠的发话。   “知道了。”   “错哪儿了?”   “不该偷懒。”他以前在天墉城也喜欢偷懒,不过师尊不在,陵越也不管他,底下弟子就算知道也不敢说什么,没想到这边有个大师兄全程盯着,稍微松懈就挨打了。   “你修行是为谁?”   “为我自己。”疼痛已经上来,火辣辣的从手心烧到手腕,陵端想吹吹,可是当着谦墨的面,只能把手垂着,轻轻抖抖,脑子还在想谦墨的问题,这话像十几年前自己才上天墉城时候的问话,“我想成仙。”   “阿正,我知道这些天你没怎么休息,但是时间紧迫,到了无情观,你如果不快点提高只有死路一条。”   “啊……为什么?”只是修炼偷个懒,为什么会死!无情观不是好好地么,自己来这么多天,连个鬼怪也没看到。   “你修行的地方当然是安全的,何况我也在这里,但是日后,你也会到门的另外一边。”   “妖魔界?”只听说四大守门人守着门,没听说还去妖魔界啊。   “门里到各界入口有一段空白地段,时有妖魔侵占,日后你要过去巡逻,他们不同于人间的妖魔见不得光,都是习惯杀戮的畜生,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我现在教你的这些,日后你都用得上。”   陵端听了只点头,学了这么久,他倒是想试试看。   一晃神,已经到了听风小榭,听风小榭陵端来的很少,总觉得内里有一股烟气。日里夜里,都看不清内里的情况,白日阳光撒进去,外面只有白蒙蒙一片,里面倒是看外面看的清楚;夜里也是,从外面看里面永远是黑灯瞎火,可是走进了,又是一室明亮柔光。   听风小榭永远有人,门口总有一两个弟子站着,还都是三代弟子,修为也不差,至少比陵端好,陵端要去通常要在外面通报一声,不过门口弟子也很客气,一口一个小师叔。   “正墨,你来无情观也有一年了。”   “一年了?”陵端瞪大了眼睛,他以为只有几个月啊,白天晚上反正跟着谦墨走就行,真的不知道时间。   从墨站在一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了自家师父一眼捂着嘴没再出声。   “是啊,一年了,今天是七夕。”   “都到七月初七了?那是有一年了。”去年也是七月到的无情观,只是他在无情观深处,水汽又重,周遭草木黄了又绿,还有许多常青的植被,也就忘了时节,“师父你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这一年都是谦墨再教你,他凡是从严,今天过节,你就和泼墨他们出去散散心,从明天开始,由从墨教你。”   “出去?玩什么。”陵端一伸手抓抓脑袋,好久没出门了,在天墉城他也不怎么下山,现在叫他出去玩,玩什么?还有,“换从墨师姐?师姐要教我什么?”   “剑术。”   “啊?”虽然自己想成为剑仙,但是让从墨来教……   “你不是说想成为剑仙么,我来教你剑术。”   “不,等下,师姐,你跟大师兄弄反了吧,舞刀弄剑,怎么能让你来……”虽然女剑仙也不是没有,但是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男人上吧,更何况,自家师姐这么温柔漂亮,动起刀剑有伤和气吧?一边说一边看向自家师父,虽然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这个师父,到今天也是没什么好感,但是……但是从墨是你亲弟子啊,这么安排真的好么?   “咳咳……”陵端看着非白,从墨自然跟着也看向非白,看的非白有些头疼,咳嗽两声道,“你放心,你家师姐剑术非常好,精通各类剑诀,具体的明天你就知道了,今天和泼墨出去,有什么想玩的好好玩一下,有什么想吃的就多吃点,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陵端背后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师父,我听你这话怎么是像送自己去死?   “往后我来教你,恐怕你就没什么时间出去了,有事尽量今天办好。”从墨看了自家师父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说话语气很温柔,眼睛里笑意藏不住,却叫陵端听了心中更怕,只想快些出去。   “那……师姐,我先下去了……明天去哪儿找你?”   “你回来,采苓会带你的,记住,回来洗澡换好衣服就开始练习剑术剑诀!”   “嗯。”到了无情观,陵端基本都在点头,没办法,修为差太多,况且这些事也确实都是有益修行,自己心甘情愿的接受,对方按部就班的教授,怎么看也不是坏事,所以也就直接答应了。   陵端出了听风小榭,泼墨正趴在地上等他。   “泼墨,你怎么又变成狗了?”明明人的样子挺好看的。   “我本来就是狗啊。”泼墨也不在乎,笑呵呵得说到,“变成人我还是不太习惯,大师兄总是说我站不直,还是做狗好,想用什么姿势用什么姿势,而且我站起来母狗们都说帅!”   “出息!你也就这点追求!”好歹也是谦墨他们的师弟。   “反正主人说我离开无情观,喜欢用什么形态就用什么形态。”   “啧啧,都是师父惯出来的。”   一人一狗渐行渐远,屋内非白看着离去的背影,转头问向也在看的从墨,“你真的要像谦墨那么教他?”   “大师兄能教,我也能,无情观不能再少一个二代弟子。”从墨和放在陵端在时不同,面色严肃,似是心事凝重。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辛苦你了。”   “辛苦说不上,当年他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只不过,师父,以后奔流的事情,你千万要先告诉我。”   “奔流一开始是谦墨自己发现的。”   “那现在呢?”   “你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至少让我先教他一个月,再把奔流给阿正。”   “你打算怎么教,奔流……我可以先管着,可是他的底子,还是弱了些。”   “已经很好了,奔流是邪剑,本身就压不住仙气,这些就让我来吧,奔流再怎么样,也不敢伤我。”   “他也是你一手教出来的。”非白到最后幽幽一声,似是叹息又似倾诉。   ? ☆、无情观(四十九) ?  许久未曾离开过无情观,加之自幼在天墉城长大,陵端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很感兴趣,七夕凡人的城镇热闹非凡,他却觉得空气中充塞着污浊。   一直以来都在灵气重做的地方修行,如今乍来到人潮涌动的街道,光是适应凡人聚集处的浊气就费了不少力气,更不习惯挤来挤去人群,可惜泼墨喜欢,哪里热闹哪里钻,拉着陵端一路上撞倒不少行人,以至于陵端一边走一遍道歉,好在大家心思在游玩上面,也没怎么注意。   “端端,这么好玩,你怎么一点兴致也没有啊。”   “有什么好玩的。”挤在人群里,他都不需要呼吸了,吸进来的全是浊气。   “你看啊,有许多好吃的……”   陵端瞪一眼,再好吃他也不能吃啊。   “额,还有好多好玩的啊,你看那边有猜灯谜!”   “看到了,不想猜。”托谦墨的帮忙,自己还没进镇子就已经能把街道上面的东西都看清楚。   “你看这里,好多面人。”   “丑……”   “端端,你这也没兴趣,那也不喜欢,还出来做什么。”泼墨被陵端气得也没什么心情,也开始抱怨了。   “是师姐叫我出来的,她跟我说回去就开始教我剑术……对了,泼墨,你跟我来,我还想问问你。”   陵端把泼墨拉倒冷清的客栈里,叫了几样小菜给泼墨,自己捧着茶就开始问了,   “为什么是师姐叫我剑术,这种事情,换男弟子来更合适一点吧?”   “这个嘛……”泼墨嘴里嚼着菜,露出深思的神情,“我也不太懂,我只比你早来几百年。”几百年已经很长了!   “前面的师兄师姐是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我入门之后一直都是跟着主人,你是大师兄开始教的,再往下,谁的弟子都是自家师父,可能要到以后,主人会亲自教你,先让师兄师姐教你一些简单的东西吧。”   说着说着发现陵端脸色不太好,伸手晃晃,“端端,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胸口有点痛,又在说自己底子太差,所以必须要同辈的开始教么……就当是非白很忙吧,而且非白那样子……陵端也不想让他来教。   “不过你放心,师姐很厉害的,她什么都会。”   “她是剑仙么?”   “不是……”   陵端瞪眼,泼墨你答的如此干脆,看样子大家都知道从墨不是剑仙,既然如此,怎么教自己?   怀抱疑问,陵端捧着一盏茶直到三更天泼墨玩够了才回程。泼墨一路上说着集市上的事情,陵端偶尔应付一两句,倒也融洽。   “端端,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啊,怎么了。”   “感觉你一点都不开心。”   “大概是我还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把,空气太浊。”   “这个我知道。”泼墨竖起了手指,“以前听大师兄他们提过,修炼是有这样顺序的,一开始吸纳吐息,会喜欢比较空灵的地方,等到一定程度,就会下意识排斥浊气多的地方,对于人群稠密和妖魔肆意的地方都会感到不舒服,等到修为到了下一个境界,就会无往而不利,到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了,端端,等到以后你修为更高,我们再来玩吧!”   其实……人多的地方他本来也就不怎么喜欢,陵端很想说这一句,但是看着泼墨一脸的兴奋,只是点点头,道,“好啊。”往前几年,他带肇临他们下山的时候,师弟们都很喜欢山下,所以有时候他也会故意拖延时间,反正只要把事情办好,迟些回去无所谓。   有时回去的太晚,陵越和掌教真人也会不高兴教训几句,不过都是骂他,肇临他们缩在背后吐舌头,等到掌教的教训完了,陵端回头在一个脑袋上敲一下。   “端端,你又在想什么呢!”   “想以前的事情。”   “又想起你那些师弟了?”   “是啊,肇临他们对你也不错啊。”   “我觉得是对你更好,我只要一用你的身体,他们马上就冷淡了。”   “那是,我师弟啊,对了,泼墨,我能回去看看他们么?”   “离开无情观一般需要去大师兄哪里登记,包括离开时间回来的时间还有去做什么……”   “这么麻烦?”   “不过你是二代弟子,直接去跟二师姐说一声就行了。”   “为什么外面的弟子要出去找大师兄,二代弟子出去只要找二师姐。”   “很简单啊,三代以内数内门,内门一切事宜由二师姐掌管,三代以外包括对外事宜都是大师兄掌管,所以你只要去跟二师姐说一声。”   “如果大师兄要管这么多事情……那帮我修行不是耽误了不少事情?”陵端一挠脸,大师兄帮自己修行的时候,可是跟自己黏在一起,除非是放自己回去洗澡,有个把时辰不在旁边,否则不管日夜,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他,想问什么随问随答。   “是大师兄的事情,不过大部分不需要大师兄亲自管,他手下弟子分管外门不同事宜,需要的时候才禀告大师兄,你修行的时候,不是常有弟子去找大师兄么?”   “有,也不多……”陵端想了想,隔三差五才来一个,来了也不跟他说话,都是和大师兄耳语片刻就走,大师兄也没给他介绍,后来他索性就不再理会,自己修行自己的,就当飞来一只蛾子落在大师兄跟前。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些我也不管,二师姐叫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对了,端端,前阵子我终于把你们天墉城封妖洞跑出来的妖怪抓回来了。”   “抓到无情观了?”   “没……师姐说过是天墉城的东西,抓到我就还给天墉城了。”泼墨说这话的时候抵着眼睛,偶尔撇到陵端也是飞快躲开。   “还有呢?”   “额……你师弟问起你了。”   “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你很好,到外面去修行了。”   “你怎么没直接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这种事情,二师姐没答应我哪敢说,要么等你回去的时候,自己跟他们说啊。”泼墨提起这些总有些底气不足,说话语气弱上几分,显得格外可怜。   “好吧,我回去问问二师姐,对了,无情观兵器多么?”   “好多好多,可惜我都用不上。”   想来也是,无情观矗立六界这么多年,怎么会没几把称手的兵器呢,可是,到底为什么交到自己手上的是把木剑!   “师姐……这……我……”   “放心吧,只是先给你练练手,看你适合什么兵器,回头我再给你找。”从墨笑着扬起自己手上的木剑,“毕竟是练习伤到了就不好。”   “师姐,你太小看我了!”即便在天墉城不是以武功修行为主,剑术却是基本练习内容,陵端的剑术从来不愧天墉城二弟子的地位,虽然快一年没练,但是十几年的底子也没放下,更何况面对一个女子。   “是么,那就给我看看你的剑术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从墨一笑,果真拿着剑就上来了,陵端眼看剑锋到自己跟前才勉强挡住……从墨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接下来会越来越快,发呆会挨打的哦。”从墨说到做到,反手别开剑支,剑柄就朝陵端的脸撞过来。   “师姐,打人不打脸,你太狠了!”抬手挡下,陵端觉得自己胳膊上肯定青了一块。   “又不是我的脸。”从墨一笑,陵端心中一寒,这个师姐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两人练了一个时辰,从墨是越来越快,也是真的下手打,陵端已经被踹出去了好几次,身上挨得就更别提了。关键是这厢陵端已经气喘吁吁,那边从墨面不改色,回回把人打到了就往后退两步,再次攻过来。   “等下……师姐,我们能不能先休息下?”察觉体力不支,陵端急忙喊停,这么下去只有自己挨打的份。   “来来,过来坐坐。”从墨放下剑,放佛又恢复了温柔小女子,扶着陵端坐下,还道,“你剑术不错啊。”   “是么……”不错个鬼,全程挨打。   “别多想,你们天墉城没人打得过我。”   陵端翻了个白眼,又一想,千年老妖怪,打不过才正常。   不过提起天墉城,陵端吸了口气,问道,“师姐,你说天墉城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我能不能回去看看师弟他们?”   “你想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师姐我御剑去很快的,吃个饭的功夫我就回来了。”   “这倒不是时间的问题。”从墨放下木剑,脑袋往陵端面前探出,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道,“你是被天墉城逐出来的,是想这样一无所成的回去,还是练成剑仙再回去?”   从墨的眉眼很好看,平日里是清俊温婉的,可是此刻从墨将脑袋探到他面前,瞪着眼睛,陵端垂目看着,只觉得凌厉非常,如一把匕首,狠狠剖开自己的心。   他是介意的,不管是换了身体没被及时发现,还是被涵素真人逐出天墉城,他心中委屈难过,但是他不愿意说,也不屑于找人哭诉,可是这双眼睛盯着他,分明是看得清清楚楚。   “师姐,要多少时间,你来教我,要多少时间,我才能成为剑仙?”   “三年。”   “师姐,我们再来!”言罢,提着剑又站到空地上,只等从墨来。   从墨嘴角一勾,脸上笑容绽开,木剑在手上颠了颠,便站到了陵端对面。   ? ☆、无情观(五十) ?  白日里对打了一整天,晚上陵端有些疲乏,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睡觉。   “你先回去洗个澡,然后我采苓会带你来找我。”从墨也不多说,丢下一句就走了,不过回自己住的地方陵端还是认识的,这么说就是回去洗漱一下晚上再来?   即便是在天墉城,也极少练剑练一天,一天两个时辰便够了,如今从早到晚,回到自己房里只觉得久违的困倦乏力一起涌了上来,泡在浴桶里想着今日过招,泼墨说的没错,从墨剑法的确很好,可是自己是剑仙也不全是手持长剑出招,还有剑诀,要怎么办?   洗完澡继续练剑么?   陵端猛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居然亮了,那么昨天自己就是直接在浴桶里睡过去还睡了一整晚?一低头,自己明明是在床上,衣衫整齐。   “小师叔,你醒了?”进来的是采苓,满脸笑意。   “我昨天怎么睡过去了,师姐呢?”   “小师叔太累了,师父吩咐过,你若是倦了便让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再带你去见她。”   “哦哦,这样啊。”陵端哦了两声才发现不对劲,自己昨天实在澡盆里睡过去的吧?当时可没穿衣服,自己洗澡一直是采苓服侍,一直没怎么见过旁的人,“采苓,昨天我在洗澡的时候睡过去,好像没穿衣服……”   “是我帮小师叔穿的。”采苓脸上笑容如旧,说话语气轻松异常。   “你?”你是女的啊!   “是啊,也是我帮小师叔擦得身体。”   陵端慢慢抬起头,两只眼睛瞪大了,“你……采苓你可是女孩子啊!!”要是个男的也就算了,可是一个女孩子一脸纯洁的说我给你擦了身体穿了衣服,陵端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不,我是女妖怪。”采苓说着长大一张嘴,原本一排贝齿顷刻间化作獠牙利齿,陵端下意识挥手凝出一列飞剑,此刻采苓的嘴巴又缩了回去,陵端这才将飞剑散去,只是人已经警惕起来,他怎么忘了,采苓本来就是妖怪,现在变成人的样子,本质还是一只妖。   “小师叔,我可是看过很多男人身体的。”   陵端翻个白眼,你比你师父还吓人。   “不过小师叔的皮肤可真好,别说一般的糙汉子,就是许多女孩子也没有师父这样好的皮肤,雪白光滑,细嫩无比,简直像是婴儿的皮肤,好像没有经历过一点风霜……”   “因为这是被雷劈过后新生的。”采苓说话间陵端火速爬下床,穿好了外衣,这才冷冷的回了一句,他一个男的,要什么好皮肤。   “嘻嘻,小师叔准备好了我带你去见师父。”采苓看着陵端是真生气了,吐吐舌头转身就出去了。   从墨是站着的,从墨没有陵端高,站着却很好看,包括执剑的时候,都带着女子特有的风姿,这一点采苓差很远。所以陵端也很喜欢看从墨,从墨极少是坐着的,大多数都是站着,陵端喜欢看着她,她也只是笑,她并不介意别人看着她发呆。   “你用剑诀了?”从墨一开口,就是这句。   “早上起来顺手练了练。”他也想不到采苓会忽然间做出攻击的姿态,面对一张血盆大口下意识就用了乱剑诀。   “那今天我就帮你练习剑诀吧,你擅长哪一种?”   “乱剑诀!”拿手好戏。   “你的修为也应该到了凝气成剑的地步,那就不用实体,直接练习你凝起的剑支会更有效。”   “那个,师姐……”其实我很就没摸到铁剑了,手痒啊.   “你现在用普通剑支太委屈了,等你练得好些,再给你兵器不迟。”陵端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从墨都明白,但是还不能给他兵器,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还不到让陵端接触的时候。   “好吧,那师姐,剑诀我自己来就行了。”与剑术可以通过对打联系不同,剑诀大多时候都是练得剑气,他总不能用乱剑诀攻击从墨,故而也就没什么用得着从墨的地方。   “阿正,乱剑诀你一次能用多少支剑?”   “最多是十二支,不过我一般都用六支。”   “那就发出十二支来。”从墨一拢袖子。   “好。”陵端心下好奇,却不敢再怀疑,之前担心从墨的剑术,结果昨天一日被从墨打到半残,在天墉城对打都是点到即可,和从墨对打都是打到你动不了为止。   十二支长剑停在半空中,剑锋超前,依次排开,从墨点点头,道,“很好。”一扬手,放出了一群黑色的鸟儿,陵端看了一会儿才确定是十二只青哥,体型和麻雀差不多大小,喙和尖爪却与寻常的鸟儿不同,与自己身边的青哥倒是一样。   “用你的剑,去刺杀这些青哥。”   原来是用这种方法练剑,陵端明白过来赶忙驱使剑支飞向鸟儿,但是青哥是何等迅速,犹记自己离开天墉城那夜,御剑走到最快也摆脱不掉,如今飞剑去追青哥,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勉强追上。   眼看着剑支扑倒,十二只青哥纷纷散开,陵端傻了眼。   乱剑诀的是可以分开来的,分成十二支剑,但是以为斩杀妖魔,都是十二支剑连着或者分成几个方向刺杀,直接分成十二股还没试过。   “做不到么?”从墨声音似是询问,却叫陵端想起昨日的话,他是要做剑仙的,几只小鸟都杀不掉还怎么做剑仙,一咬牙,把十二支剑分开了。   期初分成三股还好,分成十二股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十二只鸟儿虽然都看得到,但是飞行的轨迹各异,陵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他一次只能追三四个鸟儿,十二只一起来时长弄丢,一看到目标丢了心中又急又气,不敢去看从墨,只想快些追上,反倒更加乱了手脚。   “停。”从墨伸手在陵端身上拍了一下,十二只鸟儿也纷纷停下,竟然落到陵端的剑支上休息,陵端听到从墨的话乖乖把剑停在半空中,看着从墨等她说话。   “你一次可以把剑分成几股?”   “如果是青哥这种快速飞行的小东西,一次也就三四个吧。”   “那就四个。”从墨点点头,八只鸟儿飞回,陵端一见,也立刻将剑支数量撤到四个,果然,在此追起来,就轻松多了。   与之前给陵端的不同,这些青哥都是黑色的,在空中飞舞留下一条线来,陵端的飞剑散发着淡淡青光,一路追逐。不到片刻鸟儿便四散分开。   起初还能看得到,慢慢地飞离了视野,看得到这两只就看到另外两只,陵端的眼睛有些看不过来了。   忽然眼前一黑,原来是从墨用手蒙住了陵端的眼睛,陵端伸手,却不敢把从墨的手拿开,果然,从墨说话了,“你的修为,应该不需要完全依靠眼睛去看,散开神识,用心智控制剑支飞行,别让五感限制了你的飞剑。”   只能感觉到一点点,青哥的踪迹,飞剑倒还都在自己的控制内,只是青哥的踪迹,太难追寻。陵端只能点点头,便一门心思扎入青哥的追寻中。   从墨回头,看了一眼采苓,采苓捂着嘴,这才发现自己站错了地方,连忙弯腰行礼转身离开。自家师父脾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早上的事情估计也是瞒不住。   最终陵端总算是刺中了,不管力度轻重,四支剑准确扎到了四只鸟儿,便睁开眼睛,入目是从墨淡淡微笑。   “师姐,我做到了。”   “是啊,来,坐着歇会儿,”   “师姐,你是不是打算我把四支剑都练好了然后一支一支的增加?”   “是,我希望你用乱剑诀乃至其他剑诀的时候,每一次出剑都能快而稳,看你之前出剑,应该是很少单支出鞘吧?即便是现在,你只有四支剑,力度也是不一样的。”从墨说着伸手,一只鸟儿飞回来,身上并无伤痕,陵端低头看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方才给自己练剑的鸟儿。   “青哥并不是普通的鸟儿,是无情观专用通报信息引路的鸟状法器,即便是被你的飞剑击中,只要及时补充真气,他就能回复。”   “这样啊……”陵端想起来自己的那只青哥也是,过一阵子就要补点真气,不然就闭着眼睛不动了,闹了半天这鸟居然是法器!   正在感慨,青哥从陵端的袖子里爬出来,跳到从墨的手上,蹭蹭从墨手心里的那只。   “他们认识?”都是无情观的法器。   “他们同本共源,你姑且当他们是一窝吧。”   “好……那下面我可以加一支剑了么?”   “你先要学着把每一支剑的力度控制好。”   从墨也很有耐心,从墨的耐心和谦墨还不大一样,谦墨是全程看着,有问必答,从墨是帮着陵端修炼,不停地修正,那支剑有问题,立刻让青哥绕着剑身飞一下,再和陵端说是轻了还是重了。   陵端一开始以为四剑齐发分别攻向不同的目标已经很难了,但是随着从墨一点点要求,飞剑准确度也开始提升,从一开的只能追上,到后面开始逐一控制力度。   ? ☆、无情观(五十一) ?  不等将十二支飞剑运用自如,又到了中元节。   七月十五,陵端也没有上次那么好奇,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位置,不过这一次白天倒是没怎么困倦,再没有单独去休息,一直坚持到第三天,这一回是谦墨带着陵端留守。   “怎么了,着急想走么?”谦墨看着陵端看着从墨离开的背影,以为他是想回去了。   “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二师姐好厉害。”   “是啊,从墨她,一直都是……”   “大师兄,我听泼墨说你和师姐都很忙,教我的时候总是跟着我一人,不会耽误事情么?”   “怎么会,别的事情让弟子们去做也差不离。”谦墨笑得时候眼角皱纹叠的一层又一层,看着很是慈祥,“再说教你,是代师父做事,只怕做得不够,白费了你的天赋。”   “天赋?大师兄,我天赋其实也不高,在天墉城的时候,嗯,那时候其实被陵越甩了一大截,陵越是天墉城的大弟子。”   “天墉城一次收那么多弟子,怎么能教得好。”谦墨继续道,“想必原来,你的师父也不是很上心,否则的话,你渡天劫应该更容易些。”   陵端揉揉鼻子,他的师尊若是上心,他哪里用得着渡天劫?   “不管天墉城是怎么教徒弟的,到了无情观,你就是我师弟,在我手里,我就要把能教的都教给你。”   “大师兄那么多本事,我也没学到什么。”听着谦墨的话心里暖融融的,可是又有些不好意思,谦墨教他教的太认真,可是陵端学的却是最简单的东西,似乎随便来个三代的弟子都能教,却让谦墨看着他整整一年。   “已经很好了,往后时日还长,只要我们会的,都会慢慢教给你。”被从墨花式吊打了好几日,听到谦墨这样说话,不禁感慨一番,这才是大师兄啊,不像陵越那样从来不管他,也不像从墨那样上手就打,有话好好说,多好的师兄,比自己当初教肇临他们还用心。   说实话,从墨对陵端也不错,打累了就让陵端回去休息,剑术和剑诀进步也很明显,可是陵端看着手里的木剑,真是欲语泪先流。   “阿正,只要你能把十二支飞剑控制好,我就给你一把旷世奇兵。”   “旷世奇兵,很厉害?”陵端皱着眉,无情观应该有很多兵器,但是给自己一把木剑……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非常厉害。”从墨笑得别有深意,好似跟他打着哑谜,一点点的给出提示,偏就要他一遍又一遍的猜。   “有多厉害?”   “嗯……大概跟你们天墉城的焚寂差不多厉害。”   “焚寂可是凶剑,而且百里屠苏带着他,经常发疯,我可不要这样的剑。”   “放心好了,并不是焚寂那样直接控制你的剑,不过嘛,凡是威力的大的剑,都不大好驾驭,还是说,你宁愿拿着一把木剑也不愿练好了去用一把旷世神兵。”   “师姐,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你在叫我上贼船。”陵端很认真的说到,之前来无情观也是从墨一番话把自己叫来了,回头一想总觉得从墨好像从第一次开始就在诱拐,不过自己来了无情观也没亏待自己,倒也划算。   “那这贼船,你是上还是不上?”   “上!”百里屠苏都能用焚寂,自己为何就不能用这把旷世神兵?况且不是还有师兄师姐在么?   陵端拿着剑就冲了上去,从墨笑容更胜,露出一排白牙,门牙比其余的牙齿略大些,望着像是一只小兔子,可是出手却狠极。   练到满头大汗,从墨又让陵端休息。好不容易寻着机会,陵端拉住了从墨,问道,“师姐,你说我用那个旷世奇兵,能比百里屠苏厉害么?”   “当然,无情观的弟子,怎么会比不上天墉城?”   “那……这个神兵,到底叫什么?”   “叫做奔流,你拿到手就懂了。”   奔流,的确是个有气势的名字,听着愈发心里痒痒,可是手里仍旧抓着从墨不放手,又问道,“师姐,我来无情观都一年多,你原先答应跟我说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啊?”   “什么事情?”从墨眨着眼睛,面露无知。   “就是欧阳少恭啊,你说有两样铁证,可是又一直不肯告诉我。”前面一年见面都少,偶尔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更不要提问这个问题,而面对谦墨,他又不好意思问和修行完全无关的问题,更何况本来就是从墨答应的,自然还是要问从墨。   “乌蒙灵谷被灭,屠苏的族人也被悉数屠戮,就连百里屠苏本人也是依靠天墉城和幽都的封印才活了下来,你是不相信犯下这累累罪行的是欧阳少恭,还是知道是他,却想为他开脱?”   “师姐,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是少恭本来是个大夫,我也见过他为村民义诊,况且连我的命都是他救得,我怎么能怀疑他是屠戮无辜的恶人?所以我才想问个清楚,到底怎么样看待欧阳少恭,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总得把事情看清楚想明白才谈得上怎么去看待吧。”陵端有空的时候也会想一下之前从墨说的问题,可是每次认定无情观不会骗自己,少恭又是太子长琴半身,在千年流转中受尽苦难而丧尽良善,为了取回半身不择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还是不想把少恭归为穷凶极恶之徒。   对寻常百姓爱护有加,对妻子一往情深,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况且每次提起少恭,他都记得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纯粹而温暖,这样的人,怎么会屠尽一族?   陵端低着头,错过了从墨脸上一闪而逝的冷笑,只觉得肩上被人搭上一只手,很秀气的女子手,回头一看,从墨正跟他说道,“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你从未真正入过红尘,又怎能大彻大悟窥破生死。”   “师姐,我……不想死啊!”陵端自从渡劫被雷劈挨到天明那一夜之后,就觉得活着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感受朝阳升起,察觉万物滋长,便是无法言明的欣喜。   可是,话说到一半,被从墨整个人拎起,用快于自己御剑的速度急速飞驰于空中,陵端后半句陡然变调,心生惊恐,一张手有什么抱什么。结果发现手臂蹭着一块温软触地,低头一看,居然正横在从墨胸口,脸一红,赶忙放开。好在从墨驾着云彩,即便是放开也不至于掉下去,只是陵端羞红了脸,磕磕绊绊小声道着歉。   道完歉半天听不见响动,忍不住抬眼看向从墨,发现从墨正捂着嘴在憋笑,顿时脸上挂不住了,怪到,“师姐,你笑什么!”   “师姐只是觉得……你真是,太有趣了。”   “哪里有趣了!”   “你还是童子身吧?”   “是啊。”   “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以前有。”说完了知道从墨还要问自觉补充道,“我在天墉城的小师妹,芙蕖,不过现在离开天墉城了,也就没了,她本来也不喜欢我,她喜欢陵越。”   “芙蕖很漂亮么?”叫自家这位小师弟动了心。   “是啊,芙蕖师妹又漂亮又可爱。”提到芙蕖陵端总能想起以前两人满山跑的日子,可惜越是长大就越是疏离,和陵越一样,和自家师尊也差不多。   “比我漂亮?”女孩子总是爱美,当男人在自己面前夸奖其他女性美貌时,总忍不住比一下,纵使从墨活了千年,也还是计较这些,会吃闲醋。   “额,这不一样。”陵端的脸又红了,“我师妹是小女孩,师姐是女人……最好的一种女人。”   “你知道女孩和女人有什么区别么?”从墨有把脸探到陵端面前,四目相对,陵端心脏噗通噗通直跳,面色更红了,连忙别过脸,“年纪大些……我也说不懂,师姐你真的很漂亮。”   “哈哈,阿正,不要总是动不动就脸红,你这个样子,会让人欺负的。”从墨对于陵端的答案很是满意,笑了出来便是放过他,陵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女人和女孩的区别是什么?陵端不大明白,也懒得去想,他现在更想看看师姐说的铁证。   可是等到两人落地,陵端又犹豫了,既然师姐不会骗他,少恭真的是恶贯满盈的坏人,他要怎么看待这位救命恩人?亦或者所谓的铁证是假的,那他还怎么相信这几日时时关怀他的师姐?   “怎么,怕了?”从墨的声音偶尔带着几丝薄凉,冰冷而锋利。   “有什么好怕的!”总要看个真相!   从墨一笑,带着陵端进了山洞,便是夏日,夜晚也带着寒凉湿气,入了洞也不觉得温暖,等从墨点亮烛火,陵端才看到洞壁上满满的刻画。   “这些是上古文字,你懂么?”   “我在天墉城学过一些,很多古籍都是这种字。”陵端仰着头,借着微弱烛火仔细辨认这那些古老的刻痕。   “喏,拿好。”从墨将烛火递给陵端,任由他用着点点火光去辨认斑驳旧迹。   ? ☆、无情观(五十二) ?  “有什么想法?”从墨等在洞口,看着陵端出来就知道他是看完了。   “师姐……里面的东西你看了么?”陵端看完就觉得胸口闷,从墨问话他听到了,一时半会儿却答不上来。   “看了,怎么了?”   “你说少恭是坏人么?”   “好人坏人与我何干?倒是你,你现在还当他是救命恩人么?”   “他本来就是。”陵端找了个地方坐着,慢慢说道,“师姐,在里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他这么做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可是本来就是上天待他不公,他又怎么能善待众生,尽管如此,他也救过很多,就算他杀了屠苏全族,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陵端仰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从墨,似乎从墨那里才有答案。   从墨笑了,粉色的唇开合,露出雪白的牙齿,“谁告诉你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小孩子不懂世事,大人才会用最简单的好人坏人去教他们,你已经成人了,怎么去看一个人,应该自己想,世界上从来没有简单的好人坏人。”   “师姐说的都对……可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屠苏变成怪物就是他一手造成的。”陵端心里犹豫,说话也断断续续,“师姐,如果是屠苏,应该是恨他,可是我……”   “如果你只是正墨,应该对他不闻不问,他好也罢,坏也罢,与无情观没有半点干系,与你,也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他救过我,我也答应过帮他。”陵端眼神并不犹豫,反驳的时候异常坚定。   “也说不上救,他只是在你渡过雷劫最虚弱的时候收留了你,其实放着不管,你在原地躺上十天八天或者爬到什么地方休息一阵,也能好。”从墨说的云淡风轻,陵端已经变了脸色,师姐我可是你师弟啊!就这么直接叫我在原地躺上十天八天,真的好么?不过说到这里,似乎在太子长琴的半身来说,爬行是渡魂时经常经历的事情,自己半死不活的时候还遇到雪见少恭收容、照顾,这一点,他着实比少恭幸运太多。   “不过,你许下的事情,还是要有一个了结,即便我劝你不要去管欧阳少恭,你也不会不管吧?我记得你问过谦墨很多涵养魂魄的阵法符咒,这些应该不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吧?”   “是,之前师姐和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得,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真相。而且,我也答应过少恭,他有用玉衡复生亡妻的想法,我答应过尽量帮他,不管少恭害过多少人,对我,总是有恩的,我帮他,是因为这份恩情。师姐,我说得对么?”   “对……欧阳少恭居心叵测,可是他于你有恩也是事实,我也不介意你帮他,我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从墨抱着手臂,脸上是安心的笑容。   “那我现在知道了,还是打算帮他,可惜我法力太低,知道的也太少,师姐,之前说去藏书阁,一直还没去成。”   “你想帮欧阳少恭复生他的妻子,还是帮他复原魂魄?”   “都想,不过我都做不到,所以我想找找办法,至少能帮他一样。”陵端说完顿了一下,“师姐,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你让我帮他,我也要谢谢你。”   “你是你,我是我,我再不喜欢欧阳少恭,你想帮他我也拦不住。”从墨耸耸肩,“不过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他的妻子并没有死。”   “怎么可能!”陵端一下子站了起来,“少恭年年都在祭祀她,怎么可能没死!”   “你在怀疑我的话?”从墨不高兴了,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跟她这么大声说话。   “不,师姐,我怎么敢怀疑师姐,只是这件事,太奇怪了!”   “详情以后再说,天就要亮了,回去练剑。”一伸手,在陵端肩上一抓,复又把人往回带。   “师姐,我自己会御剑,也不慢的,不用这样吧?”每次都跟小鸡一样被拎来拎去。   “省事,你记着,以后出去,如果是比你大的,像师父和大师兄,和他们同行,他们自然会带你,若是小辈,你得带着他们。”   “这也是无情观的规矩?”   “不,是习惯,为了省力,驾云御剑这种事情,依照你的法力,带一两个修行人也没什么负担,免得在路上消耗太多精力。”   “哦……那师姐,在路上你能不能接着说,少恭的妻子,蓬莱公主巽芳,你怎么确定她没死?”   “蓬莱是海外仙道,岛上另有国家,一样有记载王朝兴亡的史书,这本书现在在镜阁。”   “镜阁?那不是四大守门人云岫的地盘?”   “是,不过我去查一下这些书还是可以的,而且镜阁那边一直有关注蓬莱的事情,蓬莱公主流落人间,并未死亡。”   “那就好办了,我只要想办法帮少恭复原魂魄就行了!”陵端听了反倒露出笑容,似乎轻松了很多,从墨一皱眉,唇角向下动了动,开口还是继续说话,“你若是相帮太子长琴复原魂魄,那些阵法符咒都是没用的。”   “为什么!”那自己跟谦墨学的东西不是都白费了?   “因为他是仙,还是上古仙灵,他的魂魄不同于凡人,更不同于牲畜。你自己渡过天劫,就应该知道,凡人的魂魄和仙人,是不一样的。”   “仙人的魂魄比凡人更为清灵,还有……很凝聚的感觉,不过也没有到完全不同的地步吧,都是三魂七魄。”   “阿正,简单来说,仙的魂魄和凡人的魂魄是两样东西,目前所有魂魄相关的阵法符咒,都是针对凡人的三魂七魄,仙人的魂魄,对于凡人来说本身就是极重的负担……”从墨越说面色越差,说到后面抿起了嘴唇。   陵端看着,知道从墨有什么话本来想说但是没有说出口,可是心中也不敢继续问,总觉得从墨说出来的答案,他会有些接受不了。如果他学的东西,都帮不上少恭,那他要怎么还那份恩情?他也不想继续看着少恭受苦。   “师姐,真的没有能帮他的办法么?”   “你真的帮他复原了,就不怕他继续害人?”   “他现在是魂魄不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果魂魄恢复了,也许就好了,他本来是神仙,心底也不会太坏。”   “哼。”从墨冷笑一声,“那他若是继续害人,你要怎么办?”   “那我就不管他了,我受伤的时候他救过我,现在知道他也不完整不健康,我也要帮他恢复。如果到时候他能从善,我可以跟他做朋友,帮他找巽芳的下落;如果他真的本性恶劣不能更改,那我就再也不与他来往。”   “你太天真了。”从墨摇了摇头。   “师姐……算了,我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陵端只觉得从墨心中执念极深,对欧阳少恭似乎抱有近乎绝望的悲观,可是,从墨对她不差,所以他也不再说什么,不去惹她生气。   “即便你什么也不说,你的想法也不会变。”从墨语气淡淡,似乎已经不生气了,却也不看好这件事。   “师姐,你也说我已是成人,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知道少恭做错了很多事,可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答应过帮他,就应该尽心尽力去帮他。”   “哟,学会顶嘴了?”泼墨一笑,伸手在陵端脑袋上敲了敲,敲完了又摸了摸揉了揉。   “师姐,你在做什么?”自己头发都被揉散了,丝丝缕缕落在肩上,不整理好,到时候谦墨看到了又会责骂。   “觉得你脑袋摸着挺舒服的,多摸几下,怎么,不许?”   “没有,不敢,师姐您请!”陵端本来是想回嘴的,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可是话到嘴边,看到从墨漆黑发亮的一双眼睛,还有一脸你说出来试试的表情,陵端明智的改了言辞。反正吧,是自家师姐,年纪也不知道比自己大上几百几千岁,喜欢摸就摸吧,也不会把自己摸成秃子。   看着陵端有些受气又不敢发作的样子,从墨揉得更起劲了,等到陵端想开了,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墨又觉得兴趣索然。   一伸手,扯掉了发带,行云之上,陵端一头长发撒了满肩,还有不少糊在脸上挡住视线,陵端用手拨了拨,忍不住抱怨,“师姐,你又要做什么啊!”   “头发都乱了,我给你重新梳。”从墨笑了笑,她就陵端这种生气中带着委屈的样子,谁叫他看着像个孩子呢?   大大的眼睛,总是很灵动,双唇比一般的男子要丰润许多,下唇带着唇沟,唇红齿白的少年,加上白皙到过分的皮肤,整个看起来就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难怪采苓总喜欢戏弄他。   “师姐,采苓那样,是不是都跟你学的?”从墨帮陵端束发,拢起用梳子梳着,倒也舒服,却叫他想起那天采苓做的事。   “嗯?怎样?”   “啊……没什么……”原来师姐不知道么?   “是不是给你从澡盆里捞出来给你擦身体穿衣服?”   “师姐,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陵端又臊红了脸,他也是个男人!大小伙子!不光被女人看到了还被拿出去说,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女人他都无可奈何。   “不用在意,身体不过皮囊,纵使被人看过了,玩弄了,也还是你的,想怎样驱使,还是你决定,你可以好好修行,让它更进一步;也可以贪恋酒色,毁坏它;甚至破坏它,糟践它,其实都取决于你。”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师姐,以后能不能让采苓注意点?”直接上来扒衣服什么他吃不消啊!   ? ☆、无情观(五十三) ?  从墨也干脆,直接换了另外一个弟子,虽然可是个男的看着不如采苓,但总算是不别扭。   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从墨在一起,修了练完了也是把陵端送到藏书阁让他自己看书,两人只是偶尔见面。新来的弟子叫采青,言语极少,平日里帮着收拾一下陵端的衣物也再无别的交流。陵端也跟从墨提过,收拾房间的事情我自己来吧,从墨看了他一眼,“你要自己洗衣服么?”   陵端觉得自己洗衣服也没什么,反正他衣服也没几件,可是从墨的样子已经不高兴了,于是陵端默认了安排。   等陵端能把乱剑诀的十二支飞剑控制自如,从墨依言带他去取兵器。   陵端很开心,自己原来的剑丢在了天墉城,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也不差,无情观会给他什么兵器,奔流听着是很霸气,又说是旷世神兵,到底是怎样的兵器?   “阿正。”从墨在前,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陵端一抬头,对着从墨的后脑勺,只等着她继续开口。   “你知道奔流是什么兵器么?”   “我怎么知道……”自己看都没看过啊!   “奔流是把邪剑,你用它的时候,千万不要沉迷杀戮。”   “啊?”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自己用剑多年,只用来杀过妖怪,何来沉迷杀戮的说法?   “罢了,拿到剑你就知道了。”   非白取出剑交给从墨,再由从墨递给陵端,陵端接过剑,只有一个感觉……重。   拿在手里几乎提不起来,握紧了又觉得剑柄上带着刺,仔细看又是光滑整洁的铸铁。奔流看着不过一柄普通的阔剑,要说有什么特别,大约就是护手处花纹奇异,延伸出一截火焰样的装饰,又好像是浇筑的时候残留的铁渣,总之这一块看着和整体有些不搭。   “正墨。”非白叫陵端从来只叫正墨,时间久了陵端也习惯了,谦墨从墨叫他多是阿正,听着很亲切,非白一本正经叫正墨的时候,陵端总是有些激动,就像现在,手心渗出汗,有些握不住奔流。   “师父?”   “往后还是从墨教你,这把剑本是魔界铸剑,凡人不可触碰,你身为剑仙,要用它也得费一番功夫,不必急于求成。”   “好。”非白和陵端说话从来不客气,即便他入了无情观也没说过几句好话,如今这一番似是劝慰的话说得陵端不自在起来,看着非白,发现自己这个新师父的脸上有一种万分悲悯的表情,好似心痛,又带着体贴,陵端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冷不热的师父忽然来这么一出,他好不习惯。   非白伸出手,陵端立刻僵了身体,虽然很多人喜欢摸他的脑袋,可是非白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好在非白也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好练吧。”   非白叫他练剑,当然还是和从墨。   陵端剑法原本就不如从墨,更何况提着一把挥不动的邪剑。没练几下就气喘如牛,摇手道,“师姐,我们歇一会儿吧。”   “嗯,喝口水。”从墨不似谦墨,去哪都有弟子跟着,每次到练剑的地方都有弟子安排好休息用处才离开。起初陵端觉得从墨娇气,后来才发现这些都是给自己准备的,从墨偶尔喝两口水,陵端却回回累的浑身大汗,茶水一壶一壶的灌。   喝了水坐在石头上休息,又拎起奔流,似乎比一开始轻了点。把奔流放到一旁靠着,觉得有点不对,师父刚刚给我的神兵啊,想了想又把奔流抓了回来靠在自己腿上,擦着汗又觉得乏力,倚着石块便闭上了眼睛。   “你不配。”年轻的男子很生气,脸上青筋暴起。   “你谁啊?”陵端不认得这个人,更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配做无情观的弟子。”   “呵呵,我就是无情观的弟子,要你来说配不配?你是谁啊,凭什么说配不配,无情观观主非白是我师父,谦墨是我大师兄,从墨是我师姐,你说不配就不配?”陵端一向很有自信,自信到了有些自负的地步,如果是从墨和谦墨他们指责什么,也许陵端会认了,可是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自己不配,陵端就忍不住呛回去。   陵端一说完对方就红了眼睛,举着剑就跑过来了,“我要杀了你!”对方说了这么一句,当真提剑来砍,陵端也不客气,抄起剑来准备应付,可是两只剑碰到了一起,陵端就看到对方长剑和自己手上这把很像,护手边上还有一块形状奇怪的铁块。   陵端还没看清,就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联系的场地和站在一旁的从墨,原来方才他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梦。   可是梦里的感觉为何那样真实,还有这把剑。   “怎么了?”从墨没有回头,却察觉到了陵端不对劲。   “师姐,刚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什么。”从墨回头,在陵端身旁坐下。   “我梦到一个人跟我说我不配做无情观弟子。”   “那你怎么想?”   “我?我当然是告诉他我就是无情观弟子,非白是我师父,谦墨是我大师兄,你是我师姐,我就是无情观弟子,师姐,我说的对么?”   “说的很好。”从墨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就是我师弟,谁也改变不了。”   “不过他好像很生气,拿着剑就跟我打,而且他拿的剑……好像是奔流,师姐,我以前都不做梦的。”从渡劫之后,他睡觉都少,偶尔睡着了也不会有梦,何况是这么奇怪的梦。   “那不是梦。”从墨微笑如故。   “啊?”不是梦,那是什么?   “可还记得说话的人。”   “记得,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得也不错,可是很生气,眼睛一直瞪着。”   “那是奔流的剑灵。”   剑灵还有这样的么?以前在天墉城,最常见的剑灵就是红玉,不过红玉师姐若不是长老们告诉他,他会一直以为是另外一个弟子,言行与他们别无二致,独立的行动。   也有这种恍惚梦境中才能见到的剑灵,可是,“师姐,如果他真是剑灵,为何要说我不配做无情观的弟子。”   “那是你没听完。”从墨笑得更开心,又露出雪白的延迟。   “他还会说什么?”   “还会说你不配用奔流,会把你贬低的一无是处。”   “为什么?”红玉是紫胤真人的剑灵,对天墉城弟子就和对待自家师弟一样,从来不会出言贬低。   “因为奔流是一把邪剑,你要记住,奔流渴望的是两样东西。”   “那俩样?”   “敌人的血和主人的血,你是奔流的主人,他在帮你斩杀敌人的时候,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害死你。”   “这剑……还挺危险的。”陵端咽口口水,神剑多有剑灵,这他是知道的,邪剑嗜血,这也容易懂,但是渴望主人的血,这也太不正常了。   “你看到的剑灵,其实不是一个人,他是被奔流吞噬掉的过往主人,奔流可以成为主人的力量,也会想要吞噬主人,让持剑者成为他的力量。”从墨一边说一边看着陵端,神情严肃。   “师姐,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自己不过是想要一把兵器,不是想要一个伺机吞噬自己的怪物啊!   “奔流想吞噬你,你就一定要让他吞噬?”从墨不满,在陵端脑袋上狠狠敲一下,“你跟我来。”   从墨开口,陵端就只能在后面跟着,手里拿着奔流心有余悸,却不敢丢下,两人一路来到之前超渡亡魂的门前。旁边的弟子一看到是从墨立刻打开了外门,里面是黑黝黝的通道,陵端还记得无法计数的鬼魂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心下害怕,可是一看从墨疾走的身形又觉得自己不能叫师姐看不起,跟了上去。   “师姐,我们要去冥界?”   “不,我们去魔界。”   师姐这个决定一点都不好笑啊!   “你放心吧,我们只到了魔界的边缘,一般来说这里是没什厉害妖魔的。”从墨自陵端手里拿过奔流,对面是一只青面獠牙身高丈余的怪物,虽是人身,下面两条腿,上面却有四只手,随便一挥斗大的石块就被扔了过来。   陵端咽着口水已经准备出剑,谁知道从墨也是一挥衣袖,斗大的石块就在风中碎成了砂粒粉尘散去,陵端这才明白没有厉害妖魔的意思,面对从墨一般的妖魔的确都不怎么厉害。   从墨停了下来,一手指着那魔物对陵端说,“这种的是人形妖怪,皮肤比常人要硬一点,不过要害部位和人一样,攻击的时候对准心脏脖子,对了,他的手比较长,要是挡住了可以直接从关节部位切断,直接砍骨头伤刀刃。”   “哦。”陵端赶忙点头记下,只是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从墨一跃而起避开挥舞的手臂一剑正中咽喉部位。   随着拔剑魔物咽喉喷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液,从墨侧身避开,脚蹬在魔物的胸膛落了地。魔物到底,血液流了满地,渗入沙土地面,一片暗色。   “阿正,你看好。”从墨用奔流对准魔物伤口,果然,从伤口飘出一股黑烟,缠上了奔流剑身,这时候护手哪里多出来的铁块散发出暗红色的光亮,闪了闪剑身便将那股黑烟悉数吞噬。   “看明白了么,这是那魔物的法力,被奔流吃掉了。”   “看到了。”更不想这把剑了!陵端犹豫着开口,“师姐,我看你用奔流挺好的。”要么你拿去用吧!   “我?”从墨一笑,陵端的心思真是太明显,一扬手将奔流扔给了陵端,陵端接住心有余悸。   “阿正,你再看好。”从墨伸出原本握剑的手,手心泛出丝丝缕缕的青白色光焰。   “师姐,这是你的真气?”只有修行极高的人,才能将自身真气法力逼出体外还能被人看到。   “是。”从墨应了一声,将手靠近奔流剑身,奔流护手上的铁块这次闪的是蓝光,也慢慢吞噬了一部分光焰,好在从墨收手及时。   “知道为什么要把他给你了么?”   陵端摇头,他不知道啊!   ? ☆、无情观(五十四) ?  “你用奔流的时候,他有吸取你的真气么?”   “这个……”陵端想了想,“应该没有。”   “你试试。”   从墨退后一步,看着陵端拿起奔流来,也尝试着将自己的力量灌注奔流,但是奔流并不接受,反而显得更加沉重。   “师姐啊,他是没有吸我的真气,可是也不听使唤!”陵端挥了几下只觉得更重了。   “这样啊……本来是想你是仙体,修为也是剑仙,奔流作为邪剑应该无法吞噬才对,没想到会直接拒绝你,这样吧,你在这里等一下。”从墨说完话一转身就向魔界深处走去了,陵端想叫却明白从墨定了主意自己叫也没用,索性任由她去了。   从墨没走多久,陵端一直看着,没看到人影就听到一阵阵轰隆声,不久见到远处扬起灰尘,从墨一袭青衣御风而行,转瞬到了陵端眼前。   “师姐,你回来了?”什么也没有啊。   “阿正,到前面去,试试奔流。”从墨停下脚步,旋步转身,伸手将陵端推了出去。   陵端向前缓冲了三步才站稳,一抬头,十来个方才从墨斩杀的人形怪物正气势汹汹的走来。   师姐,你刚才就是去找他们了?陵端回头,看着从墨的眼神既有无奈也有埋怨,从墨却找找,笑得灿烂,“快去试试,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这么一伙妖怪。”   还好,从墨说过,弱点和人一样,需要刺中心脏和咽喉。   奔流很重,但是还没到挥不起来的地步,陵端吃力的拖着奔流,看着那些四只手的怪物挥来舞去,几次想要靠近却发现对方几只围起来仗着手臂的长度快速抓着自己,陵端虽然躲得开却不能顺利够到对方的手臂。   从墨抱着手臂,看着陵端拿着奔流狼狈闪躲,微微皱着眉,不能靠近你就一直躲闪?   陵端躲了两次长剑一斜,顺着胳膊肘削掉了一截小臂,随后忽然来了力气,踩着魔物手臂就上去刺穿了咽喉,其余几只也如切瓜砍菜一样迅速解决掉,落地之后陵端还觉得有些不过瘾。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方才的怪物不要说来了十只,就是来一百只一千只他也能轻轻松松搞定。解决完这些魔物甚至顾不住上奔流还在眷顾魔物的尸体,强行扯断奔流吸收的法力,直接跑到了从墨跟前。   “师姐,我觉得我还能再解决几个!”陵端满脸笑意,斩杀这些药物比和从墨对打要轻松地多,“而且,刚才用起来才发现,奔流一点也不重,用着特别顺手。”   “阿正,你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从墨问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却让陵端脸上笑容瞬时消失。   “妖怪都斩杀完了,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陵端答得有些勉强,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留在屠杀现场,他应该离开满地鲜血的地方,更应该组织奔流继续吞噬。   “没关系,告诉我,斩杀完了那些魔物,你是怎么样想的。”   “就是我说的那样,可以除去更多……”陵端被从墨盯着,说到后半句没了勇气,从墨也不开口,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面上是一种奇怪的笑容,似已将陵端看穿,陵端见到这种笑容就知道自己是瞒不过去,只得小声答道,“刚刚杀完他们的时候,有一瞬,我想把他们肢解掉,通通剁成肉酱……师姐,我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奔流见血以后,你就不觉得重了,是么?”   “是。”   从墨看陵端答得爽快,点点头,继续说道,“奔流是把邪剑,他渴望敌人的鲜血,只要见到了血,就会发挥最大程度的效益,越是法力高强的鲜血,越能激发奔流嗜血的本能,所以你用它斩杀妖魔,只要见到了血,便会停不下来,只希望更多的杀戮。”   陵端听得心惊,都没注意到从墨伸手拿走了奔流,等他发现只觉得手上一空然后膝盖发软,竟然站不住直接往前一跌压到了从墨身上。   从墨伸手,将自己的小师弟扶到一旁坐下,“你怎么样?”   “师姐,我想睡觉。”陵端揉着眼睛,可是止不住的犯困。   “这就是奔流的后遗症,它自己想要杀戮,就会最大限度的透支你的体力……”后面的话陵端没有听清,只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胧中,又是一张放大的脸,陵端揉揉眼睛,眼前的脸变得清晰起来,唇角还带着笑。很熟悉的一张脸,陵端肯定自己见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男人是谁?   天墉城的师弟?路上见过的?   头疼,按着太阳穴半天没缓过来,等陵端一口气缓过来发现自己又做梦了。   一抬头,还好,自家师姐还站在旁边。   “师姐,我又……”是做梦了么?上次自己以为是做梦,师姐告诉他是见到了剑灵,这次……不对,那人不是剑灵的模样,没有那么锋利,更没有那么生气,看着叫人……非常安心。   “怎么了?”   “师姐,我这次好像真的是做梦,我又看到一个熟人,不是剑灵。”陵端答得一本正经。   “谁?”谁能让你梦到?   “我不记得了……”陵端挠挠头,他也很无奈,“师姐你不是说我现在不会在做梦了么?”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修为,基本不会睡觉,睡着了也该在修为中,也可能是一开始负担奔流的效应,导致太过劳累了吧,你看到了他的脸么?”   “看到了,很清楚,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欧阳少恭?”从墨皱起了眉头。   “不是他……比少恭年轻多了。”   “那就等你记起来再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熟悉奔流。”   “啊,还是奔流啊?”这剑真是,太能折腾。   “怎么,害怕了?”从墨又笑了,带了一点嘲讽和挑衅。   “谁会怕,刚才我不是用了么,师姐,走,我用它再杀几个妖怪给你看!”区区一把邪剑,怎么可能难得住本大爷!老子可是要成为剑仙的人!   “阿正,用奔流,无需担心杀伐,我担心的是你拿着奔流,会被它摆布,不能克制自己杀伐的欲望,你要明白一件事,习惯了杀戮便回轻视生命,即便是面对妖魔,也不是每一个都可以随意斩杀的。”   “师姐,你怎么不担心我杀戮的时候透支体力,放下奔流就会睡过去?”使用的时候他也有些奇怪,自己本来没有那么好的体力,也没有那么强的力度,每一剑,纵然不是要害也能重伤魔物,即便没有看中关节一样可以连着骨头一起削断。只是杀戮中,他心中被一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兴奋占领,愉悦到停不下手,这种快乐的感觉淹没了心中的警惕,等到从墨拿走奔流,他才发现自己身心俱疲。   他本来就没杀过多少妖怪,人世间也没有那么多妖怪,如果不害人,放过也无妨。天墉城向来都是接到求助才会派出弟子斩杀妖魔。陵端本来并不嗜杀,但是这一次,拿着奔流却完全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即便在残杀的同时,也无止境的消耗着自己的体力。   “你如果不加以克制,并不是会睡过去。”从墨说话语调放的很慢,似乎留着很有趣的后话。   “我会变强?”   “也许你会直接晕过去,或者消耗过度被奔流吞噬,虽然作为散仙你现在的力量奔流不能轻易得手,但是在杀戮中受伤或者消耗过度,奔流就可以吞噬你了。”   “师姐,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挺开心的。”   “错觉,你的错觉。”从墨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归根到底也是你的修为太差,算了,我去多捉几只妖怪来让你练手,多用用奔流,对你提高修为也有好处。”   “师姐……你不是说妖魔也不能随便斩杀么?”   “放心,我挑选的都是没什么理智的,你就当打木桩。”从墨已经远去,声音却如在耳旁。   陵端吸了一口,又把奔流放在手上颠了颠,果然,经过方才一役,奔流拿在手里轻了很多,变得顺手起来。只是,如果奔流会吸取主人真气修为,为何从墨拿着一点事情也没有?除非她将真气逼出体外奔流才会吸纳?难道是因为从墨修为太高,奔流无法直接从她身体里吸取?   脑子里问题一个接一个,他还没理清楚,又听到了从墨的声音。   “阿正,上!”从墨引回来一群妖魔,有的如巨蛇,却树立在地上数丈高;有的如大型爬虫,厚厚的甲壳一看便是坚硬无比,左右皆有十余只触角;还有的如一滩鼻涕,在地上挪动……   这些玩意要怎么杀?全部都要自己来?   陵端回头看向自家师姐,发现从墨慢悠悠掏出一只长笛。   “师姐,这是你的武器?”以乐器做兵器,倒也风雅。   “不,我只是打算吹奏一曲给你助兴,让你快些完事。”   “师姐……”陵端后面的话没再说,因为从墨笛声已起,激昂起伏,铿锵有力。   ? ☆、无情观(五十五) ?  从墨还算没有彻底抛弃陵端,偶尔提示一下陵端砍哪儿,有着奔流催化,陵端解决了那些怪物也没用多少时间,只是,解决了之后才发现问题。   奔流会透支使用者的体力,所以完成斩杀之后,陵端只想收起奔流,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奔流没有剑鞘。   “师姐……奔流的剑鞘你忘记给我了。”   “奔流没有剑鞘。”从墨说着拿出一只剑鞘,“你试试就明白了。”   陵端半信半疑,接过剑鞘,把奔流放进去,觉得刚刚好,人也轻松了不少。刚准备挂到腰上,就看到剑鞘上忽然有了裂痕,然后断痕急速扩张,不多时方才还完好的剑鞘整个腐化破碎,变成一地碎屑。   “明白了吧,奔流的剑灵,不喜欢被关在剑鞘里。”   “他还这么挑剔啊。”陵端看着奔流,更嫌弃了。   从墨看了陵端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什么都不说,反倒让陵端心里更加害怕。   他一直都喜欢从墨,从第一眼看到从墨,心里有种莫名的愉悦,同样的,他也一直有些怕从墨,从一开始从墨邀请到他来无情观,到现在教他剑术。   说不清喜欢的原因,却能说的清楚害怕的原因。   从墨修为高,陵端自从第一眼就知道从墨的修为甩他千八百年,所以从墨要教他尽管他觉得女子教他剑术不太合适却没有异议。   从墨生的美,男子都爱慕美丽的女子,可是从墨的美温柔魅惑,又带着诡异,无法预测的诡异,这种美太危险,陵端不敢靠近,更不敢将从墨只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去爱慕。   从墨太聪明,有些话,陵端还没说出来她就已明白,这种女子,对于男子来说太过聪明,太难左右……倒不如说,一直都是从墨在左右陵端。   或许是天生的,比如老鼠怕猫,比如蜈蚣怕鸡,天生克星,并不是说鸡就有多厉害,但是天生就克蜈蚣,蜈蚣遇到鸡就没办法……陵端每次遇到从墨,也觉得怕,又敬又怕,只能跟着从墨的步子走。   比如现在,从墨用棉布将奔流包裹起来递给陵端,陵端乖乖的接过,按着从墨的指示背到了肩上。   “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现在什么时候?”门里天色永远是一片朦胧灰色,既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根本就是不知日月,也就不知道时间,况且陵端两次动手统共加起来没有多少时间,“难道是我睡得太久?”   “你只睡了一炷香,可是你现在的体力,今天做的已经够了,走吧,把这些东西带着。”这些东西只得是地面上刚刚斩杀的妖魔。   “师姐,带他们有什么用?”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从墨笑了笑,眼睛发亮。从墨一笑,总带着一些兴奋,叫陵端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折腾自己的后招,不免害怕,但是更怕现在拒绝从墨当场被打。   谦墨脾气好,偶尔教训陵端也是用拂尘抽,警示多过惩罚,基本不痛,唯有生气时才会动用戒尺,虽然疼,但是谦墨极少用。从墨不同,笑着笑着就踹他一脚,微笑着就是背上一巴掌,从墨打他是真的打,打完了一个印子发青,能疼上许久。   但是这么多,陵端两只手根本拿不下。   从墨走在前头,没有帮忙的打算,用余光一瞥,先前从墨帮他修炼的乱剑诀终于派上了用场,一只剑挑着一只魔物,七柄飞剑有条不紊的跟在陵端后面,陵端两手交叉摆在胸前,低着头在走,好似还在想着什么问题。   陵端也没有全部带,一样挑了一个,心下正嘀咕,从墨那这玩意儿回去不是要煮了吃吧。   “来,阿正,放这里。”并没有离开门回到无情观的范围,原来在门的里面,还藏着一块地方,诺大的屋子,放着不少锅碗瓢盆还有一些家什物品,更像是一个仓库。   “别多想,这些是进出路过的人寄存的。”   “我们还有寄存服务?”   “也不算吧,进去的不一定能回来,出来的也不定回去,所以这里的东西是他们不想要就放在这里,谁有想要的就拿走,反正屋子是我们的,屋子里的东西想用就用,不用放着,贵重物品可以单独交给无情观的弟子,不过要收钱。”   “咳……收钱?”我们不是守门人么!   “当然收钱,不然这门平白让人用?你以为无情观这么多人,没有开支么?”从墨一瞪眼,收钱怎么了,他们不光收钱,还收的很多,有本事别走这里过自己穿越空间缝隙,只要你能活着来回也是你的本事!“别看我们守着门,进出都是有规矩的,他们闯了麻烦我们也要管理,所以收钱是应该的。”   “师姐说得对,师姐说的是,师姐说得好!”陵端点头如捣蒜,自家师姐说话永远这么有道理!   “不过,师姐,你叫我把他们搬回来做什么?”真的煮了吃么?   “我来教你他们的分类。”   “啊?妖魔的分类?”陵端傻了,这还有分类?   “不是妖魔的分类,是魔的分类……算了,既然你感兴趣,我也给你讲一点妖精的分类吧,妖精妖精,顾名思义,是牲畜和物品成精成妖,本质上都差不多,不过精修为通常低一些,一般精气也比妖精纯一些,所以多是草木成精,牲畜为妖,一般啊,也有特殊的。”   “特殊的?”   “比如石妖树精,还有什么‘谁谁谁,得之可得天下’这种可能是传国玉玺成了精。”   “师姐,不要开玩笑了。”陵端嘴角抽抽压根笑不出来。   “好,不开玩笑,反正妖的类都是原形,只有一种介于妖魔之间的比较麻烦,御息一族,他们是天地杂糅气息成精,也可能是成魔,魔界十元老之一的合元就是御息族,不过他们很少在人间,你应该碰不到。”从墨说话间已经将那一块鼻涕拖到了正中央。   “自从妖界创立之后,留在人间的妖怪已经不多了,有也是各有所属,反正危害人间直接除掉就好,我来给你说说魔物分类。”   “哦,这个叫什么名字?”   “这个没有名字,这种也没有名字,我教你的是分类,不是记名。”   “有区别么?”说到底还不是一个称呼?   “有。魔物千变万化,过去有些种类现在已经没有了,有些过去没有的魔物也会出现,总之魔界是六界中变化最快的地方,里面的魔物也是变得不停,没有取名的必要,但是为了新入门弟子快速掌握斩杀他们的技巧,我们会把他们分类,然后传授简易快速的解决方式。”   “这也太直接了。”原来分类是为了方便砍么,师姐你不觉得有点粗暴么!陵端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内心的震动。   “怎么了?”听到了方才陵端的抱怨,从墨瞪着眼睛看着他,敢说自己创立教学方法的不好,找死?   “我说这个方法真是方便快捷,真是新弟子的福音,学了以后一定能大大提高斩杀魔物的速度。”   从墨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放心好了,平日要斩杀的都是些没什么理智,私自跑到边境的魔物,至于那些上等的魔物,比如到了魔兵这个等级,已经会说人话了,他们很少来这边,来了也是带着文书,再往上的一般都是奉命行事,身上带着文书根据文书内容处理就好。”   “如果没带呢,比如到这边散个步什么的……”   “只要没带,一律按照这些没有理智的低等魔物处理,直接杀。”   “要是人家忘了……”   “他们能忘了带文书,还带着脑袋做什么。”从墨冷笑一句,想要闹事最后把责任推到无情观这里,算无情观审查不严私放妖魔导致祸乱的,她又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把戏让你玩了一次还能玩第二次?   “师姐真是……果断干脆!雷厉风行!”   “好了,能够人形过来会说话的,直接要文书就行,我来给你说这种过来找死的怎么处理,现在的魔物是越来越难砍了。”从墨摇摇头,似是遗憾,陵端也摇摇头,哪有什么难砍,到了师姐跟前都是一盘菜啊!想怎么砍就怎么砍!   从墨在屋子里翻翻拣拣,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陵端正想问怎么放着好好的剑不用,就听到从墨说,“这种和鼻涕似的的东西,叫做流体,你运气不错,有些还带着怪味,这个只是黏糊糊的而已。”说话间就用大刀将流体剖成了七八块,还用刀尖在碎块里翻翻拣拣,提出来一个褐色的圆球。本来没什么味道,被从墨一剖,浓烈的臭味瞬间弥散开来,地上也流了满地的褐色汁水,陵端下意识后退两步。   从墨看着陵端道,“来,你过来看看这个核。”刀尖正指着那褐色的圆球。   “师姐,我听着就好了。”他真的不想过去。   “哎呀呀,这个房间的活物呢,要么就给我帮忙打下手,要么就躺在我刀下被我解剖,阿正,你想哪一样啊?”   “师姐,我发现这个球还在动!”   ? ☆、无情观(五十六) ?  天还亮着,从墨带着陵端从门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叫陵端回去休息。   日夜轮转已成习惯,陵端虽然有点累倒是也没到要回去睡觉的地步,他还想叫从墨接着帮他联系剑术,从墨看着他道,“你不是要去藏书阁看书么?还有别光顾着剑术,大师兄教你的也别丢下。”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陵端总觉得从墨是不想继续教了,他才刚刚拿到奔流,总想着多练练。   “阿正,我说过奔流是会透支你体力的,你自己虽然察觉不到,但现在这样已经够了,每天你剑术该做多少练习,我会安排好,练完了你就回去看书打坐参悟阵法,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再练习剑术,一次透支太多体力,只会损耗精元。”   “可是……师姐你去哪儿啊。”习惯了自己一睁眼有人在旁边杵着,有什么问题随口就问马上就能得到答案,现在被从墨丢回去一个人联系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回去处理点事情,你自己修炼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就是,我还能跑出无情观?”   “咳咳,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回去吧。”从墨一笑,陵端这也是被他们惯坏了,早晚离不得人,要知道无情观里谁修行都是自己在外面跑,她跟谦墨连着带在身边教的陵端还是头一个。   “好。”陵端不敢顶嘴,况且,师姐也没多远是吧,不行还能找大师兄,反正都是有问必答。以往修炼自己也是一个人,没什么关系。   回到自己屋子只觉得有些陌生,来了无情观一年多,自己的屋子回来都是洗澡换衣服,有时候谦墨从墨给他时间让他休息他都跑出去继续修炼。   空荡荡的屋子也没什么人气,采青来了一趟看了陵端一眼就去打洗澡水了……洗个澡也好。   坐在澡盆里,陵端恍惚间又看到了上次对自己笑的人,还是很熟悉一张脸,怎么就想不起来呢?陵端一挣扎,这才发现自己又在澡盆里睡了起来,果然和从墨说的一样,放下奔流,身体就觉得困了,倦了。   捧一捧水浇在脸上,果然修行完了泡在热水里极为舒服,又开始怀念当初在天墉城和师弟一起泡温泉的日子,还有捣乱的泼墨教他们游泳。   “小师叔,你好了么?”看样子陵端了睡了有一会儿,外面采青已经开始催了,陵端正打算起来看到水面的影子,这不是自己刚才梦里看到的那张脸吗!   从水里跳起来抓着干布随便擦擦,衣服一套就往外跑,采青看着还道,“小师叔你整理一下,和泼墨一样会被师父骂的……”   陵端摇摇手,“我有急事。”   采青劝不住也不劝了,反正吧,是他小师叔辈分比他高,况且自家师父收拾人的手段他又不是不知道。   头发半干不湿披散在背上,陵端一路小跑才到从墨住的小楼,倒也不远,从墨和谦墨住的离听风小榭都近,也都修着水渠。不过从墨家的窗子是透明的,陵端在外面看得到里面三四个弟子围着从墨说话,其中还有之前服侍他的采苓。   人多倒也不乱,从墨说,他们听,从墨说了一段看了采苓一眼,再动动嘴采苓就抱拳退下,如此也没花多少时间,只是陵端在外面看着想起来之前泼墨和自己的说的话,内门的事情统一由从墨处理,二师姐平日里也是很忙的。想来谦墨也是,两个人并不闲,只是都愿意花功夫叫他修炼,但是他却已经习惯这种待遇,从墨叫他一个修炼他还不愿意,有了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来问。   也许真的是他太依赖师兄师姐,之前自己在天墉城,自己一个人修炼不算还带着一堆师弟不也挺好的?到了这里成天粘着人……   “阿正,你怎么在这?”谦墨的声音想起,陵端一回头,果然是自家大师兄,身后带着个年轻的弟子。   “大师兄,我来问师姐问题。”   “这么着急?”谦墨看着陵端肩膀的衣服被头发打湿一片,伸手拂了拂,用法力将濡湿成缕的青丝烘干。   “我忘了……还可以烘干。”陵端脑子里想着那个人的事情,出来的时候也就随便擦了擦,用法力烘干这种事情并不难,他也会,之前急着修炼每次沐浴完都是烘干了在出来,毕竟谦墨和从墨二人都很重视仪表,头发没梳好都会责令重梳,更何况是披头散发?   “看样子真是急事,他们都出来,进去吧。”   “好。”陵端点点头。烘干的头发蓬乱零散,又飘到了前面挡住了视线,陵端用手抓了抓,发现自己没带发带最后只得松手。   谦墨走在最前,陵端跟着,同来的弟子自觉站到最后,看着陵端抓着头发低着头止不住想笑,等把笑意憋回去已经到了门口,看着谦墨带着小师叔正墨进去,往旁一步站在门口守着。   “大师兄,阿正,你怎么这样来了?”从墨看着陵端,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的意思,叫他去洗澡休息下,一转眼顶着鸟窝就来了。   “他着急问你事情,刚才站在门口,头发还是湿的。”谦墨知道从墨不高兴,开口就帮陵端求情。   “什么事?”从墨才刚坐下,指着凳子叫陵端和谦墨也坐下说话,转身又抽了一条发带合着梳子一起递过去。   “师姐,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梦里看到一个很熟的人么?”陵端把发带放腿上,一边梳头一边就说了起来。   “记得。”   “我知为什么看他脸熟了,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捆好了头发陵端看着从墨说的一本正经。   “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做梦梦到自己了?”   “不不不,师姐,我可以肯定不是我自己……虽然我也说不上理由,但是肯定是另外一个人,和我长得特别像而已。”   “你有兄弟姐妹?”从墨端着茶,回来口干一碗茶到现在才放温。   “这个……我不知道。”陵端离家的时候还太小,小到什么都不记得,父母都都没有印象,更别说是兄弟姐妹,“就算有,我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在哪里。”   “那你见过他么,见过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么?”   陵端继续摇头,“所以很奇怪啊……而且洗澡的时候,我好像又梦到了他,每次看到他都不知道是不是醒了。”   “这样,阿正,如果你再见到他,就问他叫什么。”   “好。”没有别的办法,只觉得从墨说的可行,又看到从墨和谦墨相视而笑,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打进小怪做个梦都专程来打扰师兄师姐。   “阿正,怎么了?”从墨看到了陵端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又有什么话憋在心里。   “师姐,我这样,会不会太耽误你们?”   “你啊,总是胡思乱想,就不怕耽误自己时间?”   “我也是有空的时候才想想,可是我想到什么就忍不住来告诉你们,刚才在外面看到师姐很忙,就在想要是每个弟子都像我这样你们会忙死……”   “再过两年,我想你来问你也不会来了。”从墨了然一笑,“你现在才入门,刚开始的时候,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可是等你有所小成,找到了方向,后面的事情只能自己思考,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来问问题,新弟子入门本来就是管得多些。”   “那还要麻烦师姐两年?”   “噗……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是我叫你来无情观的,只要你想学,什么我都能教你,之前谦墨教你,也还一直说你好学。”   “我底子太差,所以才有这么多问题。”   谦墨摇摇头,对他道,“你忘了么,无情观三诫。”   “没有啊。”   “那第三诫是什么?”   “诫妄自菲薄……可是师姐,我说的是实话啊。”   “并不是,要知道,你的修为和师兄师姐比起来或有不足,在外面,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回答他的是谦墨,从陵端渡劫开始,他行走人间就已经很难遇到敌手了,来到无情观显得仓促也只是因为从墨和谦墨都比他年长太多。   “这么跟你说吧,没被无情观赶出去就证明你已经很厉害了。”   “还有被无情观赶出去的。”陵端瞪大了眼睛,跟从墨对着干不想活了?   “有啊,游手好闲或与妖魔勾结泄露无情观机密。”   “那……他们还活着么?”从墨不大可能放过这些人吧。   “基本都投胎去了。”   果然。   陵端把梳子还回去告别师兄师姐就回去了,问题已经解决,只等着下回那人出现自己问他的名字,师兄师姐这么好,自己只要好好修炼就行了。   陵端离去,门外的弟子探着脑袋,看到谦墨和从墨还在低语,复又站了回去。   “从墨,你把奔流给他了。”陵端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奔流,可是按照时间,从墨应该已经把奔流交到了他手中。   “是的,还好我们估计的没错,剑灵的意志拗不过奔流本身的特性,那把剑在他手上一见血,就认了他这个主人。”   “阿正一点都没有问奔流的事情,你已经告诉奔流和御墨的渊源了?”   “我跟他了说了奔流的事情,至于御墨,这件事还是让师父来说更合适。之前正墨问过泼墨的事情,应该是已经察觉了。不过我敷衍了过去,阿正也没有追问。”   “阿正他,心里应该都清楚,或许他也在等我们告诉他。”   ? ☆、无情观(五十七) ?  陵端询问泼墨的事情,是因为泼墨和其他弟子差的太多。   且不说谦墨和从墨、辰墨本性为人,光是众弟子的态度就不对劲,自己入门这么晚,法力也不及泼墨,可是内门弟子见了人人都叫他一声小师叔或者五师叔,而对泼墨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按照排位泼墨应该是非白的弟子,可是一直看到的情况都是泼墨呼非白为主人,非白对待泼墨也与宠物无意。从墨谦墨极重礼数,也从未要求他叫泼墨一声师兄,这么长时间处下来,早已明白从墨和谦墨的性子,正常情况下绝对不许作为自己四师弟的泼墨在无情观受这种待遇,泼墨或者脑子不灵光或者根本不在意,但是陵端很在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排行第五,如果泼墨不是第四,那第四是谁?心下好奇也就去问了从墨,从墨笑道,“你若是想叫泼墨四师兄,也可以。”陵端黯然退回。   他绝对不会叫从墨四师兄!虽然说起来孩子气,可是在他眼里泼墨就是一条狗,还是一条不聪明的狗。虽然他和泼墨是好朋友好兄弟,可是和师兄弟关系并不相同,只是这个回答更叫他疑心。   从墨答得巧妙,可是也证明了从墨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从墨很聪明,如果要给陵端解释什么也一定说到通透,陵端感兴趣的她也不介意多说一些,但是对于泼墨的问题,她提都不愿意提,或者这里有什么难言之隐,亦或者他才来不久,从墨还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不过陵端也不着急,反正该告诉自己的迟早都会说,不说自己也可以求找答案,而且他现在最关键的是修炼。   从墨只在白日帮他训练,陵端剑术本就不差,除了最初的一个月叫陵端用木剑给他纠正一些身形上的错误,后面都是实打实的对打,从墨也不会留情,每次打完了陵端都是一身的伤痛。但是不知道是体质变得特殊还是从墨手下留情,基本上休息一天也就没事了,然后陵端继续道从墨跟前挨打。   虽是女子,从墨力气却不小,没用法力的时候也能把陵端打趴下,更何况陵端拿着奔流经常控制不好力道带上法力,从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性子绝不会让陵端讨到半分便宜。   从墨这个性格,反而让陵端放了心,再怎么样,他心里也是明白男女有别,从墨是女子,还是漂亮的女子,更是自己的师姐,他心中敬她,只是拿着奔流力度控制不好,生怕自己伤了从墨,每次挨打即觉得不幸又觉得不错,总比自己伤了从墨好,况且自己全力而为也是挨打,反而能放开手脚去和从墨比拼。   作为二师姐,从墨的做风雷厉风行,如果说谦墨帮陵端修行的时候,经常是按照陵端的步子走,看陵端修行到了哪一步在进行引导,从墨的做法从来都是自己安排好了计划,然后依照计划行事,陵端跟着她走,每当陵端不愿意的时候,从墨往往只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让陵端乖乖投降,照她的意思做。   是以陵端每天要练多少做什么,都是从墨事先安排好的,从墨带着陵端修炼都是白日,地点可能是无情观的比武场,可能是陵端之前的修行处,也可能是在门里荒无人烟出,偶尔有妖魔路过,从墨也会不客气的叫陵端去打。   至于晚上,烟尘里滚了一天,从墨都是放陵端回去洗澡,洗完澡通常陵端就放开奔流开始自己修行,偶尔也会去藏书阁翻翻那些厚实的书籍,遇到不会的记下来,离开的时候顺路去一趟谦墨哪里询问。   虽然从墨告诉他大部分的符咒阵法是不能给欧阳少恭用,但是也许有其他办法帮帮少恭,又或许这些东西以后可以用得上,帮不了少恭能帮别人也不错,故而陵端也就学了进去。只是藏书阁里没人看管,陵端几次睡了过去,还在梦里见到那两个人。一个是奔流的剑灵,气势汹汹,每次见到陵端开口便骂,说他不配做无情观的弟子不配使用奔流云云,陵端一笑置之,不客气的噎回去。他本来就有自信,在天墉城的时候便屡次挑战陵越,虽然都失败了,但是并不妨碍陵端要成为天墉城一代剑仙的雄心,也不能阻碍陵端要超越普通弟子的豪情壮志,到了无情观,有从墨和谦墨撑腰和肯定,陵端更是信心满满。   渐渐地奔流剑灵出现的也少了,陵端想想,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一把邪剑,还对主人挑三拣四,况且你家主人也不差啊。   奔流出现的少了,另外一个和自己一张脸的男人倒是出现的多了,只是那人每次出现都是静静的看着。   陵端和从墨商量完第再见到他的时候只顾着看了,明明和自己长着一张脸,为何看着那么安心呢?为什么知道不是自己呢?等自己醒来觉得什么忘了,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等到再见,陵端一开口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就消失了。   虽然没问到名字,不过对方表现的非常和善,陵端也就不生气,大不了下次继续问,后来便是看到一次问一次。   那人终于回答了,嘴唇开合,陵端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你说什么……”陵端一开口,把自己惊醒了,陵端揉揉与眼睛,又在看书的时候睡过去了,望一眼窗外,天色还是暗沉沉一片,应该还早,复又翻起膝盖上的书籍。   讲述的无情观建立以前的一段往事,里面当然是论述非白,不过陵端却发现里面记载的是飞白而不是非白,想来可能是音相同导致的误传,毕竟“非”比“飞”更有意境,也更像是道长会用的名字,也提到了从墨,原来自家师姐是在无情观建立以前,非白还在乾明宫时收的弟子,非白与乾明宫闹翻,临走,什么也没带,只有从墨跟了出来,难怪师父会这么器重她。   陵端看着这些往事看的入迷,等到了天亮还舍不得放手,结果从墨找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我昨天翻到了一本说我们无情观建立以前的故事,就忍不住看了几眼,师姐,原来师父那么厉害。”   “噗,你不是来无情观以前就知道了么,哦,这说的是乾明宫的事情,乾明宫推翻魔界十元老的阴谋而一举成名,可惜成名之后为了获得天庭支持赶走了师父。”   “这是为什么,师姐,四大守门人里面只有李梦卿和天庭关系不错,弃天是天庭叛将,云岫是因为天庭冷漠导致浮云城覆灭,那师父是为什么,就算师父不是按部就班成仙的,可是师父几入魔界,又是推翻生魂铸剑计划的功臣,为何天庭不能容他,连乾明宫都不能容他?”陵端看的时候就心存疑问,现在心里痒痒,问不清楚简直没法好好地去修行。   从墨看着陵端,陵端面容纠结,如果不说清楚恐怕日后会日日怀疑,思付片刻道,“也好,本来就没什么可瞒的,现在告诉你无情观的起源也好,无情观的起源,就是师父过往。”   “阿正,你知道么,在长江的上游,在蜀地有一条支流叫做澜江,早年,那里生活着一群少民,他们信奉月神,并且会选出侍女和祭祀去供奉月神。师父本来是被选中的祭祀,可是阴差阳错,师父恋慕上了月神,并且与之交合,为此天降雷刑,将那一族少民生活的家园变作了一片焦土,月神和师父也亡故在那一场雷刑中。   “死了?”都死了还怎么建立无情观!   “月神知道自己罪无可恕,甘愿受罚,但是天罚过于严厉,担心不仅会要师父的性命,更会叫他魂飞魄散,便将自己的法力悉数给了师父护身。”   “那师父怎么会死?”   “师父本来就是必死无疑,只是受着月神庇佑,能得魂魄无恙,转世投胎,有了这一世的身体,可是他还记得前尘往事。”   陵端听了很难过,爱慕神明,到底错在哪里?“那后来天庭为何还要记恨师父?“   “不是记恨,是惩罚还未结束。”   “还未结束?师父都死了,月神也死了,还要怎么样?”   “我曾去过那里,传说中少民多已亡故在天罚之中,但是从中原又迁徙了不少人住在那里,我在他们的指引下,见过当初月神的祭台。”   “祭台,怎么了?”   “祭台上,开着往生花。”   “就是奈何桥边上魂魄所化的花?不是说那是鬼魂为了再见最后一面放弃转生机会才能变的么?变成一朵往生花,长在奈何桥边,只要看到所思之人,哪怕只有一面,就会化作尘息散去,从此无影无踪,怎么会在祭台上?”   “你应该问,谁有那样的执念,能在月神的祭台上化作往生花。”   “是……月神?”   从墨点点头,“师父一直想回去看看,去见最后一面,可是一直不敢,只要他看了,从此月神魂飞魄散,天地间再也寻不到。”   “怎么会……”   “天庭的刑罚,便是要你痛苦如此。”   ? ☆、无情观(五十八) ?  为何如此?   天雷劫他经历过,有多痛苦他知道。   受了天雷刑罚,二者皆亡,却还不能释然。   一者化作往生花,默默等待;一者遥望,欲见不能。   “师姐,天庭为何要降下如此刑罚,他们不过是相恋。”   “神仙之所以是神仙,就是要弃小爱而成大爱,阿正,你应该知道,任何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是人就不能避免,就算到了师父这个境地,当初为了泼墨也会教你委屈,甚至让你被天墉城误会,而神明要做到端正,就不能偏袒任何人。月神爱上了师父,就已经做出了太多偏袒,甚至最后将神明的力量都给了师父,这是天庭大忌。”   “那……这么说……还不如死了。”太难过了,即便他还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甘愿为谁死,可是这样相恋不能相见,还要相互折磨,往生花在等最后一面,师父在怕最后一面。   “若是哪一日,师父能够放下,或许就不用害怕了。”   “放下什么?”   “放下月神,去见她最后一面,这样月神可以化作尘息,飘散于天地间,没了期盼,再不用日日夜夜的思念等待,师父也不用想去不敢去,备受煎熬。”   “师姐,这些我们都懂,师父他不懂么?”   “他当然懂,他只是放不下,放不下月神,迟迟下不了决心去见最后一面。”   “师姐……这样,太痛苦了。”   “痛苦是痛苦,不过这是师父的选择,月神无怨无悔等了他这么多年,他也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或许有着月神在,师父才能坐镇无情观许多年,才能好好心有向往好好活着。”   “到最后,还不是要放下。”不管月神等到哪一天,不管师父煎熬到哪一天,想要放下,还是要等到非白去看往生花的那一日。   “等师父能放下,也许他就没了执念,这件事还要师父自己决定,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师姐啊,喜欢一个人,有这么难放下么。”   “你有喜欢过么?”从墨看着陵端笑。   陵端抓抓头,“以前我喜欢过小师妹,但是和师父这种的不同。”   “那就不要问了,有些事,你经历过才会明白,说也说不清。”从墨瞧着天色已经大亮,又问道,“要不要你再想想?”   “啊,不用啦,想也白想,我自己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想师父的事情也没用,师姐,我们走吧。”还是自己修行比较重要。   从墨笑着转身,带着陵端就去了门里。   期初都是从墨去吸引妖怪过来,都是经过了选择,虽然也不好打,但是可以确定没什么危险,现在都是带着陵端往深处走,遇到了什么妖怪就打什么妖怪,偶尔遇到能说人话的,从墨也会客客气气行着抱拳礼道,我们是过来巡逻的,你也是么?   对方点点头,辛苦辛苦。   每次看到这种状况,陵端都忍不住捂脸,师姐,你说起谎真是脸不红心不跳,若不是陵端一路跟着知道是来刷怪的,简直连陵端都要以为从墨只是普通巡逻而已。   “别多想,就算是魔界这边的巡逻遇到了擅自来到边界的魔物也是要劝回的。”   “劝不回呢?”大部分到边上来的魔物根本听不懂人话啊!   “那就杀了。”   “杀不了呢……”   “就交给我们来杀。”从墨答得理所当然,魔界这边巡逻通常法力都不高,一是没必要,而是有意放纵,魔界法力高的都在魔界深处,极少来到边界,真来了就是想要硬闯,这时候普通的巡逻兵也没什么用,最多起警报作用。   “因为魔界到人间,只有四个门,不管是哪个,外面都是我们的人,没有文书,格杀勿论。”所以从墨也就习惯了魔界那边近乎敷衍的态度,“阿正,你要知道,魔界内部的纷争远比魔界和人间的纷争杂乱强大。”   “魔界有那么乱?不是有魔界十元老么?”   “魔界十元老只管两件事,一是不能打到他们的封地,二是不能擅自出兵到外界,只有魔界内部怎么乱,他们是不管的,魔尊随便换。”   “魔尊随便换……这样一来,不是更乱么!”   “魔界本就是欲念放纵之地,只要你有法力,不管是杀人屠城,还是传播教化,都是你的法则,魔界最基本的就是弱肉强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够厉害,就能在魔界立足,低等魔物不是供高级魔物差遣就是玩乐,这就是魔界的秩序。”   这哪里有什么秩序!   “阿正,魔界和我们这里是不一样的,你若是好奇,可以去更深处看看。”   “不用啦师姐,我还是继续好好修炼吧。”光听着也是够乱了,他一点去的兴趣都没有。   起初碰到的都还好办,随着深入,陵端逐渐有些吃力,从墨每次都自顾自的吹着笛子。陵端承认笛子是很好听,但是呢,你倒是过来帮忙呀!面对陵端求助,从墨从来笑而不语,继续吹自己的笛子。   遇到从墨这样的师姐,陵端很无奈,师父让你帮我修行,你就是来玩我的么?陵端有时候会忽然想有从墨在还不如不在!刚好从墨被弟子叫走,陵端把奔流一挂自己往更深处走去,反正从墨在于不在没有多大分别。   细细的触角裹满五色的黏液,从地表缝隙探出来往陵端的脚踝缠去。陵端低头看了一眼,故作不知,只是一手扶住奔流的剑柄待到触手触快要碰到自己的靴子才猛地一脚踩下去,顺手拔出奔流来,真要刺中触手就发现奔流剑柄忽而间变得滚烫且沉重,瞬间从陵端手间脱落,陵端吃了一惊,一时不察便被触手缠住拖入了地穴。   陵端扬起手,准备用乱剑诀,却开始好奇下面的地穴,便握紧了拳头等自己落地。满地都是蠕动的触须,树根一样的粗大暗褐色的触手裹满黏液,站着泥土带着刺鼻的气息,原本缠在足踝上的触手蜿蜒而上,竟然爬上大腿,还有几条直往陵端衣服里钻。   觉得恶心,一挥手便斩断了这些触须,用手将自己裤子上的肉脚扒了下来,不想着触须带着倒刺,陵端一撕撕下来一大块布料,顿时觉得大腿一片寒凉。   不太好的预感。周围被斩断的触手虽然不动了,但是从地穴深处跑出来越更多粗壮的触手,陵端指挥着飞剑砍断的触手已经堆满了地穴,看着阻碍视线的触手,陵端皱了眉,他下来是为了铲除这个妖怪,可不是被偷袭的,不过,他也不只是会剑术。陵端凌空画符,淡金色的符咒凭借陵端的法力聚集在半空中,待陵端一掌拍到触须上,顿时燃起火焰,青蓝色的冥火,无声无息吞噬了那些触须,将地穴清理出来,陵端看着空出来的地方抓起奔流,这一次奔流没在拒绝他。   事有异变,陵端有些犹豫,看着这些触手,根据以前从墨教授的魔物分类,这一种通常脑子都很好使,必须要砍掉脑袋才能解决,想要砍掉脑袋就要去地穴深处。陵端站在入口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这个洞穴很深,而且很恶心。   青哥从陵端的袖口爬出,啄着陵端的脸颊,   “青哥,你上去,看到师姐跟她说我在这里。”陵端可以等,但是他不相等,反正一直都是自己在动手,他相等从墨来的时候给他看看,没她在自己一样可以很厉害。   青哥从缝隙飞出,陵端看着黯淡的白光,忽而一阵晕眩。又是那张很熟悉的脸,只是这次没有小,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似乎在担心什么,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但是陵端终于能听到,他说,“前面很危险。”   “你是谁?”   “你知道……”   “我不知道,告诉我你是谁?”   “你知道的……你只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那就告诉我你叫什么。”   “昊茗,我的名字,再往前,你会需要我的。”   耳畔还回响着昊茗二字,眼前的男子已经消失,陵端看着淡淡日光和空气里弥漫的灰尘,觉得有些气闷,吸了两口气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   奔流为什么不能用了?昊茗到底谁?昊茗说陵端知道他是谁,陵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却说不清,到底是谁?昊茗的名字,他的确是第一次听说,那为何,觉得很熟悉?   走在洞穴里,光线愈加黯淡起来,陵端从怀中掏出一截备用的火折,点亮了却是幽蓝的狐火,与方才灼烧触手的火焰同为妖界产物,并不热,只是狐火是依靠陵端的法力才发出光亮,并不能灼烧。   地穴深处有着粗重的喘息,匍匐于地的“人”啃咬着方才缠住陵端的触手,将那一片衣角一起吞下,吞下后长啸一声,喘息声更重。   啸声回荡在地穴里,泥土纷纷掉落,陵端挥挥手,里面怎么会这样热?本来裤子被撕碎的时候还觉得寒凉,走到里面陵端都想脱了衣服,不过他也只敢褪下外衫搭在胳膊上,师姐最重仪表,一会儿看到他衣冠不整,一定会骂,所以有些热,他也还穿着衣服。   听着啸声,陵端也不知道是什么魔物,只是觉得,一定很恶心,地上满是黏液,好在陵端不需要直接踩着地面,凌空飞向深处。   洞穴深处,泥腥味里带着一股浓厚的骚味,若是不仔细,都难以注意到地上趴着一个人。陵端都不能确定是不是一个人,人身上不会有这么多恶心的触手,也不会与泥土同色,但说他不是一个人,却四肢躯干头颅俱全,那“人”抬起头,看不清轮廓的两只眼睛闪着幽光,张开嘴竟然说话。   “没想到会来了个童子,你的元阳,我就收下了。”   陵端更想吐了,采取女子阴元和男子阳元的修炼方式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从心底认为此举下作,就连从墨跟他说起这种妖魔的时候,陵端都不愿意,但是从墨说,你必须要听,很多修行者都是被这种魔物打败的,行走魔界,你必须要注意。   他忽然想,要是从墨在就好了,不是他怕输,而是觉得恶心,地上这个“人”他看着想吐,地穴里的味道,他闻着想吐。   他拿起奔流,奔流却在发烫,奔流也不爱这个魔,不爱到不愿意触碰,陵端从地上跳起,奔流落地,那些埋在地下的触手涌动的时候裹住了奔流,结果被剑气削得七零八碎……至少不用担心地面了。   可是从洞穴左右上方,都探出来无处触手,每一根都粗如手腕。   “小娃娃,你居然敢进来,放心吧,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是不是很热啊?”声音沙哑,却带着莫名的诱惑,陵端本来就热,被他一说就觉得更热了,恨不得马上脱了衣服,而且身体的反应很不好。   至少不该是在这里对这样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产生这种反应,事实上渡过雷劫,他已经两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也会有□□。   乱剑诀挥起,那些触手不能靠近他,他也不能靠近那个“人”,因为粗大的触手竟然交缠成了一堵墙,乱剑诀是自己的剑气凝成的剑支,在浓厚的魔力下,无法穿透那堵墙,更何况陵端还要兼顾左右上方的袭击。   没有奔流在手,陵端很快就累了,气喘如牛,陵端心里明白,自己不光是累了,还有被这个“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法催化出来的□□,这些都在消耗他的体力,如果奔流在就好了。   所以他朝奔流看去,奔流剑身发出红黑色的光芒阻断了地面的触手,但是后来那些触手已经学会避开奔流所在朝他袭来。   回去吧……这样下去他会难以自持,可是,他一回头,就发现身后也是一堵墙,一堵触手缠绕成的肉墙,纷纷在蠕动上,还有暴起的青筋,陵端看着这些脑子里的画面更加糟糕……他更想吐了,但是到底忍住了。   相反,他落了地,如果有奔流,这些触手都不是问题。   陵端下来,是为了拿起奔流,然而那些触手却开始不顾奔流的剑气开始拼命的裹住奔流,眼看着兵器在眼前却被触手阻碍,陵端想也不想指挥乱剑诀斩断触手,然后去拿奔流。   护手上的铁片散发着亮黄色光芒,忽的一下刺着陵端的眼睛一片惨白,等陵端可以事物,那些恶心的触手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腕。   奔流!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惜帮助怪物?   ? ☆、无情观(五十九) ?  触手缠住他并不罢休,越缠越紧,越缠越多,越缠越是爬向不堪启齿的地方。   奔流已经泯灭了光芒,在交织的触手下失去了踪迹,陵端满身大汗,拼命的挣扎,因为被触手缠住之后,他已经发不出乱剑诀。   衣服又被扯掉一片,陵端知道接下来是什么,这种恶心的畜牲会强迫他,夺取他的元阳,所以陵端更不愿意了,找不到奔流,乱剑诀也发不出,但是陵端不想放弃,挣扎着腾出右手,可是画出的几道符咒没有自己法力的支撑很快被触手吞噬……自己身上裹满了黏液,也就没办法发出剑气。   陵端心中很着急,可是还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拿到兵器?   那人已经爬了过来,身上拖着一条条触须,甚至没有办法直立行走,这样的人,看着陵端,张着嘴留着口水,伸手就抓陵端的脚踝。   “昊茗!”不知为何,紧急如此的时候,陵端想到了这个名字,大声的叫了出来。   “噗。”一柄飞剑,正中咽喉。   触手纷纷脱落,陵端却被这柄剑吸引了目光……太漂亮了,细长的剑身带着淡蓝的光亮,纤细而坚韧,陵端看到他,就明白了之前昊茗说的话。   剑仙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自身魂魄便会凝成本命剑,平日里就在自己魂魄中,只在呼唤时出现,昊茗是他的本命剑,他进入地穴深处时,已察觉到危险,所以昊茗剑出现提醒他,可惜当时他没有明白。   不过现在也不迟,陵端一手抓住昊茗剑,削去那人的脑袋,终于缓了一口气。   但是地上的触手还在蠕动。   还有其他人?   那人身上的触须已经剥落,枯萎,但是触手还在蠕动。   陵端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用昊茗剑开路……耳边又是浓厚的喘息,而且此起彼伏!   方才他已看到,这并不是一条地穴,而是连着其他的地穴,也就是说,自己斩杀了这里的□□,相连洞穴里的魔物已然察觉,并且正在赶过来,那些触手并不是自己在蠕动,而是被别人吞咽着,亦或者说正在被那些人吞噬。   他已经破开几堵墙,可是那些人已经爬了过来,陵端胃部已经开始抽搐,手脚有些发软,眼看着触手在自己蠕动编织城墙,却没有办法说出口。身体的反应他叫羞耻,更为自己期待被抓住的想法惊倒,随即觉得自己也跟着变得恶心起来,为什么要丢开从墨一个人跑来?如果从墨在,至少自己知道避开那些恶心的触手。   陵端咬破了嘴唇,希望依靠疼痛能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腥甜的血液在嘴里蔓延开来,却让陵端更觉得头晕,他好像听到笛声。   缥缈却激昂。   波澜起伏的笛声。   曲调雄厚的笛声。   鼓舞人心的笛声。   陵端从来没觉得笛子这么好听过。   那些人也听到了。   自己眼前蠕动的触手渐渐开始往后收缩,掩入黑暗里。   “阿正。”从墨在叫他,陵端回头,看到从墨身边飞舞着几只青哥,缠绕着火焰,扑到那些触手上,然后满洞的触手都燃起火焰,从墨站在火焰中,面庞白皙,唇红齿白。   陵端很想过去抱抱她,亲吻一下丰润的嘴唇,舔舐雪白的面颊,随即陵端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居然对自己师姐动了那样的心情。   从墨皱着眉,她闻到了□□的味道,她注意到陵端的眼神太过炽热,她也看到了陵端在抽自己,她想过去安慰一番,自家小师衣衫凌乱,奔流不知去处。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靠近,不是她生陵端的气,而是她不想折磨陵端。陵端被□□拖入洞穴,身上站着的汁液都有催情作用,陵端在压制,从墨这个时候靠近,太折磨陵端了。   所以从墨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符,丢到陵端的脑袋上,食指并中指,念起咒来。   冰凉的清水从头浇下,将一身黏液冲刷殆尽才停止。   陵端也冷静了下来,开口道,“师姐,你总算来了。”   从墨摇摇头,“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师姐,我也没有走多远,而且……我也让青哥去通知你了。”陵端不敢看从墨,第一眼看到从墨心脏猛跳的感觉他还记得,他知道自己不该有那样的想法。      “走,出去说话。”   火焰在蔓延,水流渗入泥土,这里的确不适合谈话。   陵端从地下爬出来,就看到了采苓。   采苓歪着头,看了陵端出来,伸手就扯他的衣服。   “你做什么!”似乎被那盆清水浇醒,陵端已经没了方才看到从墨的那种感觉。   “小师叔,你身上都湿了,衣服也破了,不换一件么?”   陵端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还露出一大块胸膛和大腿。   “我自己来就好。”陵端接着衣服背过身去,为什么采苓不害羞他反倒那么在意?   陵端换好衣服,从墨已经拿着奔流从地穴里出来了。   陵端看到奔流就生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昊茗剑已经消失,心念一转,又将昊茗剑唤出来,带到从墨跟前道,“师姐,你看,这是我的本命剑。”   从墨盯着陵端,柔声道,“你流血了。”   “嗯?”陵端用手一擦,是方才为了清醒甚至咬破了嘴唇,如今一道血痕从嘴角挂下让从墨看到了,用手一擦,也不在意,“嘿嘿,没事,师姐不用担心。”   “阿正,□□的□□见了血,会进入你的身体。”   “啊?”那他以后岂不是看到女人就有反应会变得和□□一样?   “回去我教你清心咒吧,你的伤口在嘴里,修为足够,应该不会影响太多时间。”   “谢谢师姐,哦,对了,师姐,你看我的本命剑!”陵端献宝一样将昊茗剑递到从墨跟前。   从墨不是没有见过剑仙,也不是没有见过他们的本命剑。   但是眼前这把很特殊,即便是在有光亮的地方,依旧散发着淡淡青色,剑身也是天青色,金属质感的剑身流畅至极。从墨看着陵端的本命剑,然后抬头看着陵端道,“阿正,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   本命剑是剑仙魂魄所凝,剑仙可以骗人,但是他的本命剑骗不了人,本命剑的形状质地就是持剑者的心性。   “什么?”陵端还不太明白,他只想将自己的本命剑介绍给师姐看。   “没什么……他叫什么?”   “他叫昊茗,师姐,原来我之前看到的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就是昊茗剑的剑灵。”   “昊茗剑的剑灵,是你……你看的人,应该是你魂魄中昊茗剑的核心,他需要你的呼唤才能出现,所以才借用你的皮相来提醒你。”   “师姐……我不大懂……”   “不懂也罢,昊茗剑已经出来,往后你也不会见到他了。”   “哦……”陵端有些失落,但是随即被得到昊茗剑的欣喜盖过,有了本命剑,就证明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剑仙的水准,再也不是普通的修仙者,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剑仙。   “把奔流拿着。”从墨后出来,是因为她去找奔流了。   “师姐,我已经有昊茗剑了。”即便奔流是旷世神兵,他也更在意自己的本命剑。   “昊茗剑会随着你的修行而变强,但是即便如此,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赶得上奔流,况且奔流对付妖魔本身就比普通剑支要强很多。”   “可是他不愿意让我用……方才我在下面需要剑的时候,奔流在发烫,后来又闪住了我的眼睛,不然我也不至于……”陵端又开始觉得恶心,看着奔流更不顺眼了,会抛弃、陷害主人的剑!   “奔流一有机会就想至你于死地,但是你也可以驯服他,还是说,你怕了奔流?”   “怕,我怎么会怕?”陵端还是中了从墨的激将法,又将奔流拿了回去,昊茗剑只要陵端不注意便回消失,融入他的魂魄,平日里还是奔流方便些,况且,陵端已经注意到,奔流和昊茗剑不会同时出现,在他们还是剑灵的时候就不会一起出现,总有一天,他会让昊茗剑压住奔流!   你想要我死,我便要指使你!   他陵端怎么会怕一把兵器,笑话!   你陷害我,反而让我得到了昊茗剑!   陵端向来有自信,有自信到自负,所以他相信自己可以驱使奔流。   陵端满面笑容,却被从墨一纸清心咒打断,“阿正,回去念。”   采苓也悄悄给了他一本书,笑呵呵道,“小师叔,如果清心咒不管用,你就看它。”   陵端看着采苓的眼神全是怀疑,采苓的表情实在是不像做什么好事,但还是收下了册子。   果然洗澡的时候觉得身体不对劲,念起清心咒来平静心情,不过,采苓给了什么?陵端翻出来看,刹那间面红耳赤,全是□□的人体在纠缠一旁还配以名称……抖着手想扔却咽着口水又翻了一页。   门忽然间打开,陵端一惊,书本落地。   从墨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书,就听自家小师弟磕磕绊绊解释着,“师姐,你听我说,我只是随便看看,不知道……”   “阿正,你也不小了,我们无情观,是不禁止弟子找伴侣的。”从墨拾起书本还给陵端,坐到他身旁语重心长的说到,“况且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虽然你本来应该和戒掉饮食一般戒掉男女之欲,不过有的话也不用太过压抑,可有相中的人选?”   “师姐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任何yin欲!”   “是么?”   “是的!”   陵端扶着脑袋做起来,腿上湿漉漉一片,明明应该没事了,刚才在,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   “阿正啊……”从墨依旧是语重心长。   “师姐,这是□□的影响!我没有找人成亲的打算!”   “好吧,不过你如果真的需要,不妨找个鸡泻火。”   “鸡?”   “就是青楼卖笑人,你若是真的需要,不妨先去找个清倌……”   “为什么要找清倌……”   “因为这样比较安全,你毕竟是童子身,随便找个人泄了别的不怕,万一染上什么病就麻烦了,所以还是清倌吧,至少安全,你如果不会的话,嗯,这种事男人都是自学成才,况且还有那本书,要记得,交合之事可行,但是不要太过频繁,会影响到你修为的……”   师姐,我不过做个春梦,你不用和我说一堆女票女昌注意事项!   ? ☆、无情观(六十) ?  陵端自从得了昊茗剑,修为越发精进了起来,所以回回拿着奔流,威力也就愈发大了起来。   免得毫无人性的妖魔,陵端斩杀起来异常干脆。   从墨不语,都是她教的,这里的妖魔没有心智,只要斩杀就好。   可是,自家师弟也愈发暴躁起来。   “阿正。”   “师姐?”陵端回头,脸上还溅着血渍,只是一双眼睛仍旧清澈懵懂,从墨伸手给他擦去,道,“你来无情观多久了?”   “要满三年了吧?过两天便是中元节,马上就是第四年了。”   “是啊,三年,你进步很大。”   “都是大师兄和师姐的功劳。”陵端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配上大大的眼睛总像个孩子。   “你不是一直想问清楚泼墨和奔流的事情吗,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嗯,师姐,这俩个有什么关系?”   “师父在听风小榭等你。”   “好,我现在就去。”时间越久,陵端就越习惯听从墨的话,因为越来越觉得从墨是对的,很多时候比自己以为的要正确的多,不管是他注意到的还是他没注意到的,从墨通通想到了。   非白的脸色并不好,很不开心,陵端没怎么见过非白,见到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不开心的一张脸,可是这次有点不一样,非白看着陵端的眼神悲悯沉痛,只道,“阿正,你把奔流拿过来。”   非白一般叫他正墨,大约是因为两人本就生疏,可是他要奔流,陵端也就递了过去,奔流没有剑鞘,薄薄的布帛压制不住剑气,陵端只要带着他就要用自己的法力去压制住奔流。   可是非白将奔流拿在手上,奔流异常安静。   “阿正,你不是一直怀疑泼墨的身份么,你想问它是不是你四师兄?”   “是。”陵端有些犹豫,不过他只是好奇,“师姐的意思是,他们有关系。”   “有一点。”非白又道,“还记得奔流剑灵么?”   “记得,前两天才见过。”奔流剑灵真是执着到可怕,好在陵端也是认定了一件事不回头,对自己是无情观弟子一事信心十足,每次都搬出谦墨从墨来,到后面已经变成了剑灵幽幽瞪眼,陵端跟他说从墨又教了他什么。   “他以前是你四师兄,御墨。”   “啊?”   “御墨是奔流之前的主人,因为被奔流吞噬了心智,这才成了奔流的剑灵。”   “那肉身……”   “他成为剑灵第一件事就是用奔流自刎。”   ……   “在御墨之后我也曾收过弟子,全部为奔流所害。”   “你把奔流给他们了?”这剑灵的确是挺烦的,但是直到奔流是邪剑你也不能随便送人啊,送的不好是要命的。   “不,是奔流发现了他们。”   陵端听着眼睛转来转去,一会儿面露惊恐,一会儿笑意满满。   “只有泼墨幸存下来。”   “为什么,因为他不是你弟子?”   “因为泼墨并不会用兵器,也听不到奔流的召唤。”   原来是条狗还有这等好处。   “那师父,你怎么又把奔流给我了?”   “是他要找你,他要杀你。”非白看着陵端,缓缓道,“御墨成了剑灵,其他的弟子成了奔流刀下亡魂,你……”   “为什么他要一直杀师弟?难道只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不配做无情观的弟子?”   “这是御墨附在奔流上面的执念,御墨天赋极高,也极为自负,被吞噬后,心有不甘,这一点执念,化作了对其余门人的屠戮。”   “你五百年没收徒弟是这个原因……但是,奔流在师姐那里很听话啊。”自己拿着有时候奔流还会出问题,但是在从墨手上一直很安静,甚至不会主动吞噬从墨的力量。   “他也是从墨教出来的。御墨入门的时候,和你一样,是从墨带出来的。”   这是被吓怕了么?成为剑灵还不敢跟二师姐作对?   “你若是……”非白看着陵端的表情便知这孩子也是怕了从墨,刚打算开口问你若是成了剑灵也不会对从墨动手,就听到陵端大声答道,“师父你放心,我不会成为剑灵的,剑灵现在都不跟我说话了。”   “什么?”   “他总说我不配做无情观徒弟,可这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说?师父说是,大师兄也说是,师姐更说是,所以我就是无情观的徒弟,而且我是剑仙,我会越来越厉害!”陵端笑着说出来的时候信心满满,非白也不禁笑了。   “可是我听说你最近越发暴躁了,动起手来……”   “那是师姐说的,这些妖怪没有心智,而且杀他们也是为了练剑术,师父你要是不想我在沾血我就不去门里了,我不喜欢杀人的,那些妖怪被杀了味道也很难闻。”陵端并无杀戮的欲望,只是将屠戮妖魔当做一种修行,若是这样不好,他收手也没什么。   “既然如此,你可以下山了。”   “啊?师父你不要我了?”怎么好好地叫他离开无情观。   “是让你去山下体察民间疾苦!”非白也黑了脸,这个徒弟是说单纯好还是说傻啊,前面还担心会不会被奔流侵蚀,这才刚放下心来又要担心会不会被人贩子拐了。   “哦哦,也是修行?”   “修炼心性,你毕竟在俗世里停留的太短。”   “需要停留很长时间么?”他修仙本身就是脱离俗世的事情,为何要在俗世里停留?   “没有入过俗世,你就永远不能大彻大悟。”   陵端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罢了,你这趟下山,就当是去人间游走一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吧。”   其实我根本不想离开无情观。陵端默默腹诽着,嘴上只敢问,“师父,等中元节结束走么?”中元节的时候无情观全副武装,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他也不着急。   “你回去收拾吧,这一次水陆会已经安排好,你若是着急可以先走。”非白复又变成那副不开心的样子,似是隐忍着什么。   陵端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停了一下,师父,你说不入尘世不得大悟,你入了尘世,何时大悟?   千里之外,还有一朵往生花在等。   “阿正。”   陵端已经跨出门槛,听到非白叫自己,便回过头来,之间非白盯着他,慢慢走近,握起他执剑的右手,以手作笔,画下一圈符咒,画完才道:“阿正,我不希望你成为又一个奔流剑灵。”   “师父,那奔流要杀我我还让他动手么?”   非白气得险些动手,这徒儿是嫌自己糙心事不够多故意来刺激自己么?   “你就不能活着制住奔流?”   “我不是一直如此么?”陵端裂开嘴笑了,眯着眼睛,露出两排雪白的牙。   非白也笑了,拍拍陵端的肩膀,道,“我不怕你现在心有魔障,只怕你遇事过激,方才那符咒,是在必要时让奔流放开你。记着,你是无情观的弟子,做事务必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行事过激追悔莫及。”   “弟子谨遵教诲。”   陵端总觉得非白的意思是叫自己尽快走,但是水陆会真的不需要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下思索着,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师姐,要不,问问师姐?   “阿正,你从师父那里回来了?”   “恩,师父叫我下山。”   “御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   “那你怎么想。”   “御墨师兄死了好多年,被自己的兵器干掉了,实在是……太悲哀了。”   “阿正,不要以为这是开玩笑。”竟然做出一副伤痛的表情,陵端明显是没把御墨的死当回事,只是觉得御墨死在奔流剑下是件好笑的事情。   “我没有……”   “如果是我死在奔流剑下呢?”从墨冷冷抛出一句话。   “师姐……这怎么可能,奔流怎么敢碰你?”陵端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他从未想过从墨会死,从墨比他强上千百倍,就应该不客气的教训他,从墨怎么可能会死,还是死在奔流剑下?只要这样一想,陵端心中便是震撼不已,“师姐,别开这种玩笑。”   “御墨的尸身,曾经拿着奔流四处砍杀无情观的弟子,便如你嗜杀妖魔一般。”   “这……怎么会,明明奔流到你手上。”   “那是现在,奔流刚刚吞噬御墨的时候,狂性大发,饮血不止,对往日同门更是恨不得屠戮殆尽。”   “那后来呢?”   “被大师兄压制了下去,但是奔流的本性不会改,任何时候,只要你守不住自己的心,他都会伺机而入,残害你,侵蚀你……还记得淫魔那一次么,当时你是不是害怕了?”   陵端猛地抬头,害怕?   是……当时听到那些呼吸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到那些恶心的触手,瞬时有些后悔。   “师姐,那只是一瞬。”   “是,奔流最会抓住你的内心的间隙哪怕只是一瞬,所以阿正,离开无情观以后,无论何时,都不被情绪左右,你害怕的时候奔流会拒绝你,让你陷入险境;你悲伤的时候他会诅咒你,斥骂你,要你拔剑自刎;你愤怒的时候,他会要你大开杀戒,变成善恶不分的妖魔,甚至,对同门拔刀相向。”   “师姐,我不会的。”陵端还是怕了,回答变得小声。   “我知道你不想变成那样,所以,阿正,守住本心,做事前一定要想清楚。”   “好!”陵端点点头,并未注意到从墨也如非白一般沉痛的表情。   “那师姐,真的不要我等到水陆会以后再走么?”   “你不是很想回去看你师弟么?”   “哦哦,对的,不过我来回用不了多少时间,师姐,等我看了师弟,回来给你帮忙,等水路会结束了,我再走好不好?”   “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我只怕你离开了无情观就不想回来了。”   “怎么会!”   ? ☆、山外青山(六十一) ?  陵端临走的时候忽而有些后悔,他这么久才回去,是不是应该给师弟们带些礼物?可是他来了无情观一直在修炼,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小师叔!”采苓的声音传来,陵端一回头,“你怎么来了?”   自从从墨知道那本《房事秘术》是采苓所遗,便毫不客气的对采苓下了命令,不准靠近陵端附近三尺。   “师父叫我来给你送盘缠,免得小师叔餐风露宿。”不可靠近三尺之内的命令还在,采苓也知道自家师父的脾气,靠在门上一丢,将一袋银子丢了过去。   师姐真是好人,采苓这样算是改过了?   “小师叔,里面还有银票,一般的青楼姑娘只要三两银子,清倌十两出头也就够了。”   自己方才一定是入了魔障才会觉得采苓改过了。   “师父那边看得紧,我回去了,小师叔一路顺风哈,记得早点回来,嘻嘻……”   快点滚回去吧。   除了采苓故意给他添乱,陵端心情好的简直不能再好,拿了银子在集市上给师弟挨个买了些小礼物,然后提着一串包裹就飞向天墉城,小师弟们,师兄学成归来了哦~   还未靠近天墉城就听到了警报,不过陵端早已今非昔比,警报一响他已落足在展剑称上,只等四下天墉城弟子涌上来。   “来者……”为首的陵川在看到来人回过头的一刹那张口无言。   “怎么,一阵子不见,就不认得自家师兄了?”陵端嘻嘻哈哈的伸出手在陵川头上敲敲,不愧是自家师弟,三年没见还是那么可爱!   “二,二师兄?”陵川认出了眼前这张脸,可还是有些不敢确定,三年前因掌门不察被赶出去从此杳无音讯的二师兄竟然回来了。   “来来来,我还给你们带了好东西,陵川,这一份是你的,还有陵泉陵羽肇安肇庆……都来,你们都有份。”陵端总算是找到机会将自己肩膀上的带子解下来,一个个丢出去。   “二师兄,你总算回来,我……”陵川说着说着声音呜咽起来,手里被陵端塞着礼物也不忘用手背擦泪。   “不用太感动,哈哈哈。”   “二师兄,这三年你去哪儿了,我们一直在找你。”除了陵川,其他弟子也呜咽起来,陵端在时,对他们最是照顾,三年前陵端前脚离去,后脚非白就带着泼墨来解释了,这下他们才明白误会了二师兄,要是早点发现,师兄就不用离开天墉城了。   “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地么,师兄我觉得自己修为不够,所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继续修行了,等我修行有了进步,立刻就赶回来看你们了,怎么样,师兄够意思吧?”   “对了,礼物拿好,拿好,还有一份肇临的,肇临呢?我好不容易回来他怎么不在?”当年的一号小跟班,从小和跟屁虫似得黏在自己身后,如今自己回来怎么见不到他?   “师兄……肇临师兄他……”   “他怎么了?”   “他不在了……”肇安一句话说出来,围着陵端的天墉城弟子纷纷低下了头,只有陵端还在奇怪。   “不在?他现在已经可以独自下山除妖了?什么时候肇临进步这么大了?”肇临的剑术他是最清楚的,跟自己一起玩着长大,自己比陵越差一截,他比自己差了老大一截,正常的修炼,三年的时间应该还不足以到独自下山除妖的地步。   “二师兄……肇临他……被人杀了。”还是陵川忍不住,红着眼睛告诉了陵端。   手中的礼物颓然落地,陵端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陵川,“你胡说八道什么!”   “二师兄,我说的是真的。”   他一直以为修仙者就算不能成仙,寿数也比常人多,活的也会比常人久,即便不是这样,肇临比自己还小,自己迟些来看他,也没什么关系。陵端一直是这样想的,不管他在哪里,师弟们都在天墉城,所以当时从墨没让他回来他也不在意,早些迟些,回去还能见到他们。   “肇临他,是怎么死的?”在天墉城,肇临的修为并不低,怎么会被人杀死?   “是焚寂剑,肇临是死在焚寂剑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百里屠苏?”只有他能用焚寂剑,焚寂剑一直拒绝别人触碰,更何况还有重重结界,只有百里屠苏能拿到焚寂剑。   “肇临师兄被发现的时候,百里屠苏就拿着焚寂站在边上。”   “他在哪儿?”难怪,难怪出来的是陵川他们,外敌入侵,该来的至少是天墉城长老,如今来的只是普通弟子,皆因肇临身死,长老们去处理焚寂剑了。   “他在后山,可是……”陵川话未说完,陵端就不见了。   弟子们彼此看看,原本陵端就算御剑他们也赶得上。虽然陵端的修为比大部分弟子都要高,但是高不了多少,至少,比陵越和百里屠苏差很远,所以陵川本意是劝他不要动手。   毕竟,陵端不喜欢百里屠苏很多年。   没事也会找他的麻烦,更何况肇临跟他关系那么好,死在焚寂剑下,陵端的脾气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百里屠苏刚刚准备离开天墉城,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拿剑,可是眼前一炫,便有人落在他跟前,这种感觉有些像自家师尊,可是又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来人一袭蓝衣长袍,外罩纱衣,极为年轻的面目很似面熟,只是,眉眼间戾气深重,手持阔剑,怒道,“百里屠苏!”   “你……”是谁?   百里屠苏来不及问,应为对方已经拔剑,一出招便是攻向咽喉要地,不留半分余地。   焚寂出鞘,裹挟着煞气,挡住阔剑,却发现焚寂裹挟的煞气竟然被源源不断吸入那柄阔剑中,护手上奇异的铁块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给人如焚寂一般不详的感觉。   “百里屠苏,我看现在谁能帮你!”一招不成,陵端立刻撤剑反攻。从过去开始就是,不管百里屠苏做错了什么,执剑长老照顾他,大师兄偏袒他,陵端这次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出手护他!   “陵端?”这句话,这个语气,太熟悉了,除了陵端,别无二人,难怪看着会眼熟。   “少废话,给肇临偿命来!”他一点都不喜欢百里屠苏,从来不喜欢。   在百里屠苏来天墉城以前,师尊大师兄最宠的是他,师弟们最喜欢的也是他,芙蕖也总是跟着他,可是自从百里屠苏一来,什么都变了。明明是个来历不明,又经常发狂的怪物,凭什么享尽宠爱,独占灵气最足的后山修行?   如此也就罢了,陵端修行三年,已经不在意天墉城的过往,更不打算与百里屠苏计较什么,可是,为何你还要杀肇临?肇临与他,经常去寻百里屠苏的麻烦不假,可还是一门同胞,最多也就是想将他逐出天墉城,你怎么能下死手?   “我没有杀肇临!”屠苏的辩驳愈发显得无力,大师兄不在,除了红玉和芙蕖,根本没人信他,更何况是一直都看他不顺眼的陵端?   此刻,唯有抵挡陵端才是正事!他能察觉得到焚寂愈发猖狂了起来,煞气大发,屠苏只觉得眼睛一片血红,这是要大开杀戒的预兆,勉强开口,“你快走……焚寂要杀你……”   “你不用假惺惺,我不吃这套!”焚寂煞气大发又如何?再多的煞气,也不过是奔流果腹物。   每一次相交,奔流都在吸取焚寂的煞气。   屠苏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目猩红,一次更比一次用力,从天墉城剑法到不成章法的乱砍,全凭蛮力挡住奔流的进攻,甚至剑身煞气大有变强的势头。   焚寂太沉,剑势和煞气透过剑身传给奔流,又透过奔流传到陵端手上,陵端手臂有些发麻。焚寂控制了屠苏,但是陵端仍旧保有理智,他必须用奔流反击!否则自己稍一不慎就会先一步被焚寂斩杀,他还要给肇临报仇!   天墉城诸人赶来的时候,远远只见血色光影笼罩这两人,隐约可见,一者紫衣,一者蓝衫。围观的弟子纷纷停住,再往前焚寂煞气激起土石,再无法靠近半步。   红玉业已赶到,作为剑灵,红玉对有灵之剑的感受远强于他人,所以她赶了过来,这里有两把剑,一把是焚寂,煞气大发,还有一把邪剑,吞噬着天墉城的灵气甚至隐有压制焚寂的势头。   两剑相交,谁也不肯想让,次次碰触,早已磕出裂痕,焚寂剑身的裂痕已经扩大,而奔流却借着焚寂煞气在修复裂痕。   可是奔流没占上风,奔流全力而发的时候,陵端脑袋里只有杀死百里屠苏一个念头,可是他体力不支,因为奔流剑灵此刻忙于应付焚寂,他是清醒的,所以清晰感受到交战中体力的流失。而屠苏为焚寂所控完全没有体力衰竭的样子,力道丝毫不减。   更何况,陵端有些握不住剑,即便两只手握住剑柄,还是不稳。手腕的符咒已经开始发出淡淡白光。这道符咒是阻止奔流侵蚀陵端用的,但是同样,也阻止陵端挥舞奔流。   陵端气喘如牛,持剑的手在发抖,焚寂势头正猛,完全是百里屠苏占尽优势,陵端勉力抵抗,手中的剑似乎随时都会脱落。   ? ☆、山外青山(六十二) ?  围观的弟子都很惊讶,也很担心。   惊讶的是几年没见,自家二师兄竟然成长到如此地步,可以和焚寂对打这么久,这把剑,之前发作的时候掌教真人带着留守天墉城的弟子一起上都只能勉强压制,还让诸多弟子受伤,可是陵端一个人,就能对抗这么久。   担心的是陵端已经落了下风,而且败势明显,体力不支的身体和握不稳长剑的双手。   普通弟子在担心陵端,唯有红玉在担心屠苏,焚寂是把煞剑,据说可以毁天灭地。但是那把剑却可以克制他……吸收焚寂的煞气,并且持剑者是剑仙。   红玉自看到陵端第一眼,就明白,此人今非昔比,元神已固,百骸通顺,已是散仙之体,并不在自家主人之下。   只是此刻陵端似乎被什么所困,并不能很好的使用这把邪剑,否则势头应该不会弱于屠苏才是。   二人还在交战,陵端只觉得痛,手腕几乎要被切断一般痛。心里明白是非白的符咒在叫他放手。奔流从未放弃吞噬他,所以平日他一直很克制,尽量不去依赖奔流的力量而是自己的剑术修为。   可是,这一次不同,对付焚寂,昊茗剑他一点把握也无,奔流的力量他心知肚明,所以想也不想拔出奔流。可是他忽略了非白的符咒。   从奔流开始吞噬焚寂煞气的时候,手腕咒印就在发热,等到二人激战,更是绞紧了他的手腕,阻止了奔流的剑灵的侵蚀。所以陵端是以执剑者的力量在支撑。   百里屠苏的力度一点也没有弱,即便上面已经出现缺口,焚寂还是一下下磕在奔流身上。虽然不停的换着地方,但是屡次碰触,剑身的裂痕已经愈发明显,陵端咬着牙,我看等焚寂崩碎的时候,百里屠苏你要怎么办!   似是相应陵端的想法,没多久焚寂咔嚓一下一道裂痕贯穿剑身,从里面出来的煞气猛地一下增多,冲得陵端看不清东西,连奔流也被撞开。   一团灰黑色的气息从焚寂里逸出,屠苏也颓然倒地,陵端持剑正要上去了解屠苏,手腕一紧,奔流颓然落地。   红玉一紧拦在百里屠苏面前,开口道,“陵端,我知道肇临的死你很伤心,可屠苏是被冤的。”   陵端半跪在地上,喘息间勉强抬头,看着红玉恶狠狠道,“你总是护着他,不管有多少证据,你总信他是清白的,他是你师弟,肇临就不是么?”   “陵端,我不是这个意思!”红玉也有些为难,陵端不信屠苏,一点也不信,这次不光是陵端不相信,天墉城弟子大部分都不相信,包括长老们,“我只想查出真正的凶手。”   “凶手就是百里屠苏!”陵端一双眼睛赤红,正从地上起来。   “陵端,天墉城禁止私刑,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杀屠苏!”芙蕖也来了,可是一开口,就是在帮屠苏开脱。   “依照天墉城戒律,滥杀同门当诛!我不杀他,谁来?”陵端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脸的血渍,眼神却依然凶恶。   “这……”芙蕖一时哑然。   两人拖延了时间,天墉城长老已经赶来,纷纷站在两人中间。   “陵端,你怎么回来了?”   陵端瞪着眼睛,并未答话。   “关于肇临的死,我们也在调查,等到查出原委一定还肇临一个公道。”   等天墉城给肇临公道?   天墉城当年若是果断些,根本不会招惹这些事。   陵端冷笑,正欲上前,肩膀被人轻轻一搭。   陵端回头,是从墨,看着他道,“不要过去。”   “你知道是不是?”陵端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有几分笑意,眼里又全是愤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从墨没说话,一转头避开陵端的视线。手被“啪”的一下打掉。   陵端指着从墨吼道:“你知道肇临死了,所以才让我来天墉城?”   难怪,难怪中元节马上要来了,无情观还会放他来离开,难怪从墨会专程提醒他来一次天墉城,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阿正,你冷静点。”从墨并未生气,只是看着愤怒的陵端开口满是无奈。   “死的不是你师弟,你当然冷静!”无情观怎么对待外人他再清楚不过,当年为了泼墨怎么对待自己,如今也会怎样对待其他的天墉城弟子,所以肇临死了他们无所谓。   从墨意欲开口,最终只是喉头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百里屠苏……杀人者若是不死,我一定回来将你碎尸万段!”陵端只留下一下句,便转身离去。天墉城弟子们看着,有几个想跟上去,可是陵端御剑,转瞬便已失去了踪迹。   他认定了百里屠苏是杀人凶手,他已决定为肇临报仇,可是他不得不走。陵端心中太清楚,天墉城的长老来了,红玉和芙蕖来了,连从墨都来了,而他,手臂已经麻木,不光是无法拿起奔流,就连乱剑诀也使不出来。奔流耗光了他的气力,非白的符咒叫他手臂完全不听使唤,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冲过从墨在天墉城长老面前杀了屠苏,所以他只有先走。   早晚,他还是会回来杀了百里屠苏。   他知道,百里屠苏在天墉城不会有事,有事也不会死,因为陵越会替他求情,执剑长老会为他说话,就算掌教真人和其他弟子有所不满也一定不能拿他怎样。   所以陵端走得干脆,血淋淋汗涔涔,也不忘立下誓言,若是他能回来一定杀了百里屠苏,将他碎尸万段!   陵端也没有走多远,因为他没什么力气,落在地上的时候脚都在发软,短短几步走得歪歪斜斜,勉强靠到树干便失去了意识。   从墨也没在天墉城停留多久,她是不放心陵端中途离开了无情观,即将要到中元节,各路鬼兵和门内外事宜还在筹备中,她不能离开太久,所以看着陵端离去也不做停留,连奔流也顾不上。   奔流还留在天墉城。   天墉城本就是修行剑仙的门派,天墉城诸位长老皆是修为极高的修仙人,对于剑,都是懂得,所以他们才头疼。   奔流并不是普通的剑支,他自带邪气,侵染着天墉城的灵气,即便是焚寂,好歹也可以拿,可是奔流他们却碰不得。   有弟子拾起奔流,顷刻间便向同门挥剑,等长老赶到夺下剑支,那弟子半生修为尽废。也有长老想要模仿焚寂那样困住奔流,可是奔流不为人所持,他在吞噬持剑者的修为心智,同人也拒绝法力太高的人碰触,只有在原地封印的办法。   天墉城封印法术很多,也有很多效应极强,可是用在奔流身上很浪费。   因为奔流的封印,无论多强,一两日以后,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把邪剑,不光吞噬持剑者的修为,也会吞噬周边的法力,包括封印的阵法,力量。   涵素很头疼,当年赶陵端走,多半是被陵端气到了,等到非白上门解释,他早就消了气,也一直在找陵端。   可是陵端却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直到前几天回来,一回来便誓死斩杀屠苏。结果是百里屠苏晕了过去,原因不明,之间长老也被迫提前出关和凝丹长老一起研究屠苏的身体,而陵端又不见了,人不见了,还留下一把邪剑。   放着不管会侵蚀周遭草木灵气,想管又没有人能拿得起。涵素也曾试着拔起,结果便是掌心烧灼一片。修为不够的会直接被邪剑控制,修为差不多的会被拒绝,修为最高的紫胤真人又忙着救徒弟,真是,一团糟。   几位长老讨论了一下,那日不光来了陵端,还来了无情观的人,无情观的弟子称他“阿正”,所以,这把剑或许也跟无情观有什么因缘。结果还是修书派人送往无情观,这边只能先用阵法镇压着。   等到七月十八,无情观终于来了人,亦或者是部属,来的是泼墨。不知道非白是出于何种考虑,把曾经在天墉城待过两个月的泼墨又派了过来,原因也很简单,让他来看着奔流,别闹出什么事。   “师父说奔流是端端的剑,要让他拿,我只是来看着。”   “那你们要放任奔流侵蚀天墉城的灵气?”   “大师兄给了我这个!”泼墨从怀里掏出一叠金色纸条,上面绘着朱砂符咒。   阵法都困不住的邪剑,要靠这一叠金纸?   泼墨将一张金符贴到奔流剑身,果然邪气立刻缩小了范围,只是还不能让人靠近。   有人好奇,但是不敢上前,泼墨经常离开,但是大部分时间会守在奔流边上。天墉城弟子偶尔也会围过去,毕竟泼墨化成妖也会说人话,也听得懂他们说话,还能打听一点自家二师兄的事情。   泼墨蹲在奔流边上,一旁负责看守的天墉城弟子会忍不住上前搭话,泼墨想了想,只道,“这些话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能跟你们师父说。”   “为什么?”   “端端喜欢你们,不喜欢你们师父。”   ? ☆、山外青山(六十三) ?  天色大好,阳光明媚。   陵端久违的睡了一个懒觉,精神充沛,身体业已恢复了活力,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   在天墉城和无情观一直都有定期沐浴更衣的习惯,特别是在无情观,从墨喜净,只要看到他身上尘土血渍,都一定要他回去洗澡再来,所以陵端虽然没有洁癖,却是喜好干净的。   衣衫已破,沾染着血渍。陵端一摸腰,还好,钱还在,可以去买件干净的衣服。   因为怕人误会,陵端也只好脱去外袍穿着一身破乱的里衣去买衣服住店要热水,等他洗完已经有官兵在等了。   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是陵端只盯着带头的官差看,“这位官爷看着好生眼熟。”   “少套近乎,快从实招来,你叫什么,家住何方,为何身上带血,是做什么事的!”对方颐气指使,压根没把陵端当好人。不过陵端总算想起来了,这人不是之前被自己吓跑的官兵么!   “人们都叫我疯道士李广元,家住昆仑山太虚观,三清乃我师尊,玉帝是吾君上,此次下凡来降妖除魔,奈何脏了衣衫,借店家沐浴洁身,官爷,可还有问题?”陵端眼珠子一转,霹雳巴拉编出一番真假混合的瞎话。   “胡说八道!”官爷当然不会相信,一拔刀便招呼道,“把他给我带回衙门,大刑伺候!”   “哈哈哈哈!”陵端哈哈一笑,转身御剑而去。   空留满屋官差店家食客,皆以为自己花了眼睛。   看样子这里离衡山不远。陵端挠了挠鬓发,理了理身上新买的翠色长衫,他并不喜欢这个颜色,然而却是店里最合他身形的衣服。   洗了澡换了衣服,陵端走在路上,心里想着要不要回天墉城,可是从墨为什么会出现?   若是百里屠苏该死,从墨为什么要拦他?无情观从未将天墉城放在眼里,从墨也不会惧怕天墉城长老,可是最后却将他拦住?陵端心里有千百句疑问。   可是肇临分明是百里屠苏杀得,肇临一直看他不顺眼,而百里屠苏煞气发作的时候,谁都砍,大师兄被砍过,其他师弟也被砍过,还有不是他杀的为何会执剑站在肇临身旁?   当时从墨到底想说什么?陵端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问问她,可是从墨什么也没说,是不想告诉他?想到这里陵端又有些愤怒,对天墉城,也对无情观,所以二者皆不想触碰。   不过既然到了衡山脚下,不妨去看看少恭,告诉他巽芳未亡,可惜他也不知道那人身在何处,只想着先上去让少恭开心一下。   等他去了青玉坛,才发现之前居住的小院早已人去楼空,欧阳少恭并不在青玉坛。陵端抓着小弟子,对方看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端端?”   “是啊,你们欧阳长老呢?”   “他回家了,你找他做什么?喂……人呢?”   陵端自然是去了琴川,到了琴川找到欧阳府邸,一样空空如也,难道欧阳少恭还耽在路上?还是陵端御剑速度太快,从醒来到青玉坛琴川跑个来回不过吃顿饭的功夫?   可是他是来找人的,若是当时没在意直接去了无情观天墉城,也还好,可是现在找人找不到,陵端又回了衡山,从衡山去琴川的路慢慢寻着。   方向只有一个,他放慢速度,兴许能遇上,况且,他也要好好理一理。   焚寂断了。   当时他虽然离去,可是焚寂已经断了。   那一团煞气从焚寂里跑出来,焚寂立刻就断了,   只是当时太过混乱,有人要阻止陵端杀人,有人要抢救百里屠苏,还有人为屠苏辩白,已经没有任何威力的焚寂成了一截废铁,无人注意。   可是陵端记得,焚寂剑终是断了,里面的煞气逸散出来,并未去百里屠苏身上,而是逃到了别处。   焚寂剑灵乃是太子长琴半魂,若是他裹挟这煞气逃走,自然是去找欧阳少恭,可是少恭在哪儿?   陵端沿着官道陆陆续续竟然能感受到一些煞气的存在,之前陵端对焚寂没什么感知,除非是靠近了,能看到焚寂剑身逸散出来的煞气和下面的燃烧不尽的火焰,可是这一次交手,却能清晰的感觉得到,焚寂在挣扎。   煞气狂暴不息并无章法,所以奔流可以吸取。奔流是邪剑,可是在交战中并不暴躁,相反,如貔貅张嘴,饕餮盛宴,毫不客气的吞咽着一切邪气煞气妖气魔气。   所以奔流不会被焚寂影响,相反的会更加畅快的吞噬着焚寂煞气。   此刻陵端已经没有了奔流,放开奔流的时候便是浑身乏力,等到一觉醒来,却觉得心境平和了许多,甚至开始想当时忽略的问题,现在沿着官道,愈发能感受到张扬奔腾的煞气。   心脏狂跳,是昊茗剑的反应,没有了奔流,陵端能清楚的感觉到昊茗剑的每一次波动,昊茗剑是自己的本命剑,归根结底也是一把仙剑,不过与他同生共亡。   顺着煞气传来的方向,陵端加快了速度,焚寂煞气,绝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果然,没走多远,陵端就见到了一处山洞,他站在门口,感受着里面源源不断传出来的煞气。   陵端并不想进去,因为上次被拖入地穴的遭遇,陵端对山洞再无好感,那次的事情过了一个多月影响才消除,但是在采苓的推波助澜下,心中欲念却是扎了根。   所以陵端有些犹豫,里面的煞气有渐渐浓厚的趋势,也许欧阳少恭就在里面,也许不在,可是焚寂的剑灵肯定在。   如果少恭不在,就收回来,到时候送给少恭吧。陵端终于下了决心,踏步向里,手中已经唤出了昊茗剑,在焚寂的影响下,细瘦的幽蓝色剑身不停抖动,已不知是兴奋还是惧怕,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洞里无光,陵端从入口进去,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和扑面而来的煞气。期初还有微弱的日光自洞口撒入,可是随着入洞越深,光芒也越来越黯淡,到了后面即便陵端五感超人也什么都看不到。   于怀中取出青哥,注入真气,本就是浅碧色的鸟儿散发出淡淡青光,照亮洞内。本就是为了弟子外出开发出来的法器,随着时间推移功能愈发多了起来。   当初从墨用青哥帮他练乱剑诀,白日里青哥是黑色的,到了夜晚就变成了散发淡淡青光的灯盏。   那只青哥还是当初从墨给他的,从青玉坛到无情观,再到如今,一直都带在身上。青哥明显不太适应煞气,飞的摇摇晃晃,陵端吹了一声口哨,小小的鸟儿就落到了陵端的头上,倒也方便了陵端看路。   再往里也没有多少路,只是煞气愈发浓厚起来,陵端怕青哥受不住,将它从脑袋上拿下来,直接捧在手里。   最深处,隐约可见煞气的来源是个人,蜷缩成一团,卧在地上,背抵洞壁。光线太暗看不清脸,陵端蹲下去,看着熟悉的杏黄色衣衫,也不做他人想,把人一翻过来,果然是欧阳少恭。   只是他现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身衣服也沾满尘土,眉毛纠结在一起,看样子相当痛苦。   陵端拉过欧阳少恭的手,顺着腕脉细细探查,果然,焚寂的剑灵就在体内,但是并没有服从原本的半魂,而是带着煞气开始侵袭这具身躯。   不管欧阳少恭原来有多强,毕竟也只是血肉之躯,更何况那半魂的力量还在世上游荡了千年,如今被焚寂煞气入侵,倒是不堪其苦。寻觅半魂千百年,一朝寻到,却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陵端心情复杂,可还是果断把人扶了起来,帮他坐好。焚寂煞气十分强大,陵端也没有把握,可是他相救欧阳少恭,毕竟自己欠他偌大一份恩情。   将自己的真气输入欧阳少恭体内,助他祛除煞气,此时才发现在山洞内是个错误的选择,煞气即便被驱除身体,也环绕在四周,围绕不散。陵端停手,自腋下将人托住,带到了洞外。   四周异常清净,能听到林中鸟鸣,举目可见之地既无鸟雀也无虫鼠,看样子逸散出来的煞气已经让林中鸟兽惊觉,都已逃离。陵端一手抵在欧阳少恭背后,逼出部分煞气,林中便漫起铅灰色雾霾。   不多久,鸟鸣已不再可闻,整个深林更为寂静,陵端也只当附近动物都已逃离,开始全力帮助欧阳少恭祛除煞气。   煞气入体已足够麻烦,更何况是缠绕在魂魄之中?   到了晚上,陵端收回手,并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体内真气已经耗竭,他必须休息。手指全是冰凉麻木,连体力也被消耗了。好在,效果也很明显,少恭体内的煞气已不似开始充斥体内,而是凝聚在丹田之中,透过血脉运行在身体里。   看着寂静山林,连蚊虫也无一只,倒是地面上有不少小虫的尸身,就连周围的树叶也发黄枯萎。那煞气竟然厉害如斯,陵端有些庆幸,那日自己和焚寂交手,竟能全身而退。   可是奔流竟然能吸收这样的煞气,果真是一把邪剑。想到这里略一低头,非白将这把剑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偏头,欧阳少恭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他,面无表情。   ? ☆、山外青山(六十四) ?  “你醒了,少恭?”陵端喊了一声,少恭依旧面无表情。   陵端略一思索,又叫道,“焚寂?还是太子长琴?”   这两个名字一叫出口,欧阳少恭立刻变了脸色,脸全皱起来,恨恨道,“已经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离开青玉坛前我就知道了。”那次见到从墨,就已经在跟他说欧阳少恭的身世。   “那你还敢救我?”   “没什么敢不敢,欠你恩情,自当还你,你要是还有力气,别慌着跟我说话,先把你体内的魂魄融合吧。”陵端早就注意到了,剑灵和欧阳少恭,现在还在互相争抢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只是有陵端的真气输入,煞气被驱出体外,剑灵也被压制。   “嗬。”欧阳少恭冷笑一声,不在说话,闭着眼睛调息起来。   陵端看他已经自己在调理,转身便走,本来他应该御剑而行,可是体力真气全无,只能徒步走出树林,至少要到不被煞气侵染,还保有灵气的地方。   欧阳少恭以为他已经走了,毕竟自己之前就算对他有恩,如今他帮自己压制剑灵也已经还了。   夜间煞气本就猖狂,好在陵端的真气还留在体内,纯净而充足的仙气储满四肢百骸,即便煞气冲撞却也奈何不了。仙气本就是天地间最为祥和清灵的气息,对于狂躁凶煞的气息自有驱除抵挡的作用。   很久之前,在欧阳少恭一开始遇到陵端就发现他体质特殊,竟然是真真切切的仙人体质,虽然看着很狼狈,修为也不够,但是确是一身仙气,所以才力排众议,把人留在身边。   等到陵端想要离去,欧阳少恭很是生气,可是陵端注意已定,看样子无情观业已参与进来,他还不敢公然对无情观下手,所以才故作恩德放他离去,不想近日半魂归来,满是煞气的时候,还会为他所救。   等到太阳高照,陵端才回来,手里还拿着衣服。   欧阳少恭眯着眼睛,他有些累,可是还醒着,看着陵端走到跟前,拿起自己的手腕,细细探查着自己的经脉。   “剑灵已经压制住了,往后就是融合魂魄,我看你先洗个澡换身衣裳吧。”陵端将衣服摆到他跟前。   深蓝色刻纹长袍,还有雪白的里衣,陵端准备的倒是充足,欧阳少恭缓缓勾起嘴角,然后身体往前一栽。   陵端正在一旁,伸手托住,“你怎么了?”   “恐怕,要麻烦你了。”欧阳少恭说的很小声,也很轻,但是陵端听得清楚,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应该是身体乏力,叫他代劳。   没明白的时候在想,想明白犹豫要不要放手,他自己洗澡都是要别人服侍,现在叫他给欧阳少恭洗澡?   不过又一想,三年前自己也是动弹不得,洗澡也是要人前后帮忙,如今少恭魂魄为结,只怕比自己当初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少恭身上还散发着煞气,陵端也不敢把他带到有人的地方,只道,“河水可以么?”   欧阳少恭翻了一个白眼,可惜面朝下陵端看不到。   陵端还在说着,“毕竟你身上的煞气,对于人来说太过危险,若是去了旅店,容易误伤凡人。”   “有劳。”   看样子是答应了。陵端把欧阳少恭托起,往肩上一抗就飞向了河边,下水前再把欧阳少恭放下来,对方已经脸色煞白。陵端想了一会儿,道,“太快了?”   “我想吐。”欧阳少恭过了半天才说出来话,陵端这才明白是方才的姿势移动的确很不舒服,挠了挠头道,“下次注意。”   又助他逼出一些煞气,才开始给他脱衣清洗,其实也只是一些泥土汗渍,给他洗干净再套上衣服。怕他沾上河底泥沙,只得一手将人托住,一手帮他擦拭。   结果给欧阳少恭洗干净穿好衣服陵端自己身上也打湿了不少地方,这种事情,还是采苓他们会做。   等到陵端抖着衣衫用法力烘干,又抱着欧阳少恭换了好几个姿势,而欧阳少恭始终睁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他折腾。   “这种事情,我本来就不会。”陵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少恭本就不舒服,还被自己这样折腾,解释了一句对方也没什么反应,索性一手托着背一手托着腿弯直接把人抱起。   注意到怀里人脸色更差了,陵端撇撇嘴,“这不是怕你不舒服么。”   “你就不会正常的背法?”   “不是要看着你么,你体内的煞气可不安分,背着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把人放回去远处,还是和昨日一般坐到身后,往他身体里输入真气,助他压制住煞气,只是,这一日明显能感觉得到体内煞气弱了许多,那些一半的魂魄也有了融合的趋势。   本就是一体,应该早就渴望重归于一,是以才会这样快速?   到了半夜,体内的煞气忽然猖獗起来,陵端正欲发问,欧阳少恭身体一软就往旁倒了下去。为了方便煞气流出,陵端特地选了高地,一旁倒下去就是摔下山坡,一伸手把人一拽,拽到了自己怀里。   看着少恭又是一副昏迷在梦魇中的样子,陵端不敢多想,一手探入少恭怀中,隔着里衣将自己的真气直接由心口送入,另一只手抵在背上,一前一后帮他控制体内煞气,魂魄在融合,煞气没了归处,反倒愈加狂乱。   不多时,少恭的眉头便已舒展开来,看样子自己费心费力,也让他舒服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怀中人于睡梦中,发出平稳的呼吸中,看样子睡得很熟。陵端想把少恭给打醒,自己在这辛辛苦苦的给他调息助他修行,他却睡得安稳。可是心中又有几丝不忍。   半魂飘零千年,屡世渡魂屡世孤独,如今终于拿回了魂魄安睡,陵端也不忍打断,只得任由他睡去,而自己保持着清醒为他驱除煞气。过了子时,少恭体内的煞气也已渐渐平息,陵端也松了一口气,今日煞气猖狂,总比第一日要好得多。   陵端知道在无情观这三年自己已经成长了许多,可还是不够,和焚寂对打的时候,他依赖着奔流,甚至希望没有非白的符咒,好让他一次打到百里屠苏,帮助欧阳少恭的时候,常常力有不逮,皆因自己还太弱,有奔流时依赖奔流,没有奔流的时候力不从心。   好在那些阵法符咒,谦墨都已教会他,本是为了少恭,如今少恭魂魄逐渐融合,他也不用担心,只要自己修行就好。   似乎睡得太舒服,少恭竟然在陵端怀里蹭了蹭,安静的阖着眼睛,嘴巴无意识的撅了一下,模样甚是可爱。陵端腾出一只手来,恶作剧一般在他鼻子上勾了一下。   醒着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还不如睡着可爱。   月过中天,四野无人,已无虫鸣鸟叫,一时间甚是寂寞,唯有怀中活物,迷迷糊糊间动一下。陵端看着少恭,也忍不住笑,周遭草木都已枯萎,更别说其他动物,似乎一轮明月下,只有自己和少恭两人还活着,世上唯有他们在相依为命。   他知道焚寂煞气在夜里猖狂,等太阳一出来,阳气就会上升,压制阴煞之气,也一并压制住剑灵,所以要等到天亮。   虽然陵端也很困,但是他不能睡,因为要守到天明,少恭睡着了,体内的煞气全赖自己压制,自己要是也睡着了,便有可能肆意冲撞,毁坏这幅肉躯的血脉,所以再陵端看来,为少恭守夜是他的职责。   等到东方微白,陵端已经在不停的点头了。此时少恭已醒,睁着眼睛,看着陵端一次次底下头又惊醒,复又摇摇头,然后继续低头,明白他是困了,可是欧阳少恭只想笑。   少恭并未笑出声音,不过陵端看到了,看到自己一直守着的人已经醒了,于是揉揉眼睛道,“你醒了?那我可以睡了。”   言罢真的一闭眼睛就睡了过去,两只手还放在少恭身前,依旧将欧演少恭抱在怀中。   很是暧昧的姿势,太过靠近的距离,但是欧阳少恭并未推开陵端,甚至换了一下姿势继续在陵端怀里休息。许是因为陵端是仙体,他身上的味道,欧阳少恭异常喜欢,至少感受到这股仙气,浑身都很舒服,况且他也没有多少力气,也还未彻底清醒。   还在回味着之前的梦境。   许久不成熟睡,更不要说做梦。   之前即便是有梦,也是半睡半醒期间,梦到千年渡魂过往,全是噩梦。更或者说,自从魂魄分离以来,他从未安眠过,日日夜夜都是焦灼难耐,不曾有过片刻安宁。   自半魂归来,却带着滚滚煞气侵蚀躯体,叫他辗转难安生不如死。   一直到陵端来了,当时他甚至分不清来人,不知丕泰,可是能感受到,不断涌入体内的真气,是纯净的仙家修为,纯澈干净,源源不断的涌入身体,将煞气驱除,将剑灵压制。   待他醒来,便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三年未见,一点未变。   ? ☆、山外青山(六十五) ?  过了几日,少恭体内的煞气终于不再外溢,虽然体内还未除尽,不过总算是不用担心伤到周围的人群。   这时陵端才把人带去了城镇,两人一起一后的走着,陵端瞧着少恭潇洒的背影直摇头,明明还没恢复,逞什么能。   少恭却不以为意,直接叫了一个套间看着陵端,陵端顺着少恭的眼神往后看去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回头才明白过来是叫自己付钱,少恭身上连衣服都是自己买的,更不要说金钱。   “你上路都不带盘缠么。”陵端掏出钱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虽然他也没有出门带钱的习惯,可是他不须饮食住宿。少恭怎么也忘了,他忘了,寂桐怎么也忘了。   “寂桐呢,她不是应该在你身边么。”   “桐姨已经先回琴川了。”   “咦,我去琴川没看到啊……难道是错过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   “四天前,我去青玉坛找你听说你不在,就去琴川,到了琴川你家里没人啊。”   少恭在柜台边上刚填完账薄,一旁小二就凑了上来。   “两位爷赶早啊,本家客栈早餐好吃丰富,有白粥菜饭,还有抄手水饺面条,客官要不要来一份?”   陵端听到这里嘶了一声,看着少恭打量了半天。少恭道,“你怎么了?”   “我忘了你还要吃饭。”陵端自己不用吃饭,在无情观身边都不怎么吃饭,自然也就忘了少恭还是凡胎,“这几天饿坏你了吧?这家里店里有食,你先吃着。”   说完又对一旁小二吩咐道,“来来,少恭点什么你上什么,账先记着,回头一起结。”   “你去哪儿?”陵端的样子分明是要走,少恭说话间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我去买两身欢喜衣服,先洗个澡。”上次洗澡还是从天墉城出来,反正百里屠苏也跑不了,他这边先把少恭体内煞气除去也不迟。   陵端转身看了一眼账薄,少恭给自己签的名字居然是端端,顿时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么,摇摇头往外去了。   等他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是?”少恭早饭吃到一半,桌上堆着一叠碗筷。   “之前给你买衣服也不知道大小,随意买了件,看你穿也大了,叫裁缝来给你量身做两件。”陵端手里拿着包袱,看样子是他自己的衣服,又道,“这里好像不大方便,少恭,你先吃,我去看看房间在哪儿,老板,烦你在此处稍等。”   拎着包袱又去问房间,跟着小二去了房间,片刻后出来少恭已经吃完,两人正在前厅等。   这家客栈前面是拱客人吃饭的门店,往里院子才是住人的地方,陵端从里面出来一招手把两人带进了房间,开口就问,“你要里面的还是外面的?”   “随意。”   “那……你们进去吧。”人家裁缝还等着量尺寸做衣服,总不能叫人家一直在外面等着,陵端把手里包袱一放又出去了,等他再回来裁缝也忙完了,陵端付了钱又叫他先送套换洗的过来。   “你又去做什么了?”陵端一早上跑来跑去就没听过。   “上次事用冷水凑合着洗了一下,刚才我叫店家去打了热水,你好好洗个澡,一会儿衣服也该送来。”陵端理了理衣服,“你着急么?”   “怎么了?”   “我问问,你若是不着急,我们在这里住两天,等你身上煞气除尽再走。”   “我没什么,不过你……这三年都在无情观么?现在,有什么打算?”   陵端想了想,道,“师父叫我下山走走,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是么。”少恭听了脸上浮出微笑,“这几天还要你多费心。”   “少恭你这么客气可就见外了,我们又不是不熟,三年前你照顾我的时候,我可是连谢谢也没说。”   “那是你说不出来。”根本就不能开口,也不能动弹。   “是啊,那时候没法开口,我还想问你,知道雪见现在在什么地方么,之前的事情,我一直想亲口和她道声谢。”   “雪见是唐家堡大小姐,自然是在唐家堡,你去找她,只怕她认不出来。”   “我可以跟她说啊。”   两人说着话,店家送来热水,便准备着沐浴。   待杂事处理完毕,店家又来问午饭,陵端直接叫人送到房间,他当然是不用吃,但是少恭或许需要。   陵端白日里除了修炼再无其他的事情,况且少恭白日里不受煞气侵扰,可以在房里好好休息。   一直到晚上,店家又送饭来,打量着陵端和少恭的眼神愈发奇怪起来,陵端只好问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您二位这是来游玩的?”   “是啊,我和少恭游学至此,不知附近可有什么景致?”   送饭的小二似是放心下来,一开口把镇子东南西北介绍个遍,可惜地方太偏,所以小二还是建议他们进城去玩。   一想到成城里人流,陵端不住地揉着太阳穴。   不过房中气息却是不大流动,还不如在山林里,想了想,明日白天自己还是到外面找个地方修炼的好,至于少恭,白日里也可以好好在房里休息,反正煞气活跃也是晚上。   入了夜,不放心少恭的情况,敲了敲门,内里毫无反应,陵端吓了一跳,连忙推门进去,结果少恭在榻上卷着身子挣扎着。   来不及探察脉络便急着为他驱除煞气,等陵端将自身真气催人少恭体内,才觉得奇怪,少恭体内的煞气已经驱除了大半,即便是自己来帮忙,也只需将少量残余逼出体外,少恭怎么会难受成这样?   只不过少恭似乎已经熟睡,闭着眼睛,表情平静,陵端到最后也只是小声叹口气,拉着被子给他盖好。正想离去发现少恭居然和习惯一般枕到他腿上,还拉着一只胳膊,似是前几天在野外。   本来山野底,地上躺着并不舒服,加上又有煞气在身,陵端不放心这才晚上半搂半抱的把人安在自己怀里,可怜他一晚上换不了什么姿势,到了白日总觉得筋骨难受。本以为到了客栈里,少恭能好好休息,自己也能好好休息,谁知道对方习惯了把自己当做肉垫,陵端倚在强上满是无奈。   他又不能把人推开,撇撇嘴,还是给少恭掖好被角闭着眼睛自己修行去了。   因为陵端修行大多是要体内运行真气,所以通常都是闭着眼睛不理外事,也就没注意枕在他腿上的人蓦然睁开眼睛。   欧阳少恭睁开了眼睛,静静打量着少年,陵端没有关窗的习惯,月色从窗口透进来打在少年脸上一片清辉。   陵端很白,黑的时候黑成碳,表皮脱落以后,新生的皮肤雪白稚嫩,映着月光一片柔软,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了几下陵端才反应过来,一手把少恭的爪子扒下来,问道,“怎么了?做梦了?”   “嗯。”少恭居然点了点头。   陵端趁着他醒着,换了个姿势,顺带把腰上的爪子一并扒下,问道,“真少见,是什么梦?”   “月下佳人,垂眸凝思。”   “嘶……”陵端听了,倒吸一口气,思付片刻,“你想巽芳了?”   想到这里真想说巽芳其实没死,结果被少恭屈指敲在额头上,虽然不痛,却也叫陵端脑子一空,反应过来揉揉额头道,“你打我做什么?”   “因为你笨!”少恭想摇头,最后也只是脸换了个方向,明明是在开他的玩笑,怎么一点没有感觉?   “欧阳少恭你适可而止,要不是你现在有病我早把你踹出去了!”虽然不疼,但是莫名其妙挨了一下陵端心情很差,“我去无情观是为了修仙,回来也是为了修仙。”   “你回来,和修仙有关系?”少恭没看他,却问了一句。   “师父是这样说的,在尘世里走走,锻炼心性,你再敢说我笨,我马上把你丢出去,然后回无情观。”回去之前再去一趟天墉城把人砍了!   “好,你不笨。”欧阳少恭笑得肩膀都在抖。   “不许笑。”自己说的是事实,笑什么笑。   “那你想看我哭么?”   “不用,你闭嘴,夜里你都不用睡觉么?”折腾了一晚上,自己还想好好修行,又被打断了。   “睡不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陵端有些紧张,按理说少恭的身体已无大碍,自己现在离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胸口。”少恭声音有些压抑,陵端一伸手,就摁住了心口,细细感受着那里的气息,却错过了对方嘴角的笑意。   “没事啊,你真的难受?”   陵端皱着眉,问得一本正经。   “现在,好像没事了。噗……”少恭终是压抑不住笑意,噗的一声笑出口。   陵端彻底黑了脸,咬牙切齿道,“欧阳少恭!没想到你能这么无聊!”言罢起身要走,被少恭一拉。   “我是真的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你是白天睡多了!”晚上才这么精神。   “对啊,因为有人跟我说,白天煞气很安分,要我白日里尽量休息。”   这是陵端白天沐浴后对少恭说的话。   ? ☆、山外青山(六十六) ?  几日相处下来,陵端越发对少恭气得牙痒痒,可惜又不能撒手不管,终于等到少恭体内经脉中以无甚煞气运行,这才算放了心。   决定明日一早启程,出去走走再去天墉城,便对少恭说到,“少恭,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我想明日就走吧。”   “走,我们去哪儿?”   “不是我们,是我要去找雪见道谢,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去哪儿都方便,日后要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陵端说完少恭就变了脸色,瞪了他一眼,明显是不高兴。陵端抓抓脑袋……两个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不好,只是觉得少恭意外的,有些粘人。   即便身体没什么事,晚上也喜欢拉着他,说些往事,大多是少恭在说,陵端在听。   陵端没什么故事,从小就是被天墉城捡回去,再往后被误会被无情观收徒,也没什么波澜,况且修炼中的事情,陵端也不爱对外人说。少恭的过往太过沉重,说的时候常常会盯着陵端看,陵端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害怕他,也只好轻轻抚着少恭的背部做安慰。   他并不害怕少恭,当初在衡山看到那些文字,甚至是同情的,如今亲耳听着那些过往经历,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心痛却无能为力,所以他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离开。   一个人煎熬的夜晚,他已尝过,太漫长,太寂寞,所以少恭不舒服的时候,他愿意陪在旁边,哪怕只能轻轻拍拍他,也能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陪着你。   或许,当初谦墨从墨陪着他也是这个原因。熟悉的人在身边,可以依赖的人在身边,有所倚靠,心中便没了惊恐。   陵端陪着少恭,也只是想陪着。少恭夜里常常会惊醒,然后抬头看着他道,“还好,你还在。”   只不过,之前陵端在无情观虽然有人陪着,不过是睁开眼就能说话,夜里陪着少恭,对方假寐中常常有小动作,搂腰抱腿常常叫陵端尴尬不已,问题是一个男的抱着他,他居然没什么不高兴……   他明明是喜欢芙蕖的,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更何况芙蕖总是帮百里屠苏说话。   即将出行,陵端又找店家要了热水。七月盛夏,贩夫走卒路过此地大多是直接在后院淋洗,只是陵端本不会流汗,沐浴纯粹是在无情观养成的习惯。   待起身换好衣物,忽觉有人靠近,猛然回头,却见一张面孔放大在眼前,不觉讶然出声。   外方似有小二听到,过来敲门问到,“客官,有什么事了?”   等陵端定下心来看清楚是少恭,便道,“没事,衣服掉水里了。”听到外面有捂嘴笑的声音,陵端不觉瞪着欧阳少恭道,“少恭,没事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一手捂着胸口,心中莫名悸动看了一眼正想低头避开视线便发觉有柔软的触感贴在唇上,原本漆黑的一双眼睛更是放大到极致摆在眼前。   陵端没来得及闭眼,如今对着漆黑明亮的一双眼睛,反而有些不舍得闭眼。眼前幽幽双眸储满星光,陵端三年前就会看着失神,如今贴的这样近,更叫他心意沉陷,就连勾在腰间的手也忘了理会。   贴合着流畅的腰线,慢慢捻动,划过一寸寸衣衫直到深入内里。陵端觉得他应该拒绝,也知道自己可以拒绝,但是心中浮起绮念,似是那一夜的梦境,兴奋而甜蜜,即便知道危险也全然不顾。   清晨早起,陵端坐在床上发呆,许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起来脑袋依旧涨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少恭脸上倒是带笑,小家伙未免也太没戒心了,可是坐着苦恼的样子却十分可爱。   “嗯,有点头疼。”开口嗓音还有点沙哑。   “那在睡会儿?”   “不用了。”摆摆手,天已经不晚了,不过想了想,复又看着少恭道,“我们去哪儿?”并无太多惊讶,坦然接受了两人在一起的事实,毕竟昨夜的事情两人都很清醒,他并不讨厌那种感觉。   “我本来是要回家乡琴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好啊。”他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师父也没给出特定的目标,既然少恭想回去,陪着他便是。   琴川民风淳朴,少恭开着医馆声名日起,不过这些陵端都没什么兴趣,他也不大愿意留在人多的地方,大多时候还是自己在家里修行,偶尔想起之前的事情脑子里会一阵一阵的疼。   青哥在手臂上爬上爬下,被陵端捉下来放在手心,小小的鸟儿在手里蹭着。   “端端,这是你养的?”寂桐差不多与少恭同时回到琴川,两人同时启程,路上少恭发现焚寂剑灵便让寂桐一人先行,不料自己险些为煞气所害,耽误了不少功夫,好在恢复以后两人御风而行,不必舟车劳顿,一日便赶了回来。   “是啊,他叫青哥。”陵端摊开手,青哥从掌心下来,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却不走远,总在陵端附近。   “这鸟儿,挺乖的。”寂桐看着,心里喜欢,竟然伸手去摸,但是青哥闪着翅膀躲开了。   “桐姨,这鸟认生,你要是喜欢小鸟,叫少恭给你买几只吧。”   “用不着花那个钱。倒是你,现在还是不怎么吃饭,要成仙啊   “是啊,桐姨,我是修仙的真不用吃饭。”   “你要真是修仙的,能做那种事?”   陵端眉毛一挑,难怪总觉得寂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关系,只不过从墨也说过,此事并不影响修行,所以他也不大上心,“有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影响,桐姨不需要担心。”   “你不是喜欢你小师妹么?”   “那是以前,人心易变,本来我也不讨厌少恭。”   “唉……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大概就是循心而为,喜欢就做了。”陵端仰起头,如今不在无情观,他想做什么全都是自己拿主意,倒也方便。   寂桐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陵端还在逗弄着青哥,并未看向寂桐。   两人沉默了片刻,少恭已经回府,寂桐忙着招呼少恭去了,陵端坐在原地,把青哥收了起来。等到少恭坐过来,看着他袖口的鸟儿问道,“方才在跟桐姨说什么呢?”   “没什么,她不大放心你和我在一起。”陵端直接回答。   “那你呢?”   “嗯?我,我无所谓。”陵端动动肩膀,他和少恭在一起虽然很开心,只是流言蜚语也少不了,也好在陵端在无情观养成了不怎么走动的习惯,否则按照在天墉城整天没事找事的习惯,估计大半个琴川都要被他搅合起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兰生叫我去他们家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啦,免得方小姐说话不方便。”方家是琴川大户,如今是方家二小姐方如沁当家,把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太溺爱自家弟弟,把方兰生惯成了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偏偏方如沁喜欢少恭,方兰生也喜欢撮合少恭成为他二姐夫。少恭软硬推了出去,二小姐脸皮薄没了下文,方兰生还是不死心,少恭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他府里就有一位。   说出这话,陵端心有芥蒂,少恭也只得叹息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推了吧。”   “不必了,此事还是早些言明比较好。”少恭心中所念恐怕还是亡妻,陵端不问也不说,只想放纵一回。   少恭握着他的手,温暖厚实,陵端低头看着,修长的手上还有一些凸起的血管,一只手盖过去,颜色分明,白一些,又短一些。陵端张开口,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扭头看着少恭。   当初也是这双眼睛叫他惊讶,之前也是这双眼睛叫他沉迷,如今看着这双眼睛,似是想要找出点什么,却只看到满眼的纯善,或许他曾经错过,但是如今魂魄恢复,性格也恢复最初的纯善?   伸手抱了抱少恭道,“日后,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等琴川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怎么样?”   “游山玩水?”   “是啊,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我们就去灵气多的地方。”   陵端听了勾起嘴角,原先他是喜欢的,只不过被谦墨带了一年,再到人多的地方就已经不太适应,可能真如泼墨解释的一般,还是修炼的原因,笑道,“也许是我现在修为不足,在浊气太多的地方总是不太习惯,等到以后,我也可以习惯人多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就哪里都可以去了。”   “想去哪儿?”看着陵端笑了,顺手把人拉倒怀里,在面颊上蹭蹭,陵端面色微微发红,道,“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你要去我可以陪着你,不过这九州八荒,你大约……”   话说到一半抓住少恭不老实的一只手,红着脸道,“你不是还要去方家吃饭么?”   “不急,改天再去也不是不行。”说话间带着陵端的手把衣服往下一扒,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只是陵端心生羞意,薄薄肌肤也带上了淡淡粉色。   ? ☆、山外青山(六十七) ?  青玉坛的人反复来了几趟,原来玉衡已经完备,想叫人回去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长生不老,肉白骨,活死人,也就是死而复生。   也许应该告诉他巽芳没死才是,这样也许少恭就会拒绝回青玉坛,更或许启程去找巽芳,不说,少恭也许就会回青玉坛。   陵端纠结良久,终于还是找到了少恭,“少恭,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少恭笑得愈发开心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陵端抬头对上一双满目星河的眸子一时语塞。   “怎么了?”陵端很容易看着少恭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对此少恭倒是格外开心。   “额……我想到一件事……什么来着……”陵端挠了挠头,忽然间有些不想说了,独占温柔的心情,忽而冒芽,接着迅速蔓延起来。   “那你想想。”   “嗯。”陵端点点头,心中愈发阴郁起来了。   “不开心?”通常情况下,陵端要说什么都是一脸兴致勃勃,极少露出这种犹豫的表情。   “少恭,或许过阵子,我要出去。”   “去哪儿?”   “去天墉城,办点事。”   “你和天墉城还有瓜葛?”不是已经离开三年了么?少恭话一出口,陵端就变了脸色,忽而涌现出一股猛烈的恨意,甚至散发出了剑气、杀意。   即便之前在青玉坛被弟子们嘲笑,也只是触手教训,如今却是动了杀戒,少恭连忙拉着陵端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陵端吸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肇临的死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不对,你有什么瞒着我,到底怎么回事?”陵端的表现太过反常,少恭拉着他没有松手,势要问个清楚。陵端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陵端叹了口气。   “我原本是天墉城弟子,你是知道的。我在天墉城的时候,有个很要好的师弟叫肇临,也有个很讨厌的师弟,百里屠苏。这趟出来我发现百里屠苏杀了肇临,所以我给肇临报仇。”   “给肇临报仇,你要杀了百里屠苏?”少恭似是惊讶。   陵端看着有些奇怪,道,“你难道认识他们?”   “之前百里屠苏下山的时候,我遇到过他,相处下来只觉得他性情耿直,不像是会杀害同门的人。”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从小就冷冰冰的,更何况还拿着一把怪剑,随时可能发狂,发起疯来,连自己的大师兄师尊都砍,哪里还会管什么同门不同门。”说完还有些不放心,张嘴到,“不要因为他有你一半魂魄就那样相信他,焚寂的控制力有多强……”      少恭低着头,发现陵端忽然不说话了,又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并不是一张生气的脸,相反,眼里似乎还含着泪光,   “怎么了?”   这次陵端低了头,良久才缓缓道,“焚寂里有你一半的魂魄,当初,你是不是后悔,当年灭了乌蒙灵谷?”   陵端看着少恭,少恭却移开视线,似是看着远方,道,“当年我只是破开乌蒙灵谷的结界,下手的是青玉坛。”   少恭说完,陵端看了半天,脸上并无异色,不禁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青玉坛?”   “去做什么,炼长生不老药?”   “不,雷严贪心太重,已经多次派人来琴川,我担心这样下去,他会无所不用其极,伤及无辜,与其等到那时,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你打算怎么办?”陵端看着他,长生不老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凡人丹药大多是有毒多于有用,可是总有人迷恋丹药的作用,宁愿吃下一堆药丸也不会苦心修炼。   “他手里有完整的玉衡,或许有其他的办法,总之一切到了青玉坛在细谈吧。”   陵端点点头,心中却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放佛又听到从墨的那句,“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没有说,屠戮乌蒙灵谷,难道不是你要拿回焚寂,单凭雷严,能够威胁得了你?还有焚寂……如果不是少恭问起,也许他一点都不会怀疑,因为之前只有百里屠苏拿过焚寂,也只有他会用焚寂伤人,可是,那里面也是你的半魂。   陵端心中生出种种念头,却不敢细想,更不敢深究。   此次去青玉坛少恭已有打算,并未带着寂桐,也叫那些弟子先行回去,倒是带着陵端两个人走着,陵端的意思是直接驾云过去最简单,少恭看着陵端心不在焉,只当带着他散心。   两人一路磨蹭,到了衡山脚下已经是半个月后。   正坐在店内喝茶,大街上熙熙攘攘嘈杂不清,只是叫李广元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陵端听着觉得耳熟,回头一看,真是那日要缉捕自己的衙役,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陵端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对方已经一脚踏进门槛,指着陵端喊道,“李广元,我叫你呢!”   这名字听着好生耳熟,陵端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是那日客栈被拦,自己随口编的,没想到这人到记住了,便笑着说道,“官爷慢说。”偏过头又冲少恭笑笑,少恭面上存疑,倒也没说话。   “你就是那什么……昆仑山什么宫的疯道士李广元对吧。”   “对啊对啊,外人都这么叫我。”至于是什么宫,随口诹的陵端也忘了,不过李广元这个名字倒是有映像。   “你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当然是真道士。”陵端自幼入天墉城修行,虽然是修的是剑仙,但是本质上,也算是道士,这一点真不需要撒谎。   “好。”那衙役说完一把抓住陵端的手腕,“跟我走一趟。”   “这年头,当道士也犯法?”衙役一拉,陵端就被拉了起来,脸上还笑嘻嘻的,毫无半分惧意。   “县衙大狱闹鬼,你跟我去瞧瞧!”   “县衙?本镇所属县衙离这里差不多十里路,也归你管?”附近有县城陵端是知道的,不过镇上的官差能官道县里?   “我们老大是县里的总捕,杨振天你不知道么!”   “噗……”陵端更是忍不住笑,“我们出家人,不问世事。”   “少废话,快跟我走,你要是真道士就快去帮我抓鬼。”这位杨捕头似乎挺着急,拉着人就走,可是这一会却拉不动陵端了,陵端扭头对少恭说道,“官家有请,我去去就来,你在这等我会儿。”   下面得官差纷纷议论,县衙到这里光是走路来回也要三四个时辰,这人打算一个人跟杨捕头去?   少恭点了点头,陵端一伸手,反把杨捕头拎了起来,“县衙在西南吧,我带你走,你认下路。”说完两人就不见了踪影,留下围观的食客和跟班的衙役大眼瞪小眼,然后围着客栈来回找人。   找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这才注意到方才和陵端坐在一起的欧阳少恭,只是众人认得这位山上的青玉坛长老,也不敢太过,小心翼翼的拱手问着。   “刚才他不是说了么,带着你们头儿去了县衙大狱,有妖捉妖,有鬼抓鬼。”少恭倒是不急,陵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至于拿官差开玩笑,更何况无情观行走人间,也一直是捉妖拿鬼,与普通道士并不多大不同。   一盏茶功夫,陵端就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个人。   原本意气风发的杨捕头此刻煞白着一张脸,陵端一松手直接软滑着往下倒,还好被一旁的小捕头们扶住了,才没坐到地上。   “少恭,我们走吧。”   “鬼抓到了?”这么快?   “抓到了。”陵端脸上仍是笑意。   “县衙阳气那么盛也能闹鬼?”   “阳气盛压得住阴间的鬼,压不住阳间的。”   “这鬼是人扮的?”   “内鬼而已,故意装神弄鬼。”   杨捕头这才缓过气来了,指着陵端你了个半天终于说了出来,“你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呵呵,怎么会。”陵端捂着嘴,拉着少恭就向外走,周围衙役拔刀对峙,被杨捕头喝退,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怎么,杨捕头被吓到了?”   “可能是我御剑的速度太快了,在县衙耽误了一点功夫,怕你等得着急,回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飞的太高,他好像不大习惯。”   “虽然他会武功,毕竟也只是个凡人,他刚才说不许你胡说八道,这事情,有什么问题?”杨捕头那句话分明是警告。   “没什么,都是他们县衙官府的自家事情,我们犯不着干预。”陵端说完,挠挠头又道,“官府水深,出了事不好收场推脱是鬼魂所为,可惜这杨捕头之前见过我,今日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知道我和你在镇上,特地寻来,我原先只是好奇,此处清气祥和,不该有鬼怪踪迹,以为是县里有什么鬼影,结果也只是他们自作孽,多说无益,反正他们心里明白就好。”   “如此一来,日后岂不是会牵连到你?”   “放心吧,他们不敢。”陵端笑得眉眼弯弯,少恭心中却更是不信,只不过陵端不愿多言此事,他也不好深追。   两人并着肩缓步上山,陵端仍旧是四下瞧着山间花草树木,似是和第一次来时。   ? ☆、山外青山(六十八) ?  大门处已有弟子守候,见到两人直接引入,当然受礼遇的是青玉坛的丹芷长老,陵端两手空空跟在后面。   三年未来,许多弟子已经不认识他,上下打量着,陵端笑笑不说话,跟着少恭径直往里走。青玉坛派人去了琴川许多次,总不该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青玉坛坛主看到少恭依旧是满面笑容,只是看到陵端的时候又张大了嘴,指着陵端问道,“少恭,你又找了个人?”   “噗,还是他。”   陵端抽抽嘴角道,“两次都吓着坛主,还真是不好意思。”   之前是陵端自己戴着面纱,雷严非要看,如今是陵端没戴面纱,雷严更是要看,样貌变化太大,怪他咯?   还好,毕竟是坛主,片刻之后已经适应,缓和面色道,“两位远道而来,先下去休息吧。”   有什么不能当着自己的面说?   陵端一挑眉,抱拳道,先行告辞。三年不见,当年居住的小院竟然没什么改变,进去一看,窗明几净,桌面不落纤尘,显是这两日才打扫过。   陵端离去,雷严终于松了一口气,要说正事,有外人在总是不方便,一挥手叫弟子们都退下,只对着欧阳少恭一人说道。“欧阳长老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只是近来常常被一群野犬搅了清净。”欧阳少恭脸上挂着笑,一开口却是骂得毫不留情。   “呵呵。”雷严轻笑了两声,欧阳少恭一直都不是很服,即便表面上两人互利互惠,私下里各有各的打算,近来更是一反常态回琴川停留许久,其中缘由不便细问,他也不打算追究,只不过,“当日欧阳长老曾经言明,只有找到完整的玉衡才能炼制长生不老药,如今玉衡完备,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玉衡既已准备完毕,就请坛主集齐药材,不日便可开始炼制长生不老药。”   “你身边那位仙人,终于能派上用场了?”说到这里雷严冷冷一笑。三年前欧阳少恭从山下带了个生人上来,当时雷严很不满意,青玉坛总部岂是外人随意能进入的,况且还是一个相貌丑陋不可见人的残废,当时询问欧阳少恭,却道此人看着面貌恐怖,实则渡过天劫的仙人,金丹已成,取其血肉金丹,皆是炼丹的大好原材。   “情况有变,今时不同往日。”少恭脸色一变。   “莫不是他的血肉金丹,已经不可入药?”看着欧阳少恭低了头,雷严紧紧得盯着,从山下带来一个全然无用的人,还伤了青玉坛弟子,若不是日后炼制长生不老药可能有用,他怎么会放任。   “并非如此,世间真正能够不老不死的,唯有他们这样的仙人,此人渡过天劫,体质已经是散仙,只是当时修为低弱,法力尚且不足,三年后,他的法力大有精进,元神已固,金丹已经溶在元神之中,并没有那么容易取出。更何况,他是渡天劫而成的仙家,只怕已经名录仙籍,不可轻易动手。”   “仙又如何?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他看着与凡人并无不同。”只不过当年面目可憎的妖物变成了如今眉目清秀的少年。   “哼,以他如今的身手,只怕集青玉坛之力,也难以将他制服。”   “我青玉坛丹药齐备,就不能找一颗要他暂时不能动弹的?”   “此人已是仙体,无需饮食,对于气息的辨别远比常人灵敏,只怕邪物尚且不能近他的身就已被知晓。”   “炼药非用此人不可?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有他,把握会更大一些,服食丹药不老不死,如非仙草,必须要有仙物,而世间,没有什么比仙人更有不老不死的效力,若是能取他血肉元神,必将大大提高成功的几率。”少恭定了定心神,有条不紊地说到,面容表情与三年前并无二致,雷严也总算放下心来。   可是就算欧阳少恭愿意,也要先夺得那位仙人血肉才行,又问道,   “不知欧阳长老可是有了什么对策?”   “他虽然不饮不食,但是有定期沐浴的习惯,若将药丸化入热水,与他沐浴,再用玉衡取他仙气,自然能将他制住。”   “哦?欧阳长老的意思是要拿走玉衡?”   “坛主若是对在下不放心,尽可自行收纳,只不过这位仙人,对坛主似乎并不信任。”   “既然欧阳长老专程回来,雷某怎能不信,来人!”   雷严将完整的玉衡交了出来,所以少恭心情大好,回到自己小院时却未看到陵端,他不该出去才是。   走进屋里,才看到陵端趴在衣柜顶上,旁边还放着水盆,似是正在擦拭柜子顶部。   “你怎么上去了,这种事让弟子做就好。”   “没什么啊,桐姨说你好干净,又不喜欢弟子们碰你的东西,我看到有些地方不干净就自己来了。”陵端上半身都伏在柜子上面,只有声音传下来。   “那是桐姨不放心,日后这种事情还是让弟子们来吧,别累到了。”上方传来抹布拧水的声音,一阵落水声接连响起,陵端还是没回头看他。   “下来吧。”少恭又叫了一声,陵端才端着水盆下来,虚步踏空,将水盆端得极稳,从一人多高的地方下来,竟然没有溅出一滴水渍。   陵端双脚刚落地,就听到欧阳少恭的笑声。   “你笑什么?”正端着水盆往外走,陵端听到笑声回头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瞪着他。   “喏……小心点。”少恭拿过镜子给陵端自己看,原来是鼻子面颊上蹭了灰,沾了水,弄成了一张花脸。   “我去洗脸!”陵端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   少恭摇摇头,径直找了地方坐下,也没注意那些满是水渍的地方。   等陵端汲水洗了脸回来,擦干手直接回了原来的偏房,少恭久候不至,只得去敲偏房的门,结果发现陵端的门根本没锁,想起来寂桐之前就说过,陵端从来不锁门不关窗,又是担心他的身体又怕他在外被骗被抢,倒是陵端好生生地活着。   推开门,往里便能直接看到床,陵端坐在床上盘腿,闭着眼睛,正在打坐,少恭进来了,他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看着陵端完全不理会自己,少恭走近了,一手抚到他肩上,柔声道,“怎么了,生气了?”   “没。”陵端嘴皮一张,答得干脆。   “路上辛苦你了,雷严此人疑心甚重,我们也不会在青玉坛留太久,你不用在意。”   陵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指着欧阳少恭骂道,“都说了我没生气,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修炼,天天烦着我,再这么下去,我修为都要耗光了!”   原先一个人时还好,等遇到了欧阳少恭,开始要为他驱除煞气,后来被夜夜缠绵闹得不能安宁,就算是修行,也常常被打断,为此陵端也没少发脾气,可惜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欧阳少恭哄两句就乖乖缴械投降,这次似是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你出去,十二时辰内再敢进这个房门,老子砍了你!”   “怎么了,修行的事情急不得……”少恭笑了笑,知道陵端在生气,正打算像以前一样循循善诱坐到边上说话,就看到陵端身上剑气肆意,连忙站起来,果然自己刚才的位置横着一把飞剑。   喂喂喂,你出剑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样子陵端是真的下了决心,少恭无奈,只得退了出来,十二个时辰,那可是一整天!   门开着,窗也开着,清风穿堂而过,站在院子里,欧阳少恭能清楚看到陵端坐在床上手捏着诀,双目合着,一动不动。本想着累了你总要动动肩膀跺跺脚,再寻个机会进去说两句好话也就差不多了,不料陵端坐得极稳,欧阳少恭盯了十几个时辰,自己眼睛酸胀发涩,陵端却是动也不动。   这都过了十二个时辰……欧阳少恭在此想进去提醒的时候,又是一把飞剑拦路。   如是多时,到了第三天陵端才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欧阳少恭。   “你怎么在这?”陵端歪着头,眼里全是疑惑,显然在屋里修行,体力恢复的不错,眼里没有一点睡意,往常若是行了事,陵端总要睡一会儿,睡醒了也要一阵子脑袋才清楚。   “自然是等你出行啊,端儿,怎么来了青玉坛这么大脾气?”之前可从来没有这么狠,把他挡在门外三天。   “之前就是对你太好,才让你总是得寸进尺。”陵端说话有些咬牙切齿,他本来就是心情好了就随便让步的人,少恭又会哄,所以两人碰到一起,全是欧阳少恭主导,陵端就算有过拒绝的念头被一哄脑袋一热又随他去了。   “噗……好吧,不过你来这里好几天,要不要洗个澡。”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衣服还没换。”陵端一拉衣袖,那天擦柜子沾到的灰尘有些没掸掉,一片烟灰色黏在衣服上,又道,“我不要青玉坛弟子服。”   “行了,到我房里准备洗澡吧。”   “为什么是你房里?”   “你房间窗子坏了,你要洗也不是不行。”   “行,那就你房里。”陵端凑近去看,果然是窗子边角木头烂了一块,底边的木头掉了下来,想关也关不拢,似乎三年前在这的时候,这窗子下面就不好关。只是陵端基本都开着窗子,也没怎么在意。   待到陵端沐浴完毕,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正倚在床上休憩,少恭就进来,坐在旁边把人往怀里一拉,摸摸肩膀道,“你好像不喜欢这里。”   “对啊,不喜欢。”陵端换了个姿势,手臂似是无处摆,换来换去,最后从少恭胁下穿了过去,手臂碰到个疙瘩,伸手拽了下来,“这是什么?”   “玉衡,跟你说过的。”   “这就是玉衡?”陵端解开外层布袋,皱眉盯着碧青的玉器看了一会儿,忽然从少恭怀里起来,转身和少恭面对面,两条腿也叉开压在少恭身上,伸手把人一推,坐到少恭身上道,“对了,我有件要问你,你一定老实告诉我。”   “什么事?”姿势暧昧至极,少恭在陵端腰间捏了捏,陵端身子一抖,拉住了少恭两只手,“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把眼睛闭上。”说着横着手臂把少恭两只手压在身前,伏着上身,伸出一只手盖住少恭的双眼道,“一定要老实回答!”   “好,你问吧。”   “咳咳……”陵端清了清嗓子,贴得更近了,鼻息打到少恭的脸色,温热□□。   ? ☆、山外青山(六十九) ?  将两手相扣,陵端一手按在交叠的手腕上,悠悠道,“你打算怎么取我血肉精气入药?”   少恭心中一惊,猛然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片黑暗,障眼法?   两只手也被束缚住,看样子对方也是早有准备,直接封住视线和双手,可惜欧阳少恭或者说太子长琴本就是上古大神,如今魂魄又已恢复健全,片刻就解除禁锢。   恢复视线,房里已无陵端的踪迹,似是早就算计好了,只等着机会逃脱。   赶到屋外,也只寻得到一缕青光即将消逝在空中。   凌空屈指,纯阳琴若隐若现,金色的琴弦于手中发出,带着争鸣声击向青光,果然青色坠落,收回的琴弦带着血渍。   只见青色于半空中疾坠,为可见方向在东南一带。琴弦已断,对方并非全无抵抗。   大步追过去,心中愈发着急起来。   这几年他一直很喜欢隐在树木茂密的地方放,这一次也落在树林里,被击中在半空中缓冲不住,落入树林,将一片树冠都打乱折断,这才稳住了身形,换了个地方 躲藏,却发现稍稍一动,背上鲜血濡缕。这种情形,怎么能下地?   青哥从怀里爬出来,陵端接连一手摁住揣回去,玉衡在他这里,青玉坛和欧阳少恭都没那么容易放过他。脊背上伤势不知如何,只觉得疼痛入骨,陵端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处枝叶茂密的地点躲藏,背对着树干,洒了些伤药,没想到当年促进皮肤心生的药膏居然还有止血的功能。   疼痛虽在,但是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陵端屏息凝神,一面运行真气给经脉疗伤,一面等着。   果然,欧阳少恭找到了林子,正在陵端砸坏树木的地方站着 。   几块粗大的枝桠落在地上,抬头可见茂密的树冠中露出一片晴空,仔细查看,地上还落了不少血渍,陵端一定伤得不轻。   因为事发突然,加之陵端本身是剑仙御剑速度极快,他下手也没留情,此刻陵端当是重伤,可是一整片的茂密树林,到哪儿去寻?   “陵端,你出来。”声音不大,却遍布树林每一个角落,惊起不少鸟儿,一时间拍打翅膀和鸣叫声不绝于耳。   片刻后鸟虫重归寂静,却依旧无人。   “端儿,之前我那炼药的话是胡诌给雷严听得,你出来吧。”   鸟鸣虫叫,悠然寂静。   陵端按着青哥,双目紧闭,无声无息,似是已无知觉。   “陵端,你想知道你师弟肇临是谁杀的么?你出来,我告诉你。”   声音愈发轻柔起来,可是四野依旧寂静。   从青玉坛总部到这里不过一刻钟,难道这一刻钟陵端就能逃走?   天色渐暗,林中依旧寂静 。   陵端也不知道少恭走了没有,怕被发现,他连灵识都不敢用。约莫着过了一两个时辰,才松口气,这想要换个姿势,才发现身体有些麻木,小心翼翼调整了个姿势,又觉得背后伤口挣裂,火辣辣的疼。   用手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背上已经是疼得没什么其他知觉,稍微一动伤口就有挣开的趋势,他也不敢乱动,换了个姿势,又觉得脑子昏沉沉一片。   中的拿一下似是琴弦又似鞭子,直接打得他皮开肉绽,到了林中更是紧张不已,听到少恭的声音更是全身戒备,等到对方说出肇临这个名字时,他已咬牙切齿。   肇临是他杀的。   之前陵端想到焚寂里是他的半魂,心中就已有了预感,可是当时对此人太过信任,不愿意去深想。等到两人来了青玉坛,他还是担心少恭,不知雷严想要做什么加上对于长生不老药和复生死人的怀疑,这才利用青哥去探查了谈话内容。   结果便是自己从头到尾都在算计,难怪三年前从墨就说,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从墨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告诉他,可是他不愿意相信。   陵端咬着牙,叫自己别哭,当初是他傻乎乎的信了欧阳少恭的说辞,是他忽略从墨的警告,才落到如此境地,当真怪不得别人。   明白了这件事陵端就知道自己要逃,但是他没有把握,他没见过欧阳少恭出手,三年前只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如今依然知道对方修为远高于自己。   他没把握直接离开,也不愿意再叫无情观的人来帮自己收拾残局,所以一直在想如何逃出去。   离开无情观,太久没有好好修行,久到他已没用信心出手,故而做出生气的样子自行修炼 ,三日里将三年来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   三年前自己被关禁闭,泼墨察觉到的外来气息就该是欧阳少恭,那时他就打算夺走焚寂,可是被泼墨发现了,两人一起追到剑阁,又吸引了其他天墉城弟子,故而行动失败;肇临也是他害死的,为了夺走焚寂,更是为了陷害百里屠苏 ,自己已经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却忽略了;再到他自身 。   三年前欧阳少恭所谓的收留,并不是乐善好施,也不是碍于唐家堡的面子,是因为陵端身为散仙,可以拿来炼药。   说来道去,无非是他太蠢。   许许多多的线索摆在眼前,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青哥扑闪这翅膀归来,落在陵端手上,陵端还在惊讶这只青碧色的小鸟又跑了出去,就听到青哥传出讯息,欧阳少恭已离开了这里。   这大约是几日来唯一的好消息,自己总算是摆脱了,哪怕只是暂时。   陵端起身,脑袋一晕,倚着树干又缓缓滑下去,等到天亮再走吧。   天色破晓,日光朦胧,陵端攀着树干爬起来,多久没这么疼过了?度雷劫之后最疼的一回吧,只不过那时脑子清楚无比,现在任凭陵端怎样摇晃头脑,都依然晕晕沉沉,连眼睛视物都有些模糊。手脚冰凉,陵端抖了抖手脚,摸摸胸口,青哥安安分分的在里面,这才再次御剑出发,这里去附近有城镇么?   勉强看到城镇,但是两眼一阵阵发花,似乎背后伤口又裂了开来。陵端想了想,自己或许应该找个城镇修整一番。还未到城镇,陵端先寻了一处,褪下衣衫,却发现伤口横贯背部,青衫染满了血。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盘算着玉衡,结果沐浴完毕忘了拿钱,所以现在若是进城,他想换件衣服也没钱买。   拿着外衫还在郁闷,林中走兽惊起,欧阳少恭找来了?这都一天多了,离那片树林也有千八百里,他怎么能来,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一头梅花鹿从身旁走过,陵端探出头,“咻”的一支箭就射了过来。   这是碰上猎人了?   还不及多想,又是一支箭。   陵端转身,往树林里钻,背后一疼,血又出来了。   腿一抖,有生之年竟然被一块石头绊倒了。   猎人看中林中白影闪动,只以为是猎物,两箭下去,只看到白影跌倒,疾步上前。   陵端已经闭上了眼睛,这这这……要怎么解释?   脚步声嘈杂,有一人在前,走到陵端身前三步停下,复又大喊道,“不得了,打到人了,你们快过来看看。”   感情以为自己是被他们打猎误伤的?陵端晕乎乎的脑袋做了一个决定,干脆假装昏过去吧,说不定还能蹭个归处。   陵端打定了主意装死,背上的伤又挺严重,直接被人七手八脚抬了回去,抬回去还在讨论。   “我看他背上的伤,绝对不是箭伤,不可能是我们打出来的。”   “难道是碰到妖怪?听说最近西南一代有妖物出没,动辄伤人。”   “都不要胡说八道,他这分明是鞭伤,怎么可能是妖物所谓?”   几个人说来说去,陵端只觉得背上伤口给人看了许久,终于有只凉凉的手在他额头贴了一下,道,“他在发热,应该是昏过去了。”   是我技术不到位么,这时候你们才觉得我是晕过去了。   陵端脑子一直就昏昏沉沉,被人抬回去听着他们争论一番更是晕乎乎的,最后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是阳光明媚,背后的伤口也被人包扎过了,沾着血的衣物也重新换了干净的里衣。陵端想从床上爬起来,刚刚用手臂一支脑子又是一晕,差点直接撞倒墙上,缓了好一会儿头脑才清醒过来。   入目是狭小的房间,中央放着用到掉漆的桌椅,透过窗子,外面的阳光不错,不知是不是自己房间的位置问题,并无阳光照进来,只能看到一片白炽的光芒洒在地上,看样子自己是被有钱人捡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人,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手里端着一碗粥,看到陵端只道,“孩子,你醒了?来来来,快把粥喝了。”   陵端接过碗,只喝了两口就没了胃口 ,也不想说话,只是静静把碗放了回去。   “孩子,你是不是遇到土匪了?受人欺负了?”   陵端低着头,动了动嘴,最后也是什么都没说。   “我看你还累,在睡会儿吧,放心,这里是刺史府,没人敢来。”   陵端被扶着躺下,只是闭上眼睛,依然无话。   ? ☆、山外青山(七十) ?  屋外有人在吵闹。   “吴妈,我跟你说,就冲他身上的印子肯定哪个大户人家养的小倌,你看他雪白干净的,肯定是被主子罚了逃出来的,这种人我们丢大街就好。”   “就你胡说八道,我都给他看过了,他身上除了背后一道血印子,哪还有其他东西?人家好好一个小伙子,指不定是遇到劫匪了,你凭什么污人清白?”   小倌,遇到劫匪,这说的是自己?陵端想了想,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吧?到底是谁给他换的衣服?   陵端既然醒了,就一点也不想睡,一转头看到了床头包裹,打开来一看,玉衡还在。   复又起身,自顾自的修行。   晚上又是白日里的老妇人,笑呵呵的说,“我是这里的奶妈,你叫我吴妈就行了,孩子,我看你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是遇到什么事 ,有什么冤屈,可以去跟我们家老爷说说,他可是……”   吴妈说了一番,陵端低头听着,既不回话,也不抬头。吴妈说了几句,看到陵端的样子,探口气到,“你吃饭吧。”   丢着一碗大白饭盖着红烧肉就 放在桌上,陵端看了一眼,自顾自的低头不语。   也许他应该说些什么,免得叫人家揣测他的身份;也许他可以说个谎,免得叫人担心;可是他什么也不想说,张开嘴反而有些恶心。   过去和欧阳少恭在一起的三四个月,真的恶心。   他不想提,却又刻在脑子里 ,无时不刻不提醒着他。   龌龊,苟且,肮脏。   心中一片烦乱,直到吴妈来收碗,看着陵端更是放心不下,摸着陵端的头问道,“孩子,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陵端抬起了头,眼里一片烟云水汽。   吴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话更显慈爱,“真是可怜的小伙子,以后叫你哑巴?”   陵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来不及回应,对方已经收碗走了,留着他一个人呆在小房间里。   唯有青哥,不知从哪儿飞了回来,落在陵端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陵端脸颊,叫他心情好了不少。手指在鸟儿光洁柔软的羽毛上抚摸着 ,陵端竟然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回天墉城看看,百里屠苏被他打伤也是冤枉,他应该回去看看;亦或者回到无情观跟从墨,好好地道歉;再或者,找欧阳少恭复仇……   可是他却什么也不想做,玉衡他是有意夺来,可是夺来何用?他魂魄完整,既不会炼药更不会复生死人,要来何用?难不成,带到无情观?给从墨处置?   有许许多多想法,也有许多应该做得事情,可是他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觉得累。   依着墙壁到天明,吴妈又来了,叫他自己去厨房盛饭吃,陵端知道是他的好意,点点头,却依然一动不动。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吴妈叹了口气,还是走了。   陵端一个人,心思烦躁的时候看着窗外,心思平静些便打坐修行,道不清爱恨对错,却是知道自己道行太差。   而外面对于陵端,无非是说公子结伴打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哑巴,受了伤被救回来,结果什么都不说 。   陵端总能听到他们说话,五感太过灵敏,只要离得不远,都如在耳旁。在无情观的时候总在僻静处修行 ,离开了无情观 ,逐渐适应了外面嘈杂的环境 。   闲言碎语也多,只是陵端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知道该做什么,却不知道想做什么。   已经有好几日吴妈都没来了 ,似乎是自己醒来她已放心 ,只叫自己去拿吃的,故而有人靠近的时候陵端惊了一下。   来人是个黑皮胖子,紫黑色的嘴唇,推开门,看到陵端坐在床上,搓搓手到,“嘿,哪里来的小白脸,在我们这蹭吃蹭喝这么多天,连个招呼也不给我打?”   一开口陵端认出来了,之前说自己是小倌,这几日一直在外造谣自己来历的人,瞪一眼回去,陵端更没有说话。   “你放心,哥哥会疼人,今晚啊,让你快活快活。”那汉子说着话,竟然走到床前,手搭到了陵端的肩上。   陵端看着自己肩膀漆黑粗糙的大手掌,胃里一阵翻涌。   “嘿嘿,你最好别反抗,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听话点,我呀,也温柔点,别弄疼了你……”   话未说完,陵端抓着大汉的手,反手一撇听到咯吱一声脆响,再一脚踹到门外。   “你你你 ……你等着瞧!”   陵端又瞪了一眼,这一次大汉慌慌张张得跑了。   叫他好看无非造谣生事,陵端摸摸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成仙了连伤都好的快了,站起来走了几步,伤口已经不会挣开流血,此时就算离开,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和你们说啊,那小子铁定邪门,哪有人不吃不喝能活这么多天的,说不定就是个妖怪!”   “行了,从哑巴来,你哪天看他顺眼了。”   “吴妈,别搭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点喜好,谁叫哑巴长得俊呢,好多年没见这么雪白干净的了,他肯定是早就动了心思,吃不到嘴,能开心么!”   “我告诉你,那人肯定就是个……”   有妖气,有灵气。   陵端本来打算离开,可是这里有妖气,有灵气,不管哪一种,都很近,也很强盛。   特别是到了夜间,城中妖物横行。   硕大的药物从屋檐上扑下,被年轻的男子用雷电击倒,然而这一个怪物倒下,立刻又为了过来许多怪物,男子渐渐有些自顾不暇。   原来是这样,此人身上带着灵物,可以发出雷电,却也因此迎来觊觎他的妖物。   从背面蹿出的妖物张开手臂,以合抱之势压下,年轻男子回头,却来不及反应。   只是眼前一花,那妖物便倒了下去,胸前飞出一把青碧色的宝剑,于夜色中闪着幽幽蓝光,斩杀着妖魔。   飞剑疾驰于空中,拖着幽碧色的尾巴,美丽又神秘。   “别晃神。”陵端推了他一下,他才注意到一旁还有其他的妖怪,连忙出手,回过头看着陵端却好生奇怪,此人看着面熟,到底是谁?   “你捡回府上的哑巴。”陵端提醒了一句,看着对方能完整吞下鸡蛋的表情,一挥手,继续指挥着飞剑斩杀妖物。只有妖力极低的妖魔,才能避开四大守门人通过小而稳定的空间裂隙跑到凡间,亦或者是用现有的低等魔物进行催化,总之,这些妖怪修为都不高,至少比从墨给陵端找的那些容易许多。   不消片刻,妖物已被除尽,陵端也收回剑气。   男子看着那些剑支消散在空中,这才看着陵端问道,“你……这……”   陵端看着他,等他说完。   “你不是哑巴么!”总算吼了出来。   一手捂着眼睛,这位刺史公子脑子有毛病吧?   “那是你们以为。”   “等下,刚才那个会发光的剑是你的?”自行飞梭于空中斩妖除魔的仙剑。   “是,是我的剑气凝聚而成。”陵端没说乱剑诀,解释剑诀需要说太多的东西,简单的概述了一下他看到的剑。   “那你……是……剑仙?”   “是。”   “唉唉唉,你去哪儿?”   “那边还有妖怪,你要过去么?”言下之意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等等,我也去,你刚才是不是碰我了。”   “是。”推了他一下,对敌的时候竟然失神,如果从墨在这不等妖物收拾你,她就能先冲上来把你打到半死。   想到从墨陵端不觉露出笑意,从墨教他两年,进步也是很明显,当年对付起来很是吃力的药物如今毫无压力,顺带保护一下这位刺史公子也没什么。   “神仙,你碰我没事?”   “我有名字。”难道每一个神仙都叫神仙?   “神仙,你叫什么?”   “我叫 ……”陵端张开嘴,顿了片刻,说到,“记好了,我叫正墨。”   “正墨?好,我记着了,对了我叫云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因为你是神仙?”   “是。”其实是府中下人常常聚在一起闲谈,陵端岂止知道他们公子的姓名,就连门口那条大黄狗的母亲叫什么都知道。   “对了,你刚才碰我居然没事?”   “你身体自带雷电,普通人触碰自然是承担不了。”云家公子新婚电死夫人也是他们府上一大怪谈,想来云霆过得也十分辛苦。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是神仙。”陵端说话间又解决了几只怪物,正打算出手的云霆扬着手还没动起来就发现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心中不觉有些失落。   “正墨你……蛮厉害的”   “还行,城里已经没有妖怪了,回去吧。”   “等一下……”云霆忽然张开手拦住了陵端。   “怎么了?”   “你这么厉害,哪天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不小心落入陷阱罢了,还有什么问题?”陵端说的云淡风轻,似乎真的就是意外遭了秧,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有一个……”   “说。”   “你知道我身上有雷电……那你有没有什么……让我变得正常的办法?”   陵端停了下来,看着云霆,然后握住了云霆的手。   雷电声霹雳啪吧的在两人交握手上响着,伴随着青绿的电光山来闪去。   ? ☆、山外青山(七十一) ?  云霆不想陵端有事,使劲挣了一下,反倒被陵端握得更紧,而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云霆有意脱离,这才松开了手,问道,“这是天生的?你自带雷电?”   “是,从小就有。”从记事开始,自己身体就带着雷电,一不小心碰到谁就有可能要了谁的命,所以陵端主动握住他的手,当时以为这个少年会死。   刚刚救了自己的人马上就要死在面前。   然而点光闪烁劈啪作响,握着他的手依旧坚定有力,温热不减。   然后对方就松了手,慢悠悠发问。   “你的体质并无特殊,应该是你体内有什么带着雷电灵力的东西。”眼前这个人不光外表平常,经脉中也无任何修为,更无妖邪之力,只是有什么阻止了自己进一步探察,此人体内,必有带着雷电力量的灵物,涵养主人,也成为了主人的力量。   “那……要怎么办?”   “你真的不想要么?这东西自带雷电,不过却是灵力,可以助你驱除妖魔,若是拿走,那你就会变成普通人,没有灵力,当然,也可以拥有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   “那……除了驱除妖魔以外,还有什么用?”晾在半空的手握紧,第一次有机会抓住什么。   “若是修炼,或可事半功倍。”陵端有些犹豫,毕竟修行的事情,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况且是利用灵物。   “能和你一样成仙?”   陵端一时语塞,最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   “没成仙的时候也总想着成为剑仙,等发现自已已经是神仙了,也觉得没什么特别。”陵端耸耸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还不是,可是从墨又繁复告诉他,你的体质已经是散仙,所以现在他到底是不是?   “神仙不都是在天上么?”   “也有在人间的,你自己想清楚,我去想想,怎么给你取出来。”   陵端笑笑就往回走,云霆盯着陵端背影,看来看去除了背影比寻常少年挺拔些,也没什么不同……随即低下头,这才发现陵端的脚并未踩在地上,脚底和地面似乎还留着一条缝。   “你怎么了?”走着走着,云霆竟然跑到了他身后,还弯着腰,看着自己衣摆下。   “我看你走路……”   “哦,我在……师门养成的习惯,走路大多是凌空,并不会直接踩在地上。”险些脱口而出无情观,后来又一想,无情观行走人间,极少显露名号,从墨也说过,如非必要无须让凡人知晓无情观的存在。后半句这才连忙改了口。   “这也能练?你能不能教我?”   “你学这个有什么用?”陵端脑袋上挂下一排黑线,自己那是当初跟着谦墨,不学没法练功,现在学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用,“更何况普通人想练凌空而立也要先花几十年炼精化气。”   “那我体内的……”   “你体内的应该是雷属性的灵物,比如雷灵珠,霹雳环等,自带雷电的灵物,对于修炼而言,除非你是用他们修行雷系法术,像□□这些,其他的也没多大用。”况且雷系的法术陵端自己都不知道,他除了剑术阵法,其他的还没来得及学。   此时陵端忽而有些想念自己的师姐,从墨可是左手能丢□□,右手能起三昧真火,对战中光是陵端见过的已经不下数十种法术,各种类属都有,若是从墨在这……   想到这里陵端看了云霆一眼,然后满含悲切的拍了拍云霆肩膀,“你现在这样挺好的。”让从墨来教,云霆三天就要脱层皮。   有了第一次,后面再出去巡逻云霆总想拉着陵端,这才想起来上次打猎捡到了此人直接丢到府里,到现在连他住哪儿也不清楚。问起下人,都说这个哑巴天天坐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谁靠近谁倒霉,指不定是什么妖邪。   府里的下人是越传越离谱,先前是没注意,现在发现身边就住着个活神仙,云霆也不敢怠慢,亲自去了正墨那里,可是一看那是原来府上把杂物的偏房,本就在角落里,不朝阳不通风,屋内简陋带着湿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对方摆摆手表示住的挺习惯。   云霆搓着手,好言劝道,“西跨院还有房间,宽敞些,你住着也方便。”   正墨想了想,其他的都无所谓,但是阳春三月,房间里一股霉味还是有影响,点点头应了。   见正墨点了头,云霆连忙叫下人来收拾,可是等到府上下人过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因为正墨房里来的时候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只是多了两件旧布衣,再无其他。   一想到神仙在小屋里住了两个月什么都没添置,云霆也有些不好意思,问着正墨,“那边地方大,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不用太麻烦,东西越少越好,最好向阳,多几扇窗子。”   东西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住在无情观三年,在自己房间统共加起来还没一个月,不洗澡就是修炼,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修炼,偶尔有了空闲也是在藏书阁看书。   如今在刺史府,除了偶尔洗个澡需要两件换洗衣服,其他的还真不需要。   云霆看着正墨看半天道,“果然是神仙。”   既然住在刺史府上,刺史公子要拉他出去正墨也不好直接拒绝,每天晚上也跟着在城里晃荡,恰好最近妖怪出现的愈加频繁。虽然官府已经实行了宵禁加上鬼怪传说,夜间出没的行人已经很少。   是以妖怪围住一个姑娘正墨还有些好奇。   等到救出那名妖怪就更不对劲了……这人他认识。   想了许久,就听到那姑娘自报姓名,原来是雪见。   “你就是唐家堡的大小姐唐雪见?”正墨忽然一反常态的挤到了最前面。   正墨不喜欢和他人走太近,云霆也是一样,一队人出来,正墨永远不会出现在旁人眼里,也不知道都跑到了什么地方,只在需要的时候一道道碧青色剑光出现,偶尔,才能看到立于青光之中的少年。   可是这一次,他一反常态走到了最前面,对着少女咧开笑容,指着自己问,“雪见,你还认得我么?”   “我是唐家堡的唐雪见,不过……你是谁啊?”雪见眨眨眼睛,这个人,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三年……不对,应该是四年前,在衡山脚下,我你救过我来着。”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不记得也是正常,“那时候我不能说话,全身是黑的,想起来了么?”   “哦……你就是那个……那个……真的是你?”雪见瞪大了眼睛,前面的都想不起来,可是说四年前那个浑身漆黑的人,她可是印象深刻,当时她也害怕,不敢去看,只是不忍心让一个活人就这样曝尸荒野,这才给他找了大夫。   “是我呀。”   “你居然没死。”雪见一脸的震惊,下意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一旁听着的人多少都黑了脸,一见面就惊叹别人还没死。   正墨倒是不怎么在意,笑笑继续说,“当年一直很想跟你说声谢谢,总算有机会了。”   “呀,你能说话了。”变化太多,雪见这才想起来,当年全身焦黑如碳,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人,如今正好好地站在她眼前,面容白净,语音清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是谁不,“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正墨,端正的正。”   “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两人分别后,雪见有很长时间担心这个人已经死了,甚至默认此人已经不再阳世,毕竟伤得太过严重。   “雪见你怎么晚上一个人出来了?”三年前雪见身边可是一群人在照顾,雷州城离唐家堡那么远,雪见不大可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嗯,这个嘛……”雪见说话间眼神躲闪,似有难言之隐。   正墨本就没有挖人隐私的兴趣,何况是自己之前的恩人,本想一笑了之,忽而变了脸色,对着雪见到,“你是不是还有朋友?”   “你怎么知道?”   “他们过来了。”   “真的?”雪见脸上顿时笑了起来,可是又像怕被人发现一般,迅速的抿着唇,将笑容藏起来,小声道,“谁要他跟来。”   这一番变幻全落在正墨眼里,知道她是心里欢喜,便道,“那也好,他们身边有一群妖怪,未必能平安到这里,雪见要是不想见他们,我们现在就走,免得被……”      “一群妖怪,那他有危险么?对了,你刚才会用雷电打妖怪,现在快去救救他们呀!”雪见一听景天他们有危险,立刻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许多,抓着云霆就不松手。   云霆无奈,看向陵端。   这是小两口吵架?陵端想笑也不敢笑,只道,“那这些人,你到底要不要见他们?”   “谁……总之你们快去救人啊!”   “不用了,他们来了。”正墨一指,远处隐隐绰绰几个人影正往这里赶,看到雪见大声招呼着。   ? ☆、山外青山(七十二) ?  已经将妖怪解决,一群人围在雪见身边,似乎是吵架了正在讲和。   谈话间又提到云霆的灵力,众人猜测是雷灵珠,希望带走,可是云霆一直靠雷灵珠防身,故而还在犹豫。   要是真的想取出,正墨一早就可以帮他拿走,只是一直在等云霆下决心,没想到云霆还没决定好又遇到雪见一群人。   “正墨,你说雷灵珠能给他们么?”   “当然可以,蜀山弟子不会和妖魔勾结,五灵珠的故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决定权在你,毕竟是你的东西,你愿意给就给吧。”   “可是,如果没有雷灵珠,再出现这些妖怪……”   “妖魔集聚,必有所图,我想雷州城里,值得妖怪哄抢的也就是雷灵珠了。”   云霆看了正墨一眼,诚如所言,那就是说一直以来雷州城里的妖怪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把雷灵珠给他们也就没事了?“你能确定么?”   “并不……要等他们拿走雷灵珠之后才能确定,不过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如果继续有妖怪前来,我会负责雷州城的安危。”正墨这话一说,云霆也就放心了,这些天以来,对于正墨的能力他已经毫不怀疑,不管来了多少妖魔鬼怪,此人只需站在那里原地指挥着一柄柄飞剑凌空而行,不断斩杀妖魔。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雷灵珠给雪见他们,也算是……嗯~解脱了吧。”   正墨笑而不语,云霆的实际他在刺史府也听说过一些,不能触碰旁人,就连新婚之夜都以新夫人被电死告终,想来也是困扰已久。前些日子自己告诉他可以取出灵物的时候,云霆就已动摇,看样子终于是下了决心。   雪见一行人想要雷灵珠,奈何云霆说还要考虑考虑,只见他和正墨两人低语良久,这才答应把雷灵珠给她们。以为是正墨劝服了云霆,雪见遥遥冲着正墨眨眼睛。   “雪见,那是谁啊,你认得?”   “是个剑仙,叫做正墨,以前我遇到过他,你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先前没注意,现在听徐长卿开口,才发现他一直盯着正墨。   缓步走到少年面前,少年抬眼,颇大的一双眼睛,黒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安静清澈。   “你是剑仙?”   “你不是知道么?”正墨笑了笑。   “你认得我?”   正墨摇头。   “你方才有提到蜀山……”   “你穿着蜀山的弟子服,而且你身上的修为,必是自幼苦修多年。”当代修仙的门派虽多,修行剑仙的也就天墉城和蜀山,先不论天墉城的弟子他基本都认得,光是这身衣服,就足够说明徐长卿的身份。“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蜀山大弟子徐长卿吧?”   徐长卿一怔,随即莞尔,“已经不是了,只不过你若是剑仙的话,不妨和我们联手打败……”   “我身在无情观,不会受外人命令,徐道长请便。”   心中更是惊讶,无情观在外虽有道观,但是说到底,存在的时间比大多修行门派都早,其中弟子多有俗家打扮,既不拜神也不修仙,虽有一身修为,大多驻守本门,极少外出。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既然是无情观的剑仙。   看着徐长卿的脸色,就知道他震惊不小,正墨心中只觉得好小,往前几年,要是自己遇到无情观的人恐怕一样是这个状态。   “打扰了。”   “无事。”这个大弟子倒是客气,也难天墉城几位长老常用蜀山弟子教训他们,除了陵越能担大任,往下从陵端开始,平日里偷懒为主。   几人取了雷灵珠,又有人来寻,正墨在旁听着,没想到来者会是现在的魔尊重楼。青哥从袖口爬出,跟着几人一路飞出城去。   在无情观时,从墨偶尔也会跟正墨讲些魔界的事情,最经常说的是魔界事元老的故事,再就是这位魔尊,打架打架的飞蓬元帅被罚下凡间,也是天庭头一遭,只不过听说那位飞蓬元帅,投胎转世……想到这里,正墨不禁笑了起来。   人间事繁,天下纷争,却都与他无关。   在无情观三年,天墉城有多少是是非非,人间有多少生离死别,都与他无关。只是真落到他头上的时候,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伤心,还是会愤怒……说到底,师姐强调再三,他也只是体质属于散仙,从没大悟过什么。   只是他也不想有这样的机会,看穿生死,偶尔也会怀念之前在天墉城的时候,至少和师弟们一起偷偷到山上摘野果,偷懒的把任务推给下面的小弟子,甚至合伙欺负屠苏,回想起来都是挺快乐的日子。   如今再叫他和师弟们一起玩耍,就在肇临还在,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轻松了吧?   “正墨,你怎么了?自从来了那群人,你一直心不在焉。”   “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   “嗯,成仙以前,在师门和师弟们的故事。”   “师门……莫非……你也是蜀山弟子?”   “噗……你怎么想到的。”正墨摇摇头,这位公子的脑袋和雷灵珠一起取走了。“其实也只有思念,原先我在师门也是普通弟子来着,成仙虽然是我一直追求的事情,但却不在我意料之中。”   “这样说来……正墨,你成仙的时候很……年轻呢。”之前就注意到了,传说里的神仙,都是一把胡子的老爷爷,“就算是那位蜀山弟子,貌似也比你年长几岁。”   虽然云霆很小心的斟酌词汇,正墨还是听明白了,他是在说自己还太小,对于成仙来说。正墨想了想,即便是按照年岁算,加上成仙这几年,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在普通人里年纪也不大,更何况是登临仙界?笑道,“我不是说了,是意外。”   “还能意外成仙?”   “能啊,成仙的事情,不是你想成就能成,更不是你不愿意就能避开的,总之辛苦又无聊。”正墨说完,云霆一脸的奇怪和怀疑。   “不能吃,不能睡,不想靠近人群,你说,成仙有什么用啊?”   以前在天墉城,陵端从来都没想过这些问题,只是大家都在努力修仙,谁能修成剑仙就能高人一等,和小孩子吹牛皮一样,看谁的成就高罢了。可是,成仙到底是为什么?   即便是成了神仙,正墨也没觉得有什么用,修为不如师姐他们,还得谦墨从墨费心从头一点一滴的教他;还是会被心中情感蒙蔽眼睛,明明知道焚寂和太子长琴的渊源,还是被欧阳少恭所欺骗;还是会愤怒到不辨黑白,百里屠苏并不是杀害肇临的凶手,然而自己一手打伤了他,并且就算现在心里想明白也没什么愧疚感。   芙蕖经常在他耳边念叨屠苏如何可怜如何努力,念叨的结果就是陵端更想带着师弟们欺负他。   “神仙厉害啊,你能轻轻松松斩杀妖魔,救许多人。”   “是么。”正墨答得云淡风轻,云霆不解其意,又不敢在说什么怕惹怒了这位剑仙。   正墨拢着衣袖,站在窗前,不在说话,云霆自知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正墨不大爱理人,府上都知道,最初还因为他不愿意说话把他当成哑巴,再后来也听到有人意欲欺凌,可是正墨只是把人打回去,仍然什么都不说。直到如今,云霆将正墨奉为上宾,好生招待着,正墨依旧无喜无悲。   从来没见他开心过,倒是沉思时往往露出一种哀伤的心情。云霆问起,对方摇摇头,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要是有事,可是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   “我只是在想一些往事,等我想清楚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来,正墨就没打算把心里的事情告诉给他,也是,神仙的烦恼,凡人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你都是神仙了,还有什么烦恼?   正墨把玉衡置于手心,完整的玉块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在自己的压制下已经没什么灵力外露,看似普通的玉石。   可是要把玉衡怎么办呢?   要把百里屠苏怎么办呢?   要把欧阳少恭怎么办呢?   他们是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么?   百里屠苏成天冷着一张脸,正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可是人的确是自己打伤的,因为肇临而误伤了人,要是师姐知道,会怎么说?不必理会,自己收拾?   欧阳少恭救过他,骗过他,而自己抢走了他的玉衡,还隐瞒着巽芳的下落。自己有恩报恩,有怨抱怨,岂不是前恩以偿,旧怨未了?难道自己要去杀了欧阳少恭,可是对方似乎也没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自愿去救他,陪在他身边……如是说来,难道只欠着一块玉衡?   离开无情观已有大半年,青哥常常有飞回去的欲望,都被他压了下去,如果青哥是主人的信使,岂不是他想回去了?说来,外面的世界,正墨也着实倦了,可是又舍不得松手,再回去,外界斗不过一场云烟。   心中闪过万千念头,本人确实闲闲拎起茶壶,小酌一杯。   青哥扑闪着翅膀落在肩头,漆黑的眼珠滚来滚去。   ? ☆、山外青山(七十三) ?  有人想见见活神仙。云霆这趟来,只是代人传话。   正墨是剑仙的事情云霆很高兴,云霆的爹刺史大人更高兴。   总之有了正墨每天夜里的妖魔鬼怪都没什么可怕的了,甚至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妖魔是冲着雷灵珠来的这点也算准了。   父子俩都很高兴,并且也会把这件事对外说,只是他们不知道无情观,只知道雷州城来了一位叫做正墨的剑仙,法力高强,青碧色的剑支于空中斩妖除魔,从容优雅。外人听了,也常有前来求证的,有些人想求成仙的丹药,有些人想请他捉鬼,还有些人是想叫他算命看风水。   正墨一笑度之,尽数不理。   云霆有求于人,也不敢多说。   但是这一次还是开口,“能不能破例一次,他们只是想见见你。”   “公子,连日来受你照顾了,多谢。”正墨看着云霆,浅笑淡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招待不周?   “我跟你的缘分,大概也只有这么多,祝君日后阖家安康。”正墨就站在窗口,青白色的鸟儿落在他肩上,安静的收拢着翅膀。      正墨说话总叫人很安心,清朗的语音,语速稍快,带着年轻人的心气,还有淡淡的笑容。他说完这一句就转身,而后云霆终于看清了,自他身上发出光芒来,光芒中,其人化剑,高洁锋利,直上九霄。   天墉城的弟子自外归来,大多要停在山门前,他已经不是天墉城的弟子,即便是的时候,也极少遵守规矩。   上一趟来,便直接停在了最开阔的展剑称,这一次,却停在了山门。   守门的弟子看到他来,欢呼雀跃。   “陵羽,烦禀天墉城掌教涵素真人,无情观非白座下弟子正墨前来。”   “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陵羽擦着眼睛,眼前明明是二师兄,虽然穿着俗家的衣裳,虽然表情有些奇怪,但是看着自己,眼里分明是有笑意的,分明还是以前带着他温习剑术的二师兄,为何……   “去吧。”天墉城巍峨庄严,自内而外的渗出威压来,陵羽通报以后,似是弟子出动,剑气愈发旺盛,耳畔已经响起了昊茗的争鸣声。正墨一手抚胸,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抚昊茗。   剑气里藏着杀气,杀气充斥着剑气。   二者结合,正墨知道这个氛围不太友善,昊茗剑便有了出鞘的欲望。   只是他今日前来,并不是来打架的,更没有流血的打算,所以收起了昊茗剑。   涵素真人带着陵越走出山门,看到陵端露出紧张的神色,只道,“你怎么来了?屠苏已经重伤,肇临的死我们还在查。”   “我来救屠苏。”正墨只答了一句。   抬脚往里走,弟子们纷纷看向掌教真人,到了什么时候,他们也不敢直接对这位二师兄动手,但是二师兄已经不是他们的二师兄了,这一点也很清楚。   陵越出现在陵端面前,神色复杂,盯着他道,“你真是来救屠苏的?”   “是。”回看陵越,眼神清明,表情安静。   那一日,陵端血淋淋,汗涔涔,满身狼狈不掩一身杀气,宛如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今日,陵端看着他,面容平静,一身修为不知高出自己多少,更重要的是,身上却无半点杀意,甚至察觉不出陵端的心境,全然一潭秋水,涟漪也无。   陵越看着陵端许久,放下手,看到涵素对自己点头,便带着陵端进去了。   按照辈分,天墉城弟子和长老们须对他行礼,可是正墨并不想在天墉城停留太久,更无意计较这些。陵越带着他到后山,紫胤真人并不在,看样子又是去闭关了。   百里屠苏躺在床上,面容纠结。   魂魄不全。   他甚至不需要诊脉探察体内,仅仅是站在床前,只要看着百里屠苏,便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十分虚弱,无论身体还是魂魄,灵息近乎消失……只有一半的魂魄,能拖大半年不死,已经是奇迹。   “你想说什么?”   正墨动了动嘴唇,被陵越看到,也没有放过。   “天墉城果真有一套办法,紫胤真人也是煞费苦心。”笑中带嘲,终于激起了陵越的愤怒,一把抓住陵端,“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冷嘲热讽?背叛师门,残杀师弟,屠苏今天的样子,全是你一手造成!”   勾着嘴角,脸上似笑非笑。正墨就这么看着陵越,陵越被看得有些心慌,毕竟眼前这位,已经是无情观弟子,慢慢松开了手,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如果那日,被换了魂魄的是百里屠苏,你也发现不了么?如果那日,失了身体的是百里屠苏,你们也会把他赶出师门么?”陵端背对着陵端,附身搭上屠苏的手腕,却丢出这样一句话。   陵越震惊不已,对着陵端的背影,什么也说不出。   他们本就不亲近,更何况陵端又是极为闹腾的弟子,自他在天墉城,陵越无时不见到这位师弟的恶行,逃学贪玩欺凌师弟……活力十足。总归是他师弟,陵越偶尔教训几句也只能随他去了,连师尊都不是一个,他还要管教屠苏,着实没有多少精力去注意。   不过,若是屠苏有问题……他会立刻认出来吧?   屠苏仍在昏迷状态,正墨拉着他一只手,犹豫片刻,看着后面一排天墉城弟子道,“肇安肇义,你扶他到外面,找个开阔一点的地方,陵川,你去多准备点朱砂。”   “你要做什么?”不待弟子们行动,陵越先拦在了前面。   “这样下去,百里屠苏非死不可,想救他,得先驱除他体内残余的煞气,室内气息不畅,所以要到开阔的地方,还有什么问题?”   “你要朱砂做什么?”   “魂魄不全,需以残余魂魄涵养巩固,必须用朱砂作阵吸纳天地精华,以补足魂魄。”   “你……要救他?”不仅仅是陵越震惊,就连后面的弟子也是以脸的不可置信。   “算是毁坏焚寂的一点补偿……不过你若是信不过我,也请便。”要是陵越不让自己救百里屠苏,那他也少了一个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陵端,你变了……”这趟回来,总觉得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不仅仅是修为和法力上,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是另外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无情观弟子正墨。”看着弟子们扶起屠苏,正墨语气再无波澜。   师兄师姐不辞劳苦日以夜继的传授教习,除了剑法和修行方式之外,也曾一次次告诫他存在于世的道理,潜移默化地开导。之前回到天墉城的时候便觉得轻松了很多,再也不想起什么纷争,只想和师弟们叙叙旧,只是在肇临死亡的刺激下,才会挥剑相向。   如今想明白,恩仇不记,对屠苏也就多了一份淡然……不喜欢始终是不喜欢,到现在他也不喜欢百里屠苏,永远没法把他放到和其他师弟一个位置上。   只不过仍旧是天墉城弟子,仍旧是自己一时莽撞毁坏焚寂叫他生不如死,他回来,还的不过是心中的一点愧疚。   弟子们将屠苏扶到了屋外,陵川也端来了一小碗朱砂,陵端看了一眼到,“这样的,至少十碗。”朱砂不过是咒法红批,要救一个魂魄只有一半的人,必须是涵养魂魄和吸纳天地灵气的咒法相辅佐,这样的阵法他也是第一次试,若不是谦墨和谦墨关于魂魄阵法探讨已久,他也想不出这样的办法。   “啊?二师兄,你要画多少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盘腿做到屠苏身前,弟子们已经屠苏摆好姿势,虽然对方还不清醒,弯着腰佝偻在眼前,倒也没倒下去。只不过,在谦墨跟前太久,日复一日被挑剔站姿坐姿,陵端看到屠苏的姿势总有些不合眼,想来也快一年没见到谦墨了……正墨一边把屠苏扶正一边想着。   屠苏人未清醒,身子自然是软的,正墨扶了,只要放开,又弯下腰去。正想着要不要两只手直接抵着,就听道泼墨哭着喊着跑过来,“端端……端端果然是你!”   “泼墨……你怎么在这?”泼墨好歹也是非白的宠物,平日里虽然从墨经常使唤,但也不会随便丢到天墉城来。   “呜呜,你走了的时候,把奔流丢在这里,师姐叫我看着奔流避免他伤人,端端……啊,正正,你总算回来了。”   “奔流还在这,我还以为师姐会带走。”   “师姐说是你的剑,只许你动!”久违的见面,泼墨看到了他,还是狗的样子,前肢直接扒到了正墨身上,正墨探口气,抓着泼墨的爪子放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这么闹腾,自己怎么施法。   “哎?我先回去,你不跟我一起么?”   “等我把事情办完,自然会回去,还有其他事情么?”   “没……”泼墨想了想,从墨只叫他看着剑,并未说正墨回来要怎么处理,“那……我先回无情观跟师姐说一声?”   “嗯。”正墨微笑着点点头。   “那你可不能再跑了,办完事一定要回无情观!”   “好。”   ? ☆、山外青山(七十四) ?  送走了泼墨,正墨捏起手决,直接按着心口将自身法力打入屠苏身体里,将他体内残余煞气逼至一处。   陵越看着他,曾经的师弟一脸的温和从容,淡定的不像是你那个整天大呼小叫的师弟,就连衣服上的狗爪也全然影响不了他。   正墨振凯眼睛,正对上屠苏疑惑的一张脸,开口道,“我要将你体内的煞气逼出来,你若是能运功,就顺着我的真气行走,以免经脉受损,知道么?”   恍惚中点了一下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得全身血气上涌,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胸口被拍了一掌,然后哇的一口血,不偏不倚吐到眼前人的身上。   右肩一片鲜红的血液,还有几滴吹在脸上。正墨放开了抵在屠苏胸口的手,擦着脸颊血渍。正欲起身,胸口衣衫被人抓住,屠苏看着他道,“我没有杀肇临。”   正墨皱着眉,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有一阵杀气袭来,回首间,昊茗剑已然出鞘。   青碧色的剑支梗在来人和正墨之间,察觉主人的心意偏了偏,让出来人……竟然是紫胤真人带着红玉,也不知是谁身上的杀气太过嚣张,在他不经意间,昊茗剑先一步感应到了。   “我知道。”推开屠苏,屠苏身子往后一仰被陵越接住。   “让他休息一会儿。”起身,扬手,昊茗剑隐散。   “陵端,你回来做什么。”   正墨看着手上、身上的血渍,回头对陵川道,“去给我拿身衣服。”   陵越已经和来人解释起来,正墨自顾自的去了后山温泉。   揭开衣衫,粘稠的血液遇风,冰凉的触感黏在肩膀,刺鼻的血腥堵住正墨鼻孔。闭上眼睛,这种味道……很久没闻到了。   在无情观处理的全是妖魔,他的血和人的并不一样,多数带有异味,相比较而言,人血的味道甚至可以接受。   本来想这样回无情观,看样子还要换一换。屠苏体内的煞气已经驱除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就是用阵法采纳日月精华。如此,也非易事,正墨怎么算,都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情,至于究竟要耗费多少时日,恐怕还得过了今夜看魂魄塑性的速度。   用手擦干身上的血渍,正墨闭上眼睛,还在想布阵。   “二师兄,衣服给你放着了。”   “好。”   隔着水汽发现有人靠近,没想到是陵川,陵川放下衣服走了,正墨一抬头,又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这是……   “泼墨,你怎么又来了?”无情观离这儿也不近啊。   “师姐说你这趟出来没带拂尘,叫我给你送过来。”   “师姐……也真是的。”从水里爬起来擦干身体,这才注意到陵川给自己拿的是之前在天墉城穿的弟子服,穿好雪白的里衣,拿着深紫色的外袍全是犹豫,陵川他们,还是希望自己能回天墉城吧?   “端……正墨,你怎么了?”   “也是师姐叫你改的?”以前可都是端端叫的唤,现在倒是强扭着改过来。   “是呀,你怎么不穿衣服?”   “外面是天墉城弟子服,我若是穿了,岂不是还要做回天墉城弟子?泼墨,我还能做天墉城弟子么?”   “这个……这个我怎么知道……”泼墨本来就懂门第之别,但是陵端问他,又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道,“我是不大清楚,可是要是让师姐知道了……”   要是让从墨知道自己又穿回天墉城弟子服,正墨想了想,从墨会不会一脚把他踹回温泉里再按着自己的头……想到这里脊梁一阵冷汗,连忙放下外服。拿过浮沉,放到手上。快一年没有拿过,现如今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格外叫人安心。   “师姐还说了什么?”   “师姐还叫你把奔流带着。”   “没了?”   “嗯,应该没有了。”泼墨其实想叫从墨过来,只要从墨来了,直接把陵端抓回去就好,可是从墨却摇了头,只叫泼墨带话给正墨。   “那你先回去吧。”理好衣服,摆好浮沉,自己这样应该不会给无情观丢脸,还是正事为重。   “我先回去,你呢?”   “不是说了么,等我手上事情办好就回去。”刚刚才说过的吧?   “可是,就你一个人,他们天墉城又不讲理,要是他们联合起来欺负你,要怎么办?”泼墨对天墉城可没什么好印象,当年被赶走的事情还记恨在心,要不是当出从墨严禁私斗,他早就要在天墉城闹一番了。   “我有那么容易被欺负么?”正墨黑线,好歹他也是个渡过天劫的仙,就算之前很弱,如今修为早已高过这些长老,要欺负也是他欺负天墉城!   “那……你小心啊,快点回去。”   “知道了,啰嗦。”   明明是条狗,话还这么多。看着泼墨离去的身影,正墨摇摇头,复又回到屠苏所在,血渍已经被清理干净,紫胤真人再给屠苏输真气,天墉城长老带着师弟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唇角勾起笑容,从陵川手里接过朱砂碗,什么也没说,直接开始布阵。恨也枉然,怨也无由,受过多少照顾,吞过多少委屈,旧事已如云烟散了,他做不到大义凛然全然不计仇恨还去叫一声师尊掌教;也不至于记恨得失再对天墉城出手。   陵川看着曾经的二师兄白衣出来,心中一阵失落。知道二师兄如今已经不是天墉城的二师兄陵端,而是自报了无情观弟子正墨的名号,便明白,曾经一起笑过一起玩闹的师兄已经不再了。给他拿了过去的弟子服,想看看他还念不念旧情,穿上那些衣衫,再做一回他们的好师兄陵端。   可是,凌空而行,手持浮沉,面带微笑,无嗔无怨亦无恨,他带着一身淡然清气走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拿走朱砂,弯腰便是红批成咒,蜿蜒刺目,写就一行行无言的疏离。   朱砂淡了些,写在石块铺成的地上,总是显得纤细。正墨在手上点了一下,估计是按照写在纸上的浓度调成。对着朱砂碗轻轻吹了口气,将水汽带走些,再继续写。涵养魂魄的阵法亦是八卦阵法改良而来,自外而内,八方布阵,正墨边边角角的画了两圈才算成型。   陵川爱偷懒的性子还是没改,朱砂不够,画到一半又去取了朱砂,这一次正墨自己来调,调了半天也没调出合适的浓度,倒是把自己手上深深浅浅画了不少朱砂笔。   “二师兄,你都会画阵法了,怎么不会调朱砂?”   “平日里都是大师兄准备好的,那用得着我亲自来?”说完看着面色纠结的陵川,这才想起来是在无情观养成的习惯,补充道,“是无情观那边的谦墨大师兄。”   如此想来,陵端在无情观过得相当舒心。涵素真人如是想着,当年贪玩好闲的二弟子,他总以为会闯出什么祸来,没想到去了无情观,倒也成了才。之前回到天墉城一心找屠苏寻仇,上来就是动剑,当时被那柄邪剑吸引过去,还以为陵端可以和屠苏对抗全凭一把邪剑,如今看来,昔日门徒的成长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阵法已成,却没有法宝压阵。   “陵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还请紫胤真人先行离开,正墨自有打算。”   两人对峙片刻,紫胤真人扭了头,离开了阵中。   方才两人对视,紫胤担心徒儿安危,不禁寒面怒目,而对方强调了一下自己如今已是无情观弟子后,只是淡淡的站着,目光对上他之后,一片寂静,既无仇恨也无畏惧,就连过往看到他常常带着的仰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全然无物,又似静水无澜。   这样对视下去什么也看不出来……紫胤心中做出如此判断,立即离开了阵中,他若是要害屠苏,早就下手了,况且这阵法。他虽然不能理解透彻,但是八方符咒吸引灵气看得分明。   带紫胤真人离开后,陵端从腰间取出锦囊,置入阵眼。   “这是玉衡?”屠苏一眼认了出来,“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现在应该凝练心神,守住本元。”正墨的嗓音仍旧放空,似乎全然不在乎屠苏的看法,只是简简单单给个提示。   阵法已经开始运行,一丈之外便是紫胤真人他们所在,但是一丈以内的阵法已经漫起白雾,遮蔽了视线,就连对面的正墨,也只能勉强看到他盘腿坐在自己对面,阖着眼睛,神色宁静。   对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也能察觉到周遭灵气更为浓厚,连忙敛了心神,依他所言。运行期体内真气。   阵法目的是涵养魂魄,但是屠苏明显当做了普通修炼……正墨深处一只手,将自己真气导入屠苏体内,诱他同行,好在屠苏悟性极高,很快就跟上了正墨。   清气被源源不断得纳入屠苏体内,又循环在经脉之中,涣散的魂魄渐有凝固之相。果然是修行奇才,难怪紫胤真人喜欢,正墨撤回了手,坐在一旁,只看着他。   ? ☆、山外青山(七十五) ?  正墨从阵法出缓缓走出。   “屠苏怎么样?”陵越冲上来不放心的问着。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正墨答得淡然,被陵越一把抓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浮沉一甩,拂开陵越的手,正墨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道,“修行本来就是个人的事情,旁人能帮什么?”   他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谦墨对他是手足同门的情谊,而他对屠苏,并没有这种感情。   所以正墨也只是在外面坐着,甚至不像陵越那样一脸紧张的看着,合着眼睛,面色平和的坐在阵法之外。   “陵端,这样真的可以么?”   “固本养元,并非一日一时之功,今日之事看看功效,往后还要看他自己。”陵端答着话,连眼睛都没睁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救他的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陵越一口气骂了出来,终于觉得心中痛快了许多,随机又觉得对不起陵端,一样是他师弟,一样受过委屈,一样是爱惜师弟。想起来之前那一句,若是被换了的是屠苏,你也不知道么?心中隐隐作痛,便扶着陵端的肩膀又说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心里着急,屠苏他,太不容易了。”   正墨睁开眼,依旧是一摆浮沉,并未看向他,只是沿着阵法周边看了起来。   正墨算了算时间,他在阵法中差不多一个时辰,他离开阵法也有了一个时辰。阵法是会消耗咒力的,果然,过了两个时辰,朱砂红批也开始减淡。   拿过朱砂碗,一一重画加固。   复又踏入阵中,屠苏睁开眼睛看着他。   “继续。”正墨给了两个字,仍旧是转身离去。   出了阵法看了一眼满脸交集无措的陵越,大步离开。   “喂,你要去哪儿!”陵越喊了一句,被陵川接下来。   “二师兄去的方向,是不是琼天阁?”   琼天阁本来是供奉天墉城开山祖师和各位仙师的地方,偶尔有意外伤亡的弟子,也会放个灵位以作纪念。正墨只想来看看,没想到真让他找到了肇临的牌位。   伸手将牌位拿下,放在手中,顿时感慨万千。   “二师兄,你也来看肇临师兄么?”开口的是陵霄,在天墉城的时候就没有多熟悉,何况现在已经离开了快四年,陵霄的语气,却是带着体谅。   “嗯,”正墨点点头,问道,“你说肇临会不会怪我,没有给他报仇?”   陵霄吸口气,止住眼泪,道,“怎么会,肇临在时,最喜欢的就是你……当初你离开后,肇临一直说要下山去找你,如今你成了仙,肇临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开心。”   “肇临什么都放下了,放不下的是我。”正墨眼中水光潋滟,脸上却是嘲笑的表情,也不知嘲笑的究竟是谁。   “二师兄……”陵霄叫了一声,叫得很轻。他心中始终是放不下,始终念着肇临,陵霄想要安慰,却无从出口,肇临已死,需要陵端做什么呢?做什么肇临也回不来。   “陵霄,我还欠你一样东西,你等等。”   “二师兄!”正墨说完边走,陵霄唤着,却只看到离去的残影。   好在片刻后,正墨又回来了。   一身白衣,手执浮沉,身前还夹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   走到陵霄跟前,抽出书来,原是四年前的那一本《九宫计之聚魂篇》,正墨递到陵霄手里,道,“当年掌教真人罚我思过,还是我托肇临借得书。”   “残魂篇,散魂篇,聚魂篇……”陵霄念着几个书名,不禁潸然泪下,扑倒正墨身上,哭出声来。   这几本都是极为生僻的书,天墉城虽然历代修仙积累了许多典籍,但是这些书却极少有人看,是以当年肇临来借,她还觉得奇怪,听闻是二师兄要看,只当是自家师兄终于走上了正途。   不料随后便是二师兄私逃的消息,私逃还没定下来,无情观主人非白又来了,一连串的事情,她有所察觉却又全不知情。如今再见到这本书,肇临已殁,陵端更是成了正墨,物是人非……一时间心中悲恸,不觉哭了出来。   正墨抬起手,只是轻轻在陵霄背上拍了拍,“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物是人非,不过错眼云烟。   他终归没有在天墉城成仙的缘分,肇临也没有活到老的寿数。   命中劫数罢了,即便是错,又能如何?   起死回生,他从来不愿。   中元节,于门前普渡众生,群鬼面容模糊,身形佝偻,却对往生皆是向往。   人生在世,受一辈子的苦,还不够么?死去万事皆空,不如轮回再来,不负那一世的悲苦。   在知道肇临死时,他只想报仇,不顾一切冲向百里屠苏,冲向焚寂。   离开天墉城,他想报恩,寻了欧阳少恭,给他除去煞气,助他巩固魂魄,那时也曾想过,告诉他巽芳未死,去给肇临求一份起死回生的药丸,知道不妥,心中却希望复生肇临。   再到青玉坛知晓那人真面目,心中愤懑,绝望,沉思三日,理清过往,却不想再折腾一回。人死后的样子,他在门前见得太多太多,耽在阳世日久,最终的归属,还是阴间。   肇临也许还留念过往,但是停留日久,还是要去阴间,扰乱六界循环,本就不可取,况且……天墉城早已没了肇临的气息,他的魂魄,早已不在此处。   “没有死而复生,倒是有变成鬼怪……人的性命,一旦结束,就没有恢复的可能,覆水难收,即便将鬼魂留下来,也绝不是人,而是鬼怪。”从墨说这话的时候,陵端似懂非懂,如今想来,怕是说给他听的,肇临已死,并未要求过什么……是他放不下。   想明白了这些,陵端反倒放松了,从青玉坛逃走,远避雷州,为那里的百姓尽一份力,为苍生除一次魔。等到雷州城没有妖怪的时候,他心中便在盘算离去的事情,只是不知去向,不明心境。   终是青玉坛的人来到了雷州城,对方不知从哪里听闻了雷州城中有一位剑仙的事情,专程赶来,那一日云霆想要引荐的,便是两位青玉坛弟子,还是他见过的。   事到如今,正墨反倒没有和欧阳少恭算账的欲望,更没有再见的想法,既然尘世无可留恋,不如归去,回到无情观,至少他还可以和谦墨学习阵法,可以跟从墨切磋剑术,始终处于下风,却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中元节也快了,他还可以去超渡亡魂,渡人渡己,何必继续在欧阳少恭身上浪费时日?   是以拿着玉衡来到了天墉城,了结最后一桩心事。   陵霄稳定了心绪,揉揉眼睛,放开了正墨。   正墨踱步到肇临牌位前,轻摇浮沉,念起往生咒。   今生有缘,我渡你早日超脱。   陵霄捂着嘴,泪水还在流。   同门的情分,再深,今时今日,也算是尽了。   正墨从琼天阁出来的时候,围着不少弟子,只是他目不斜视,走向百里屠苏,他布置的阵法,常人自然是不得靠近,他却能够随意进出。   百里屠苏脸色好了很多,一双眼睛仍然看着他。   盘腿坐在屠苏正对面,正墨又一次盯着百里屠苏。   眼前的少年面容清秀,眉心朱砂隐去,唯有一双眼睛,清澈而委屈,放佛还在对他哭诉,他并非凶手。   正墨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看着他。   “我没有杀肇临。”一开口还是这一句。   “我知道。”回答依然不变。   幼年全族被灭,少时遭受同门欺凌,长大了遇到无妄之灾,被诬陷杀害同门。   抛开偏见来看,正墨忽而有些同情眼前人,不禁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抚着,“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凶手。”   少年眼中涌出泪水,吸了一下鼻子,哽咽着,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   “你好好休息吧,晚上还要继续。”天色将晚,正墨收起玉衡,停了阵法,让弟子们抚着屠苏去房里休息,几人临走还看着正墨,正墨背对着他们,看着西边残阳似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陵川来叫他吃饭,正墨也只是一笑,“我早就不用吃饭了,你们去吧。”   “二师兄,你是成为剑仙了么?”在白日见到那一把碧青色的剑支时,心中便有了猜测,如今总算是问了出来。   “是啊。”正墨看着他,笑得温存,似是当年。   “那……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二师兄了?”不管什么时候,他还是习惯叫他二师兄。   “你都叫我师兄了,往后有缘,也一定会再见。”   “你不是去了无情观?”   “去了无情观也会出来做事,也许斩妖除魔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去了无情观又不是成仙去了天上,怎么会不见。   “那……二师兄你会回来看我们么?”   “天墉城和无情观素无交集,以后能不能再见,看缘分吧。”   “二师兄……”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肯定的回答。   正墨拍拍陵川的脑袋,“我还在,你们也还在,见不见面已经不重要了。”彼此安好,还要怎么样呢?   陵川觉得心中闷闷的,坐着不再说话。   正墨坐在一旁,心情一片宁静开阔。   等到月亮爬上天穹,又把屠苏叫出来,运行起阵法。   如此三日,就连普通弟子也看出来屠苏面色好了许多。   正墨起身,对陵越道,“往后,就不需要我了。”   “你去哪儿?”正墨说完就走,陵越总是不放心。   “取奔流,再去办点其他的事情。”其他事情到底是什么,正墨没说,意思已经很明白,与你,与天墉城无关的事情。   ? ☆、山外青山(七十六) ?  奔流还在地上,剑身插ru土地,周遭连草也没一根,剑柄上贴着无情观的符咒,止不住的邪气仍然丝丝缕缕的泄出来。   一把邪剑,怎么愿意被封住。   正墨笑了笑,一手揭开上面的符咒,紫黑色的邪气瞬间浓烈起来,只是一瞬,昊茗剑也现身了。   果真是……相生相克的两把剑。   拔起奔流,沉重不可持,正墨松手,奔流又掉了回去。正墨握起昊茗剑,之前奔流不听使唤的时候,从墨貌似就是……直接用剑砍上去。正墨试了试,昊茗撞击在奔流身上,邪气更甚。只不过两者接触几回,奔流也平息了下来,终于能让正墨好好拿在手里。   用布帛裹起,放回腰间,而后也不顾多少人看着,直接化作飞剑,斜斜一道青碧色残影便消失在人前。   来了又走,正墨在天墉城停留不过四日,救回屠苏,留下阵法,将当年丢在思过洞中的书籍还去,也是了断了与天墉城一段恩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有恩报恩,有怨报仇;   本该如此……   然而,他已成了无情观的正墨。   曾经痛恨的百里屠苏他要去救,曾经喜欢的师弟们他要离开,曾经深爱也深深重伤他的人……他已不想再见,更不想再有纠葛。   身着白衣,手持浮沉,腰间挂着锦囊。   最初或许是巧合,后来便是深深计算,现在却已不问真心。   青玉坛还在旧处,不过是守门的弟子换了。   “哪里来的道士,到我青玉坛作何?”   “敢问丹芷长老欧阳少恭在否?”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已经是我们坛主了。”   “原来如此,早先他还是丹芷长老时有样东西落在我这,特地来还给他。”   “坛主,有个道士给你送了这个。”年轻的弟子不明所以,不过既然对方只是让他转交一个锦囊,倒也照办了。   欧阳少恭接到手,打开锦囊,玉衡竟然完璧送回,另有一张纸条,端正的小楷写了两行:   巽芳未死,下落不明;前恩已报,江湖不见。   “他人呢?”   “哎?”被忽然站起来的坛主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走,走了。”   本欲直接回到无情观,只是走在半路上头顶飘来一片乌云,虽然 按照正墨御剑的速度,不出片刻就应该飞离这片雷云,但是云朵的速度明显异常,渐有压顶之势。   嗯,而且带着熟悉的雷光,这架势,无疑是又一次雷劫。   正墨停了下来,果然,乌云飘在自己头上,也不再挪动,当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手放飞了青哥,叫小小的法器离自己远些,免得又被雷电劈散了,他还指望这只青哥引路带他回去。而后低头看了一眼,远离城镇村庄,以免误伤凡人,或者被雷电劈成重伤后为凡人所伤。   等他选好位置,雷电也毫不偏离的当头劈下,正墨低着头,当年挨雷劈是什么感觉来着?陵端回想一下,除了疼就是麻,时隔四年,再多,他也记不清了。   抓了抓头发,不妙啊……   雷电触及肌肤,正墨只觉得一阵酸麻,疼痛倒是不明显,只不过眼睛被强烈的白光晃得不能视物,等到第一道雷电过后,正墨站在原地睁开眼,一片的白花花。   不等视力恢复,雷光接连而至,耳旁咆哮着雷声,可是身体却不疼……相反,每一次雷电在身上滚过,都觉得更为轻松。   这一次雷劫,是不是与上次有什么不同?   雷劫过后,除了一身衣衫破碎倒也没多大区别。   等正墨恢复视力的时候,眼前站着两个人,穿着类似官吏,却又与当朝服饰不同,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仙气,正墨略一思索,“两位仙官何故在此?”   “恭喜阁下荣登仙籍,何不飞升?”左边留着两撇胡子的文官手执牙板,似是前来传讯,右边方脸大眼的汉子抱臂挂剑,应是剑仙。   正墨想了想,方才渡天劫的时候确实有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觉得似乎要随风飘走,然而久习凌空法术,压住身形留在原地并不是什么难事,看样子这道雷劫,本是要自己飞升呀。   “我渡劫已有四载,何必今夕飞升?”正墨微微一笑。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四年前的天劫有问题。   “四年前不过是一时失误,阁下并未到需要渡劫的地步,今日阁下能看淡情仇,放下过往,加之修为高深,方可经历雷劫,登临大乘,如此与我们同去,当能入仙界,封仙籍,永享太平。”   “哦,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你们?”正墨还是笑。   文官面色一变,又道,“阁下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无情观弟子若是离开人间 ,劳足下与我师父说一声,待家师首肯,我与你们去仙界也没什么。”   仙官去无情观的话,正墨还真没见过 非白直接出手,估计这一次可以见到了。   “你是你,何必非要拘泥小小的无情观 。”   “凡事有因,我能渡此天劫,成为剑仙,全赖无情观栽培,自然是要问问师父师姐的意思,两位既然知道在下的过往,在自然也该明白,正墨是无情观弟子,此行正是归途。”   “奉劝阁下一句,无情观非善类,耽在人间,不如归去。”   “善与不善,都不会随随便便给我一道天劫。”   两位仙家脸色一阵清白,终是让开了道路。   青哥飞回,落在正墨肩膀上,亲昵得用脸蹭着。   “最后一个问题。”正墨迈开一步,真要离去,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说我已在仙籍,那么是什么名字?”   “自然是陵端。”   “如果是这一次才名录仙籍,应该是正墨吧。”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文官若有所思。   放出青哥,身化青光,已飞转向无情观。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山门大开,非白正带着一众无情观弟子站在山门下 。   “嗯?师父是专程出来接我么?”   非白一笑,从墨在后面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正怀疑是不是从墨他们准备戏耍自己,就听到非白道,“是啊,已经给你排好了任务。”   “师父还真是……久违的弟子归来,不是应该庆祝一下么?”意料之外的回答,正墨感慨万千,最后也只得耸耸肩,还以为要罚,只是安排了任务,看样子也不错。   “真的想要庆祝的话……我给你庆祝一下也不是不行。”从墨笑得一脸无害,却吓得正墨心惊胆战,连忙摇手,“不用了,师姐辛苦。”   “从墨,别闹了,快让阿正回去洗澡,穿着破烂的里衣像什么样子!”谦墨瞪了从墨一眼。   “大师兄,我好不容易回来,你怎么还是这样啊。”一开口又是仪表,看样子自家大师兄对外表的执念颇深。   “既然是无情观弟子,就要有个样子,你看你,衣衫不整,头发也没有梳好……”   正墨一摸自己的脑袋,风太大,吹散了几缕短发,再低头,的确是到处漏风……不过总算可以好好洗个澡休息了。   待正墨沐浴出来 ,辰墨已经在等。   “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父在等你。”辰墨话本就不多,和他又一直不太亲近,加之辰墨总是一脸欠钱不还的表情,所以正墨下意识的敬而远之。   “哦。”原来是师父,跟着辰墨乖乖地去了听风小榭,谦墨从墨都不在,辰墨将他领到门口也自觉站在了外面,看样子是要他一个人进去。   “师父。”独自面对非白,正墨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不必紧张,我知道你回到无情观之前,又渡了一次天劫,这一次你应当直接飞升才是,怎么没去?”   “飞升啊,我觉得飞升没什么好,留在这里也不错,就回来了,而且,真的要走,也要跟师父师兄师姐说一下才好吧?”他并没有离开的想法,反倒是一心想要回来,安安静静修行。   非白笑着点点头,“无论如何,你是我无情观的弟子,成为剑仙也是事实,往后若是他们邀你去仙界,你去走走也不错。”   “仙界好玩么?”   “仙界灵气充足而纯澈,对于你的修为大有益处,不过限制也颇多,你在仙界久留大概不会习惯,但是偶尔去逛逛也没什么。”   正墨暗自惊讶,他至多是个散仙,还不到上仙的级别,哪里能来去自如。   “仙界也不全是云霄之上,往后你就明白。”非白似乎猜出了正墨的心事,淡然一笑,不再多说,只道,“今天先休息一下,明日从墨会安排你开始任务的。”   “啊……又是跟师姐啊!”   “和从墨有什么不好么?”   “呃,没,挺好的。”   “从墨一直很担心你。”   “啊?”   “你师弟的事情,从墨知道了立刻就叫你回去,她也曾犹豫要不要全部告诉你……”   “这个啊,我得去谢谢师姐。肇临的事情,少恭的事情,师姐已经做得很好了,再多的,本就该我自己去想,本是我的事情,不该推到师姐头上。”在天墉城的时候尚且生气从墨对自己的隐瞒,到了后来,倒也无所谓了,如今想起,一直以来,从墨对自己,真的很好。   走出听风小榭,入目是青翠草木,抬头是青空白云,还有什么想要的呢?   ? ☆、山外青山(七十七) ?  江南四月,淫雨霏霏。   道路泥水拖沓,加之黄色黏土,地上车辙脚印交杂。这种天气里,道路上通常冷清空旷,却有一人,快步走在雨中。   身着青衣在连绵大雨中,没有丝毫狼狈的模样,雨水打在他周身似是被一层不可见的东西阻拦,青衣摇曳,分明不曾打湿分毫。   正墨抬起头,看了看一片苍茫的雨幕,长叹一口气,虽然没有被雨水淋湿,但还是心情不佳。这种时节,这种天气……师姐叫他出来纯粹是为了逗他么?一路走来别说是妖魔,活人都没看到几个,虽然阴气湿气沉重,但是没有妖魔鬼怪他也犯不着去敲门借宿。一路走了数日,更因为道路泥泞地图破碎几次走错了路。   积水从两旁田地里漫出,黄色的田园犬踩着泥地,一脚下去就是深深地脚印,四足早已裹上厚厚的泥浆。世人皆言江南好,却不知道江南雨水绵绵的时候,乡间道路于行路人是怎么样一种折磨。   微微眯起眼眸,自己晚了三天才找到路,这只黄犬也似迷路一般,只是和正墨衣冠楚楚鬓发整洁的模样不同,浑身上下都已湿透,四肢更时裹满泥浆,野狗?还是走失?   那只黄犬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低垂的头颅抬起来,湿漉漉的眼睛眨着,雨水从脑袋上流下,滑过眼角落到泥地里,和其他雨水一同在地上打出一圈水纹然后淤积在道路上。   正墨想了想,自己来的地方两里远有一座村庄,往前走是集镇,这只狗从哪儿来的?还是根本就是野狗,泡在泥水里也是可怜。是以黄犬走近的时候正墨下意识扩展了自己的剑气,将黄犬一同笼罩住避免雨水侵扰,他走到什么地方猫猫狗狗都喜欢凑到跟前,业已习惯下山的时候身边跟着活物。   虽然没有养宠物的打算,但是这种天气,至少要将黄犬带到有人的地方。抬头看了一下,前后皆是茫茫雨幕,地上青翠的禾苗冷清清一片,看着格外苍凉,附近都没有避雨的地方,这只黄犬怎么走到了这里。   “啧……别蹭啊!”黄犬发现没有雨水落在身上之后,甩了甩身体,从黄犬身上甩落的泥水一阵冲到正墨身上,虽然隔着剑气没能落下泥点但是紧接着黄犬就蹭到了正墨腿上。   “走走走,你再蹭我把你丢出去啊。”正墨收起黄犬想要蹭的一只脚,单足站在地上。许是和泼墨在一起太久,遇到猫猫狗狗,他也忍不住先说几句。   起初还是和辰墨一起,第二年就被从墨独自一人丢了出来,总之从墨安排好,直接叫他出门,就连原本没什么方向感,也愣是拿着地图练了出来。   已经是第九个年头,被从墨外放到无情观外面,要到七月初十才回去,之前要在这一带行走,其实用御剑术更为方便,但是那样也就会忽略地上隐藏的东西,更何况不能回去在哪儿都一样,所以正墨很老实的一步一步走着,明明成了仙,还和贩夫走卒一般徒步远行,也只有风雨难侵的身体占一点便宜。不知是不是因为仙体的缘故,小动物路上遇着他,总喜欢跟着,正墨一人行走,偶生孤寂看着小家伙们也能莞尔一笑,故而对于这种喜欢粘着他的小东西大部分不做处置,任由他们追随前后,等到有人烟的地方给人收养或者再分开。   如今这只黄犬粘着他,却似听懂了正墨的话,呜咽了几下,低着头走在正墨身边,倒也没往衣服上蹭。正墨身天青色长袍,被这黄犬蹭一下就要去换衣服了。   路过集镇,因为下雨的缘故,石板路上没什么行人,正墨几次想把黄犬送出去。却不知为何,那狗儿似乎有灵,只要正墨一走进店铺人家,黄犬立马躲到他身后,正墨若是伸手想拽出来便一口咬住正墨的衣摆。   正墨面色不悦眉头一耸,狗儿立刻眨巴着眼睛低下头,喉咙里呜咽出声,显得格外可怜。   “你想跟着我?”要说养吧,师姐也没有禁止自己养狗,只是自己终年游走不定,大部分时间都存身于山野之地,是以许多猫猫狗狗跟着跟着就走散了。   黄狗摇着尾巴,似乎听懂了很高兴。   “喜欢跟就跟吧。”既然送不出去也不想走,就留着吧,也许走着走着,这条黄狗就自己走失了。想到了这里正墨脸上露出笑意,黄狗也似察觉到了他的意思,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蹭到正墨腿上,这下真的要去洗澡换衣服了。   进了客栈,小二不大愿意放一只湿哒哒的野狗进店,正墨直接抛出一锭银子,对方立刻换了笑脸。   “去给我准备一份晚饭,多放一点肉,另外打一盆热水,我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于他而言,早已不存在休息和行走的区别,夜间行路早已习惯,风雨兼程也没有多大影响,更何况至今他仍然不是很喜欢人气嘈杂的地方。   只不过,他受得了,这只黄犬未必受得了,身上毛发还湿着,又一天未进食。既然准备带在身边,自然要善待……更何况这只黄犬甚是伶俐,总叫他想起泼墨,也想起自己在天墉城和泼墨互换的时日,万物有灵,和人何物不悲苦?被自己遇到了,被自己留下来了,就是缘分,既然养,自然是要养好。   小二对于只身行走在雨中却全身干爽的正墨有些好奇,虽然在店中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但是不受天气影响的却是头一位。不过好奇归好奇,进店了就是爷,况且还是位出手阔绰的客官,这种鬼天气里开张可不容易。   不多时小二送来茶水热饭,说是热水再烧,先把饭菜送了过来,正墨点点头,看着澡盆的大小,热水至少要烧两桶,柴薪之力的确需要耗费不少功夫,自己的银子果然没白花。   又吩咐小二明日启程需要准备一些干粮,小二点头应下哈着腰走了,没走多远回头一看,正墨俯下腰来拍拍黄狗的头,也没有多想便离开了,却没注意到正墨把饭菜端到了黄狗跟前。   “既然你要跟着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正墨想了想,日后唤他总要有个称呼,那只黄犬低头吃着饭,看了正墨一眼,却又立刻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情愿还是不明白。   墨是自己这一辈用的,第三代似乎以“采”字为首,不过这只黄犬他也只是打算暂时留在身边,犬类成仙不易,特别是自己也才成仙没有多久,这只黄狗就算一直跟着自己也沾不到多少仙气,应该没什么成仙的可能。   一想是只黄狗,于田野间拾得,将“黄”字掐去重复的田,余下的部首做了个名字,“就叫你廿(niàn)八。”   黄狗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吃饭。   不喜欢这个名字?正墨一瞪眼,“给你吃饭取名已经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黄狗吃的也快,碗里剩着蔬菜,也被正墨勒令全部吃掉了,而后委屈的看着他,似是受了欺负一般耷拉着耳朵。   “你就知足吧,从明天起,你要好多天都吃不上饭。”正墨一边讲黄犬吃饭的碗敲碎一边说话,心中却道下次路过集镇应该给黄犬准备一只碗才是。   出山是为了巡游,大部分的时间不会走大路,都是山野之地行进,别说是城镇,偶尔遇到一两家野户都算难得,今天若不是为了安排廿二他也不会进店……若不是为了安排廿二,他的衣服也不会蹭上许多泥土。   廿二听了正墨的话,呜咽了几声,两只前爪一合拢,抱住了他的小腿,脑袋也搁在靴子上。正墨不以为意,将食案端回桌子上,闭上眼睛开始修炼,直到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睛。   “客官,热水来了!”两人提着三只木桶,正冒着热气,将桶里的热水倒在盆里,正墨站在一旁,廿二仍旧紧紧抱住他的小腿。   待小二收拾碗筷离去,黄狗维持着合抱的姿势并未放松。正墨叹口气,盯了廿二片刻,廿二低头眨了两下眼睛,终于放开了他的腿。   正墨走到盆边试了试,水温偏热,大约是给他泡澡用的,又回头看一眼廿二道,“放心吧,要丢你早就丢了。”   正墨从水里起来,将外袍洗了洗用法术烘干,又把廿二丢进了桶里,都发出剑气准备抵挡廿二挣扎溅起的水花,却发现黄狗下巴搁在澡盆边缘,身子浸在水里,竟然一脸的享受的在泡澡。   这只狗……也会狗刨么?   当年在天墉城上,泼墨可是教着天墉城弟子游泳来着,还硬把自己拖进了水中,当时他被呛了好几口水,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流出笑容。   “汪!”似是注意到了正墨的走神,廿二叫了一声,唤回正墨的神智,正墨又是一笑,怎么总想起过去的事情,难道是因为眼前这只狗和泼墨有几分相像?   将洗刷差不多的黄犬从盆里拎出来,用白布擦尽,廿二居然一声不吭,也没有抖毛甩得他一身是水……这样的狗,养一条似乎也不错。   ? ☆、山外青山(七十八) ?  桃花灼灼,盛着春阳一片明媚娇艳。   正墨睁开眼,瞬间恍惚……桃花,骄阳,还有腰背上的束缚感……扭过头,深水似得眸子正看着他轻轻缓缓的笑。   他爱极了这双眼睛,漆黑的眼珠,幽深瞳眸,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翘,恰如三月桃花灼灼不饶人。喜欢这双眼睛,也喜欢被这双眼睛注视。   眼睛的主人看着他,薄薄的唇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腰上的力度随即变重,肩上一沉,对方竟然将下巴搁到了他的肩上。   许久未曾承重,肩膀上负担的力度叫他一时失神,忽的脖子上一凉,不觉惊讶出声,“少恭你干什么?”   “提醒你啊,我在你身边,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到这里,反而更加恍惚,小声道,“没……没想什么。”   “端儿,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不用憋在心里。”语气轻柔带笑,欧阳少恭抚着他的鬓角,玩笑一般将捋着碎发。   “真没有什么。”摇摇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少恭只是笑笑,柔声问着有什么打算。   “打算?不是说就在这里修行……等下……”神思走远,师姐叫他出山巡游,是要他各地行走巡视,这便是他的修行,怎么会走到这里停下来?不是四月青梅雨纷纷?   猛然惊醒。   用手一抹,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汗珠。   窗外惊雷爆响,窗纸不停地闪着白光。   正墨从床上下来,理理衣衫。起初盘腿坐不了多久便会腿麻无力,如今却是坐多久都没什么感觉这大概也是修行带来的改变。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雨声肆意飘了进来,时不时被雷光打成一片雪白的珠子从上往下的坠落。地上积着一层水渍,雨滴打在上面现出一个个圆坑,互相侵蚀着,刚刚形成片刻后无影无踪。   难怪店家一直劝他多留几日。   不过,天气对他影响不大才是,倒是为何会做这种梦来?或者,因何睡着了?   回头看去,床上被子铺开,拱起了一块。   走过去掀开被子,黄狗睡得正熟,胸膛起起伏伏。   瞌睡虫还能跑到自己身上来?   心下念叨了一句,又将被子盖好,盖到一半又想起一条黄狗有什么盖被子的必要,让他上床就不错了……不过好像是他自己钻进被窝的,冷么?   自从换了体质,他对冷热虽有感应却不怎么在意,自身体质早已强悍到适应人间各种气候的地步,自然也就不会在意天气如何。一年四季衣衫也都是无情观配的这一套,倒是想起来狗儿白日里水淋淋的模样颇为可怜,探口气,还是好好将被子盖上了。   复又回床上盘腿坐好,一夜清修,再睁眼便是第二天天明。   没了声音,打开门,雨还在下,只是不似昨夜暴雨淋漓,只是细细雨丝飘着,若有若无,这种天气出门踏青倒也不错。   店家还在劝,道路泥泞,阴雨连绵,一旦离了这处小镇,还得好三日才能到达下一处村庄,下雨天说不定要走四五天,况且这种天气随时可能下瓢泼大雨,苦劝正墨留下。   正墨微笑着点点头,问道,“昨日要店家准备的干粮好了么?”   店家看着苦劝不住,只好打包干粮给他,倒也厚道,昨日一锭银子足有十两,今日退了约八两的碎银,正墨又找店家要了几个肉包子用油纸包了上路。   他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黄犬还需要。   喂了一只包子给廿二做早饭,对方两三口吞了下去,摇着尾巴似是等待夸奖。正墨伸手在他头上摸摸,“往后,可是很辛苦的。”   风雨无阻的路程,若是什么时候这狗儿不愿意走,就放下吧。正墨打定了这个主意。天气常,他却早有计划,依照着规划好的路线,缓缓前行,就算天气突变,暴雨惊雷,他也一样青衣飒踏,手持拂尘,一步一步踏上泥泞的道路。   至于身边的黄犬,虽然得了正墨的庇护,没有被风吹雨淋,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地上,在雨水击打成烂泥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个细细深深的孔洞。   天色渐晚,正墨本来打算继续行路,但是看着黄狗浸透泥浆的四足心下一软,抱起廿二寻了一处破庙,总算有一处干的地方可以暂时歇脚。   说是破庙,屋顶业已缺漏,滴滴答答的漏着水,地面上原本不知是下水道还是什么地方,积了不少水,不过总算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也就够了。   把廿二带到水边,洗洗脚才放他到去了干净的地方。自己在旁坐下,正有水滴往正墨肩膀上掉落,廿二缩了缩身子,往旁蜷缩了一块,咬着正墨的衣袖叫他躲开雨水。   水滴落下,亦如雨滴在沾到衣衫前凌空碎裂消散,滑落到了一旁。即便是坐下来休息,他也无时无刻不在修炼的状态,雨水怎么能沾到他身上呢?正墨微微一笑,方才廿二的表现倒是叫人开心,喂完了包子不禁用手搔了搔廿二的下巴,泼墨也很喜欢别人摸他这里。泼墨浑身上下,摸他哪里都开心,想到这里又是扑哧一笑,要是带回无情观,泼墨会怎么和廿二相处呢?   廿二卧在干燥的地上,又向正墨身上挤挤,一直到压着正墨的衣角才安静睡过去。大约也是白日行走太过劳碌,不消片刻便已睡熟,身子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青哥从正墨袖口爬出,扑打起翅膀,散发出柔和的青光。借着光芒,正墨从怀中掏出地图,自己一个人走日夜兼程一个月就可以走完的路,如果带上这只黄狗恐怕要延长一倍还不止,行路的速度要降低,夜里也要停下来休息。四月天本就黑得早,加上雨水缠绵……未末申初就要歇下,一直要到寅时结束卯时天亮才能起身继续,一天要歇六个时辰,加之经过城镇需要入店浴洗准备干粮,这么算下来自己原本安排两月走完的至少要花五个月。虽然用御剑术一行千里也没关系,不过那样就没了出来游走的必要。   探口气,正墨抬头冥思路线要怎么安排,到底是改变路线走大路少翻几座山还是这趟出来少走一段,等中元节过了再次被从墨踢出来的时候继续走。   雨滴打在残垣破瓦上滴滴答答,外面接连不断的雨水冲刷着地面,天地间一片雨水声,更显得寂寥。   如此安静的夜晚,正墨借着青哥的光亮看了地图便开始思考路线,全然不知趴在一旁的黄犬已经睁开了眼睛,水汪汪的瞳仁看着他,漆黑的眼里流露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墨自认是脾气不错的人……他一样自负甚高,即便当年在天墉城被陵越百里屠苏压着,也是仗着二师兄的身份横行无忌。到了无情观,谦墨有意偏袒和从墨提携,众弟子无一不尊敬,便是辰墨不太搭理,待他也是真心实意,做足了师兄的职责。   是以虽然平白无故被夺了身体,贸贸然挨了一道雷劈,险些被活埋,再到后面躺在床上数天,他都没太计较,这些事,要怨也是怨非白,不能算在泼墨头上。可是非白成了他师父,尽管不喜,非白也是个不错的师父,尽管没怎么教过他,但是谦墨和从墨的教诲,也都是因为这位师尊,比起天墉城的师尊来说,自己获益颇多,自然也就不不能再去计较先前的苦楚。   至于欧阳少恭……夜里梦到,心中居然无恨……在最开始听到对方和雷严合谋用自己炼药的时候,他心中气急苦极,竟然落下泪来。好在他也没有蠢到任由对方操控的地步,也不会蠢到拔剑对峙。   从欧阳少恭恢复成太子长琴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可能战胜。   一神一仙,看似相当,实则难以望其项背。   对方是上古大神,虽然魂魄飘零千载,但是业已补全,更何况这些年来他不知练了什么法术,即便是半魂状态也比成仙后的自己强上许多,没能在对方被煞气侵扰的时候杀了他,自己就失去了赢面……   不过,现在的自己,两度天劫,对上欧阳少恭,能否一战?   想着想着,不禁眉头深缩,握紧了拳头。   衣袖被人拉扯,正墨回过神来,肩膀上竟然有湿凉的感觉,用手一摸,原来是自己方才想得太入神,不经意间没控制好剑气,到让滴滴答答的雨水有了可乘之机。   回头看去,廿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正墨伸手在头上摸摸,“不用担心我。”   若是要杀欧阳少恭,何须等到今日,他又何苦将玉衡送还?   回到无情观,从墨也曾问起正墨如何看待欧阳少恭,当时正墨一笑,只是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如今想来,依旧是无话可说,江湖再见。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是在地上趴着七八天,等到自己能动了,也不愿意遇到欧阳少恭受他一番照顾,为他费尽心思,最终被他欺骗。   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不愿也没办法。   是以正墨不想在说什么,恩怨已清,日后和他不再相见便是。   人世间常有不如意之事,想不见,真的就能不想见么?   ? ☆、山外青山(七十九) ?  廿二的耐性不错,一个多月来山野地里行进都跟了上来,只是偶尔夜里醒来看到偌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有些渗人。   不过狗本来就是看家护院的,夜里醒着也很正常。正墨安慰自己一番,也没放在心上,白日里行路左右不用担心廿二跟丢,也着实省了不少力气。   路上也不是没有山野人家,只不过一来正墨依旧不喜人气,二来他是仙人,凡人见着难免奇怪追问,正墨也懒得理会,故而平常处都是避开了人烟前行,如此一月有余才又到了城镇上。   洗漱一番顺带又将廿二丢进水里,黄狗扑腾两下呜咽着低下头,乖乖地趴在桶上让正墨搓洗,洗完了自己跑到一旁抖着毛。正墨看了一眼,这狗也太聪明了吧。   从水里捞出几根细长的发丝,正墨看了片刻丢到一旁,拾起干布收拾自己的头发。   天气虽然转暖还是黑得早,入夜四周灯火渐灭,正墨束起头发看着钻到床上的廿二,对方阖着眼睛似已睡熟。   将奔流放到一旁,盘腿坐到床上。   春夜本该寒凉,却又一阵阵暖风熏人,倦意渐起,迷迷糊糊间猛然睁开眼睛伸手往旁摸去却无奔流踪影,扭头便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果然是你。”既然没有奔流,便唤出了昊茗剑。   欧阳少恭一垂眼,看着碧青色的仙剑微微一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你的行径,一直都很怪。”黄犬乖巧,身上却太多诡异之处,不管是缠着自己寸步不离还是夜半窥探,种种行径,总给人一种一样的熟悉感,更何况,虽然他不会,但是化形术他还是知道的,只要身体的部分离开主体便会显现原形。调整姿势,意欲从床上下来,只是腿脚乏力,贸然移动,险些摔倒在床上,“你下药了?”   “不做点什么的话,你又会逃开吧。”欧阳少恭依旧淡定,脸上挂着笑,上身前倾,吓得正墨立刻往后靠,却被抓住双肩,对方也没做什么,反倒将他扶正,顺带将歪斜的小腿一并摆正,丝毫不去管架在脖子上的昊茗剑。   “欧阳少恭,出现在这里,不怕我杀了你?”紧紧握着昊茗剑,就算没有奔流,他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真的要杀他,直接砍下去就可以了吧,当初在青玉坛的时候就可以做到,当时自己并无防备,如今也是。长剑就架在他脖子上,刺人的剑气贴着皮肤渗进血脉,却没有杀气。“你根本就没想过杀我。”   正墨一怔,随即低头,“不杀你,是因为没必要,若是你继续为祸,我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没想过杀他呢?   当初知晓缘由,由他来为肇临报仇理所当然,可是当时只想着脱身,既然可以骗他闭上眼睛下了禁锢的咒法,直接用昊茗剑乘其不意取其首级也可以一气呵成的吧?   也许是他从未想过偷袭取胜;   也许是因为救命之恩未曾忘;   也许……只是不想杀人。   “如果你真的是因为师弟的死记恨与我,那么,可以和我一起寻找死而复生……”   “闭嘴!”长剑挥舞,切开皮肤,便被丝丝缕缕的琴弦缠绕,欧阳少恭拨开剑刃,颈侧伤口随即愈合。   少恭眼色一变,伸出一只手,盯着咬牙切齿的正墨,表情似要将他大卸八块咬牙切齿道,“很痛啊,”只是伸手摸到正墨脸颊,又变成笑容,“不过你在气头上,我不怪你。”   语气温和,笑容亲善。欧阳少恭抚着他的脸,即便被打开了手也不生气,缓缓说道,“你和肇临感情那么好,若是他能复生,你该高兴才是。”   “不要在杀了他之后再去打扰他轮回的路。”起生回生这种事,他一点也不想,只希望肇临早早进入轮回,完结这一世孤苦。   “那你想怎样?”欧阳少恭皱起眉头,似是困惑。   “我什么也不想,你到底为何还要纠缠……巽芳未死,你也不用继续执迷长生不老药了吧?我身上,应该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   “不明白么,我想要的东西。”目光灼灼,盯着眼前人。   “哼。”正墨冷笑,抽着昊茗剑发现被琴弦缠住不能自控,反倒直接撤了回来,昊茗剑一旦消散,那些琴弦也随之消失,而奔流,就在欧阳少恭身后。   “欧阳少恭,你休想再用花言巧语欺骗我,我蠢一次就够了。要是想找个娈童小倌,不如另寻。”   对方又伸出了手,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我看上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这一次,再没了方才的温存,金色的琴弦束缚着双手,整个人被压到在床铺上,被迫接受。   “混蛋!”纵是本无杀意,如今也想一刀砍了眼前人,谁知双手被缚,昊茗剑再无响应。“你做了什么!”   挣扎身子不肯顺从,欧阳少恭叹口气,压住对方不住踢打的双腿,缓缓说道,“你要是不怕别人听见,可以叫得再大声一点。”   正墨顿时语塞,这个样子被人看见……   “端儿,我并不想你受伤,乖一点。”抚在脸上的手细腻温热,似是柔情深深,但是另一只却解开了衣衫。   “你敢……”想要威胁,却不料对方干脆利落的剥去了衣衫直入*庭,顿时痛到不能言语。   狠狠咬着唇,对方仍旧温声细语的在耳旁呢喃,“痛的话可以说,强忍着对你没好处。”   伪装的再怎么温柔,本质上还是恶劣鬼畜。   眼泪稀里哗啦往外跑,前戏不足粗暴无理的闯入,正墨锻炼的再怎么好,有些地方还是脆弱的,撕裂的疼痛刺激着眼泪,对方似是有意凌虐,本就被动的正墨毫无抵抗之力,只好低着声音恳求……“你……轻点……”   “叫我的名字。”少恭停下动作,语气更显温柔,暧昧的暖风吹在耳旁,本该是诱惑,此时此刻,却是变味的要挟。   “少恭……你,轻点……”既然开口求饶,骨气什么的早就抛下了。正墨从来都是吃软怕硬的人,何况这个局面,反抗下去只有伤得更重。   正墨是怕痛的,所以少恭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自然放轻了许多,本该落在嘴唇的亲吻被躲开,落在脸颊上依旧轻柔,正墨的性格始终如初,既然发现了,直接动手岂不是更好?   琴川,欧阳府。   正墨趴在树下昏昏欲睡,被抱回去的揉着眼睛咕哝着。   “端儿,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下巴蹭着,对方宛若猫儿拧着腰在他怀里挣扎翻动,最后还抱着少恭的肩膀落地,脑袋仍旧倚在他身上,“只是……有点怪怪的感觉。”   “难受就先睡会儿吧。”   “嗯。”点点头,钻进了被窝,并未注意到少恭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那日之后,用法术压制正墨的神智,总算是把人带了回来,对方依旧乖巧听话,只是咒法的副作用,终日半醒半睡,常有事情记不清楚,只要不离开自己,这些又算什么……   可是,来人却没打算轻饶。   待正墨熟睡之后,少恭理理衣衫去前堂客厅。   从墨一袭青衣,慢拢衣袖,姿态娴静而神色端庄。   “你来做什么?”纵是如今,正墨也还记得他叫正墨,偶尔也会叫他改了端儿这个称呼,可见无情观对其影响之深。   “欧阳少恭,你说会照顾他我才让你与他同路,你所谓的照顾,就是用强再用药么?”从墨开口,语带嘲笑,斜斜一眼,杀气毕露。   少恭一只手握紧又松开,道,“总之,我不会伤害他,更不会让他离开我。”   “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正在侵犯他么?”从墨冷了脸,“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干预你们是因为感情的事情必须他自己做主,但是你做到这个地步,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你是自己解除对昊茗剑的控制,还是要我动手。”   无情观的人从来都不好惹,但是事及陵端……纯阳琴若隐若现,若是和从墨正面冲突,他未必会输,到时再将陵端带离此处重新开始未尝不可,只是恍惚间,眼前总是闪现陵端提起肇临时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纯阳琴显形,金色的弦微微颤动,铮然作响。   从墨秀眉蹙起,手持拂尘撒开,纯阳琴却已不见。   “我可以放开昊茗剑,但是绝对不会让他走。”   “这种事情,由他自己做主。”将拂尘收好,从墨一转身,向里去了。欧阳少恭并未直接对陵端用药,而是在昊茗剑上下了咒法,昊茗剑是陵端的本命剑,与他魂魄息息相关,陵端若是受伤,昊茗剑必然受损且威力减弱,同样,直接在昊茗剑上动手脚,也会让他的魂魄受缚,如此隐秘的咒法,从墨又是如何得知,从千里之外的无情观赶到这里来?   正墨从床上爬起,狠狠揉着太阳穴,结果身子不稳,一头撞上了床铺,鼻子碰撞在床板上,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被仍旧撞得通红。   揉着生疼的鼻子,正墨看着站在跟前的从墨开口有些委屈,“师姐,你怎么也不扶我一下。”真是,还不如欧阳少恭,最起码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撞下来。   “起来,问你话。”从墨用浮沉一抵正墨肩膀,正墨瞬间觉得冷汗淋漓。   你到底是不喜欢他,还是在生他的气?   ? ☆、山外青山(八十) ?  你到底是不喜欢他,还是在生他的气?   从墨的问题,正墨一时半会儿竟然答不上来。   等到再想说什么,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等到他追出去,只看到欧阳少恭站在院中正看着他。   “嘭”的一声摔上门,从墨明显没打算带他走,又丢在这儿了。   自家师姐的脾气还是一样独断专横,不过也不是什么没做,临走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拂尘塞到他手上……这时他丢的第几个了?   总是这么逃下去也不是办法,欧阳少恭若是有心,到哪都能找得到,况且从墨那句话……到底是不喜欢,还是在生气?   喜欢又怎么样?   再喜欢欧阳少恭,肇临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师弟,不能为他报仇反而和杀害肇临的仇人走到一起,正墨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正墨一点也不想见到欧阳少恭,当初发觉黄犬有异,便用青哥通知了无情观,不想还是中了招被一路带到琴川,中间浑浑噩噩,任由他摆布了一段时日,可是如今清醒过来又怎么甘心继续受困。   奔流不知被他藏到了何处,要想打败欧阳少恭,必须要用奔流,昊茗剑已经被控制过一次,正墨不敢第二次用昊茗剑冒险。至于奔流,非白都困不住欧阳少恭就更不可能控制,何况奔流本身就是把邪剑,就算被毁坏也与他自身无关,上一次用奔流磕碎了焚寂,要了百里屠苏半条命,如果用奔流弑杀欧阳少恭……   想到这里正墨心中一惊,这么多年,他还没杀过人。   偶尔动手都是妖魔鬼怪,遇到凡人讲不通道理打一顿也就算了,可是欧阳少恭算人么?不算人也是个谪仙……   自己现在也名在仙籍,这么动手……正墨撑着脑袋,想了想,欧阳少恭似乎也不是非杀不可,要杀也不该自己动手。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忽然间看到欧阳少恭出现,正墨心中一惊,却也没多大表现。   “你如果能下手杀我早就动手了。”少恭不急不忙,将泡好的茶水倒一杯递过去,脸上还挂着笑。   不是没有机会,更不是实力不够,而是他做不到,不忍心 。   “你太高估自己了。”正墨翻了个白眼,手却无比自然地拿过了茶盏,喝了一口才盯着茶杯郁闷,自己怎么就这么相信他,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你心里也不曾放下我。”少年太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也太过温柔深情,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笃定正墨不会对他做出什么过激行径,任他拿捏。   “欧阳少恭,你未免太自负。”杯子重重磕在桌面上,力道没控制住,直接裂开了一条缝,“我不是对你好,只是对我有恩的,我都会善待,只有你,无耻之尤!”照顾过自己的人不少,自己照顾过的人也不少,只有欧阳少恭!正墨冷着脸横眉看过去,对方正一脸微笑的收走裂开的杯子,换了一只完好的由重新添了茶水递过来。   正墨看了一眼总算没接,瞪着欧阳少恭不说话。   “你对再多的人好,和你在一起的也只有我,既然你能做到不在乎乌蒙灵谷那些事,也不希望肇临死而复生,为何还要拒绝我。”   这个人真是……正墨抽抽嘴角。   “你早就知道我罪孽深重,满手血腥,即便如此,你也没有拒绝。”   “那是可怜你。”可怜你累世渡魂,千载孤寂,“可怜你的遭遇,所以才没怪你这些年做的恶。”   果然此话一出,欧阳少恭立刻变了脸色,眼睛发红,指着陵端说到,“上天待我不公,为何我还要善待苍生。”   “你受过冤屈不该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正墨毫无畏惧的瞪回去,公理正义,自在人心,欧阳少恭的确受了不公吃了苦,但是世间几人没有受过委屈?若是因为一己悲痛,便可以滥杀无辜,轻视他人性命,“这样做,与野兽何异?”   “陵端,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强烈的杀气迸发,桌子上杯盏瞬间碎成齑粉,正墨深受压迫,骨骼似是被狠狠挤压着,无法动弹,却还是抬着头,看着他讥讽道,“是啊,十年前没能杀掉,你现在动手也是理所当然。”   一时间杀气更甚,正墨差点直接趴到了桌子上,不过咬着牙,硬生生的瞪着欧阳少恭,自己不愿杀他,所以对方屡次在自己跟前放肆,既然对方无所顾虑,他也将心中愤怒悉数抛出。   即便是在照顾欧阳少恭的时候,他也并非不明事理,从墨再三提醒欧阳少恭此人城府极深,他也翻来覆去思虑多时,此刻全都说出来,对方豁然站起,四周煞气沉重,想来是要动手。   正墨依旧坐着,手心发汗,预备唤出昊茗剑,却不知有几分把握能全身而退。   熟料杀气渐渐散去,欧阳少恭的面色依然不好,却也只是说了一句“你现在心境不佳,好好休息吧。”随即拂袖而去。   坐在原地的正墨松了一口气,就算是鼎盛状态自己也未必能敌欧阳少恭,何况自己的束缚才刚刚解除,还不知恢复了几成。师姐也真是放心,就这么把他丢在水深火热的地方。   这厢从墨刚回到无情观,泼墨就凑了过来,“师姐,你不是去救端端……阿正了么,他人呢。”   “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从墨淡然一笑,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下一次自家这位小师弟回来的时候,就能再带个回来了。   气走了欧阳少恭,正墨缓过神来连忙唤出昊茗剑,还好,青碧色的剑支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上面被琴弦缠绕的痕迹也在慢慢消退,至于奔流,若是欧阳少恭能看住,送给他也无所谓,正墨在乎的,只有这一把昊茗剑。   一连多日,正墨自己在房中修炼,不见外人,倒也无人打扰,四周一片寂静,简直让人怀疑这欧阳府是不是只剩自己一个人,想要甚是探查,却遇到房间四周的结界,果然,还是被盯着。   修行几日,身体恢复,趁着风和日丽,正墨推开门,院中修整的清洁整齐,应该都有人来打扫。   踏出房门,立刻察觉了结界波动,并不是用来困住他,而是用来确认自己的去向。果然,走出房门,神识便不再受阻,稍稍用心整个欧阳府的情形便了然于心,仆人都在后院,而欧阳少恭似乎就在旁边的院子里,正在朝这边赶来……      本来这里应该是他的住所,只是那日两人争锋相对,正墨存心要掘开往事狠狠戳着欧阳少恭的软肋,结果倒是欧阳少恭退了出去,正墨毫无愧疚感的霸占了居住数日的房间。   说来他被欧阳少恭带来此处,一直神识朦胧,唯有从墨来了之后才清醒过来,可是……却习惯了这间屋子,第一次来琴川,便是这里……   有什么不同,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正墨低头思付着,抬头正看到欧阳少恭走来,嘴一撇,还是问了,“桐姨呢?”   不管欧阳少恭对其他人如何过分,至少待巽芳和寂桐是真的好。   早前也曾受过寂桐不少照顾,虽然初次到琴川寂桐也曾看他不顺眼,到底是有恩在前,他也懒得计较后面的摩擦。   欧阳少恭闻言,脸色微变,缓了缓脸色才开口,“从墨没有告诉你么,寂桐便是巽芳。”   正墨两只眼睛的瞪得像铜铃,一时无话。   这么说,自己是当着人家深爱的妻子面和他在一起,难道那时寂桐说话句句带刺心不甘情不愿……简直是……登堂入室。   吃惊的表情终于压了下去,却从面颊烧起一片绯色,一直红到耳根,正墨皮肤本就薄而白,如今害羞起来,整张脸都是淡淡的粉色。带着一片桃花轻粉,正墨小声说道,“她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怎么没认出来。”说话没了底气,更显软糯,语气之中也颇有几分问罪的意思。   “是我疏忽,以为她早已在蓬莱天灾中覆灭,却没有想到她会变幻容貌,更能找到渡魂后的我。”提起寂桐,少恭脸上露出一股苍凉寂寥的神色,似是被秋风落叶,惋惜无措,正墨看着,心中又生出一股同情,随即狠狠地摇头,都这个时候,居然还同情他。   “那她现在……”   “蓬莱人寿命虽长,却终有尽时。”   “啊,抱歉。”话一出口正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时候都蠢得不可救药。   “你在担心我。”   “我只是……受过桐姨照顾……”然后抢了她男人。正墨第一次有撞墙的冲动。   “不必在意。”   “嗯?”   “寂桐……巽芳她,临终的时候说,她一直希望我能安好,一直希望我能开心,所以她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骂走了你。”   “啊?这……不是,我走和她没关系。”想了想才明白,“你是不是又骗了寂桐,让她以为我离开你是她那些话?”   “我只是没有全部告诉她,当时她已体衰,禁不住那样的刺激。”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双方解开心结都花了不少时日,他视巽芳如爱妻,对待寂桐却只能当做以为老家人,两者合一的时候,除了震惊只有尴尬,对着习惯的老妇人,纵使细心呵护,却也无法当做爱人。   “这件事就算了。”正墨心乱如麻,“你想做什么?我不会继续听你摆布,留在这里。”   欧阳少恭竟然点了点头,正墨一颗心忽然就悬了起来,“你想去哪儿?”他听到欧阳少恭这么问了一句。   “我随便走走。”   “那我陪你。”   ……   “我想我要先回一趟无情观。”   “也好。”   “无情观不招待外人。”   “我知道,从墨已经邀请过了。”   师姐卖师弟卖得这么痛快师父他知道么?好像师父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毕竟内阁的事情都是从墨做主。   正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才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喜欢跟就跟吧’这可是你对我说的话。”   正墨沉思,好像是他说的,可是,“我说的是狗。”   欧阳少恭盯着正墨,眼睛一瞬不瞬,看的正墨心虚不已,正盘算着怎么脱身,就听到对方长叹一口气,“你一定要我保持廿二的样子,也不是不可以。”   “够了。”正墨捂着眼,这人,是真的不要脸了。“喜欢跟就跟吧,但是别碰我。”   正墨一直捂着眼睛,所以没有注意到,欧阳少恭脸上洋洋得意的笑容。   ? ☆、番外-若有情 ?  对于把正墨丢在外面这件事,谦墨心存不满,对自家师妹道,“你把阿正丢在外面,不怕让欧阳少恭拐跑。”   从墨淡然,“都是迟早的事,只要他对正墨有心就好。”   “此人……”谦墨一皱眉,刚开了个头就看到从墨翻着白眼,便将一连串的数落悉数吞下,“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再三行恶,怎么放心把阿正交给他。”   “正墨又不是真傻,我一手带出来的人,若是欧阳少恭继续为恶,不需要我们出手他自己也会收拾。”   “你未免太小瞧上古仙人了。”   “情之为物,伤人几深。”若不是对方一再恳求,她也不会将自家师弟的行踪告知,“既然双方都有意,你我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对于欧阳少恭跟着自己这回事,正墨是郁闷又无奈,对方放他走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跟着,一路上也的确受了不少照顾,可是对方有意无意的暧昧也着实叫人头疼。   正墨本就是个心软的人,何况又处处受了对方的照顾。拒绝几次也就随他去了。肇临的死一只让正墨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不愿同他说话,欧阳少恭也是识趣,默默无言的跟着,几次正墨直接将他当做了当初的那只黄犬,有什么想要交代回头一看笑眯眯的脸,一脸纠结的扭过头。   路上偶尔遇着些妖怪,一个乱剑诀就能解决。按照无情观的规矩,只要妖怪不进入凡人生活的城镇,在山野之地也就随它去了,怕就怕在天高皇帝远,池浅王八多,遇到占山为王吞噬行者的妖怪,不能劝服便要教训,至少得打回原形,这一回遇到的直接对着正墨出手。   细长的枝蔓卷结缠绕,攀附于古木之上伺机进攻。静时不过枯藤挂坠枝头,动时确如触手臂膀,扭曲摇晃着进攻颇有几分当年地穴中ying魔的形态,故而正墨一看到他动起来就白了脸,恶心感漫上心头,几欲呕吐,被正墨硬生生压了下去,故而脸色苍白生出汗渍。   “端儿你怎么了?”虽然一直都在他身后,树妖发动攻击也被立刻击退,可是他状态很不好,走上前一看,果然,“生病了么?”伸手欲扶,正墨已经抬起了手,道,“我没事,你退后。”   枝桠后退,只是躲藏起来了而已。   胃中翻涌的感觉已经消失,周围妖气却是越来越浓厚。   “这片树林甚是繁茂,再往里去更是幽深,为了安全起见,不如用火……”   “不能放火。”正墨没有看少恭,却回复了他许多话,“现在天气潮湿,没那么容易点着,万一真的点着了,这一片树林都会遭殃。”   “你在担心林中生灵?”   “这一片灵气充裕,没了树木,自然灵气也会消散。”肆意破坏并不是正墨行事的风格,恰恰相反,若无必要,他会尽量避免毁坏周遭。   少恭听了没说什么,只是跟着正墨继续往里,一路上埋伏不少,大部分正墨自己解决了,偶尔没有注意到的也会被少恭拦住,正墨注意到了,却也只是幽幽长叹。   他还是希望能够以一人之力来解决问题,树妖也没有强到他全力以赴还处理不了的地步,只是欧阳少恭在后面跟着,自己稍有错漏就立刻补上。虽说周全,却总觉得又欠了一份恩情。   听到对方又在叹气欧阳少恭也只是微笑,正墨的心思一点没变,不愿受他恩惠却又难以拒绝,何必叫自己如此为难?   行进愈深四周反倒愈加寂寥,按理树妖的法力不可能延伸太远,就该在这附近,可是周遭除了参天古木就只有浓厚的妖气,藏叶于林?树妖藏在这些古木中间?   正墨打量着,周遭全是参天的古木,妖气却是均匀如雾气一般散落在四周……这样的话,正墨走向一颗古树,手掌附上树干,打入一道仙气,树干顿时抖动起来,自底下漫出白色的须根正要缠上正墨脚踝,被青色剑气斩断,正墨匆忙间唤出昊茗剑,四周枝叶藤蔓皆想他袭来,纵是剑法娴熟,也还被缠上了几许,若不是凭着仙气克制妖气,根本无法脱身。   少恭有意相助,却不想对方已埋伏多时,此处树妖并不是一只两只,而是花草树木皆为同党,飞花落叶迷乱耳目,藤蔓根须纠缠肢体,刹那间四面八方一片昏暗,处处皆是敌手。   纯阳琴显形,琴音肃杀,凡是琴弦所过,直径三尺有余的古木拦腰截断,藤蔓更是被削为几节。草木修行不易,故而发现强敌多数又退了回去,片刻间满目的残枝断木,花草幽寂。不过是恃强凌弱,平日里捕食路人欺压乡民,遇到道行高强者纷纷避让。   可惜,对于这种小妖怪他素来没什么同情心和耐心。枝叶散开而琴声依旧,自带仙气涤荡这周遭妖气,不出一刻钟,原本遮天的古木便已悉数伏倒,正墨一袭青衫,收剑入鞘,一人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看到少恭无意收手,抬手按住对方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拨动琴弦。   手心有汗,冰凉。少恭握住正墨的手,随即把人拉了过来,正墨的还是惨白着一张脸,张着嘴喘了口气道,“打回原形,已经差不多了。”修为高的树妖早已全军覆灭,修为低的业已被打回原形,他们已经不能害人了。   “你怎么了?”一伸手搭上正墨额头,冷冰冰的全是汗。   “我没事。”意欲收回手,却被对方抱住……这一次没有挣扎,反倒是闭上了眼睛,伏在对方怀中喘息良久才开口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正墨的身体在微微抖着,似是怕冷一般。   少恭还在斟酌言辞,对方就已恢复,伸手推了推,发现纹丝不动才看着他道,“是以前修炼遇到的事情,已经没事了。”   “真的?”微微垂着眼眸,脸上全是关切的神色。   “真的。”用力点了点头,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削断的一截残枝挂在臂弯上继续蠕动,叫他记起当年地穴的遭遇,而后四周群魔乱舞,颇像那时接连欺负的喘息声,又处在包围之中,一时间有些恶心罢了。当年都没发生什么,何况如今的只是草精树妖,倒是欧阳少恭的琴声杀气太重,搅得一片天昏地暗叫他有些不适。   “休息两天再走吧。”正墨太多的话没有说,少恭不好逼迫,心中担忧,只要叫他歇息几天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往下走。   按照原本的路线,再往前还是一片老林,要是还潜伏着其他的妖魔,依照今天正墨的状态怕有不测。   “好。”点了点头,自从离开琴川,正墨有心要甩掉少恭,所以日夜兼程,对方全程跟进,倒是将原本两个月的路两旬就走完了。“翻过这座山有一片映月湖,那里住着龙王,周遭应该有其他妖仙,我们去哪儿吧。”   少恭一愣,本来以为他点头是同意找个城镇歇息,不想竟然是往妖仙处,只是深山之中,有为恶的妖怪也就有一心修行的妖仙,无情观素来和妖仙有交情,倒也不奇怪。“好。”   听到对方回答,正墨心有诧异,却也只是露笑意,仍旧是走在前方,并未计较被握着的一只手。少恭不喜妖魔,他早已知晓,只不过无情观的任务就是游走九州遍访妖魔,为恶者将要除却,为善者也要确定。   本以为少恭会拒绝,不想对方竟然能继续顺着他,既然他退步了,正墨也觉得自己退一步无妨。   二人到了映月湖,一片山水秀丽,看着碧水无波,周遭草木欣荣,清气祥和,倒也没有去水里打扰,倒是周遭几位草木妖仙显了灵,给两人安排了住处,解释一番原来外面的几株树妖是心术不正被赶走的,这才占着山林为非作歹,因为吃了人气息浑浊不纯,无法成仙,便堕落至半魔的境地一直为恶。末了给了几句话恭维了一番无情观,正墨有些累了,打了几句哈哈便去休息,少恭收敛气息,对方不知深浅也不敢多做打探,早早退下让两人休息。   坐了片刻,恶心感挥之不去,胸口气闷腹中翻滚,不禁用手捂住了小腹期待减缓酸胀的感觉,体内竟有一股浊气盘桓不去。   “你怎么了?”方才的战斗中并未受伤才是。   “没什么。”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奇怪身体里怎么会有浊气。   对方扒过他的手,切脉后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言罢在正墨背部自下而上抹了两下,正墨吐出一口气来,立即觉得胸口轻松不少,身体疲倦却没那么难受了,拉过被子往床上一趴,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期间睡得并不安稳,少恭伸手拍在背上,还听得到正墨小声呢喃:“别碰我。”   手指僵在半空,最终也只是在肩膀上轻轻拍着。   次日醒来,胃部一阵抽搐,正墨爬起来呕出口酸水,眼角余光又看到了身后的欧阳少恭,捂着肚子问道,“你昨天不是诊脉了么,到底怎么回事?”   “你应该察觉出来了吧,你身体里有一部不属于你的……”少恭一袭蓝衫,一手扶着他的肩,似笑非笑,“如果我说……”   正墨脸色铁青。   “不要激动,有了孩子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欧阳少恭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意欲唤出昊茗剑,胃中一阵抽搐,又扶着树干呕一阵,欧阳少恭很是好心的在他背上拍了拍。   “滚开,再开这种玩笑我砍了你。”   “干呕不适,四肢无力,这些都是典型症状。”   “我是正常男人,别拿你那些鬼话来糊弄我。”   “也罢,你不愿意留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这可能是你唯一的血脉,你要考虑清楚。”欧阳少恭语气沉痛似是极为在乎,还贴心的递来一杯温水。   要是信你才有了鬼。正墨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带着淡淡花香的甜味滋润着口腹,反胃的感觉瞬间好了很多。“花蜜?”   “嗯,妖仙他们偶尔要招待一些客人留下的。”   “是么。”不适感褪去,眼皮又开始打架,脑子昏昏沉沉,疲倦侵袭,察觉被人轻轻抱住,松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少恭把人抱回去,不禁感叹是越来越不好骗了,当年什么都信的陵端现在变成了怎么都不信的正墨。低头看一眼在自己衣襟上蹭着脸的人,欣然一笑,人还在就好。   腹中几次胀气。被人不轻不重的揉着,相当惬意的感觉,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正墨身体不适,停留了两日,到第三天才告别离去。   走在路上,终于忍不住发问,“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那树妖汁液有毒,你没注意到么?”   正墨眼珠一转,“梧桐,马醉木?”那几日夹杂在树妖攻击中花花草草靠近身边的也不少,不过被自己剑支斩碰到身上的应该不多。   少恭点点头。“本身毒性虽然不强,但是成妖化精后,原本的毒性都会增强百变。”   “我的体质应该是百毒不侵,这种普通的毒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正墨才没有去学医术,不需要也用不到。   “是啊,但是化作浊气沉淀在你体内。”如果不是剑仙还能活下来么,只是有点腹部胀痛四肢乏力,已经是万幸了。   “妖毒我也遇到不少啊……”在无情观门里,有毒的妖物也不少,也不至于沾上一点就被侵入体内。   “你当时在发呆。”   “啊?”   “沾到这些毒汁的时候,你在发呆,并未运行体内真气,而后等他们潜入体内才开始动手,反倒加速了毒素运行……不过……也没什么。”   正墨脸色微红,少恭一笑,照旧跟着,再不提这话。   “那你也不能随便开玩笑……”   “哦,你信了?”   “没……”   ? ☆、番外-成迷 ?  入了伏天,即便是夜晚也热得人满身大汗,陵端在三岔路口站了许久,果然还是自然风吹着比较舒服。   “端儿,你怎么了?”熟悉的嗓音传来,陵端睁眼一看,果然还是欧阳少恭,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风吹得很舒服。”陵端微微弯起唇角,笑得略显无力,今天放风的时间大约是到了。   “天黑了,回去吧。”少恭说话总是很温柔,面上永远是亲切的微笑,嘴唇勾着很好看的弧度,陵端看了一眼,点头道,“好。”   再好看的面容,看久了也是一样,何况他已经看了五年。   不作不死,是陵端五年来最真实的感悟,当年他只是看不惯百里屠苏,顺带挖了百里屠苏的墙角,刚刚挖到手以为自己捡了宝,日子久了才明白是赔了自己。   少恭一手搂过陵端,一手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把人往家带。两个人从最初的毫无交集到现在的骨血相融,诡异得叫周边人都不愿意相信。   翻开手机,信息往前翻了一个月,还全是广告,就连联系人也寥寥无几。陵端锁了手机摆在一旁,还是看着电视发呆。当年一起嬉笑打闹的兄弟,如今都已经不在联系,偶尔上一次扣扣都会被当做珍兽围观,好像过去的朋友都要看他上线才能确定他还在。   欧阳少恭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电视里还在播着婆媳剧,沙发上摆着摊开的书籍,却没有人。陵端是耐不住寂寞的,更是讨人喜欢的。当初和屠苏在一个年级时,既没有屠苏成绩好,也没有屠苏相貌好,身边却是成群结队的死党,愈发将屠苏衬得单薄。如此,还不甘寂寞的跑来招惹自己。   少恭揉揉眉心,五年了,他似乎还是不懂陵端,当年他就不懂,明明在陵越和屠苏的影子下没什么长处,为何更能讨人喜欢。   陵越总是包容端正,屠苏却是高冷倨傲,陵端倒是整天嘻嘻哈哈,校园内的学弟学妹,校园外的三教九流,能碰的不能碰的都碰了……就连他,也敢过来招惹。   少恭向外望去,阳台和客厅间的纱帘被放了下来,掀起来可见外面高瘦男子略显落寞的背影。   陵端吸了一口烟,在鼻腔内转了一下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并没有让烟尘进入肺部。他实在不是什么好学生,带着一帮子兄弟抽烟喝酒,打架赌博,逃课上网,屡屡游走在被开除的边缘,若不是成绩太好加之父母的权势,大约学校一早将他开除了。   阳台也有风,封闭的阳台打开窗子,风也只能缓慢地流动,将烟圈吹得歪斜,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烟,一头亮红暖得刺眼,只是一个不注意就被夺走,少恭拿过烟来,摁灭在烟灰缸里。好像家里的烟灰缸都是少恭教训他的时候拿出来的,平日里任凭他怎么找也找不出一个。   “怎么又抽了?”少恭声音有些凉,他不喜欢陵端抽烟,当初陵端每天都能抽空一包,在两人相处后,陵端受不住少恭的气压自觉戒了。   “逛超市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有点闷就买了。”陵端也不生气,他一直都是玩,却没有瘾,抽不抽无非就是个消遣。手扶着窗台栏杆,栏杆有些高,到了陵端的腰,家里不会有孩子,做这么高是怕自己跳楼么?十六层的高度确是有些危险,只是他并不是会自寻短见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等到今天才跳。   “诺,吃这个吧。”少恭一伸手,递过来水果味硬糖。   陵端没有接,看了宽大手掌上的水果糖,又看看一本正经的欧阳少恭,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是有点无聊。”   用力把掐死欧阳少恭的念头甩出脑袋,每天都有弄死欧阳少恭的想法,每天都被自己压下去,不死心的问到,“我想出去走走。”   “好啊,等我有空,陪你出去旅游,想去哪儿?”   陵端低下头,又来了。   “我想一个人。”吐出这句话满是无奈。   “怎么了?”少恭还是在笑,只是叫周边硬生生凉爽了不少。   一伸手抓了抓头,陵端早就习惯了欧阳少恭的冷笑,心中却忽然急躁起来,一伸手往欧阳少恭脸上掴去,“你他妈什么时候能别逼我?”   少恭接住陵端的手,陵端的手腕很细,没有任何饰品,捏在手里清晰感觉到脉搏的跳动,“我并没有强迫你怎样。”   “那你让我先剪了这该死的长发!”陵端从跟欧阳少恭在一起之后就没剪过头发,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陵端发誓要在欧阳少恭面前薅掉这一头长毛,即便是自己用菜刀割掉也可以。   “你很适合长发。”少恭放下陵端的手,他并不想出手,弄伤了陵端他也会心疼。   “那只是你以为。”陵端眸子暗了暗,欧阳少恭固执得无可救药,凡是自己认定的一律不择手段,温柔也好,强迫也好,乃至武力,即便是对待自己,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许他自己束发,就是不许他剪头发。最初欧阳少恭和他说你适合长发,摸起来很舒服,他也没怎么在意,就留了下来,毕竟他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人,如果少恭喜欢,不去剪掉也没什么关系,等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讨厌打理长毛讨厌得要死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万千枷锁中的一环,自己当初心甘情愿将枷锁戴上,如今却退不下来。   “端儿,你累了,去洗澡吧。”揉揉陵端的头发,陵端的发质很好,留着长发摸起来很舒服。   “我真累了,你就不累么?”陵端看着欧阳少恭,他实在不懂,彼此折磨对方有什么好,为什么不能放手?不管当初如何,只要现在能还他自由,他什么都不会跟欧阳少恭计较。   哪怕这几年少恭将他锁在自己身边,不许他工作,不许他和过去的朋友来往,不许他这样那样,将他硬生生锁在家里,陵端也不会去计较,他只想自由。   可是,欧阳少恭却不会放手。   五年了,吵过打过,陵端却始终不敢触碰欧阳少恭的底线。   “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陵端还是叹气,他没有那个勇气,很多年前他看不起百里屠苏,但是和欧阳少恭相处上,他却真心佩服百里屠苏,同归于尽,他始终没有这样的勇气。   屠苏跳楼的时候,他就在楼下,“嘭”的一声炸开,地上好大一滩血,陵端现在想起这件事还记得屠苏抽搐的手脚,那一晚陵端第一次失眠,在欧阳少恭面前哭得很没骨气。   下意识的捂住嘴,陵端真不明白当时自己哪根经抽了想起来去安慰欧阳少恭,明明就该让陵越打死他,省得自己一脸傻逼样哭半天。   那年还没到夏天,学校在期末,屠苏忽然从楼上跳下来,传言都是学习压力太大如何如何,陵端却知道,屠苏恋爱了,恋爱对象还是同性。   作为恋人的欧阳少恭来到学校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风波,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没有公开过,如果不是陵端每天念叨着找屠苏的茬他也不会知道。   虽然屠苏活着的时候陵端每天都在找他的麻烦,虽然一开始欧阳少恭和屠苏走近的时候他总是不知死活的挑衅,虽然陵越护着屠苏的时候他总是愤愤不平,可是屠苏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可是看到那一滩浓稠的血液还有仍在抽搐的肢体,陵端一下子就愣住了。退步退到墙壁上站了很久,直到老师们出现报警打120,陵端还能感受到自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   等到欧阳少恭和陵越双双赶到在操场上大打出手的时候,陵端终于想起来上去拉架,手下们看到老大出面了,纷纷跑出来帮忙,总算把场面控制住,那是老师第一次觉得陵端懂事。   明明是陵越先动的手,占上风的却是欧阳少恭。陵越是本校学生,被教务处的人带走了,欧阳少恭却是校外人员,虽然大学校园并不禁止校外人员进入,但是这么敏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欧阳少恭惹上麻烦,硬是把人拉出了校园。   “你……很难受吧?”陵端并不会安慰人,但是他看着欧阳少恭失魂落魄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屠苏会死,全是因为我。”那时候少恭眼睛里隐隐有着泪水,陵端手忙脚乱的抽着餐巾纸。“不是……可能是最近考试太多了。”   虽然他真的很不喜欢屠苏,但是现在却只得磕磕巴巴出安慰着,“你……别多想,屠苏他……跟你……嗯……关系那么好……”   “他死的时候,你看到了么。”比起陵端,少恭倒是沉着许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额……是。”陵端咬着唇,完全忘记了去安慰少恭,被少恭提起,满脑子都是屠苏坠楼后的那摊血和血泊中仍旧挣扎的人。狠狠埋着头,肩膀却止不住颤抖。   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在说话,静默的气氛逐渐压抑起来。陵端捂着嘴,可是却没止住眼泪,打在玻璃桌面上“吧嗒”一声。   欧阳少恭倒是已经恢复了平静,将陵端递到他手上的纸再递回去。陵端没接餐巾纸,用手抹了抹,红着眼睛跟他说对不起,本来是想安慰少恭,结果自己先哭了起来。   当时陵端还以为屠苏是跟少恭吵架了,后来才知道,屠苏是不愿意纠缠了。本来对陵越的话有些怀疑,在跟欧阳少恭一起后,才惊觉,自己纯粹是被那张看似温柔的脸给骗了而已。   不许晚归,不许碰烟酒,不许和异性暧昧。最初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里,到后面已经发展成了世界里只能有他。   不是没有反抗过,欧阳少恭掐着他脖子的时候,恶狠狠的问着,“你是不是也想学百里屠苏?”   尔后眼前便是铺天盖地的血色……最后妥协的总是陵端,任由欧阳少恭一点点把自己的生活掏空,除了他欧阳少恭什么都没有。   欧阳少恭看不到……他却看得分明,提起屠苏的时候,少恭脸上的表情,比哭泣更悲伤,浓烈得陵端眼睛发酸。      “你想起屠苏了?”陵端捂着嘴常常是在忍眼泪,在自己面前做出这个动作,通常都是在想百里屠苏,这些陵端说过,他都记得。彼时陵端还有许多话跟他说,现在即便是床上,两个人也没有多少言语交流。   “少恭,如果我也不在了,你要怎么办?”陵端看着少恭,难得神色镇静。   “如果你要走,我就先杀了你。”少恭每次说起这样的话都是一脸平静,屠苏的骨灰还放在家里,陵端若是死了,大约也就是旁边的一个罐子。   陵端张开手,抱住欧阳少恭,长长的叹气。纠缠了这么久,他才知道,自己甘愿束缚翅膀拔光鳞片留在欧阳少恭身边,其实害怕的是再一次看到屠苏当年的情况。   “少恭,你还想我怎么样?”即便是全部顺着你,改掉你不喜欢的那些习惯,断绝除你以外的所有来往,你还是诚惶诚恐,还是惴惴不安。   五年了,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少恭却越来越惊恐。家里所有的电脑包括他的手机都被监视着,自己的身份证□□更是早就交给了少恭“保管”。陵端所有的账号,密码少恭都有,当时陵端并未在意,发觉之后,也一直没有改。   做到这个地步,不相信始终是不相信。   陵端抬头,亲吻着薄薄的唇,温度有些凉。   少恭很久之前便有个恋人,据说当年的欧阳少恭爱得还是女人,从那个女人在少恭不留神的刹那消失开始,少恭后来每一任的恋人下场都不太好,进精神病院的,自杀的。屠苏死得还算痛快,总好过割腕一滴滴流光血液。   两个人的相处,一个人的欢愉。   少恭伸手抚着陵端的额头,眉眼间全是温柔眷恋,“端儿,早饭给你准备好了,起来吃吧。”   “唔,我再睡一会儿,你去上班吧。”陵端在床上打了个滚,仍旧是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好。”少恭的工作并不清闲,每天做早饭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   陵端起床的时候将早饭连着盘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继续吃下去他迟早要进疯人院。   精神类药物直接作用于神经,人体唯一不可再生的细胞会被肆意破坏……欧阳少恭宁可毁了他也不会放他走。陵端一直都很清楚,起码这一年他终于想明白了,折断翅膀还不够,还要将他彻底控制住……只不过,只是一个玩偶,你会喜欢么?   陵端将一比一的仿真玩偶摆在沙发上,远远看着和自己坐在沙发上没什么两样。   再这样下去,你连逃跑的力气也没了。   女子的声音清冷而淡然。   陵端知道自己还是爱着欧阳少恭的,只是没那么伟大,他还没到为爱牺牲自己的地步,更不会和欧阳少恭同归于尽。   最终,还是逃跑了……   五年的时间,他想要和平分手,想要拉欧阳少恭出来,最终还是灰溜溜的逃出来,他没有那个勇气,为了欧阳少恭毁掉自己。一直以来,他都在庆幸,自己鬼混的那么多年,总有几个朋友保持着联系。在自己发现饮食有问题的第一时间可以查出来是镇定类的药物,在自己怀疑的时候能够为自己确认那些东西早已被无声无息装上了定位系统。   “你打算怎么办?”采苓看着陵端的眼神,永远冷静。   “先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陵端一遍用剪刀剪着头发一边说道,他早就想清楚了,“你电话借我用用,我让陵越把户口本送过来。”   “你最好等等,陵越那边,欧阳少恭也有钉子。”陵端跑了,少恭第一时间就会盯上陵越。   “随便吧。”陵端放下剪刀,一头长发被剪得参差不齐,长一块短一块的贴在头皮上。   “你应该先去理发店理一下头发。”   “我要去剃个光头。”   “不用这么怄气吧?”认识这么多年,采苓很清楚,陵端虽然大大咧咧,却不是邋遢的人,对于仪表,永远打理的干净整齐,否则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暗恋这位流里流气的学长。   “我只想彻底摆脱这些该死的毛。”陵端瘫坐在沙发上,他一个男人,居然留了几年的长发!   “谁叫你喜欢欧阳少恭。”谁叫你愿意为他委屈自己?   陵端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   采苓也不再说话,毕竟什么时候欧阳少恭都有可能找上门来,外面她还要安排一番,只是这一回,陵端欠了自己多少?五年了,要怎么压榨才能赚回来呢?   明明是才华横溢,大学毕业后却被硬生生关了三年,欧阳少恭捆了他三年,也不知道当年的笔力,如今还剩几分。   “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陵端也是,他爱你也是。”采苓把一束长发丢给欧阳少恭的时候满脸平静。欧阳少恭是个疯子,当年两人还是同学的时候,采苓就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巽芳的死有一半是欧阳少恭逼出来的,真空是没法呼吸的,欧阳少恭却觉得理所当然。对身边的人都是温柔款款,却用极强的控制欲一次又一次摧毁着他最亲近的人。   偏偏所有人都觉得欧阳少恭是可怜人。   包括一开始的巽芳,包括后来的屠苏陵端。   他们被欧阳少恭的才华吸引,被他的温柔攻陷,最后被他的极端溺死。   没什么可惜的,飞蛾扑火何尝不是你情我愿。   所以陵端来找采苓帮忙的时候采苓吓了一跳。   陵端和欧阳少恭在一起的第四年,已经完全变成了欧阳少恭喜欢的样子,烟酒不沾,长发梳在脑后,穿着干净的衬衫配长裤,手上还拎着超市里买来的日用品。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欧阳少恭手里,喏,我只能用他的副卡。”陵端说了很多,很多。   采苓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少恭的初恋叫巽芳,是毁容后自杀的;   我知道,靠近我的人,总会被威胁;   我也知道,欧阳少恭从来不会真正相信一个人;   陵越和我说过,屠苏是被欧阳少恭害死的。   陵越和我说过,屠苏其实很爱他,但是他不信。   你们都说过,欧阳少恭是个疯子,说的没错。   ……   “那你怎么没去找陵越?”采苓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想看到他们打架,”陵端叹了口气,陵越和欧阳少恭刚已经打过太多次,后面已经连着自己都打了,“而且,告诉陵越一点用都没有,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只是这样?”   “我还不想离开他。”陵端回答依然平静。   “哦……毕竟他很温柔。”   “不……我怕他会出事。”   采苓第一次觉得欧阳少恭很幸福,太幸福了,他每一个爱人,都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去反抗他。   陵端最终还是跑了,采苓以为他打算默默忍受,直到进疯人院的时候,陵端跑来问她借剪刀,然后痛快的割了那些很不顺眼的长毛。   最好的结局是陵端从此离开欧阳少恭,   最好的开始是陵端从未遇到欧阳少恭。   没有欧阳少恭的五年,采苓经常看到陵端的笑容,和当年一样,跟兄弟们勾肩搭背,亦或者嘴里叼着纸烟,笑得没心没肺。   所以看到陵端和欧阳少恭合照的时候,采苓真想拍死陵端。   包括陵端一脸笑容来给她送钱的时候。   “你果然是脑子坏了吧!千幸万苦逃出去,他几句好话一哄,你又回去了!”   “采苓,人生真的没有几个十年,我没有,少恭也没有。如果十年还不能忘记一个人,十年还不能让我放下他,那我注定逃不了。”陵端说话始终平静,采苓忽然间觉得比起欧阳少恭,也许陵端更像个疯子,“而且,我从来都不想,真的逼疯少恭。”   采苓最终也没说什么,这几年欧阳少恭怎么过的,她也看到了。   “如果他还是个疯子,你还有力气逃出来么?”   “疯子不会疲倦的。”陵端笑了,“我接受欧阳少恭的时候,就想好跟他一起疯了。”   “果然是一对疯子。”   不过这对疯子似乎很开心,总是手牵手的出现。   采苓看着越来越童话风格的稿子也懒得再说什么,你开心就好。   ? ☆、捡到一只汪 ?  欧阳少恭回家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呼噜声,悠长起伏的鼾声。   欧阳少恭独居已久,也不太喜欢让别人来家里,分手后房子里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   欧阳少恭从来不信鬼神,所以房子里冒出呼噜声只有一种解释……自己家被人侵入了。   但是锁是好的,外面阳光灿烂,室内干净整洁,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只有一阵阵呼噜声。   悠长,平稳,一声接着一声,呼噜声的主人一定睡得非常安稳。   楼上楼下房间走廊连储物室都检查了一遍,但是没有人。   再听,呼噜声已经不见,于是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的欧阳少恭暂且放下忽然出现的呼噜声,继续处理工作,等到手上事情基本处理完,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厨房里一阵响动,贼没走?   厨房里一片狼藉,储物柜和里面的食物被翻得一塌糊涂,各种包装袋散落在地撒了满地的配料。   捡起塑料袋的时候上面的咬痕格外清晰……自家院子的玻璃门难道没有关?刚刚走出厨房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黑影猛地缩了回去。   欧阳少恭只用了一只手就把罪魁祸首拎了出来……一只黑皮短毛的小狗崽。   小狗崽被拎了起来,耳朵耷拉着,前爪拘在身前,眨巴着眼睛看着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有点想笑,原来贼是只没满月的狗崽,可是这么小,丢出去也不出办法,倒了点牛奶,小狗崽舔两口,居然又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是只狗居然还挑食!   小狗崽喜欢吃火腿,喜欢吃煎蛋,喜欢喝酸奶……见了鬼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欧阳少恭瞪一眼,趴在肩膀上的小狗崽看到少恭脸对着自己,眯着眼睛,一边笑一边在他脸上蹭蹭。   少恭吃饭的时候小狗崽也在吃饭,欧阳少恭工作的时候小狗崽在他肩膀或者腿上趴在睡觉,欧阳少恭出门的时候小狗崽咬着裤脚不肯松口,这个礼拜已经报废掉六条西装裤的欧阳少恭忍无可忍,对着小狗崽喊了句,“你别咬我衣服!”   于是小狗崽识相的两只小肉爪合拢住欧阳少恭脚踝。   养了只狗,还是一只死粘人的狗,比方兰生更粘人。   方兰生初见小狗崽,伸着手,第一句,“(PД`q。)。’゜ 少恭你居然带宠物来办公室!”   第二句:“n(*≧▽≦*)n 好可爱!给我玩玩嘛!”   第三句:“(づ ̄3 ̄)づ╭~他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名字,你拿去玩吧。”烦死人的小狗崽。   得到许可方兰生立刻把小狗崽抱走了。少恭做文案真有些卡,下意识往腿上一摸,没有毛茸茸的感觉才想起来小狗崽让方兰生抱去玩了。   到了下班时间,还不见方兰生把小狗崽送回来,少恭想着工作还有些,一边加班一边等,等到后来敲敲方兰生的办公室直接推门进去了。方兰生抱着小狗崽玩得正开心,看到少恭一脸的兴奋,ヾ(o)ヾ“少恭,我给他取了个名字!”   有种不祥的预感……   “叫陵越!”   你师兄知道你把他的名字给小狗崽么。   “少恭,你怎么不说话啊?”方兰生正疑惑就看到推门走进来的陵越,立马心虚的笑了起来。   欧阳少恭没说话,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狗崽抱回来。   “想要名字么?”少恭摸摸小狗崽的头,小狗崽也不知道听懂了没,低头在少恭怀里狠狠蹭着。   “陵越毕竟是小兰师兄的名字,你的话……不妨叫陵端。”   “嗷呜!”小狗崽居然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看样子非常满意这个称呼。   “是怎么跑进来的?”陵端躺在少恭腿上,晾着肚皮,少恭一面用右手挠着陵端肚子上雪白的绒毛一面发问,当然没打算得到回答,早就检查过朝向院子的玻璃门锁上了,可是这只小狗崽居然跑到了家里来。   陵端听了话,在少恭腿上打个滚,四只小短腿在空中划拉着翻过身来,毛乎乎的脑袋贴着少恭掌心蹭着,(* ̄▽ ̄)((≧)≦*) 。   “怎么,你能听懂我的话?”屈指轻轻在陵端额头上弹了一下,这只小狗崽偶尔会对自己的话有些反应,但是大多时候都是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在少恭身上蹭着。   “(⊙v⊙)嗯,又掉毛了,去洗澡。”掸去裤子上的绒毛,拎着陵端后颈把小狗崽提起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么?   给小狗崽买了宠物专用浴液,但是小狗崽问道味道一爪子就把肥皂刨了下来,于是欧阳少恭还是给他用回了肥皂,难道狗也恋旧不喜欢换新东西?刚捡到陵端的时候家里什么宠物用的都没有,所以洗澡直接拿的香皂,吃饭直接用碗,后面买回来的一系列宠物用品都成了玩具,包括磨牙棒……   少恭吃什么陵端吃什么,放弃自己食盆钻进欧阳少恭怀里抢吃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少恭也就懒得再给陵端准备狗粮,反正自己吃什么多弄一份就是,也奇怪陵端小小的一直狗崽子居然饭量和他差不多,吃饭不带剩的。   陵端很小,很粘人,偶尔被粘的烦了也只能带着小狗崽上班,反正陵端趴在他肩膀上、腿上或者桌子边上睡觉翻身就是,再不济丢到方兰生哪儿也不会打扰到少恭工作。   方兰生对于这只小狗崽处于各种喜欢各种找机会各种摸不到手,偶尔少恭带过去都迫不及待的抱过来,陵越想着要不要给他买一只宠物狗,对此方兰生表示你买的太蠢了,还是陵端比较聪明。   嗯~ o(* ̄▽ ̄*)o ,会跟你抢吃的弄脏文件听你说那些低能笑话然后啊哈哈o(*≧▽≦)ツ的狗也就陵端一只。   所以方兰生看到欧阳少恭肩膀上趴着陵端一路尾随,看着欧阳少恭坐下,把陵端抱到电脑旁,弯腰开电脑,然后抽出文件夹……清了清嗓子,然后百分之两百热情的凑上去,(* ̄▽)u┌┐ d(▽ ̄*)“少恭,来得早啊!”   “小兰,你怎么来了?”自幼在一起长大的邻家弟弟,活泼到有些聒噪,最近往自己这里跑得格外勤快,“来找陵端?”   “是啊是啊! (づ ̄3 ̄)づ╭~把他给我玩玩好不好?”方兰生一面说着一面眼睛朝桌子上看。   “Σ( ° △ °|||)︴陵端到哪里去了!”原本趴在键盘旁边的小狗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急的方兰生开着抽屉又掀着文件到处早,片刻间将欧阳少恭的办公桌打乱到台风过境的惨状。   “大约是到哪里去玩了,小兰你先回去吧。”自己还要收拾办公桌……   “少恭,陵端肯定是去找吃的!o( ̄ヘ ̄o#)我去买火腿回来勾引他出现!”   “小兰,我记得你今天有份报告要交……”   “w(Д)w!我忘了!”   成功哄走方兰生,少恭一伸手把躲进自己衣服里的小狗崽抱出来,“怎么,不喜欢跟小兰一起玩?”   小狗崽睁着水淋淋的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欧阳少恭有些好奇,但是既然陵端不闹得话……少恭如常让他自己玩,躺在自己的腿上或者文件上,偶尔抽纸还能看着陵端圆滚滚的身子在文件夹蓝色的封皮上转着圈让他抽出文件,或者一伸手揉揉毛茸茸的身子,心情不觉软了许多。   下班回去的时候小狗崽趴在少恭肩上,沉甸甸的感觉不同以往。   回家之后发现若干青衣束发道人位列家中,少恭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正墨,你要玩到什么时候!”为首的女子呵斥一声,少恭还来不及说话就察觉肩上一轻,小狗崽从自己肩上直接跳了下来,落地还有些走不稳,扭着毛茸茸的屁股坐在地上,正仰头看着青衣女子。   少恭正想问什么,年长男子已经走到他身前解释道,“正墨是我们的师弟,数日前出来除妖遇害,反倒被变成了犬型,多日来受你照顾了。”   都不说清楚来历就拎着小狗崽走了。   第二天,本来打算去找小狗崽的兰生看到黑着脸的兰生(*Φ皿Φ*)默默退下,扒着陵越哭诉,“师兄,我Σ(っ °Д °;)っ 都好几天没看到小狗崽了,少恭也好吓人我不敢问!”   “少恭,那只狗丢了?”对于那只小黑狗陵越也有印象,格外乖巧,被少恭带到办公室也不声不响。   “嗯。”其实应该说是被带走了,但是一群会穿墙的道士飞天而去,这种事情少恭为了虽然自己相信也不希望说出来让大家以为自己精神有病。   这一天回家,又看到了一位青衣道长,眉目清秀,正坐在沙发上,看到少恭也不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水淋淋的看着他。   “陵端?”   “少恭你好聪明啊,我还打算吓吓你。”   <( ̄﹌  ̄)@m 就你!   “怎么回来了?”   “没事了我就来找你玩了啊。”陵端张开手,想要上前抱抱又碍于现在是个人形落落然放下手。   察觉对方的失落,少恭过去摸摸对方的脑袋,陵端很是享用的蹭着。   ? ☆、番外-再相见 ?  结局一的番外   结局一的番外   结局一的番外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草木无情,春生秋亡。   世上许多事,与感情无关,春来草长莺飞,秋去叶落乌啼,江山易转山河变迁,转瞬已是三十载。   当年天墉城的小弟子们早已成了独当一面的道人,许多都已收徒,因为天墉城现任掌教执掌有方,天墉城一时极盛,掌教真人事必亲为,宽厚仁慈,只是有几位长老与他关系并不好。   私交差归差,有村民求助陵川还是带着肇安肇义立刻赶了过去,为了无辜的百姓,也为了天墉城的名声。   夜里常有女子啼哭,拐带稚子,求助无门,寻着传言拜托到了天墉城,然而三人赶到,却听闻妖怪昨夜已被除去。   来者青衣剑仙,挥手间便是青绿色的剑支在空中飞舞,不消片刻便将那鬼怪抓住,寻了童子尸身归还,事成后不受酒肉,只饮了一盏清水。   “那人长得什么样?”陵川的心砰砰直跳,熟悉感呼之欲出。   “年轻……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看着只有十七八岁,手里拿着个拂尘,腰间悬着一把阔剑,不过他和那妖怪斗法的时候都是手一挥剑就出来了……唉唉唉,几位道长你们要去哪儿?”   “那人在何处?”   “他往西边走了,说是要去西南的什么山。”   一众御剑西行,半路上被一道青光阻住,这一低头,才看到地上站着仰面而视的少年。   唇红齿白,青衣如风,翩翩少年郎。   陵川有些不敢相信。落地几乎是颤抖着发声:“二师兄?”   “多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们了。”手持拂尘,只是微笑着对几人说到,“陵川,肇安和肇义?”   “二师兄,你可真是……一点没变。”依旧是副少年模样。   “是啊。”正墨微微一笑,掐指一算,已有三十年,三十年来他也常在世间行走,只是接触到修行人大多也是四大守门人的弟子,天墉城的弟子虽有留心,却是第一回碰到。“听他们说派人去了天墉城,我便想着可能会碰到你们,只不过是寻常夜间游魂,我便收了,也省的你们麻烦。”   “那二师兄你现在去哪儿?”   “西山出现百年凶兽,大师兄在那儿,顺道去看看。”   “二师兄你到现在还关心掌教真人?”   “什么?陵越也去了?”正墨也是一惊,这次出现的百年凶兽对于谦墨虽然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对于陵越来说,还太早。   “你说的……是无情观的大师兄?”陵川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如果是无情观的人在,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不好说,谦墨师兄不喜外人,若是陵越先一步赶到了,大师兄可能没有出手的打算。”时间一长,对于几位师兄师姐的脾性也渐渐摸清楚了,谦墨对自家的师兄师弟都是一派和气,悉心教导,但是对于无情观以外的弟子极为忌讳,断不会轻易在外人跟前出手,如果是陵越早一步到了西山,就算是在他面前被打死谦墨也未必会出手相救。   “那我们要去么?”   “去吧,我原本也是打算同大师兄汇合。”至于陵越他倒是没多少情分,不过这几位师弟摆明要过去,那就同路吧。   果然,到了山脚,山上剑光流转,山下独坐一人,束发及冠,手持拂尘,正是无情观大师兄谦墨。   “二师兄,现在怎么办?”   “你们等一会儿。”正墨脸上浮出笑容,猫着腰,静悄悄靠过去。   陵川三人看着,自家这位师兄,该不会是童心未泯想过去吓吓他大师兄吧?   果然,悄无声息走到谦墨身后,刚刚一抬手,做出要大叫的样子,前方忽然飘出一抹白,原来是谦墨的拂尘甩了出来,卷着正墨的脖颈,一把将人带到前方,正墨在地上摔了个跟头,在地上一滚顺手抱住谦墨大腿,笑嘻嘻道,“大师兄,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啊,到什么时候都学不会隐藏气息。”谦墨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来,把正墨从地上拉起来,“后面几位是天墉城弟子?”   “啊,是的,陵川你们快出来,大师兄,他们是天墉城十二代弟子陵川肇安肇义。”正墨为他们介绍起来,天墉城弟子有些局促,却也一一作揖行礼,谦墨论起辈分年纪都长他们许多,故而只是点点头权当应了,复又看着正墨道,“依照计划,你现在应该在巴蜀一带,怎么又跑到了这里?”   “路上前前后后遇到不少妖怪,自然就走偏了,听说这里出了妖怪,我记得这个月应该是大师兄外派,便赶了过来,路上还遇到了他们,怎么大师兄,西南有事?”   “无事,既然是除妖,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不过西山里面的妖怪不是陵越和那个女娃娃能对付来的,你和这几位进去看看。”   “女娃?”正墨听了转头对着自家师弟一看,陵川几人道,“是芙蕖师姐!”   “大师兄……芙蕖也快五十岁了……你还叫她女娃。”正墨摸了摸耳朵,虽然离了天墉城不少年,但是无情观每年也是过着节气,日子到没忘,方才见到陵川几人,也是恍惚间如雷劈,到底三十年了,修仙人不成仙一样会老的。   “你们不都是小娃娃么。”谦墨起身,看着正墨道,“既然你在这里,我就先先回去了。”   “大师兄慢走。”正墨对着谦墨背影一弯腰,再抬头云彩已经飘远。   “二师兄,你大师兄不用留下来帮你么?”   “估计不是什么难缠的妖怪,我和大师兄一起留在这里说出去倒是笑话。”谦墨一直不太喜欢外人,所以天墉城的这些弟子来了自然是不愿意久留,另外也是脸面问题,世间妖怪,竟然要无情观两位弟子出手,说出去倒是笑话,故而谦墨先走,正墨弓腰迎送。   “走吧。”送走了大师兄,正墨一摆拂尘,向山中去了,陵川几人紧随其后。   本为凶兽,既有着百年修为更曾食人,故而妖气浓厚本性凶残,陵越剑法不错,可是被浓厚的妖气遮住了眼屏蔽了灵识,在雾气中左支右绌,更何况是芙蕖。   正墨踏进雾里,奔流已有反应开始吞咽妖气。担心奔流吞噬过多妖力不服拘束,故而妖气还未散去便指挥着乱剑诀穿心而过,妖气瞬间散去,奔流抖动了几下,倒也安分下来,只是陵越和芙蕖伤得不轻,被陵川几人扶起还楞楞看着来人。   “你是……陵端?”   “许久未见,还未恭贺陵越真人荣登天墉城掌门之位。”抱拳行礼,少年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浅淡。   陵越看着少年,从一丝不苟的束发到刀裁剑眉,往下的月牙眼笑意十足,再到一张饱满的唇,少年的笑容并无丝毫嘲讽之意。   “这次,多谢你相救。”   “不必客气,这本来也是无情观打算处理的地方。”剑气隐散,虽是百年凶兽,但是比起无情观门里的那些还是弱了,处理起来也简单,倒是芙蕖和陵越的伤势不容乐观,肇安肇义把人背了,陵川却想拉着正墨一到回趟天墉城。   “我回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陵河他们前阵子还说起你了,好不容易遇上,你左右无事,便随我们回去一趟,错过这次,恐怕……二师兄你是不会老,可我们终有天年,不想到最后,师兄弟也见不上一面。”   陵川说的诚恳,一时间正墨眼前又晃出了肇临的影子,说来三十多年,偶尔还是想起,放下归放下,可是师兄弟十几年,自幼相伴,又因他险些错手杀人,无论如何都是他心里一座碑。   陵川的意思无非是人老多情,师兄弟可能见得是最后一面,话都说到这份上正墨也就没好意思再推,跟着陵川回了天墉城,却也不想进门临天阁,就在展剑称上站着和师弟们说了会儿话,真的要去临天阁,论起辈分这些天墉城长老全得跪,他又不是来摆威风的。   待师弟们散去,正墨打算走出山门在御剑而去,不了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凑了上来,指着正墨道,“你就是我们天墉城出去的剑仙?”   “我可不是天墉城出去的。”陵端看着粉嫩的娃娃眉心一点朱砂,面容清秀,到有几分百里屠苏的影子,便道,“你知道无情观么?”   少年蹙眉,没说话。   “我是无情观的剑仙正墨,小娃娃,你叫玉泱吧?”   “你怎么知道?”   “你猜。”   正墨摆着手,大摇大摆的出了山门。   百里屠苏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是身体一直欠佳,多年来在后山养身,纵使陵越有意将执剑长老的位置空着,也始终无人胜任,倒是后来收了个酷似屠苏的小徒儿玉泱。   倒也有趣,当年紫胤真人带回来满身煞气的百里屠苏惹得一番红尘纷扰,如今芙蕖捡来一个酷似的玉泱,不知又会生出何种风云。   轻捻拂尘,正墨回首看着巍峨庄严的天墉城,唇角一笑,十年,百年,他都还有时间。天墉城能屹立到几时,不如就让他看看吧,如今天墉城在陵越的执掌下如日中天,但是十二代弟子已有凋零之势,十三代方兴未艾。   譬如草木,春生秋亡。   天墉城,陵越,芙蕖,百里屠苏,都如白云苍狗,曾经盛年,终将老去,避不开死亡,倒是他,应了那一句,一点没变。   真的没变么?   青光如虹,艳丽殊绝。   玉泱给陵越换药的时候说到,“师尊,我也想成为那样的剑仙。”   “你说陵端?”陵越还记得师弟们久违的开怀大笑,无论何时,陵端于他们而言,始终是最亲近的二师兄,即便已经离去三十年,即便已经位列长老,他们的关系,始终亲密。   “他说他是无情观的正墨。”玉泱想了想道,“师尊,要怎样才能像他一样成仙?”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一作者挺喜欢的,所以单独写了个番外,世事沧桑,正墨业已习惯 另外最后说一下,本来有个现代番外,因为太长所以单独成篇,文名饿狼,有兴趣可以去作者专栏看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